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意外相逢 妙手除恶疾 奇峰突出 姐弟雪亲仇1
“没有了,只叫我们以后要好好的练将来自有用处。”方明说。
“爹,我们横竖闲着,何不到后园去练,爹,你陪我们练,看着我们能不能破你的攻势,或者,爹在我们的联手中可以看出一些奥妙来。”方蓉征询地说。
方火生想了一下,点头道:“好!这样也好。事到如今,你们要走也太迟了,来不及了,你们先去后园等我,我马上就来。”
“爹,我替你把剑带去。”方明说。
“好,我马上就来。”
方蓉与弟先到后园去,趁爹末到,先练一次,觉得步法纯熟,甚为高兴。方蓉提醒弟弟,等一会动手不能留力,但出手又要注意爹的反应,不能伤了爹爹,因为这是第一次试招,威力如何还不知道,若果不慎伤了爹爹,就后悔来不及了。
方明有点不信地说:“姐姐,你以为我们会伤得了爹?真这么厉害?”方蓉立即正容道:“弟弟,你怎能这样说!你不听爹说,这些日子张三刀必定苦磨勤练,武功大进,爹没有把握胜他,那位大哥说我们可以胜过张三刀的,也就可能胜过爹了!”
方明道:“姐姐,你真这么相信那位大哥的话?一点也不怀疑?”方蓉毫不考虑地回答:“学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觉得没有可能在短短天半时光就能功力大进,但刚才我们合力接了爹一掌,爹竟受不了,我对那位大哥的话就不再怀疑了,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功力和过去有所不同?”
方明点点头说:“姐姐,你说得对!我也相信了!我等一会一定小心……咦,爹来了!”
方蓉抬头望,果然是爹来了,已换了一身紧身衣靠,似乎要认真的与儿女较量一番。他叫儿女先走一趟给他过目,然后再交手。方蓉与弟弟便再走一次,方火生看来觉得甚为平常,根本无精妙奇奥可言,心中不免嘀咕,认为人家言过其实,不禁有点失望,但既然出来了,便只好试一下了!双方站好了,方火生道:“你们动手吧!”
方明道:“爹,我来啦!”一跃而出,挺剑便刺,方蓉也相应发招,配合弟弟的攻势,方火生因为感到失望,便产生轻敌之心,沉剑要拨开儿子的来剑,怎知儿子已经撤招,女儿的剑却在他想不到的地方刺了进去。他用招已老,回救不及,晴叫不妙,已觉一阵冰冷,同时听得女儿惊叫:“爹,伤着你没有?”
“没有!不要停,再打下去!”方火生又惊又喜地叫,并用足精神接战,却觉得十分奇怪,儿女的武功即自己所传,用招也未变,何以所攻部位却如此刁钻,自己也无法预知,无法防御?他又羞又喜又是诧异,打了一会,被迫与儿女硬接一招,长剑竟然脱手,退身还来不及,儿女双剑已刺到两胁了,幸而是儿女及时住手,若果真是敌人,必血溅当场无疑!
“爹,你怎么了?未尽力?怕我们受不了?”方明天真地问,方蓉慌忙替爹把剑抬回来!方火生赧然道:“不,你那位大哥真了不起,我怎也想不到他在天半时光能把你们调教成这个样子!我练了几十年,竟不及他的半天时光,了不起!真了不起!阿蓉!阿明!照你们目前这身功夫,已比爹强多了,要不是爹熟悉你们所学,只怕挡不了几招!你们能不能胜过张三刀,我不敢说,但你们只要不怯场,他要胜你们,只怕也不容易!因此,有你们对付他,我倒是有点放心了!”
“爹,这么说,那个大哥是没有骗我们啦!”
方火生道:“张三刀是个可怕人物,你们虽然未必输给他,也要小心!把敌人估计得强一点,先存谨慎之心,可立于不败之地。”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你们要记住,天下间比张三刀武功强十倍百倍的人多得很,你们即使打败了张三刀,也不能稍有自满之心,仍要继续努力,虚心学习!更不可招事若非,明白吗?”
“我知道,爹!”
“还有,张三刀是他的前名,自从那次吃败仗之后,就改名换姓,苦练新招,现在,他改名为司徒铿,不再叫张三刀了!改变姓名,也是一些人避仇的办法之一,因此,你们以后碰上陌生人,不管他的姓名如何陌生,你们都要小心,千万不可掉以轻心,铸成大错!明白了吗?”
“明白了,爹!”
“那好吧,你们再练一趟!”方火生看着儿女们越练越快,已到熟能生巧这个巧字的境了,对儿女的悟力不由的心感欣慰,这个女儿已经订婚几年了,女婿却一去无踪,音讯隔绝,直至几个月前才得到一个间接的消息,讲女婿是因为有奇遇,出了海外,已有人看到他,并且知道方蓉不肯另婚,仍在等他,大为高兴,准备于短期内来方家入赘,但这个消息传来快超四个月了,仍未见他到来,到底是真是假也难说,因此方火生听得儿女说是一位年青大哥教他们功夫,还以为是女婿呢。
方火生看了一会,见他们越练越起劲,周而复始,并无了解迹象,便叫他们停下来,双方印证一次。
这一次,方火生看了已许久,认为已看出一些眉目了,不禁信心也增强了,还问儿女要不要歇一会呢。方蓉姐弟说不知怎的,练这功夫与过去不同,过去爹教的功夫练一会就流汗乏力,但走圈子却越练越有劲,觉得十分轻松,全无疲倦感觉,所以不用歇息。方蓉说:“看来这套功夫,可以跟敌人作久战的!”
父子对阵,儿女联手对老父,双方声言全力以赴,各自要小心,接触才第五招,自以为已略知阵势的方火生,已经被绞飞了剑,若非儿女收手得快,他难免血溅当场了!经过两次印证之后,方火生口服心服了。他认为儿女的招式比早先配合得更紧密,功力也更强了,他实在输得服贴,再无怀疑了,而且,对于对付张三刀也更具信心了。
父子三人回到大厅去,儿女便换过衣服,时刻准备着张三刀的突然来袭!可是,傍晚时分,张三刀杀到,却来了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客人,以致方家父子等人心情有了极大变化。
傍晚,方家的人正在大厅,突然听得一声马嘶,就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凝神静听,目光外望,只听到似乎有人在外面大声说话,方蓉倏然起立,说:“爹,让我去看看!”
方明也说:“姐姐,我陪你去!”
方明随在姐姐后面,但双方相距已在二丈过外了。他看到姐姐和来人相对峙,突然呆住,像两段木头般的木言也不动,对方是个相当粗犷的青年,也怔怔地看着姐姐。方明因为他面对自己所以看得较为清楚,看出他似是个分激动,却又是一脸喜悦的样子,方明也觉得奇怪,这个人为何如此面善?方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问身边的家人:“他是谁?姓丁?”
家人说:“他自称是丁一雁。”方明突然冲前,说:“你是丁大哥?姐夫?”
“你是明仔吧?长得这么高,我都认不得了。”丁一雁笑说。他正要再说什么,方明已经转身了,说:“姐姐,你陪姐夫,我去告诉爹去。”他见姐姐转身要走,又冒冒失失地说了一句。
原来方蓉一见面就认出对方了,只是他来得太突然,使她这时难以表心意,不知怎么说才好。他们过去本来很熟,但过了几年,又是未婚夫妻,尽管朝思暮想,又爱又怨,到底是个少女,见了面便不知怎么说。她正在三分含羞七分喜悦之际,弟弟却先来一句姐夫,使她平添不少羞怯,准备退回去,岂料这个弟弟却冒失得很,明言留下她陪姐夫,使她退也不是留也不是,羞得头也抬不起来。结果丁一雁替她解了围。他说:“蓉妹,我们也入去吧!”他本要伸手扶她,但只动了动手臂,又停住了。
“蓉妹,几年不见,你长得更好看了,这几年,爹过得还好吧?”丁一雁走上一步,和方蓉并排而行,她只是幽幽地说:“这几年爹还算硬朗,只是你,去了哪边?怎么不捎个讯回来,真叫人挂心。”
“我知道,真对不起你,苦透你了,不过,我是死里逃生,实非得已。爹来了,还是等会再说给你听吧。”
丁一雁的突然到来,使本来天愁地惨的方家,突然充满了生气,充满了欢乐,自然,最开心的是方蓉。
张三刀要来报仇,方火生本来要迫儿女离开的,不料来了个神秘人物,以天半时光加强方氏姐弟武功,使之可以抵挡张三刀,已使方火生放心许多,此刻又得未来女婿意外光临更是喜上加喜,方家这一顿晚餐,自然是十分热闹,为了欢迎丁一雁光临,也为了预祝杀敌成功,方火生还特别容许大家喝酒,增加欢乐气氛呢。
但小心的方蓉却不让他们多喝,说等待胜利之后再开怀畅饮。
丁一雁并不知道张三刀寻仇之事,听方蓉如此说,甚为奇怪,便问原因。方明抢着说:“姐夫你来得正好,今晚有一个叫张三刀的要来找爹寻仇,我们正担心,你来了就好极了,姐夫,这几年不会把功夫丢生吧?”
丁一雁说:“当然不会,这几年我可说得是靠武艺吃饭的,你放心,管他张三刀也好,张四刀也好,我都要会他一会,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你刚回来也许未知道,这几年,他的名头可真不小,他改名了,现在叫司徒铿。”方火生说。
“什么?司徒铿?好呀,原来是他,又碰上了。”丁一雁自语地说:“青山不动绿水流,绿水青山有相逢,这话真个不错!哈哈!今晚,又要相逢了。”
方氏一家听出话中有话,便问他和司徒铿是什么关系。丁一雁说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和司徒铿的一个手下结怨了。他问:“司徒铿有一个手下名陆志豪,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我在路上碰到他带着十来个人,他们拦途截劫,我自然和他们打起来,结果我们三人受了伤……”
方蓉紧张地问:“你也受了伤?”
“是的,我挡住他们,让两个同伴先走。我怕他们有人来援,那就不易脱身了,那是我们多年来辛苦得来的财富,总不能轻易地送给人家,就这样,我杀了他们几个,伤了几个。我的伤已没事,不必担心,今晚他也许会跟司徒铿来,冤家路窄,再打一场。”
“你伤在哪里?真的不要紧?”方蓉仍不放心地问丁一雁。
这也难怪,情属夫妻,自然关心。丁一雁话伤在左肩,没有事了。
方明突然说:“可惜天快黑了,要不然我倒要试试姐夫的武功。最近,我和姐姐练了一套武功,很厉害,爹也打不过我们呢。”
“真的?什么时候学的?谁教你们?”
“昨晚才学的,你信不信?那位大哥比你年轻,但没你这么高,他先传我们内功,再教我们功夫,真灵,很快就可以用了。”方明说。
丁一雁惊道:“真是这样?那就太神奇了,竟然有人在一天半天时光就教出这样的武功,我倒从未听说过,明弟,你且说说他怎样教你。”
方明照实说了,方蓉看到丁一雁听到她被那青年手按后心时脸色有异,使出言岔开话题,但方明却不会意,仍然兴致勃勃的把学功夫的经过说出来。
丁一雁默默地沉思,没有出声。
方蓉似乎怕他误会,解释地说:“那位大哥是一位甚为神秘人物,他只教我们一套步法,并没有传我们刀剑上的功夫,也没有把姓名留下来。”
方明说:“我曾问过他姓名,他说知道了对我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将来未必再有机会碰头,假如有此机会,叫我就叫他一声黑大哥,因为我们是在黑夜中见第一次面的!”
丁一雁想了一会,终于说道:“他是一个外人,也肯传你们武功,助你们对付张三刀,我当然更应该这样,只是正如他所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只有害处,没有好处,我呢?我若留下来,也只有害处,不会有好处,等今晚对付了张三刀之后,我明天就走,你们,就当我没有回来过好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一雁,你怎能这么说!你要知道,如果我会移心别向,对你不忠,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你竟不信任我,这样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方蓉激动地说,泪也流了。
丁一雁否认自己有此想法,说他这几年其实过的是海盗式生活,若果给人家知道,必然瞧不起,也连累了方家,所以,他实不应该留下去。
“废话!男子汉说话出自肺腑!对自己人也说违心话,我真替你害臊!丢脸!”一个既陌生又不陌生的声音陡然传进他们耳边。众人循声望去,厅口赦然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年青人!方蓉惊异地“啊”了一声,方明猛的站立,叫“黑大哥”。各人都明白了,来人就是去夕传授武功给方明姐弟的神秘青年。
“方兄弟,还是你老实,我也饿了,你快给我一份碗筷!有好酒嘛,多弄点来,食不言,寝不语,各位,有话且等吃喝过了再说如何?”黑大哥倒是老实不客气,他就坐在方明身边。
丁一雁看他那样熟络,绝不似是第二次见面的人,心中更起狐疑,忍不住发问:“朋友,你就是昨晚教导他们武功的人?”
“怎么?你有怀疑?”
“你真能在一夜之间教会他们武功,功力大进?”
“你是姓丁,方姑娘的未婚夫不是?我说你呀,枉你经过风浪,却一肚子肮脏,方姑娘等了你几年,从未怀疑过你在外边有什么不轨行为,你却好意思怀疑她?我本来不会再回来了!只是得知司徒铿这次来袭,同行的有几个颇为轧手的家伙,我若不来,你们恐怕都要遭毒手,而且,其中有一两个与我也有点过节,所以,我只好回来一趟!想不到,我回来却便宜了你这个满肚子肮脏的人!我不看到那是无话可说,既然我看到了,为了免使方姑娘伤心,我不能不救你一命!”
“什么?你救我一命?”丁一雁大叫:“我有什么不妥,要你救我?”他大怒,方氏一家人也吃惊,怕黑大哥出言不慎引起打斗,他们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黑大哥喝了一口酒,对丁一雁说:“怎么!难道你自己还不发觉,你是不是每到午夜就觉得脑胀便急?每到中午就口渴眼倦,恹恹欲睡,总不想动?照我看,这毛病你已犯了两个月以上,最近已毒侵肝脾,若不是你今天遇到我,哼!保管你活不到下个月圆,你快要完蛋了,却跟我来喝这干醋,不是自速其死!”
黑大哥这话出口,各人无不色变,尤其丁一雁更是神色骇然。
方蓉则花容失色,急问道:“一雁,你真个有病?”
丁一雁默默地点点头,他呆望着黑大哥,他不能不承认黑大哥说得很对,但又不相信自己活不到下个月月圆。因为,相距月圆只有十六日,他决不相信自己活不了十六天。
黑大哥见丁一雁不相信,道:“你不信,我也很难叫你相信,命是你的,阎王的簿子握在崔判官手中,我没有理由非要你吃药就医不可。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胡思乱想侮辱方姑娘。现在初鼓刚起,张三刀他们大约二更后三更前才到,你要歇息,随你的便。你若要和我动手,我也可以奉陪,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你最好是别和我动手,否则,吃亏的必然是你,各位!我讲完了,干杯!”他仰首一口就喝干了一杯酒。
丁一雁深知自己这两个多月来确是每夜头痛和夜尿,日间神倦与口渴,而且越来越严重,他曾看过大夫,其中有两个是相当有名气的大夫,都诊断不出他患的是什么病,只开了张补中益气这类的方子给地,吃了全无好处。
现在,黑大哥只看他一下脸色,听听他话音,就已经知道他的病情,口口声声暗示可以治好他的病,这实在是千载难求的机会,他是不能错过的。
但是刚才自己在盛气之下,不但得罪了人家,又说得口硬,无法转圆,不好意思再低首下心求人,所以话说出口之后,便不再出声了。
方蓉比他更加着急,代他求情,方明也替他说情。
黑大哥说:“你们怎么啦?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自己都不紧张,你们何必紧张呢!来,我们大家再干一杯。”
一仰首,又干了一杯。
方蓉力劝丁一雁向黑大哥道歉,请他原谅,并求他救治,丁一雁终于承认自己太过冲动,向黑大哥陪不是了。
黑大哥也不再为难他,立即替他把脉,跟着是刺穴,开了一些药给他吃,叫他好好歇息半个时辰。
黑大哥还点了他的昏睡穴,这样,他不睡也不行了。
丁一雁自己不知睡了多久,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二更鼓响,据说是张三刀快要到来了。
方明和黑大哥很合得来,吃过饭之后,他一直跟黑大哥在一起,黑大哥嘱咐他等一会必须与姐姐联手才能发挥威力,若果自己单打独斗,功力会减弱一大半以上,不足以威胁敌人,结果自己吃亏。但方明却有顾虑,他认为早先丁一雁未返,姐姐自然会跟自己一起,共同联手对付敌人,现在,姐夫回来了,姐姐怎会离开姐夫跟自己合作?他把这意思说出,黑大哥微微一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足证你很会动心思,不过,你别忘记,你姐夫刚刚才到,对这里一切全未了解,与你姐姐也未合练过,恐怕仓促之间很难紧密合作,再说,你姐夫出外多年可能已经练了一身惊人武功,不用别人帮忙也能杀敌了,你姐姐不是一样要跟你合作?”
“黑人哥,你说得也有道理,黑大哥,你的武器呢?怎么你没有武器?”
“你看不见罢了,我其实是有武器的,你该听过:举重若轻,举轻若重这两句话?重本来是重,轻本来是轻,怎会重若轻,轻若重呢?这是功力的深浅问题,但既然重可以轻,轻又可以重,那么,有也可以变无,无也可以变有,你看不见,不等于无,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但我仍然看不见你有武器。”方明说。
“阿明,你想看到?你试向我进招,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好,我进招了。”一招“白虹贯日”直指黑大哥,却是恐怕错手,不肯用上真劲。黑大哥一看就说:“住手,再来,既然进招就得认真,你放心,你用尽全力也伤不了我的,来吧!”
“好,我来了!”方明再次发招,功力用到八成了。他一剑疾刺,眼看要刺到黑大哥身上了,心中大悔,但功力所限又不能收回,正焦急间,突觉虎口发麻,不知怎的,手中剑已到了黑大哥手中,变成自己无剑了。
“好一记空手入白刃,高明!高明!”丁一雁的声音突然传来,黑大哥一笑说:“过奖了,不过,不是我自己夸口,当今天下,能胜过我老黑的人,为数是实在不多,亦足以自豪!”
“这么说,失敬了,黑大哥,我想空手向你领教几招,不知可肯赐教?”
“你既然有此雅兴,敌人又未来,玩几招又何妨,但你我无仇,纵有失手,亦属意外,不必记仇,你以为如何?”
“好,一言为定,请发招吧!”
“还是你请吧。我让你先手。”
“好,恭敬不如从命,接招!”招随声发,影到掌到,黑大哥竟是不闪不接,以胸膛硬接对方一掌,“膨”一声,吓得方氏姐弟哗声惊叫,以为黑大哥必然伤重倒地,准备过去搀扶了,怎知情形恰巧相反,踉跄倒退的却是丁一雁。
丁一雁踉跄倒退,一脸异色,方蓉看到,马上转身扶住他,他苦笑说:“别慌,没什么事,我只是奇怪他中了一掌怎会安然无事?”
黑大哥笑说:“当然没事,如果你不信,可以再来一掌看看。”
黑大哥声音清亮,神态如常,全无中招受伤迹象,丁一雁想了想,把心一横,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再发招,你接着了。”双掌齐发,并成一招“推沙填海”,奋力而发,掌势夹风,实在是非同小可,双双打在黑大哥的肩膊上。
黑大哥带笑说:“怎么。如此客气,不肯用尽全力?是不是怕我抵受不了?”
“黑大哥!你高明,我佩服了,心服口服了!”丁一雁撤招而退,赧然直说。
“丁大侠过奖了,我练的是挨打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黑大哥说。
黑大哥连中两掌,居然若无其事,最为吃惊的是丁一雁,他的功力如何,自己知道得最清楚,他这几年功力大进,曾经打败过几个江湖成名人物,而且胜来相当轻松,没想到此刻却伤不了黑大哥,真叫他百思莫解,但这到底是事实,不由他不承认。
年轻人都是比较直率的,丁一雁两掌无功,已经知道黑大哥的功夫远在他之上,而且高出许多了。他由此而想起另一个问题,假如黑大哥真个存心和自己争夺方蓉,而方蓉又真喜欢黑大哥,自己就绝对得不到好处,但方蓉仍然向着自己,黑大哥又肯为自己医病,则自己的猜疑实在是多余了。他觉得惭愧,于是再向黑大哥赔罪,并向方蓉道歉。
一场误会总算是揭过了。更鼓已打到二更半,远处响起一阵狗吠声,丁一雁脱口道:“他们来了。”
黑大哥说:“早就来了,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已快到门口了,后面跟得最近的是个跛子,可能拄着拐杖。”
丁一雁惊异的张大眼睛,道:“你听得这么清楚?”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你上瓦面就可以看到了,小心那个跛脚的,他的武功可能最强。”黑大哥说。
丁一雁飞身上房察看,方蓉也跟了他上房去。
“黑大哥说得一点不错,前头的果然是一男一女,跟着的也真是个跛子。”方蓉以赞叹的口吻说。丁一雁也暗暗心服,过去,他自恃武艺出众,以为同辈同学纪的人,没有多少个可以比得上自己的,怎知碰上黑大哥,一下子就把他比低了,心中自然觉得不是味道,但事实总归是事实。他看着来人飞快奔来,心中便打了个突,对方蓉说:“你不是和明仔合练了一套武功?快下去和明仔一道吧,我自己会小心的,去吧,敌人快到门前了。”
方蓉实在想和丁一雁在一起的,但正如他所说,她与弟弟合练了一套武劝,必须联手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便只好离开丁一雁和弟弟在一起了。
丁一雁高踞瓦面,注视来人行踪,见走在前头的两个已接近门前,一个男的更拔身上了瓦面,便不客气的挺身档在来人面前,冷然说:“朋友,黑天半夜光临,有何指教?明人不作暗事,直说好了!”
来人以为来得十分秘密,会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没料到自己才现身,站足末稳,对方就摆开攻架,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不过,正如俗语所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丁一雁的话虽然使对方感到意外,却未被吓窒,一怔之后便大言不惭地说:“你们不过是冢中枯骨,根本不在我眼内,知机的就快快逃命,我网开一面,你还有生望,待等我动手,你就活不成了!”
“哼,想不到你的屁眼这样大,能放出这样响的屁!”
“住口!你这是自己找死,休怪我手下无情!”一闪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耐且极其准确地刺向丁一雁的要害。丁一雁滑足斜闪,左避尺许,手按刀柄,却没有把刀拔出鞘!对方一招走空,再发第二招,一抖腕,剑锋倏转,疾指丁一雁的左胁。剑势如电,又快又劲,确是名家手法。丁一雁再避一招冷然道:“唐大新是你什么人?快说个明白,免得自误!”
“你既看出我师门,就该束手待擒,免我动手!”来人口气更大,丁一雁也果然似有顾忌。忽听得黑大哥的声音传来:“管他唐大新唐小新,管教无方,为害天下百姓,死有余辜,我还要去找他算账,治他一个纵容门下弟子,管教无方的罪呢!丁大侠,你就说是我干的好了,我老黑什么也不怕!”
“好!你黑大哥不怕,我难道就怕了!我不过可惜他唐家……”
“有什么可惜的,他们杀人放火,何曾可惜过别人!大丈夫只问应不应干,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好!现总算是明白了!看招!”丁一雁的雁翎刀出鞘了,一道寒光把对方的剑光淹没,丁一雁开始进攻,取得优势了。
这时候,在另一边,负责守卫的与一个来敌展开了徒手战,拳来脚往,打得倒也激烈,后来,跛子来了,拐杖一伸,点在方家的人腿上,他顿觉混身麻木,站不起来,跛子以拐指着他说:“今晚我们是来传话的,不是来杀人的,算你命大,让你多活一晚吧,快去把方树给我叫来说话!”
方树就是方蓉的爸爸,跛子也真狂妄,竟然要主人去见他,消息传到方树耳中,把方树气坏了。黑大哥劝住他,叫他不必生气,也不必出去相见,一切由他代表便可应付,方火生见他自动请缨,也就同意了。于是,黑大哥两手空空出去见来人,问:“你要求见庄主,有什么事?说吧!”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方树不出来见我?”
“我不问你是什么人,你也别管我是谁,你们的挨三刀为什么不亲自来见?你不过是挨三刀的鹰犬爪牙辈,怎配面见方老英雄?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无话无屁嘛,就给我滚蛋,走你的春秋大路,别在这里现眼,惹得老子生气了,对你没有好处。”
黑大哥一顿话出口,跛子给气得蹬眼了。他似乎知道碰上了对手,他挺杖指住喝道:“你去告诉方树,叫他明天晚上三更到百丈崖去决一死战,不得有误!”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挨三刀?”
“住口,你敢侮辱我们张舵主,你嫌命长了!”
“废话,我偏叫他挨三刀,你能把我怎样?你别忘了,这儿是方家,不是你们挨三刀的地方,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否则……”
“否则怎样?你敢动手?”
“你如果想证实自己有没有猜错,最好试一下,怎么样?你想不想试试?”
黑大哥神态悠闲,另有气概,来人欺善怕恶,竟然缩沙,不敢犯险,再重说一次叫方树翌日晚上三更到百丈崖去决一死战之后,便招呼那个女的离去。那个男的此时与丁一雁仍然打得十分紧张,看来一时未必能分出胜负。跛子招呼离去的暗号传到那人耳中,却被丁一雁缠住,无法脱身,被迫继续打下去,打到几时算几时。
丁一雁不是一个顽固的人,他见黑大哥止步不前,没有追击跛子,也就手下留情,让对手离去。然后问黑大哥:“刚才你本来可以把他留下来的,怎么让他走了?”
“他不过是张三刀的爪牙,杀不杀有什么关系,要杀,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一定要现在?”黑大哥说。
“黑大哥,你以为老人家去不去?”
“去哪里?”
“去百丈崖赶约。”
“我不会告诉方老英雄的,那跛子太没礼貌了,竟对我如此无礼,呼呼喝喝,气指颐使,我为什么要代他传话?”
“黑大哥,你不告诉老人家,岂不叫老人家失约于人,贻笑天下?若果被人误会是怕了他们,所以不敢去,老人家怎么能还有脸见人?黑大哥,你这样做,岂不是叫老人家难堪?”
黑大哥见丁一雁以大义指责,不禁失笑道:“君子可欺以其方,丁大侠,你说得不错,如果方老英雄知道了,答允了,然后失约,自然不对,但我不告诉他,他不知道,根本就没有失约这件事……”
“但是你答允了跛子……”
“丁大侠,没有呀!他这样无礼,我怎能答允?明天晚上,我们大家不要去,由他们自己去好了,保管把张三刀气得扎扎跳,你等着好了,一定有得够你看的。”
丁一雁固然真做过海盗,却从未有如此方法去捉弄人,他细味黑大哥刚才的话,确实是十分滑头的做法,但对付某种人,却是应该的。
敌人来了,又去了,来得速,去得也快。丁一雁与黑大哥两个在讨论当前情况还没有结果,方蓉、方明姐弟俩来了。
黑大哥带走了方明,让方蓉有机会单独与丁一雁在一起,他们也不客气,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黑大哥与方明两个一起去见方火生,但刚刚见面,黑大哥突然凝神倾听,忿然说:“好家伙,居然还敢再来,方老英雄,刚才的事,等一会我再告诉你,阿明,你跟我去看看又是什么人来了。”
黑大哥带着方明出去,方火生也跟在后面,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黑大哥对方明说了几句,方明点点头,便望向一个方向发话道:“请问来的是哪一位?有什么事?请出来吧!”
方明话声过后,花丛后面果然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男,一个是女,男的长得高大,女的却很矮细。
那男的看了方明一眼,道:“你是谁?快去通报方火生,说我高……”
“我不管你是谁,你们黑天半夜摸进来,到底为何事?你不先说个明白,别想我会替你通报。”
“你是……”
“我姓方名明,这儿的主人。”
“你是方火生的儿子是不是?”
“不错,我正是,你打算怎样?”
“那好吧!我倒要试试方火生教了些什么东西给你。”一抖手,寒光闪,长虹现,一道剑光迅疾无伦的疾射方明的心窝。
方火生帧时伏在暗处偷看,紧张得几乎叫起来。
但听方明一声“来得好”。滑步斜闪,手中剑也吐出寒光,刺向对方手腕了。他用招甚轻,竟非方家剑招所有,一剑递出,对方马上变式,沉手一抖,硬砍方明来剑,似要较劲。但方明又是滑步弹剑,剑光一乱,突然贴在对方剑上,“嗤”一声,按在对方剑上反削对方手指,又是一记怪招。
双方交手只有两招,论用剑之巧,招式之奇,方明已胜过对方了。不但对方惊异得“咦”一声,就是方火生也大感诧异。来人在惊异中撤招,注视方明一刹,便问:“你真是方火生的儿子?”方明不悦道:“你这算什么?难道父亲也可以乱认的吗?”刘方似感失言,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奇怪你若是方火生儿子,怎么不用本门武功,却使出别人的武功招式?”
“你问这干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有事就说,没事就走,我不会为难你!”
“走?你以为我会怕你,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伴,你替我押阵,我要好好的试一下他有多少斤两!小伙子,你再接我几招看看!”抖剑再进,出手较先前为缓,但气势却更见不凡。方明到底经验不足,分不出轻重,横剑硬挡,驭剑相交,“铛”一声,火花飞溅,方明被震得剑锋反弹,虎口剧痛,手腕发麻,虽然拼命把剑握住,人已退后一步了。对方并没有乘胜追击,沉下剑,道:“怎么,还不快去通知你爹,说我高大鹏来找他!”
“高老哥,原来是你,久违了!”隐在暗处偷看的方火生走出来了!方明怔怔的站在一旁,高大鹏道:“方兄弟,看到你,我高兴了!想不到侄儿练得这样一身武艺,比我们年青时都胜得多了!当年,我们在他这个年纪,哪有他这副身手?哈哈,虎父无犬子,确然!”
“大嫂,我们快十五年不见面了吧?你还是跟当年差不多,没什么变化,我一下子就能认得出来!”方火生对那个女人说。她听得很是开心,笑道:“老方,你真会逗我开心!你这儿子虽然凶一些,武功确实不坏呢!你能调教出这样一个儿子,我真替你高兴!”
“大嫂子,你也许有点误会,今晚是有点特殊,因为早先曾来过几个仇家,他以为你们……”
“方兄弟,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惹上这些人,他们人数可不少呢,而且都是恶名远播的败类!”高大鹏说。
“你是说张三刀?你也知道了?”
“张三刀算得什么东西!我才不把他放在心上,我说的是另外的人,比张三刀可怕多了!”
“他们是什么人?我一点也不知!”
“原来你还不知道,怪不得你一点也不紧张啦!”
“他们是些什么人?值得你这样重视?”
“他们的来头可大了!有骷髅教主卢阴泉,西藏剑妖阿买提,长白山狼俞剑平夫妇,骷髅教香主季少鹤,赤面鬼金不换,黄河二鬼何东博与诸志杰!还有一些其他人,都不是无名小辈,我忘了,总之十分难惹就是!”
方火生一听呆住了,连招呼老朋友入屋也忘了,此时,黑大哥朝高大鹏夫妇拱手为礼,道了声“久仰”之后,便问:“高前辈,你老人家知的就只有这几个了?”高大鹏一直未曾注意到这个陌生人,听得他这么一问,似乎还嫌人数少的样子,不禁既惊异,又有气,带着讽刺意味地反问:“只有这几个?你的意思是嫌少?”
“我当然不会嫌敌人太少,不过,若果真是只有这几个,确也易于应付!长白山狼夫妇和我有点交情,我既然在这里,他们大约不好意思跟我动手,可以少了两个劲敌,我与赤面鬼金不换也相识,他大约也不会动手,留下来的就易对付了。就怕他们不止这几个,那便有点麻烦!”
“方兄弟,这一位是……”高大鹏不相信黑大哥的话,希望在方火生口中探到些消息。但是方火生也不知道黑大哥的底细,无法回答。于是,高大鹏存心一试黑大哥的功力,在还礼时猝然吐掌,掌势又速又劲,但黑大哥却十分镇定,不架也不闪。高大鹏想不到他有此胆量,在最后一刹才凝住了手,撤招道:“你怎么等死,不闪不接。”
“我知道你不会打我,何必回避,更何必接。”黑大哥说。
“什么?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我是说你不会打我。”黑大哥说:“第一,你我素末谋面,无冤无仇;第二,我是方老英雄的客人,你未知我底细,自然不会下毒手;还有,纵使你真个打了,也未必就能伤得我。有此三点,我当然是毋须闪避与招架了。”
黑大哥说来有理,而第三点理由更叫高大鹏气炸了肺,勃然大怒,喝道:“好大的口气,且让你尝尝滋味!”言出招发,一记“长亭折柳”,掌势拍向黑大哥左胁。黑大哥的胆子也真不小,他竟敢不接不避,让高大鹏重击一掌。高大鹏虽然说在愤怒中,到底与黑大哥无仇,到了最后关头还是留力,只用上六分真劲,存心要教训黑大哥一顿。怎知一掌打实,却似击在一堆弹松了的棉花中,恍如无物,掌劲一去无踪,不禁色变骇惧,退了两步。
黑大哥笑道:“高前辈太客气了,宅心仁慈,未尽全劲,我衷心感谢!”
“朋友,我输了。我相信你的话,赤面鬼与长白山狼冲着你真会袖手的”高大鹏一脸羞愧地说。
“不!高前辈,他们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会倒戈相向,助我一臂之力。”
“你以为他们会这样?”
“一定会!”
“为什么?”
“他们不是笨蛋。他们只是受了骗,见到我,他们知道被骗,自然要找骗他们的人算账!”
说话间,方蓉与丁一雁也来了。高大鹏见到丁一雁,愕然一怔,随即叫道:“丁大侠,你也来了。”丁一雁说是刚到的,两个便谈开了。后来高氏夫妇得知丁一雁与方家的关系连忙恭喜,丁大娘更解下随身一方玉佩送给方蓉作为贺礼,方蓉红着脸致谢,收下了。
老朋友来了,方火生自然是设宴招待。席间,高大鹏说出与丁一雁认识经过,原来在一年前,高大鹏逼盗,以寡敌众,正在吃紧之际,适值丁一雁经过,路见不平,拨刀相助,使高大鹏得以转危为安,反败为胜。想不到今天在方家重逢,所以特别高兴。
方火生在谈天说地中,忽然问道:“黑少侠,早先你与阿明找我,不是说有事的,是什么事?”
“方老英雄,早先那个跛子的前来,约你到外边去决斗,我已经代你拒绝了。”黑大哥说。
“由他去吧,我也不能任由他们搬来搬去,你拒绝得好,不要理他们。来,我们干一杯,快五更了,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可睡,大家快点去睡,养足精神,说不定敌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到来。”方火生说。
“方兄弟说的对,我们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不要稍有大意。”高大鹏说。
黑大哥道:“明仔,你倦吗?我们去到外边去走走好不好?”
“我才不想睡呢!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两个人说着便离开大家,高大鹏看着他们远去之后,说:“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内力之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丁一雁说:“我在海上、陆上碰上的高手也不算少了,就没一个比得上他!”
“他与阿明倒合得来,两个不知又到什么地方去了。”方火生带着欣慰的语调说。
“爹,我和一雁出去看看他们。”方蓉说。
“好吧,你们年青人就是好动,若果见到他们,叫他们早点睡吧!”
方蓉答允了,和丁一雁两个牵着手出去,他们先在屋的四周绕了一匝,却不见黑大哥和方明,只好走远一点去看,果然看到了,只见方明正在跟着黑大哥在空地上打拳,一招一招的打出去,打得很慢,并无风声,可见用劲不足。更奇的是打几下又停下来,然后再打几下,又再停下来,打打停停的,十分古怪。方蓉与丁一雁看得十分纳闷,不知他们练的是什么招。
方明隔着一块大石,石后是黑大哥,方蓉只看到弟弟,看不见黑大哥在干什么,她见弟弟离开大石五六步,向大石发掌,大石连动也不动一下,看得出,弟弟的功力太弱,撼动不得石分厘,她看了一会,为弟弟难过,就不自禁的走了过去,丁一雁想劝阻也来不及。
方蓉的出现,方明一点也不知道,他一掌刚发,便听得姐姐叫他,难免分神,这一招没有打实就收招了,他看着姐姐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方蓉道:“你怎么发掌没有一点劲,连草也不动一下!”
方明道:“姐姐,你阻着我发招啦,我本来已经练到九十三招,再多打七招便是百招之数了,现在,不行啦!”
“我就是不明白你的出招吐掌,怎么轻飘飘的似全无劲道?”
“姐姐,你真是,这才叫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呀!黑大哥说,练成之后出手无形,出掌无声,中人若虚,毙敌于无形!”方明侃侃而谈,甚为玄妙。方蓉听了还是不明白,劝他去睡觉,免得翌日精神不足。方明说:“姐姐你又错了,黑大哥说,睡即是醒,醒亦是睡,养精蓄锐,在乎心田,化之意念,不在乎形式。我现在越练越有劲,一点也不觉得疲乏呢!”
方蓉见他如此说,便和丁一雁走了。丁一雁细想方明刚才所说,喃喃自语:“不错,阿明说的甚有道理。”
方明待姐姐他们走后,又从头练起。他练的十分有耐心,而且认真,一丝不苟,练到第三个一百招,东方已泛出鱼肚白,快要天亮了。黑大哥问他怎样,要不要睡一会儿养养神。方明说不必了。
黑大哥说有点事要离开,大约下午可以回来,叫方明自己先回去,他办完事自会回来,不必去找他。
方明回去之后,关上门,默默地回忆早先的一切,想到高兴时,就在房中练起来。
这一天,因为跛子曾代张三刀约会方火生晚上到百丈崖去决一胜负,所以白天没有人来捣乱,安安静静的过了天。到了晚上,仍然十分平静,四更鼓响,鼓声未泯,劲啸迭起,连串传到方家。方家的人虽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连串劲啸,亦为之心不安,生怕众寡悬殊,难以力敌,就是高大鹏夫妇处此,也暗感紧张。
不一会,来人就到达门前了,黑大哥与方氏姐弟,丁一雁四个人迎于门口,跛脚汉先开口责问:“快叫方树出来见我,他为什么失约,是不是怕死?”
“你凭什么说方老英雄失约?你这么说,当然有个理由。”黑大哥说。
“昨天晚上我约他今晚三更到百丈崖去决一高下,他今晚不到,这不是失约是什么?”
“你昨天晚上约他,你见着他没有?他答允你没有?”
“这个,倒没有!”
“既然没有,你怎么说人家失约?你真是糊涂!”
“好小子,我是叫你通知方树的,你是没有通知他是不是?”
“废话!我答允过你代你通知了?我不曾答允呀!”
跛子说:“不错,你没有答允,但你也没有反对,没有说不肯通知方树。”
黑大哥说:“你说的一点不错。可是你是个大笨蛋,你同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怎么这样蠢,连这一点也不明白?我叫你去通知海龙王明天晚上到千丈崖去见个高下,你去不去?哼,你没有道理指使我,我也没有道理受你指使,你自己蠢,不明白事理,却说人家失约,不是叫人笑话?亏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黑大哥词锋甚锐,跛子老羞成怒了,他忿然说:“好小子,我不怕你刁,更不怕你飞了上天去,你既然有胆量代表方树,又有胆量承担后果,我就出落在你身上要人,你接招吧!”
“你跛了一条腿,连走路也不方便,我不想人家说我欺负一个身体不健全的残废人。你还是叫个没有残废的人出来吧!我不会走的。你放心好了。”黑大哥嘲讽地说。
跛子更气了,拔出刀来,喝道:“还不亮出武器,想找死了?”
“嘿!耗子掉进天秤,自称自赞,你怎不自量至此,凭你这个熊样,也配叫我亮武器?你还不配呢!”
黑大哥的话句句有刺,叫跛子难以忍受。他实在忍不住了,挥刀就砍,黑大哥左一闪,右一闪,一连避了好几招才说:“我看在你是个只有一条腿的人,所以让你三招,现在二招已过,你若再不自量,继续动手,便要出丑了。”
跛子已经动手了,如何可以收得?他无法下台,迫得再次进攻,一刀砍向黑大哥左肩,黑大哥再不闪避,拍手弹指,“铮”一声响,一道刀光已经飞起逾丈,射向几丈过外,跛子也惊呼疾退,原来他受不起黑大哥弹指一震之力,虎口震裂了,刀也握不稳,给弹得飞跌几丈以外了。
黑大哥道:“你还不配跟我交手,更不配跟这里几位前辈交手。我不杀你,快去叫挨三刀和卢荫泉、阿买提他们来吧!你还是不服,要再动手?”
跛子不敢再动手了,他转身便跑。别看他跛了一条腿,跑得可真快呢。
跛子才跑出去不远,便被人截住,问道:“什么事?你的手怎会流血了?”
“金大爷,你来得好,姓方的不知从哪儿请来个小子,十分厉害,我打不过他,只好逃了。”跛子说。
“有这种事,你带我去,我替你把他撕成两半。”
“金大爷,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去回报张三爷。”
金大爷大踏步走向方家。高大鹏悄悄对方火生说:“这个就是赤面鬼金不换了!”
方火生一怔,道:“他来得这么快,不知黑大侠能不能对付得了,我们要准备才好。”
金不换大踏步走向方家,远远就看到方家门口有几个人,走近了,看出都是年轻人,他还没开口,便听得一个颇为熟识的声音道:“金前辈,别来无羌,令人欣慰!”
金不换心头一凛,脱口便问:“是哪一位朋友?何不见个当面?”对方带笑道:“金前辈,你真是贵人善忘,我们在万松山庄曾经相处多时,怎么就忘了?”
金不换听到万松山庄其名,陡然一震,目注黑大哥,恍然地说:“老弟是……”一句话未说完,立即被黑大哥插嘴打断说:“金前辈,这里非说话之所,请到里面坐坐如何?”他不待对方表示意见,已经摆手说请,金不换只好走了。入门之后,他听得黑大哥说:“金前辈是几时离开万松山庄的?吕先生一家可好?”
“他们都好,吕兆熊这小子长得很高很健壮,他非常惦记你,常常问及你呢!吕姑娘呢?怎么不见?”
“她跟师父去了广西,要过一些日子才能返来了。来,金前辈,我来替你引见,这是方火生庄主,这是……”他把金不换介绍和大家相识,谈开了,倒也颇为投机。金不换深悉内情之后,愤然拍桌大骂:“好小子,居然敢来骗我!我不掀他下来难消心头之恨!”
“金前辈,这又何必,他们已经不堪一击了,何用你老人家出兵,还是待我收拾他们吧!”黑大哥说。
“不,老弟,你不知道,长白山狼俞剑平夫妇也不是个等闲人物,还有卢荫泉、阿买提他们,都不弱呢!”
“金前辈放心,长白山狼跟我相识,决不会和我为敌,至于卢荫泉、阿买提他们,不用我出手,由方氏姐弟就可以对付得了,所以我才敢说不用你老人家分神。”
“你与长白山狼有旧?怎不听你说过?”
“我们都没有机会说到他,自然少提。现在,嗯,他们已经来了,金前辈,我去看看。”
“我跟你出去看看。”
他们出到门外,迎上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携看一个精灵趣致的小子,看来有五六岁了。双方对峙着,相距一丈左右,黑大哥意态悠闲地站着,对那个小子说:“小华,你过来!”
小华就是长白山狼的儿子,他听得眼珠连转,怔怔地望着黑大哥。长白山狼也心头凛动,怔怔地看着黑大哥,片刻之后,俞大娘若有所悟地激声问:“你是凌大侠……”
“俞大嫂子,你总算认了出来。”黑大哥说,“这儿的事,内情甚为复杂,你们最好是不要插手,免伤和气。金不换前辈已经答允我作壁上观了,希望你们也不要插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黑大哥说得十分客气,但长白山狼斩钉截铁地说,“不!既然你在方家,相信姓方的决不会是坏人,他们欺骗了我,几乎陷我夫妻于不义,我不能袖手旁观,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妹子,你怎么说?”
俞大娘道:“我们当然是帮凌大侠,还用得着问吗?”
“俞大哥,大嫂,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跟他们好歹也是朋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黑大哥说。
“我跟他们不过一面之缘,根本不是朋友,你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自己有分寸。”俞剑平说。
“这样吧,你们先不用动手,我应付不来了,再请你们帮忙好了。你们先站过一边,等我来对付这两个家伙!方蓉、方明,我们分开来,你们对付这个胡须汉,我来收拾这个三寸钉!”
“好的,黑大哥,我和姐姐对付这个大胡子,我们一定对付得了的。”
“你们一定对付得了,好,我就把他交给你们啦!”黑大哥轻松地说,话声落,一抢手便向一个五短身型的汉子遥打过去。双方此时相距在一丈左右,所以那矮汉子不放在心上,只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连回避也认为多余,就那样动也不动的把对方的一记劈空掌硬接下来。
但是,这一来他上当了。他怎样也想不到对方的掌劲竟是如此雄浑古怪,来得全无声色,却势若狂涛从三面向他淹过来,他发觉得太迟了,要逃也逃不及,就陷入了涛浪的包围中,拼命挣扎。
“你真是暴餮天物,好端端的怎么在地上打起滚来?”黑大哥挖苦对方一句。矮胖子给气的两眼乱翻,透出一口气,他实在恨极了,才站起身,便抽刀向黑大哥扑过去,口中大叫:“臭小子,你别猖狂,有得你受的,你遇上我矮脚虎,你是活该倒霉了。”口中说着话,手中刀已经砍到黑大哥的颈部。叫旁观者看得手心淌汗了。
但是,黑大哥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手,竟能在这间不容发的紧张关头,却可以轻易地避了过去,让对方走了空招,带动身子,也踏出了两步,几平扑跌当场。
黑大哥用了这一招,高大鹏夫妇都认为眼也看花了,还没有看出他是用什么身形步法,暗暗感到惭愧了。
他一方面是自感功力逊人,另方面是见面时曾经轻视黑大哥,功力与眼力都不足,所以感到惭愧。
长白山狼夫妇大赞黑大哥的功力又大大跨进了几步,比过去更胜了。
他们的谈话听到高大鹏耳中,不由的泛起满肚子疑惑。对黑大哥的身份感到神秘,心中不断暗猜。
这一个矮胖汉完全不是哥的对手,不到三招,他已经受了重伤。爬不起来了。他自知难免一死了,却不服气地说:“我真是活见鬼,终日打雁,今晚却被雁啄了眼珠,我纵横江湖数十年,今晚却死在个无名小卒之手,死不暝目!”
黑大哥嘲讽地说:“这可怪不得你死难暝目,我甚少有大胜仗的机会,今晚却如有神助,杀败你这个三寸钉,真叫我高兴呢!”
黑大哥的话就如一柄匕首,刺正对方的胸膛,叫他又痛又恨。倒是金不换听来逆耳,对矮脚虎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死不瞑目,比你不知强多少倍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曾丧命在他手中呢,你算是老几,怨天尤人!”
黑大哥说:“金前辈,何必跟他多说,似他这种人,是不该让他死地暝目的,我正要他死得不甘,无法瞑……咦。好呀,挨三刀来了!金前辈,你同俞大哥、大嫂小心照顾方家老小,外边的事由我去对付便是。”
“黑大哥,司徒铿为人阴险,武功甚高,你千万不可大意。”方火生提醒黑大哥。
黑大哥道:“我晓得,方前辈不用替我担心!”
方火生对金不换说:“金大侠,我自知武功有限,恐怕无力帮助黑大侠了,请你助他一臂吧!他到底年轻,又打了一场。”
“方火生,你不用替他担心,别说只有三五个人来,就是有十个八个,也不在他眼内,也不是他对手,他会对付得了的,我们瞧热闹得啦!”
“金大侠,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他似乎很熟。”
“他是当今年轻一辈难找对手的强者,他是凌起石凌大侠,你不会未听过他这个名字吧?”
“噢,原来是他?怪道啦!原来是他!”方火生惊异得张大眼睛,高大鹏夫妇也相顾惊愕!一时静下来,只听到方蓉的呼喝声传来,原来她与弟弟双剑对胡须大汉,早已取得上风,正在似猫戏老鼠的戏弄人家,却不下杀手。
及至听到张三刀来了,这才把攻势加强,除去大胡子。迎向张三刀。方明喝道:“什么人,快报上名来!”
“你是什么人?敢阻我去路,快去通报方树,叫他出来见我!”司徒铿面对方氏姐弟。盛气凌人地说。
方明血气方刚,哪受得了,挺剑厉喝:“住口!你敢对我爹无礼,你是不想活了,快报上名来,免得自误?”
“好呀,原来你是方树这老家伙的儿子,他不敢出来见我,却叫儿子出来送死,好吧,我就先收利息,再收老本吧!小狗,你听清楚了,我是司徒铿,你有本事就到阎王殿上向阎王爷告我吧!”
方明听步对方报出姓名,果然就是张三刀,不禁勃然大怒,冷然说:“好呀,我以为是什么人,胆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我爹的手下败将司徒铿!不过,二十年前我爹肯放过你,二十年后的今晚,我姐弟俩可不能再放过你!司徒铿,你拿命来啊吧!”方明左手向姐姐打个手势,右手剑斜指敌后,作了一个姿态。方蓉已经会意,也是右剑斜指,姐弟俩已经摆好了阵式,气势直迫对方,虽然还未出手,双方相距不过丈许,剑气已直迫张三刀了。
张三刀料不到方明方蓉两个的内力如此深厚,心下暗暗吃惊,但是他仍然故作镇定,道:“你们是小辈,我让你先发招,但你可小心啊,我是出手不留情的!”
“废话少说,看招!”方明一点也不客气,闪身就是一剑,疾攻张三刀的下三路,用招甚怪!方蓉一见弟弟出手,马上便使出相应的配招,剑出似电,直攻张三刀上盘。姐弟二人,一取上,一取下,双剑合壁,威力倍增。张三刀沉着应战,钢刀一闪,就劈向来剑,刀光过处,剑光散乱,“铛铛”两声,一刀两剑,才接触便都反弹回头,大家都骇然倒退。
方氏姐弟料不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怪不得如此狂妄,敢于前来寻仇。一咬牙,互相打个眼色,马上又扑击对方,并且使用黑大哥所教的步法,忽进忽退,互相配合,张三刀一刀伤不了对方,比他们吃惊更甚!这二十年来,他比过去不知胜了多少倍。这二十年来,他不知打败了多少成名人物,这才敢来找方火生算旧账的。在他心目中,连方火生也不放在眼内的,方家这姐弟更不在他眼内了,怎知第一招就吃了苦头,刀被震的反弹,虎口也隐隐作痛。
张三刀吃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在他想来,方氏姐弟的武功,当然是方火生调教出来,儿女已经有此功力,方火生的功力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可叫他不安了。他打定主意,要先收拾了方氏姐弟,再和方火生算账,假如能生擒方氏姐弟做人质,那就更不怕方火生不乖乖地听话了。
但是,张三刀再次接招,对方双剑却溜滑无比,不断翻动着划着圈圈,而且上配下,左配右,前配后,一守必一攻,一攻就一守,不管张三刀如何招架,如何防守,对方总有一道剑光袭向他的要害,使他无法全力对付其中一个,这样受制于人,必然处在挨打境地,难怪张三刀打到二三十招,就心头冒出冷气,难以安静了。
张三刀环顾环境,觉得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便兴起逃走念头,感到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断找机会逃走,怎知,他正这样想,耳边已敲响丧钟了。
张三刀听到什么丧钟呢,原来他听得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方氏姐弟说:“方蓉、方明,小心点啊,这老狐狸要跑啦?”方明傲然回答:“黑大哥,你放心,他跑不了啦!”方蓉也说:“他要跑,可由不得他呢!”此时,张三刀既难突围,又顾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打了。
阿买提与卢荫泉在张三刀吃紧的时候来了。阿买提大言不惭地说:“张舵主,你怎么怜惜起这两个小辈了,金不换和长白狼呢?他们去了哪里,你自己亲自动手?”
季少鹤突然由斜里窜出道:“教主,长白山狼与金不换和姓方的相识,已经入了方家去了。”
卢荫泉吃了一大惊,诧然反问道:“少鹤,你这话是当真?”
“属下怎敢欺瞒教主!”
“你听谁说的?可靠吗?”
“禀教主,属下亲眼看到的,十分可靠!”
“一点不错,十分可靠!”一个声音从不知来源的地方传来:“姓卢的,你这个下属对你十分忠心,可惜是下作一些,什么地方不好躲,却躲在毛坑偷看,他是向你姓卢的学样,还是你姓卢的教他这样做?”
这说话的话声飘忽不定,不知由何而来,卢荫泉也无法判断。不过,话声一住,人便出现了,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卢荫泉注目问他:“刚才说话的是你?”
“当然是我,怎样?”
“好呀,我来教训你这小子!”阿买提扬剑扑向那个青年。
那青年人冷然道:“你急什么?几十岁人了,还这样没有修养。”
“你,你是……”阿买提突然怔住,扬起的剑停在半空不曾斩下。
“阿买提,你总算认出来了!”青年说:“我所说你是波斯第一高手的传人,号称西藏剑妖,精擅于波斯剑,好极了,我也少逢对手,今晚正好和你决一胜负,且看你的波斯剑,能否胜得了我的中华剑阵。”
“什么?剑阵?你想以多为胜?”阿买提问道。
“不,正好相反,我不反对你和姓卢的,还有你们所有的人联成一气来对付我,也好叫你见识见识我中华排剑的剑阵。”
“你只一个人?”
“怎么?你嫌人少?只怕我一个人你也应付不了!”
“你一个人怎能称为剑阵?”
“这就是我们中华剑术的精妙所在,你准备好了?我可要动手啦!”
阿买提不知对方所说是真是假,却是不敢大意,真叫卢荫泉、季少鹤一起准备,实行以三对一,黄河二鬼何东博与诸志杰则守在外围准备接应。
这个口出大言的年青人就是自认黑大哥的凌起石。他屹立着,有一种慑人的气概。
阿买提与卢荫泉三个布成倚角之势,双方对峙着。凌起石道:“怎么,你们还等什么?我先让你们十招,然后再还手,这样,你们总可以放胆了吧!但我提醒你,若果想取巧,只发五六招就停手,好让我无法还手,你就白花心机了,当你一停之际,我就要反击了,而且,我可以先告诉你,就要在一招之内,削去你们一只耳朵,一撮头发和一截袖子,你们可要小心提防啊!”
“好狂妄的小子,看剑!”阿买提的弯剑一抖,幻出一片寒光,还夹有悸人的啸声,使旁观者都心寒起来,替凌起石担心。
卢荫泉见阿买提已经出招,便不再犹豫,振臂一抖骷髅鞭,加入战圈,和阿买提联手攻击。一剑一鞭,端的凌厉异常。但他们两个一连几招,都伤不了凌起石,后来季少鹏仗剑补上,成了双剑、鞭,三人围攻凌起石。转眼就过了十招,只听得凌起石轻轻一啸,胜似龙吟,平和而舒秦,他随着啸声,蓦地厉叱:“小心接招了!”声出影动,场中各人只见到寒光飞闪,恍似疾电穿空,惨叫声与惊呼声争传,人影倏凝,凌起石似岳峙渊停,一剑在握,嘴角泛出冷笑。
原来凌起石这一招使出,剑光过处,连袭三人,卢荫泉少了一撮头发,阿买提失了半截袖子,季少鹤最惨,他失去了一只左耳。他们当中两个是江湖有数高手,季少鹤也非无名之辈,过去都是以一敌众,少有联手对敌的,这次因为看敌人实在太强,才会以多欺少,没料到却是在对方一招内,便告失手,三个人都同时受辱,实在太难以相信了,因此心头震骇更甚,稍为定神之后,阿买提便大声说:“臭小子,血债血偿,你得报上名来受死,这是你替姓方的出头的结果,休怨别人!”
“废话,我行不通名,站不道姓,有本事的你们自己去查,没本事就到阎王殿去问崔判官,你想从我口中探听出来,没有这么便宜!”凌起石说。
“好呀,凭你这一句,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恶名远播的凌起石,是不是?”骷髅教主说。
“教主,他就是凌起石?真是他?”阿买提问。
“不错,说起来我和他曾有一面之缘,只因他今晚改了容,变了相,又在黑夜我才看不清楚,否则我早就看出来了,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敢这样对我们!”骷髅教主卢荫泉肯定地说。
阿买提还不十分相信,再问凌起石:“小子,你真是凌起石?可别冒充好汉?”
“怎么?你们也知道凌起石是好汉?”
凌起石这一反问,使阿买提为之气结,大为震怒,道:“臭小子,你是嫌命长了,不要多言,看招!”波斯剑一抖,寒光刺眼,冷风扑面,凌起石也感到了,但他一点也不在乎,手中剑缓缓提起,慢极了,看情形是无法招架得及的,怎知事实刚刚相反,他的剑总是那么恰巧地迎上对方的招式。凌起石有意无意之间就把对方的剑招一一化解了。
阿买提是个剑术大家,对于剑术造诣颇深,见闻又广,实在厉害,只看几招,便喝问:“你到底是谁的门下?快说个明白,免得自误!”
“少废话,别跟我来这一套,动手吧!”凌起石根本不理对方说什么,不理也不睬,阿买提忍不住了,只好又再动手。
双方在激战中,丁一雁已经找到了对手,以快刀狂攻对方,很快就毙伤了两个。对方的人数本来就不太多,伤的伤,死的死,剩下来的就更少了。阿买提是张三刀倚为长城的,卢荫泉也是,但此刻他三个人联手,仍然占不到凌起石半点便宜,卢荫泉就心寒了,他想到再打下去决难获得好处,便拟及时逃走。可惜他的心竟被凌起石看穿了,他叫道:“俞大哥,你替我看牢卢荫泉,不要让他跑了。他若不跑,你不必出手,他若逃跑,你就把他留住。”
“好!凌大侠,你放心,我替你看牢他就是。”
“好!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对付这个老家伙了!”凌起石说着,并把剑势催动,剑圈越缩越小,阿买提渐渐感到发出去的招式受到制肘,无法施展,偏是凌起石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招招狠,招招毒,每一招都指向对方的要害。
阿买提使尽浑身解数,也难占到主动,在骷髅教主摹然疾逃之际,凌起石猝然打出一记穿云掌,掌劲催动,气势更锐,“嗤”一声响,阿买提已中了一用,身形一晃,倒退了于两步,勉强站住了,却已力不从心,被凌起石追上去再打上一掌,当场惨叫弃剑身亡了。
“卢荫泉,阿买提已死,该轮到你了,你是想自裁,还是要我动手?我给你一个选择机会。”凌起石说。
卢荫泉围攻不成,便想独善其身,怎知更笨,分散了实力,要单独对付凌起石,这就注定他要倒霉了。
卢荫泉内心满布恐惧,表面却不能不故作镇定,并且还争取主动,挥鞭抢攻。
凌起石横剑一封,大声说:“怎么,你是怕阿买提久候,要尽快追上他是不是?”
“混蛋,你找死了!”卢荫泉愤怒地说。
“你先接招吧,看剑!”凌起石一抖手,剑便直指卢荫泉胸膛,吓得卢荫泉疾退。
卢荫泉的骷髅鞭是一件罕有的独门兵器,能套兵器,能发怪啸扰乱对方,但对于凌起石却全无作用,白花心机。他一退之后,便挥鞭横扫,硬接来招,剑鞭一触,感到虎口疼麻,手腕剧震,不由自主的再向后急退,细看骷髅鞭,发现已经少了半尺,这一惊当真吓坏了,他怎也想不到他的骷髅鞭竟被人家削断了几寸。
卢萌泉更加胆怯了,再不敢硬接来招,凌起石本来就占尽优势,这时更所同无敌了。卢萌泉又急又恨,不得不拼,但接触一次,骷髅鞭便短了几寸,得快就少了半截,不成为鞭了,他索性丢了,就以一对肉掌迎战,希望籍此迫使对方也收起武器,空掌过招。怎知凌起石却不理这一套,他挥剑发招如仪,绝不留情,卢荫泉是骷髅教主,以鞭成名,毁了鞭之后,如何还能支持?不过几招,已随阿买提去了。
丁一雁、方蓉都已打了胜仗,站在一旁观战,见凌起石胜得轻松,都涌出来恭贺。凌起石道:“今晚到底有多少敌人来犯,目前无法实知,我主张趁此机会搜查,说不定还会找出隐伏的敌人。方明,你熟悉地方,你和俞兄一起,方蓉,你和丁大哥一起,方前辈留守大本营,俞大嫂不必去,你们留下来协助方前辈,以防不测,这十分重要,千万小心!金前辈,我们在一起,现在就开始。”
六个人分三拨,展开搜索,果然搜出了两个隐伏的敌人,都给解决了。
回到方家,酒菜早已准备,各人都开怀畅饮。方火生喝了几杯,兴奋极了,当众宣布女儿与丁一雁结为夫妇,各人自然是恭贺了一番。
热闹过去,俞剑平对凌起石说:“凌大侠,你和吕姑娘几时结婚,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是结婚的时候啦!”
“别忙,她正在跟师父练功,等她艺满之后,再说吧!你们怎会跟他们合在一起?倒要请教!”
“他们把方火生说得坏透了,我们听了气炸了肺,决心要找他算账,想不到他们才是大坏蛋,幸好见到了你,才不至铸成大错。”俞剑平说。
他们两个意外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说。谈谈说说,天色已白,天快亮了。他们索性不睡,喝盅茶,淡到天亮。
第二天,去夕打斗战场,早已有人打扫干净了。方火生热烈招呼,但却无法留得住客人,各人吃过早点便都要上路了。
方明当然舍不得凌起石走,苦苦挽留不成功之后,便送他一程又一程,直送到十里以外,才怅然道别,又等到瞧不见凌起石才肯返去。
凌起石、俞剑平夫妇和爱子小华四个分乘三骑上路,俞大娘说:“我以为金不换不肯留下来的,他却肯了,真出我意外,看来他比过去是变得太多了!”
“人是会变的,好变坏,坏变好,好变得更好,坏变得更坏,都是常有的事!有的人做错了事,后悔了,想改过自新,别人总不肯原谅他,不相信他,处处和他为难,和他过不去,实在是阻止他改过自新,这些人多是自命正派的侠义之士,其实他该挨板子!我最瞧不起这种人,有机会,我非重重的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老弟,你说得对,我就吃过这种苦头。我过去确实犯过错,但后来悔悟了,他们却还不放过我,迫得我非抵抗不可,要不是你,我是无法获得新生!”俞剑平说。
“不!我们做事,但求心之所安,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可以不必理会!你以为他们怎样说我?他们说我是‘邪派高手’,时刻畏忌我,要把我除掉呢!我曾杀了武当、少林、峨媚、青城等许多名门大派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我跟你们一样,在他们眼中都是邪魔外道,只有他们才是正宗侠士,我却在他们的人当中找到了淫邪的坏种,剃他们眼眉,所以他们恨我比恨任何一个都更甚!”
“那好吧,我们索性跟他们狠狠的干一仗,教训教训他们,你看怎样?”
“这倒不必!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没有一定去处,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可以陪你一起!”
“我要先去看看高爷爷,然后到广西去找吕玉娘!你们去不去?”
“好!我们正好去游游桂林山水!吕姑娘在哪里?我先陪你去找她,再去桂林!”
“不用了!她就在桂林!”
“那就更好了!”
后来几个到了桂林,去芦笛岩,果然找到吕玉娘,她高兴地主动抓住凌起石的手说:“你来得正好,师父说我已经学成了,可以离开了!”
“这样快?你不是骗我高兴吧?”
“当然不是,不信你可以问我师父!”吕玉娘说。
“我不过说笑,你何必认真!你不骗我,我当然相信,怎会不信呢!”
吕玉娘见过俞氏夫妇,对小华甚有好感,几个相处甚欢,凌起石住了两天,便向小老头和杜松龄告辞,吕玉娘曾梦见弟弟含泪相见,不知家中发生什么事,决定先返家一行,凌起石当然是随侍左右,丢开一切,回转万松山庄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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