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婷婷要参加学校的春节文艺晚会,需要一件红色外套,母亲打电话来让梅冰中午去买。
因是下班时间,打车的人特别多,来一辆,一窝人蜂拥上去。二十分钟过去了,梅冰还站在路边等车。突然,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身边。
“是梅冰吗?”车门打开了,探出一张男人的脸。
“啊,江海!”梅冰惊讶极了,这个失踪十多年的江海在这儿遇上了!
“快上车。”江海连连招手。“你还是没变啊,还是那么漂亮。”江海一边开车一边朝梅冰看。
“喂,江先生,看路。我都成老太太了,禁得起你这么看吗?”梅冰见到十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非常高兴。
“梅冰啊,别这么小气嘛。不能拥有还不能欣赏吗?”江海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你,还是这么贫嘴。”梅冰哈哈地宽容一笑,“这么多年,跑哪儿去了?”
“你呀,可有点没良心啊。当年,那么狠心地拒绝我,我一气之下去了深圳,不少同学都还关心我的去向,和我联系上了,就是你从来也不问我的情况,可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江海转过了脸,目视前方,话中有点怨愤的味道。
“对不起啊。”梅冰感到有点内疚。当年,江海为了得到她,没少吃过苦,什么方法都想过,可梅冰就是对他没感觉。
“好男不和女斗,我才不和你计较呢。说真的,见到你我很高兴。”江海的脸上又露出了爽朗的笑。“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让我伤心,我不会去深圳的,我也就没有现在的公司了。”
“自己开了家公司?做什么业务啊?”梅冰由衷地为江海感到高兴。
“一开始是做广告,现在也搞一点房地产了。”
“是个不小的老板了。哎呀,祝贺祝贺。”
“梅冰,你过得好吗?”江海此言一出,就呵呵地笑起来,“这句话现在南方最流行了,如果半个月不见面,一遇上肯定会问这句话。”
“这句话有什么特别吗?”梅冰被江海笑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你呀,还是死守着你的传统,你要落伍于时代一百年了。这句话,最能体现人性关怀,大家在关心彼此的生活质量啊。”江海像看个怪物似的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梅冰,“你怎么一点妆都不着呀。再漂亮的女人也需要修饰的。”
“喂,说什么呢你?我可不是你圈子中的女人啊。”梅冰有点不高兴了,但出于礼貌还是勉强地笑着说。
“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请你吃饭,我得好好给你吹吹南来的风,南方讲话对你作用不大啊。”
“改日吧,我得给女儿去买衣服。”梅冰想拒绝,她可不想听什么时尚的东西。
“你老公呢?还是那位于杰先生吧?”江海问得小心翼翼。
“又要胡说了吧。还能是谁?”梅冰有点不耐烦他了。
“老同学,别不高兴啊,不是关心你嘛。”江海似乎很委屈。继而他又轻轻一笑说道,“我可是离掉了。”
“啊?”梅冰瞪大眼望着江海。
“这有什么呀,看把你吓的。喂,别可怜我啊,我现在是最幸福的自由人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江海面露得意之色。“人啊,要学会为自己着想,让自己快乐。唉,你别瞪我眼。我说的可是真理啊。你想想,为自己着想有什么不好呢?它最起码让你自己成为一个快乐的人,你快乐了你的家人也就快乐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一个人受益了,那也是件好事啊,使地球上又多了一个幸福的人,少了一个怨妇,你说多好啊。”江海看看满眼疑惑的梅冰,呵呵地乐了,“你别误会,这思想可不是我的,西方早就有了。人家一个个把自己管得好好的,过得快快乐乐的,充实、精彩而又轻松,有什么不好?看看我们周围的人吧,一个个活得那么道貌岸然,活得那么沉重活得那么累。梅冰啊,我们不是牧师,不是上帝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假道学,我们只是人,自己要给自己一个合适的定位,我们要享受生活,不仅是为生活去奋斗,要享受爱情,而不是渴望爱情可又不敢越雷池半步,要顺应人性的正常需求,而不是去作伪君子克制甚至于扼杀人性。这才是真正的人文精神,这才是对自己和对他人的尊重。”
真看不出,十多年的时间,其貌不扬也不善表达更没有多少个性的江海发展成这样一位实践和思想都很前沿的人了。梅冰调整了江海在自己脑子里的形象。她渐渐地觉得他说得在理了,而且想听他说下去了。从东远市回来这段时间,她脑子里常有两个自己在打架,苦思冥想也无法解开。兴许这个江海能给她指点迷津。梅冰为自己这个念头暗自兴奋了,似乎看到了曙光。
“我陪你去给女儿买衣服,然后找个地方坐坐怎么样?”江海再次提议。
“好。”梅冰这次答应得很干脆。
十分钟的时间就把女儿的衣服买好了。
江海提议陪梅冰逛逛女装,梅冰拒绝了,她是有需要才来商场的,大部分女性喜欢的逛街是她最头痛的事。
“梅冰啊,你不知道我以前的老婆就是个逛街迷呀,才谈恋爱的时候,我是没办法委屈自己耐着性子陪她,结了婚,她还是这样要求。这女人啊,她就不知道她大把大把花的钱是我一分一分挣回来的。后来,她就说我不陪她,不关心她了,迷上了麻将,孩子也不管。这样的女人你说我还能爱她吗?男人在外拼,她连家都管不好,还怨声载道,谁能受得了。她有麻将、有钱就行了。给她一笔钱,就结束了。”江海随着梅冰从商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感慨,“同样是女人,你们怎么有那么大的不同呢,我今天想陪你逛逛你还拒绝。你们家那位教授多幸福啊。”
梅冰此时在等待的是江海能为她带来的一线光明,至于江海说的不相干的话,她压根儿就不往脑子里去,甚至她也没有完全听清楚。为了不让江海冷场,她只是笑,可也笑得心不在焉。
江海看出来了。
“喂,老同学,你人在曹营心在汉啊,在想谁呢?”
“胡说什么呢,快找个地方请客,我饿了。”
江海把梅冰带到了郊外一家四星级酒店,要了一个露天的卡座,梅冰非常喜欢。
“今天我可要狠宰你这个老板了。”梅冰翻着菜单头也不抬。
“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啊。如果你肯赏光,我天天请。哈哈。可我知道,我已经又错过一班车了。”
梅冰心里咯噔一下,翻菜单的手也停住了,她意识到自己的恍惚,已让机警的江海有所感觉。而且江海的语调也在告诉她,他心里还是有她。她突然担心自己接受邀请的决定是不是有问题。
“江海,我们是好同学好朋友,”梅冰注视着江海很认真地说,“人与人之间不一定非得是什么特殊关系才好,是吧?我就觉得同学是最亲的。”
“知道,我的处长大人。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同学兼朋友。满意了吧?”江海说得有点恨恨的,引得梅冰笑起来。江海也哈哈笑了。
“你和你妻子是什么时候分手的?”梅冰换了种仪态,温和地微笑着问。
“四年多了吧!”江海很轻松。
“孩子呢?他没受到影响?”
“孩子读五年级了,送到上海读书了。我们分开对他是件好事。梅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舆论都认为夫妻离婚,受伤害最大的是孩子。你也这么想是不是?”江海依然是轻松愉快的神态。梅冰很老实地点点头,她联想起了去东远集团的路上,和组织部的几位讨论。
“你们的思维方式有问题。别人家我不清楚,就说我们家吧,我的前妻除了玩自己的,孩子基本不管,一到家还和我吵,你说孩子他得到了什么?他看到的是爸爸、妈妈的吵架,看到的是被麻将迷住的妈妈,看到的是不愿意回家的爸爸,你说这对他的心灵有多大的伤害啊,我们给孩子在上什么样的课啊,我真怕我儿子从此失去对美丽的认识。我儿子三岁就会打麻将了。你不知道,那天我看到儿子在边上指挥他妈妈出牌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刀子在挖。当时我就决定无论如何要离婚。”江海的语调依然平静,但是梅冰感觉到了他心里的愤怒。
“她不愿意,寻死觅活地闹。也有人说我,有了几个臭钱了,就休妻了。哼,多的就是这些爱关心人的人。我没理任何人,下了决心就要做。我不能再维持这种糟糕的婚姻。那样对我、对她、对孩子都不公平。”
是啊,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家庭是孩子的第一课堂,不和谐的家庭给孩子是什么样的感觉?梅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暗暗地惭愧了。自己一贯标榜人文精神,却对人性认识得这么浮浅。梅冰默默地饶有兴趣地听着。
“我儿子现在成长得很健康,我和他爷爷、奶奶经常去看他,他妈妈也去看他,他看到的我们都是精神愉快的,都是很健康的,他也高兴。”
“可是……可是她怎么办呢?”梅冰的眉头又皱起来。
“嗨,你瞎操这个心。人求生是本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永远不要想去为别人包办一切,她现在不是很好吗?不久前又结婚了。”江海吞下一口菜,轻轻一笑,“当时她不愿意离婚,其实是一种恐惧。人都是惰性的,特别是她那样的女人,习惯于舒适的生活,害怕改变,这可以理解。但不改变对她更有害,我们在相互伤害,我和她都会越来越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她现在不是又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吗?忠实自己的感情也就等于忠实于别人了。不爱她,还假装着爱她,对她也是不公平的嘛。我们现在碰到还能坐到一起聊聊,以前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不要说聊天了,简直就是仇人相见。”
江海用异常平静的眼光看着梅冰:“我又有个女儿了。”
“啊?”梅冰有点惊讶,“那我该向你恭喜啊!”
“呵呵。我这次可吸取教训了,我可不那么随便地给自己上枷锁了。女儿虽然有了,但我们还没结婚。”
“啊?”梅冰瞪大了眼,声音也有点变调。
“嗨,看把你吓的。是不是把我当流氓犯了?”江海面带讥笑,眯起眼,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慢慢地吐出。
“其实人还是活得简单点好,对己对人都是好事。简单就是直接,就是明了。我和现在的女朋友之间就是非常简单,我们有约在先,谁也不勉强谁,情在我们聚,情去我们分,我从来不管她在外面的交际,她也不管我在外面的活动。这样反而更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很轻松愉快,想念的时候也真是想,没有水分的。女儿,也是她坚持要的,我承诺给予一切物质上的保障。我们在深圳的那个家,虽然不是天天在一起,但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错的。”江海望着口中吐出的一圈圈烟,沉浸在一种陶醉中,“她比我小近二十岁,她只是邮政局的一个普通职工,我们之间谈不上有多少共同语言,可她身上的青春活力是我喜爱的,而我的沧桑还有我的所谓成功,”说到这里,江海自嘲地笑道,“都是她喜欢的,也是在她的小姐妹中引以为傲的。我需要她的活力,她需要我的财力,呵呵。当然,我们首先是相互喜欢对方。”
这个江海是够直接,听他的意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简单直接点未尝不是件好事。梅冰由江海的话想起了自己的工作。机关里,为什么干部工作最难干,就是大家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人与人的关系复杂错综,还称之为微妙,稍不注意就会触动哪根神经。但是人类毕竟是有思想的,世界毕竟是丰富而又复杂的,简单地处理一切肯定不行。爱情也是需要像酒一样酿造的,需要一种感觉,需要一种微妙。她想到了不久前在东远时胡适效凝视她的目光,那多情而温暖的目光就像一杯百年陈酒,让她沉醉。
江海望着梅冰,他被她身上散发出的春天一般温暖的光芒怔慑住了。他的柔情被大大地调动,声音一沉,轻轻地叫了一声梅冰的名字。
“梅冰。”
“嗯。”梅冰还醉在胡适效的温情中,答得心不在焉。
江海的心一沉,他是个明白人,这一生是再也无法走进眼前这个女人的世界了。就做个朋友吧。这么一想,江海的心又宽敞了。
“我再和你说些观点,你可不许骂我啊。”江海又恢复了轻松。
“说。今天就让你好好地发发谬论。”梅冰收回了思绪。
“其实,人类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需求也是多种多样的。就拿男女之爱来说吧,一个人难道只能爱唯一的一个人吗?不,完全不是。”江海不紧不慢地吐了口烟,“异性之间的需求也是多种多样的,有时需要和谐的性伴侣,有时需要能说心里话的红颜知己,有时需要能够给予情感或心理上满足的人,有时甚至需要一个傻乎乎的伴侣,这些需要很难在一个人身上全部找到,当然就会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喜欢的人了。”
“一派胡言。你想破坏一夫一妻制,真是罪大恶极了。”梅冰从心里厌恶这些话,她听不下去了,两眼圆睁,用手指着江海。
“说过不骂人的。”江海一点也不恼。“你上大学时就喜欢看金庸的小说,金大侠笔下的英雄豪杰有多少红颜知己,那个段王爷,呵呵,他是坏人吗?”江海嬉皮笑脸。梅冰的反应是在他预料中的,他知道他这个老同学从跨进大学校门到跨进省委大门,受的都是传统教育,她的脑子就是需要这些新鲜东西的冲洗。
“爱情是什么?是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是相互的眷恋,就像一对磁铁。可是你要知道,磁力也会损耗的,会越来越弱的,你不去正视它?不去理性地处理它?这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悲哀。明知道爱情已如黄鹤远去,还偏偏装腔作势,标榜白头偕老恩爱如初,事实上不知道分床而卧,多少年了呢。”江海一脸的不屑。
梅冰被激怒了,脸都红到脖子了,但很快她又软弱了,她意识到他说得很多都是事实。
“更不要说那些一开始就选错目标的人,为了所谓的名誉,为了家庭,为了其他一切,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地过一辈子。这些人是天下最笨的人。他为了谁?谁也不会在他们的虚假关系中得益。这些人拿自己的生活作代价做了一个多大的骗局。大家都是这样顾忌这顾忌那的,世上还有幸福的人吗?不是说要从我做起吗?那就从我做起,使自己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这个江海!梅冰听到最后脑子停止了转动,她自己原有的思想已不够她思考他的话了。震撼比任何一次专家报告都来得强烈,梅冰的思想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种冲击似乎给了她勇气和希望。
西落的夕阳在心情愉快的梅冰的眼里,红红的暖暖的,映得西边的天都亮了。梅冰哼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进了家门。
“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于杰从书房里走出,看着兴致很高的梅冰有些疑惑。
“呵呵。”情绪极佳的梅冰没有在意于杰的一丝不快。
“遇到什么高兴事了?”于杰讪讪地走了出来。
“也没什么。遇到老同学了。”
“噢。我今天也遇到一个老同学。不过,和你不一样啊,我见了他后,很不舒服。”于杰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梅冰也坐了下来,关切地问。
“他离婚了,还带着个女儿。你说他这是干什么吗,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没了。什么也不为,就是因为夫妻生活不和谐。夫妻生活就那么重要吗?我今天是说了他。太没有责任心和家庭观念了,我们是在中国,不是西方,人家讲性解放,我们讲伦理道德的。”于杰一口气说下来,感觉舒畅了许多。“到了这个年龄不把主要精力用到事业上,还在那儿谈什么爱啊情的,不也太荒谬了吗?”
“离婚现在也很正常了,你干吗这么大惊小怪啊。”梅冰笑嘻嘻地看着气呼呼的于杰,这个愚夫子啊。“我那个老同学江海也离婚了,可人家幸福着呢。他说的一个观点我认为是有道理的。”
“什么观点?”于杰很好奇。
“人要学会为自己着想,让自己快乐。只有自己快乐了,才会带给别人快乐。夫妻之间也是这样的啊,如果两人在一起没有快乐还谈什么幸福啊。”梅冰依然是一脸的笑。
“你指的快乐是什么?性?”于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梅冰没想到于杰会这么直接地说到这个敏感而又是他们夫妻间忌讳的话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按照你们的观点,中国将会有80%的家庭要重组,知道吗?”于杰不屑一顾地看了眼梅冰,“你还在党政机关工作呢,竟然学得这么新潮。江海,是不是当年苦追你的那个无赖?”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别人。”梅冰气愤了,脸涨得通红。
“不是吗?他在海南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他是怎么赚钱的,你知道吗?走私香烟,做假广告欺骗顾客。他虽然有两个臭钱,那也是见不得阳光的。这些人也配谈爱情!他们只知道有性。幸福在他们眼里,只有性福,这和动物还有什么区别?这个社会真的变了,过去的传统的东西快荡然无存了,我看现在的社会伦理道德标准该修改修改了,这个社会变颓废了。”于杰越说越气,他随着想到了自己联想到了他们的夫妻生活,“性很重要吗?我看你也不会这样认为的吧?”
于杰不无讽刺的口吻,深深刺痛了梅冰,她明白他是指责她对他们夫妻性生活的冷漠。
“别近墨者黑啊。”于杰一脸的不以为然。
两人不欢而散。
梅冰一气之下饭也没吃就跑到了办公室。刚坐下,电话来了。是胡适效的。
“是我。”没有任何称呼。
“嗯。”梅冰轻应着,内心泛起了涟漪。胡适效的声音让梅冰的心瞬间温暖起来。这份温暖一下子涌进梅冰的心灵深处,并诱发出一份深深的委屈。她像一个受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了母亲,不由得鼻子一酸。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办公室?”梅冰问道。
“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想给你打电话了,感觉就该给你打电话了,就到办公室来了。”胡适效轻轻一笑。“就是,你晚上怎么还来办公室了呢?”胡适效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梅冰沉吟良久。她心里在矛盾着。虽然,她和胡适效差不多是无话不谈了,可从来还没有谈到各自的婚姻,更没有谈到各自的配偶。可她现在又是那么想向他倾诉,她需要打开尘封已久的心。
“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胡适效关切地问。
“嗯。我和他争吵了。”
“啊。”胡适效的心紧了一下,“他怎么你了?”
“争了几句,我心烦,就来办公室了。”
“嗯。愿意说给我听吗?”胡适效的声音更加温柔。
梅冰的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
“梅……梅冰,”那头的胡适效敏感地意识到了梅冰的异常,情急之下,说话都有点急了,“你别难过啊,说给我听好吗?”
梅冰抽泣着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大致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梅冰郁闷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了,她感受到了在胡适效面前释放心灵的快感。
“你和他是不是不太和谐啊?”听完梅冰的叙述,胡适效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是最近的事吗?”胡适效继续问,他想知道。
“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啊!”胡适效轻声惊呼。“是他的问题吗?”
“说不清楚。我也没什么想法的。”
“不是。女人是琴,是你没有遇到一个好的琴师啊。你是最优秀的,不会有问题的。”胡适效说得很坚定。
梅冰的内心不安起来,她的体内似乎也有了异样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有点害怕也有点惊喜。
“你那个老同学江海说得对啊,人首先要让自己快乐,然后才能让别人快乐。快乐是要靠我们自己去创造去寻找去把握的。我们现在为别人想得太多了,可效果并不理想。就说你和他吧,为了对方,相互容忍着,相互迁就着,相互捆绑着,到头来谁也得不到幸福。是吧?”
胡适效在劝导梅冰的同时,也在劝导自己。他和胡丽丽的关系何尝又不是这样的呢?他们之间的夫妻生活也是一种例行“公事”,激情早就消失了。他明知道胡丽丽所做的那些夸张动作和呻吟是一种做作,是演戏,可他还要装作兴奋激动的样子。认识梅冰后,他更加厌恶胡丽丽的这种装腔作势了。奇妙的是,一见到梅冰,一听到梅冰的声音,他就会有一种冲动,激情的冲动,他在梦中已经无数次拥抱过她了,只是他一直不敢说出来。他不知道梅冰的家庭到底怎么样,今天听了梅冰的倾诉,他突然轻松了许多。
“人生苦短。其实,我们真应该好好把握时光了。”胡适效轻叹一句。
“嗯。”梅冰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