十七

他们不情愿地离开了。分手的时候,他们约定每天中午通电话。在那以后,梅冰中午就在食堂吃饭不回家了。于杰虽然嘲笑她有福不会享,但也没去多加理会。

梅冰喜欢在电话里向胡适效倾诉,向他讲述她身边的人和事,讲述她的喜悦她的苦恼,哪怕是在街上见到一幅让她赞赏的广告画,看到一个招人喜欢的小造型,她也要说给他听。她变了,在他面前,她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长舌妇。唯一还有所保留的就是她工作的核心部分,企业班子人头情况。在他们心里都为对方的工作留了一块很大的空间。这是梅冰为胡适效感到骄傲的地方,也是胡适效欣赏梅冰的地方。他们又是相互支持相互理解的,不仅是梅冰成了长舌妇,胡适效也几乎是事事要告诉梅冰,好消息让她第一个知道,难题第一个和她商量。电话使他们彼此更加了解,使他们爱得更深。电话里的他们如一对年轻的恋人般浪漫而情趣。

“梅儿,我是在变啊,变得越来越想念你了,变得饭茶不香地想你,是你害得我茶饭不思的呢,你说你坏不坏?”胡适效的语气充满了委屈似的。

“又想着法子编排别人的不是了,是吧?”梅冰乐了,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感到温情无比。

“没有啊,我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了,可你又闯进我梦里了。”胡适效用一种充满着陶醉的语气说着。

“噢,都梦到什么啦?”梅冰对这样的电话聊天已经很习惯而且很期待了。电话里,胡适效的知识、温情、幽默让她沉醉而不能自拔,这是她情感上得到享受她的心灵得到释放的最美妙的时候。

“我梦到我们在森林中携手前行。”胡适效兴奋地描绘着。

“那片树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照射下来。小鸟在欢唱,好像欢迎着我们的到来。突然间你又不见了,原来你又变成了一只美丽的百灵鸟。”

“呵呵。我就是那树上的小鸟。”梅冰跟着胡适效的思绪走了进去。

“那我是托着你让你栖息的大树,用我的枝叶为你遮风蔽雨。”

“我会随着你的乐曲飞到你的掌心中,成为你的掌中之鸟。”梅冰已经化入这意境中了。

“我会带你走进密林深处,采下一缕缕阳光,深情款款地夹在你的秀发间,把你的脸颊映衬得更娇艳。”

梅冰的心再一次颤动了,脸上泛起了片片红云,听筒紧紧地依在耳边。

但是,电话也让梅冰苦恼。

一天中午,梅冰已打好饭,突然来了接待任务,处长请她陪同。梅冰推辞再三没有脱身。这顿饭吃得她心神不定,她不时地低头看表,连在座的客人都说她有事在身了。处长也觉诧异,但还是替她解围说她手上正有个急件要处理,梅冰就汤下面,没等结束,就先行退席了。她急匆匆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一点多了,她断定胡适效肯定打过电话了,又是懊恼又是着急,还没容自己缓口气便迫不及待地拨通胡适效的手机。

“喂。”梅冰气喘吁吁。

“对不起,我正在陪客人吃饭。”胡适效小声地说着,电话那头传来酒席上的喧哗声。

“喂。”没等梅冰话出口,胡适效已经挂断了电话。

梅冰硬生生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吞了个钉子似的。说不出的沮丧和失望。她摸摸了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长长地叹了口气。

距离和分离让梅冰的思念之情越来越浓,电话已经不能满足她情感的需要了。终于有一天,她向胡适效倒苦水了。

“我们就只能这样通电话吗?”梅冰说得凄然。

“唉。”胡适效叹了口气,“现在能怎么办呢?我有机会就去看你。”

“要不,你来党校学习一段时间吧。”梅冰说。

“糊涂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啊,我能离开集团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浩现在是半隐退啊,什么事都把我推到第一线。产品价格又在下滑,市场很不景气,我不能在上任第一年就让企业利润下降,所以我最近在拼命上这个房地产项目呢。你要理解我,支持我啊。”

“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太想你了。”梅冰说得很无奈。

“不,这才是你的可爱与可贵。你是真爱我,真爱就是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啊。”胡适效真想把梅冰拥入怀中,他不能不为梅冰的善良和执著动情,“我何德何能,竟然能拥有这样一份真爱,上帝真是厚爱我呢,梅,”他轻声低唤,“等我把企业做得上一个台阶了,对省委有个交代,等我们把孩子们培养成人了,我就天天守护着你好吗?我要陪你去海上看日出,还要陪你去山中听鸟鸣。”

“真的吗?我没有听错?”梅冰喜出望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梅,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熟悉很亲切,真的是想与你手相牵的感觉。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相信我。明天是美好的,明天属于我们。”胡适效说得掷地有声。

爱情幸福着梅冰,幸福中的梅冰又回到了青春时光。梅冰是越来越美丽了,机关里的女同事嘻嘻哈哈地围着她向她讨教养颜之道。

“你的皮肤到底是怎么保护的?”

“你做的什么面膜?”

“你做健身操还是跳舞?”

“我什么也没做啊。”

“我不信。快说出你的秘诀来。”

几个女人正说得热闹时,张望书记打来电话,让梅冰去他的办公室。

梅冰迈着轻盈的步伐兴冲冲地进了张望书记的办公室。

“唉,你,你们怎么在?”大大出乎意料的是,张望书记的办公室里竟然坐着两个不速之客,李浩、胡适效。梅冰有点慌乱,看到胡适效她的脸微微有点热,好在她脸色本就红润,倒没有让别人看出什么,但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脱胡适效的眼睛,他的眼里也写满了喜悦,可他的神态却是镇定自若。

“没想到,没想到,真是稀客。”梅冰用热情的语调掩饰自己的一丝慌乱,一边说一边上去和李浩握手,“两位这么早啊。”她把手伸向胡适效,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在问他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梅冰,你的两位老朋友来了,你可要好好招待啊。”张望书记笑呵呵地递给梅冰一个椅子。

“梅处长,大半年没见,风采依旧,更加漂亮了。”李浩还是那样热情洋溢,“早就想来拜访书记和你了。”

“你是个大忙人,别和我们打哈哈。今天要不是有事求到我们给你跑腿,李总才不会大驾光临呢。”张望书记和李浩很熟悉,两个老朋友给这本就暖融融的春天里又加了一把暖意。

“是啊。张书记您可是说对了。”一直在笑着的胡适效终于插上话了,“李总的工作节奏比我们这些年纪轻点的人还快,他是不给自己一点闲暇的。”

“你是说我不给你们闲暇吧?哈哈,书记大人,胡总今天是来告状的呢。今天他确实是被我抓来的,早晨六点钟我就把他从热被子里拉起了,惹得他夫人还跟我有意见呢。”

李浩说这句话时,胡适效给了梅冰一个眼神,看,我也是被临时拉来的啊。

“呵呵。”梅冰低头轻笑了一下。这个动作别人没有察觉,胡适效看到了,两人又是会心的一笑。

“言归正传吧。梅冰啊,两位老总来也没有什么大事,省委组织部前天给他们发了个通知,要调他们两位中的一员来省委党校学习一年,难坏他们了。李书记就想到了我们这个娘家,要我们去给组织部协调一下,改到下期。我想请你去趟组织部,一来你熟悉东远集团的情况,可以好好把他们的实际情况向组织部的同志说清楚,二来你和组织部的同志也比较熟悉,三来嘛,你是人事处副处长,这也是你的职责。”张望书记几句话把任务布置了。

“梅处长,刚才我还在和张书记说,我其实非常想来学习,干了这么多年也该充充电了,该让胡总他们冲锋陷阵了,可党委会就是不同意,特别是我们的适效同志死活不肯。”李浩边说边指着胡适效。

“张书记,您和梅处长都很熟悉我们集团,现在是我们集团最关键的时期,主业刚刚包装上市,从股市融资来的资金要用好,市场又在进行大的调整,我们又在向新的行业进军,领军人物怎么能离开?我蒙组织厚爱,上任半年多了,但驾驭全局的能力我和李总比还差得远,我是不放他走的。我也想来学,可一想,才上任半年,没做多少事就跑来镀金,对不起组织也对不起企业,所以我也要求不来了。”

“我能理解你们。两位放心,我和梅冰一定想办法满足你们的要求。”张望书记点点头,“梅冰,你一会儿就去省委组织部跑一趟,我马上给林部长去个电话,你直接去找他。”

“唉,书记大人,不要这么急嘛,我想请两位赏光和我们共进午餐如何?”李浩递给张望一根烟。

“你是一身事,我哪敢占用你的时间?现在离午餐的时间还早,我也不能让你在这等着吃饭。你讲效率,我们也讲效率的。”张望拍拍李浩的肩,“我不留你了,改日去你家里喝酒。”

“好。一言为定。”李、胡两人起身告辞。

十分钟后,梅冰正在省委组织部林部长办公室,胡适效发来信息,让她下班等他电话。

这次没让梅冰久等,下班时间刚过,胡适效的电话就来了。

“梅,没生气吧?”胡适效一上来就很关切。

“看你说的,生什么气呀。”梅冰笑呵呵的。

“真是无巧不成书。昨天你向我提议来党校学习,晚上我就接到李浩的电话说省委组织部有通知。我非常惊讶,甚至想是不是你早知道这事了。后来,李浩告诉我是省委组织部直接下达的,没有通过企业工委,我才意识到冤枉你了。你不怪我吧?”

“不怪你。我理解你的。”梅冰心里甜丝丝的,爱就是要这样相互信任相互理解啊。

“李浩是想来学习,他是在给我出难题。今年市场不好,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一走,到年终,企业效益如何就大有说头了。效益好,还好说,他在集团待了半年,把工作都安排好了,成绩当然主要是他的。如果不好,那就全是我的事了。更让我不安的是,他走了,他的影响力不会削弱,弄不好还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我和他之间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就更不好干了。我才上任半年,不服气的人有啊。”说到这,胡适效叹了口气。

“是不是很难啊?”梅冰为胡适效的艰难感到心痛,她甚至有点后悔当初的提议。

“没关系的。才到这个位置上谁都要经过这种磨砺的。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威信是要靠自己的能力慢慢树起来的。今年市场不好,对我也许不是坏事,我要借这个机会进军房地产业,也要借这个机会来打开自己的工作局面。”胡适效的话在外人听来有种野心勃勃的感觉,但在梅冰听来却是强烈的进取精神,她的心在为他喝彩。

“梅,所以我现在也不能去学习,明白吗?你知道我的心,我多么想去啊。”胡适效的进一步表白,让梅冰更加倾心。

“梅,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你不是一直想看黄河吗?后天是星期六,我要去郑州参加一个会议,就我一人去,我陪你去看黄河好吗?”

“真的?”梅冰高兴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太好了,适效,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