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意外相逢 妙手除恶疾 奇峰突出 姐弟雪亲仇
“少罗嗦,看招!”言发招随,长剑一抖,立即洒出三朵剑花,分别袭向刘丁胸前三要穴。刘丁看也不看一眼,挥袖弹指,“叮”的一声便把对方来剑弹开,退了第一招!
刘丁弹开了对方的剑招,道:“还有两招,小心了,别浪费了这两招!”
刘丁一脸嘲讽神气,直气得孟坤浑身发抖,两眼射着凶光,相当吓人,有人想劝解,见此情形,明知必劝不来,便索性忍住不说,静观其变。
孟坤的三花剑不但在昆仑派大有名堂,在江湖一样极有名堂,所以有孟三花别号。他平素自视甚高,又有实学,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受得了刘丁这嘲讽?所以他要争回这面子。
但是,他的三花剑虽然大有名堂,却仍然无法与刘丁相比,技不如人,就难免要受气了!刘丁说到做到,果然一连让过他三招,这一来,更叫孟坤难以下台,非拼个明白不可了。
刘丁看过孟坤的攻势与手法,已心中有数,自不愁会吃亏,所以十分从容,连武器也没有拿在手中便和孟坤动手,可见他是如何瞧不起孟坤!
孟坤虽然气愤填胸,每一剑都用到十成功力,但技逊于人,用力再足也无济于事,只是白花气力。因此,他气得发抖,招式也乱了。刘丁冷冷地说:“我以为昆仑派的武功真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枉我……”
“哼!你要见识我昆仑派武功不难,等一会我自会让你看到!孟坤不错是昆仑派门人,但他还不配代表昆仑派!你以为瞧不起孟坤,就可以轻视我昆仑派?你敢轻视我昆仑派的武功也不过如此,料必有过人之能,我非领教你的高招不可!”
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口音,声音飘忽不定,似在房上传下,又似自背传来!话说得十分清楚,一字一句绝不含糊,就是见不到人,不知他躲在哪里!刘丁游目四望,搜索不获,不禁心怯了。他无法找到对方在什么地方。但他并不愿太花精神去想,拔出剑来要速战速决,留力以待暗中说话的人!
孟坤实在不是刘丁的对手,不到几招,他已经受伤倒地了。
刘丁击倒孟坤之后,以为曾经自认是昆仑派那个人会出现替昆仑派争一口气的,怎不见他出场,却有另外一个胡须大汉走出来道:“高手!高手!确是技艺高人一等,怪不得你有此骄人傲气,朋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照实回答。”
“什么问题?请说!”刘丁说。
“在我看来,你的武功应是一流高手,我想知道,你觉得凌起石这个人是否名实相符?你以为认真打起来,你有可能胜他?”
刘丁道:“我在未见他出手之前,我曾想过,我纵不能胜他,也未必会败给他,但在看到他那么轻易就收拾了你们那几位朋友,我的想法改变了,我以为我无法胜他,十招以内或者不会吃亏,十招以后就难保不败了。”
“你真这样想?”
“朋友,我相信没有任何人愿意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的,我与姓凌的非亲非故,实在没有长他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必要。我话尽于此,再见了!”他不愿别人拦阻,硬冲出去上房走了。
莫员外问高飞:“高师父,看来你和刘丁的感情甚佳,他冒险来通知,当有其理由!以你的判断,你与刘丁的武功孰胜?他说他难以接下凌起石的十招,你有何意见?”
“莫员外,这里全不是外人,我不怕直说,我的武功略逊于刘丁!他没有信心击败的人,我就更无此能力!但他是指他一个人,我们却有许多人,自然比他高出许多!不过,员外,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假如在骆家的那个少年真是凌起石,以一对一,我没有把握能接得下他三招!就是集合我们所有的力量,恐怕仍是得不偿失!看来这个亏,我们是吃定了!”
“凌起石真个这么厉害?”
“员外,你当然知道,京城是藏龙伏虎之地,宫中的侍卫更是千挑万选的一流高手,但是,几年前了,那时候,凌起石还未到二十岁,大约是十七八岁之间,他已经能出入禁宫,杀死多个侍卫,又大闹九门提督,大闹相府,均能安然脱逃,未遇对手!现在,他年长几岁,见闻多了,经验丰富了,功力当然也比过去更胜,你想想,我们纵能比得上宫廷侍卫也无法和今日的凌起石较量!员外,我这是实话!我没有必要长姓凌的志气!”
“唉,这么说,骆家这头婚事恐怕要告吹了,唉!”
“员外,怕什么!等得云开见日明!我就不信姓凌的会一生一世都留在骆家!等他走了,我们再去把姓骆的小姐抬回来,不就没事了?等到生米炒成熟饭,还怕他姓凌的来要人?”一个歪嘴的献计。
“对!只要把姓骆那小姐抬回来,姓凌的就是知道了也迟了!”一个说。
高飞道:“员外千万不可!你们别把姓凌的看得太高了!他的武功高,人品却并不高!他不是正派名门出身的,他的师门至今仍无人知道,他自己也不说!但其中邪派高手公孙元是他师父之一,正派的高仲坤也是他的师父。可是,这都不是他真正的师门,他的武功怪而简,却无人能看出是哪一门派所有,所以,他不是真正的侠士,也不是无恶不作的邪派人物,他是居于半邪半正,任意行事的,他曾杀了少林几个传人,也杀了武当派门人,他对任何人都不买账,如果我们趁他不在抢了骆家的小姐,他将来知道,后果如何,我实在不敢想象。”
“依你说该怎样?”
“依在下之见,最好先查明那小子是否真是凌起石,若果不是,我们就毋须顾忌,若果是,还是别惹他为上。”
骆家的少年客人是如假包换的凌起石,他此时正在与骆家的人聊天,一直守到三鼓响之后,时下稍为放心,他叫行人先歇息。他自己就坐在骆家的大厅。
天亮了,凌起石失踪了。他是几时走的,没有人知道,他只留下了几个字,说他有要事,非走不可,事一了他就回来。
莫家探到了凌起石走了,莫员外虽然疼爱儿子,但想到整家人的安全,只好禁止二公子生事了。他细细思量过高飞的话,又得知凌起石还会回来,便不敢妄动了。
凌起石会不会再来是以后的事,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别人更无法知道他的去向。
骆小姐知道凌起石已走,不禁发呆,原来她不自觉中爱上了凌起石。她崇拜他,觉得他是个英雄,是个大侠,心中爱上了他。她本拟早上找机会多跟他在一起的,没想到凌起石一声不响,趁各人睡了就悄悄地走了,她自然感到失望。
骆小姐虽然还年轻,但也情窦已开,对男女间事略懂一二,而且崇拜英雄豪杰是人之常情,因此,凌起石一走,她更感到伤心了。
少女心事多变幻,骆小姐也不例外。前些时曾有不少人托媒向骆家求婚,骆小姐都以年轻为辞。其实,在她那个时代,男女都习惯早婚的,似她这个年龄仍末结婚的固然有,但已婚做了妈妈的也多得很,所以不能以年轻为理由。只是个借口而已,此刻,她爱上了江湖汉,假如凌起石托媒求婚,她必然含羞回避,暗中偷听喜讯,只怕她爹拒绝,她还不肯答允呢!
但是,凌起石不了解她的心情,也不是风流人物,他有了一个吕玉娘已经心满意足,因此,他放过许多机会,也使得好几个少女失望,在这一点上,他应该是个罪人,是个懦夫,可是,他自己不作如此想。
他此刻纵马飞驰,离开骆家已经近百里了。
午后,天色阴暗,好像已近黄昏,他向四周溜望一眼,自己竟在山野中,恐怕还有很远一段路才到有人家的地方,索性放马饮水,让它吃喝一顿。
这一天,凌起石来到洛城投宿。
洛城,交通很发达,商业繁盛,由店子的装演与货源就可以看到。
凌起石在酒家吃饭时,又听到一些故事,他饭后到了一家洛城最大的赌坊去。
凌起石并不嗜赌,他是为了听到的故事才到赌坊去的,他是有目的而去。
凌起石到的是吉祥赌坊,也是洛城最大的一间赌坊。
吉祥赌坊的气派很大,占地甚广,仅看门口就知道是个大有来头的地方了。
凌起石是刚到洛城的陌生客人,衣服固甚朴素,而且沾满泥尘,脸上也是一面风尘,他的服束在赌坊中人看来就不是个大客,所以对他甚为怠慢,比对那些衣服华丽的人受到的待遇显得差远了,凌起石入了赌坊,左看右看,一脸惊异之色,十足是个大乡里,那土头土脑的样子,赌纺的人不轰他出门,已经是对他客气了。他挤到赌桌去,这儿看看,那里瞧瞧,似乎志在观光,非并赌钱,所以特别引起巡场的反感,其中一个巡场向个打手示意,打手便走去问凌起石道:“小伙子你想干什么,找人还是发财?”
凌起石先向左右望望,才回答:“你是问我?”
“是呀,问你!”
“我是个过路的,一是听说这儿是个好地方,所以前来看看,见识见识,将来见到朋友,也好沾光沾光,说我到过这里;第二,我欠了点盘川,希望拿几个钱壮壮行色;第三,是找这儿的老板,希望同他谈笔生意。”
“你认识我们老板?知道他准会见你?”
“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更不会认识我。”
“那么,你跟他谈什么生意?”
“这个,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那么,你说想拿点钱走,你凭什么?”
“当然是赌呀,这儿不是赌访?”
“你有把握?一定能拿到钱?”
“我天生有赌命,十赌,十赢,今天当然不会例外!”
“你这样有信心?”
“当然真,你等一会就明白,我也不会贪多,有三万两就可以了。”
“好吧,我倒要学学。”打手冷冷地说,并半推半引地把凌起石引到鹘宝档那儿。
凌起石站着看,不急于下手落注,一连看了近十次。打手不耐烦,催促他,他说不必急,有的是时间,再看看也不迟。
打手见他这样说,当然不便再催促,过了几手之后,凌起石终于落注了,他以五钱作赌注,买到十四点去,中到正,一下子就赢了几两银子,再买到十四点,又中,已经几十两银子了。第三铺,他歇着不落注,再隔了两铺,凌起石下注了,他买五个两大,这已经是第四口了,过去连开了三口大,许多人都转而买小了,但凌起石投在大上,结果真开了大!他约略一算,已有一百多两了,把一百五十两再投大去,凌起石真好福气,果然又是大!他收点了三百两,再取了五钱本线,把其余的几十两打偿了赌坊的人,说不赌了。
打手脸色相当难看地说:“怎么?刚赢得手风顺,怎么不玩了?”
“我所需不过三百两,现在目的已达,何必再玩呢!”凌起石笑说。
“我就是奇怪,多赢一点不再好?多赢点,省得又不够用。”
“不!我这个人十分容易满足,宁可用光了再想办法,却不愿多带银子在身。而且,一下子赢得太多也不好意思,开赌坊的也要赚钱嘛,我赢得太多,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凌起石一歇又道:“现在,我已经赢够盘川,不玩了,还是到各处看看吧!”
凌起右来到牌九档,那儿的巡场已经得了暗示,半推半压的强把凌起石按到一张椅子坐下,又是茶,又是烟酒,无论如何也要他落注。
凌起石再三推辞不掉,只好下注,但正如他所说,他是天生的赌命,一连几铺都赢了,而且赢得干净利落,巡场也无话可说了。
但是荷官却认为其中可能有古怪,赌坊中养有十多个打手,其中有几个是高手呢。初时,他们曾怀疑凌起石是个武林侠隐,有心前来寻仇,暗中监视他,留意他的行动,但却看不出是武林高手,看他目光呆滞,举止呆钝,连武器也没有,显然不是高手。因此,打手们便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便想到杀人夺财的毒计,要把凌起石杀掉,夺回他赢了的银子。
凌起石曾说过希望见见赌坊老扳,说和他谈一笔生意,这时却不提了。他把一叠银票揣在怀中,便要离去。
打手们又怂恿他以一千两作注,赌最后一口,凌起石想了想,答应了。
这时荷官紧张了,其他赌客也紧张地看,因为他们虽然长年长月呆在赌场,一千两一注还是第一次看到。
全场鸦雀无声,针跌可闻,双方翻牌,凌起石恰巧赢了一点,赢得十分危险,但到底还是赢了。
赌坊的人当堂变色,有人直指凌起石出千。
凌起石愕然,他分辨道:“庄家是你们做的,鹘是你们掷的,牌也是你们叠的,我既未动过手,怎能说是我出千?你们找得出证据证明我出千,我无话可说,否则,希望你们不要说我出千,要是你们舍不得赔我的银子。开声好了,我决不带走,只是这消息传出去,只怕今后你们极难有客人上门。”
“何必听他说这许多,动手吧!”一个打手说。
突然,一个声音说:“不,愿赌服输,这位客人赢了银子,当然可以带走,不过,二千多两银子,不容易带走,你打算怎样把银子带走?”
凌起石看了对方一眼,淡然道:“二千两银子当然不是个小数目,能够换上银票自然最好,要不,我也有法子拿得出去,因为我实际上所需只是三百两,其余的我可以寄存在这里。”
那人道:“对!现在你玩不玩鹘宝?大家对博,比别人做庄你下注更刺激有趣呢!”
“不了,我未玩过这一种,没有必胜把握。”
“来玩过就更值得玩了,我们到那边去。”
“不,我不想玩这一种,我没有信心赢。”
“来吧,玩玩你就懂了。”
“这么说,我……”凌起石轻轻自语,沉思着。
那人道:“不用想了,人无生出来就懂的,来呀,包你玩得满意。”他拉凌起石走。
“慢着,我还没拿银子呢!”凌起石说。
“这么你是同意了?给他算一算。”
一算之下,凌起石赢了二千一百七十多两。他只拿走二千两,其余一百七十两打偿了给牌九档的职员。
凌起石再赌鹘宝,手气好极了,仍然是赢,赢了一万多两。他的大赢,惊动了赌坊老扳,把他请了进来。
赌坊老扳眼光真厉害,一眼就看出凌起石不是个普通人,对他十分客气,要求他合作,只要他肯拿出本领作赌本他愿意把赌坊的红利与他平分。但凌起石不肯,他说他的表妹在等他去结婚,一切大事小事只有等婚后再谈,此刻是婚事要紧。赌坊老板愿意派人把她接来,他还是不肯。
坊主真有风度,一点也不气恼,还订下他婚后之约,请他早点到来呢。同时设宴招待,坊主边喝边谈,甚为欢洽,一壶酒喝光了,再打第二壶,仍然喝光,凌起石显得更精神,但坊主终于有酒意了。
凌起石道:“罗老扳,你大约很少机会遇到我这样的赌客呢?我不但擅赌,逢赌必赢,也擅饮,逢饮必胜呢!那一万二千七百八十六两银子,请你叫人给我换了银票吧,只换一万二千零一两就行了,多余的,送给他们喝杯酒吧,他们侍候我,也够辛苦了!”
“朋友,你放心,你走的时候,银子不会少了你的,不过,你这赢钱手艺实在高,我真希望能和你合作,让我再带你参观一下,或许你婚后肯来跟我合作也说不定!”
凌起石跟他走进好些房子,听他指点解说,到了一间满布美女雕像的房子,凌起石走过去看其中一具雕像,地板突然下陷,凌起石发现已迟,中了陷井跌到水牢去了。
凌起石掉到水牢,立时听得一阵格格狂笑声传来,听得出是罗老板的声音。他带着嘲讽的口吻道:“臭小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哈哈!哈哈!饶你精过鬼,也要中我的计,你听着了,你如果答允我的要求,肯做我时手下,我就给你解药,饶你一死,要是你不答应……”
“那又怎样?你找我做你的女婿是不是?”凌起石说。
“住口!臭小子,我要你生不得死不得!放水!”罗老板说着,已经有水自四周涌出,注射入水牢。凌起石本来就站在水牢中,水深及膝的,此刻水沿腿直升。
罗老板似乎真个对凌起石有好感,放了一会儿水,便叫暂停,道:“臭小子你听真了,你早先喝的酒有剧毒,若没有我的独门解药,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你真不怕死?”
凌起石冷笑道:“你少放屁吧,你的酒如果有毒,你先就给毒死了,你先服下了解药是不是?哈哈!我比你服的解药更灵呢,你死不了,我更死不了,你放心好了。”
“这么说,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不,你说错了,我是不想死,罗老扳,你除非马上把我杀了,否则,你必有后悔的一天,但你却没有杀我的本事,我真替你可惜。”
“哼,死到临头,还要贫嘴,真是死有余辜。”
“有本事你就使出来好了,何必多言!”
“再放水,淹死他!”罗老扳咬牙切齿地说,说完之后,离去了。
罗老板与师爷、情妇、总巡几个在喝酒庆祝,大家都以收拾了一个前来捣乱的外乡小子而举杯互祝,在开怀畅饮一顿。
一顿酒喝够了,罗老板对总巡说:“他该淹死了吧?”
“早就应该死啦,除非他是鱼才不会死呢。”总巡说。
“哈哈!”罗老板大笑道:“叫他们把水泻了,抬他去埋了。”
“是!”总巡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水牢的水已放干了,两个人把凌起石抬出来。
只见凌起石向他咧嘴一笑,吓得那个人魂不附体。“哎哟”大叫,丢下凌起石就走。
另一个走在前头的背向凌起石,看不见发生什么事情,回头一望,恰巧看到凌起石向他耸鼻蹬眼,他明白了,也骇叫拔足狂奔。
凌起石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脚,悠然说:“梦熟黄粱只一瞬,何须夙夜苦钻营,吉祥欠我万二两,老板害我害不成!”
总巡看到两人面无人色,惊惶万状的狂奔,不知发生什么事,便把他们截住,问他们做什么?他们停住了脚步,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的说凌起石尸变。
“胡说,光天化日,怎会有鬼魂尸变,快走……”
总巡突然眼瞪口呆,说不下去,原来这时他看见凌起石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走来。
总巡惊惶地大喝:“臭小子,你……你是人还是鬼?”他边说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
凌起石知道他误会自己是鬼,十分得意,心念一动,索性两眼一翻,一步一跳,双脚齐起齐落,他轻功好,一起一落全无声音,真吓得总巡六神无主,拔足狂奔,向罗老扳报告。
罗老板半信半疑,诧异问道:“骆克,真的?你也看到了。”
“真的,老板,我看还是避开一下,他……他跟着我,大约快到了。”
“砰!”一声大震,大门给撞开了,各人注目一望,赫然发观凌起石已经站在门口,双手平直向前伸,一步一跳的向他们走过去。
罗老扳亲眼目睹凌起石浸在水牢中,他此时由头到脚浑身上下湿透,水淋淋的,足证他确是从水牢中出来。
凌起石这时两眼直望,双手直伸,跳着向前,恍如传说中的僵尸,实在吓人,罗老板一声大喝:“美芬,你先走!”
美芬就是罗老板的情妇,她见到僵尸出现门口,人已吓晕了,哪里还能回答罗老板。
罗老板一见更惊,随手抓起桌上一双筷子掷向凌起石,只见眼前影子一闪,一双筷子飞到了凌起石背后,“嚓”一声插入墙壁,并未击中凌起石,他仍然一跳一跳的向罗老扳跳过去。
罗老板心寒了,他不怕人,却怕鬼,他一手抓起美芬,抱着她向旁门疾逃出去。
凌起石并不放过他,眼看他,他逃得快,凌起石跟得一样快,他才入了旁门,还来不及把门关上,凌起石却已经追上,迫使他顾不得关门,又急急向前走,狼狈万分。
罗老板逃得狼狈,凌起石追的紧张,由这道门入,由那道门出,在赌坊中追逐,坊中的打手不约而同的趋前问讯。罗老板来不及细说,只说有个疯汉,叫他们快把他拿下来。
对于懂得武功的人来说,对付一个疯汉并没有什么困难,加以这是老板的吩咐,大家争相迎向凌起石。
但大家一见到凌起石状似僵尸,大家都心头打突,胆怯了,其中大胆的挺身上前,发招攻击,但招还没有用实,只见凌起石朝对方咧嘴一笑,对方的武器便停在中途,人也呆着不动。
这情景使打手个个看得呆了,多强的敌人他们都有胆一拼,但对于鬼物,谁也没胆去招惹。所以一个似是“中邪”之后,其余的人都裹足不前,不敢接近凌起石了。
凌起石不断向前,对方不断后退,终于,凌起石走进一间精致的房间,发现有许多古怪武器,也有不少饰物,他明白了,这些都是吉祥赌坊谋财害命的证据。
凌起石心中突然掀起满腔怒火,他暗骂罗老板残酷狠毒,决心要替死者报仇雪恨,他突然回头向一位打手走去,一招劈空掌把他击毙在一丈以外,跟着屈指把一个烟灰缸弹起,向其中一个打手飞去,击中他的后脑,当场被击毙。
凌起石突然发威,吓坏了所有的打手,他们都害怕起来,再没有勇气向凌起石进攻了。
凌起石的武功已至化境,再扮神扮鬼,利用人怕鬼物的心理,把吉祥赌坊十多个打手都吓得六神无主,落魄失魂,他们不但见形而走,而且是闻风先逃。赌客们也闻风纷纷散去,本来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吉祥赌坊,变得相当清静了。
凌起石在赌坊的大堂当中神龛上一坐,把神像一手扫跌在地,喝道:“姓罗的老杂种,出来见我!”
凌起石用正丹田真气说话,虽然不算很响亮,却传得远,传遍了整个赌坊内每一角落,声音震荡,仍在赌坊内的人都听到了,都感到惊异。
他们听到凌起石的说话,知道凌起石是人,不是鬼,于是胆气也壮了,打手们要联合进来和凌起石一拼。
首先走出来的是三个人,他们的名字是白耀堂、诸子云和刘正东。三个人双刀一剑,应该是很强的阵容了。
白耀堂与诸子云这双刀将更是配合有年,过去,不少想在吉祥赌坊捣蛋的人都败在他两人手中,此刻再加入一个精于剑术的刘正东,自然更强了,他们布成阵势,把凌起石困在中央。
诸子云以刀指着凌起石喝道:“臭小子,你敢到这里来捣乱,可见你胆子不小,你更扮神装鬼,罪加一等,趁我们不曾动手,你还是快把武器丢掉,投降吧,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你犹豫不决,后悔莫及了。”
诸子云想吓窒凌起石,不战而胜,怎奈凌起石大风大浪也经过不少了,这茶杯里的风浪,如何能使他动心?他冷冷地撇唇一晒,说:“少废话,拿命来吧!”目光一闪,屹立如山,他双手空空,并无武器,身上也没有武器,这一来,他们的胆更壮了。
诸子云向刘、白两人打个眼色,口中喝了一声“上”,手中刀便立时震出一片刀光,洒向凌起石胸腔。
白耀堂的刀由下三路卷进,也出泛起一片刀光,还夹着风声,来势汹汹,相当吓人。
但凌起石并不理,屹立如初,不知他弄什么玄虚,因此,白耀堂的招式也不敢用实。
刘正东是用剑的,他的剑术有很高火候,他站在凌起石的右方,见白耀堂与诸子云已出手,便也不怠慢,振臂抖剑,使出“金针度劫”,剑锋疾吐,刺向凌起石的胁部,又狠又准。
凌起石一看就知道三个人当中以使剑的刘正东的功力最强,只要退击了刘正东,其他两个就容易对付了,他只看了对方第一招,已经判出强弱,想到对策了。
凌起石看准刘正东的来剑,沉手一伸夹住对方剑尖,刘正东只觉虎口一阵疼痛,几乎握剑不住,便知不妙,但仍持武功,认为攻虽然受阻,撤招当无问题,因此,他改进为退,运足内力抽剑。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用劲抽剑,但剑却似铸在石上,拔也拔不出来。凌起石向刘正东拍出一掌,打在刘正东的胸膛,痛得他向后倒退,撒手弃剑,跃后几丈远。
“怎么,你们一定要替姓罗的送死?来吧,我手下再无逃生的人了!”凌起石大刺刺的说。
白耀堂与诸子云两个见他刚才那么轻轻一击,连武功比他们高的刘正东也招架不住,连剑也丢了,因此,他们的心理上有所准备,出手便小心得多了。他们互相打个手势,绕着凌起石转了三匝,然后配合得非常巧妙地分由凌起石左右两面夹攻,去势甚劲,见凌起石手上无武器,便想一招建功,把凌起石杀死。
他们两人双刀用实,轻易地斩在对方身上,立即传出惨叫,凄厉的叫声把睹坊内其他们人都引来了。
吉祥赌坊豢养着十多二十个打手,死伤三几个是小事,只要把来捣乱的人毁掉,就算全部打手死光了,罗老板也不会心痛的。他重视的只是吉祥赌坊,这是他的财产,也是他的生财之地,有了这地方,也就够了,打手啦,闲事啦,只要他出得起银子,不愁没有打手,但若没了生财之地,那就不同了。
不过,这是罗老板的想法,但打手们自不同了,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任何东西都宝贵,比别人的生命更可贵,现在他们看到现场的惨景,都打了个冷颤,骇然了。
他们看到什么呢?原来发出惨叫的是白耀堂与诸子云,他们两人倒毙在地上,两人的刀互相插进对方胸部,斜斜向下,透过背后,可见用足劲。凌起石则站在房中一隅,侧面对着大家在看什么,似乎未觉有人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刘正东败阵未走便听到惨叫,一看白、诸两个已倒地,他此刻见凌起石如此,侥幸求胜心理涌起,立即就掏出暗器向凌起石掷去。但是,凌起石浑如未觉,却又十分巧合的把身上的东西弄掉,再弯腰拾起,恰巧地避过了刘正东射向他身上的暗器。这时刻配合得太巧了,说是他有意固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不过,不管怎样,凌起石避过了刘正东的暗器却是真的。
凌起石转过身子,先是一怔,旋又笑说:“你们都来啦?好极了,省得我去找你们!你们……”一顿,静听一刹,突然冷笑道:“姓罗的,你是自己找死,可别怨我!”各人还不明白他说什么,正感到讶异,他已走近墙边,抬起左手,轻轻向墙上打去,掌风到处,墙壁蹋了一角,开了一个大天窗,墙石飞出去,惨叫随即传来,原来墙外一边有罗老板,他正在偷听凌起石说些什么,没料到凌起石会来此一招,当堂被击中前额,额骨暴裂,血流满面,痛得他惨呼厉叫,倒退两步,终于支持不住,跌倒了。
这又是一个意外,刘正东一看不对头,急逃了。其他人也跟着逃走了。但走不了几步,陡然听得凌起石喝道:“站住!你们平日作恶多端,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满手血腥,我若果让你们就此逃了。如何对得起死者!都给你们留下点记号,也好叫你们记住,今后不敢再作恶害人!至于你,你心狠手辣,心肠太毒了,饶你不得!”语声落,掌劲发,刘正东被击碎脑袋,倒下去了。其他人都被切去了半截左耳之后,获准离开了。一时之间,各人逃命第一,谁也顾不得其他就匆匆从吉祥赌坊中奔逃出去。
“好呀!你们都逃啦,这赌坊也该散了!”凌起石找来地保,告以一切,并嘱把坊中银子分给穷人,若是敢贪污,处死不赦!地保慑于其威,只好答允了。
凌起石告诉地保,三个月后还会回来查看,叫他小心,地保自然连声不敢,地保说人命关天,不能不报官,若果报官,则吉祥赌坊一切势必没收入官,他便无能为力了。凌起石听后,说:“你放心!你将我这封留书交给官府,包保你没事!”凌起石找来文房四宝,写了几句,便推给地保,叫他交给官府,自可无事,地保不知真假,却不能不接。
凌起石回到客栈,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便踏上征途,干他自己的事去了。
走了一天一夜,黄昏了。路过一间古寺,他向前看,不见炊烟,不见人家,便向古寺走去。
古寺并不大间,而且墙壁剥落,从外表看,这是一间香火不很盛的穷寺。他叩门,拍动门环,过了一会,有个老和尚出来开门,见了凌起石,打个错愕,问道:“施主,拍门不知所为何事?”
“老师傅,我是个路过贵境的,天色已黄昏,前不靠镇,后不靠村,我又饿又倦,拟到宝刹借宿一宵,明天一早就上路了,请老师傅帮帮忙,行个方便!”凌起石说。
“施主客气了,我们出家人吃十方饭,自然愿叫施主方便!只是……”
“只是什么?请老师傅直说,如有困难,我也不敢勉强!老师傅请说好了!”
“施主,我刚才曾说过,老衲是出家人,吃十方饭,对于施主投宿,自然无理由拒绝,只是这一带年来不靖,常有盗匪出没,虽然老衲身无长物,年中也曾被洗劫几次,前一次被劫是三个月前,按时间,应该又是遇劫之期了,老衲久居此地,是贫是富,他们清楚,所以即使来劫,贫僧也所损有限,更无生命危险,但施主是外来人客,碰上他们,难免受到污辱与损失!”
“就是为了这点?还有其他原因吗?”
“没有了,仅此一点也足以吓人了!”
“老师傅,你放心好了!不是我夸口,若果没有三几下散手,我也不会穿州过省来到这地方了!谅他三几个毛贼断难奈我何!”
“这么说,施主必定武艺超群,我也可以放心了!只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施主,如果施主能技压匪徒,当然是好,否则,就不如诈作不会武艺来得上算了!”
“老师傅的意思是……”
“他们对不会武功的人是劫财不害命的,但对会武艺的人就不同了!施主请到禅房喝杯茶去!老衲还有一点功课末做完,做完功课再陪施主聊聊!”
“老师傅请便,我把坐骑去拴到后面,再来向老师傅请教!”说完,把坐骑拖到寺后面去,老和尚也自己留在大堂做功课。
凌起石趁拴马寺后之便,以极快身法窥伺了寺内各房间。这寺虽然小,却也有四间房,还有一间阁楼。
凌起石看过了,心中感到奇怪,以这一个老僧而言,实在住不了四间房,他住一间就够了,何以四间房都是这么清洁?是什么人住的?至于那个阁楼,却是乱七八糟,已布满了蜘蛛,似是久无人到过了。
“这个老和尚说的话只怕并不可靠,这里必然还有别的人住!”凌起石暗暗地想。于是,他发觉老和尚的功课还未做完,就索性再到那几间房去搜索了一遍。
凌起石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这四间房,三间是有人住的,只有一间没有人住,因为那一间的桌面积有尘埃,但那一间房却是布置得最好的。为什么大家留下最好的那间房不住,却住较差的三间房呢?原因何在?使凌起石深感不解。
不久,老和尚做完了功课,见凌起石呆呆地立在内堂发怔,便说:“看来施主肚饿了吧?佳肴美酒这里是没有了,粗饭素菜倒还是有的,施主,请你稍候片刻,我给施主烧饭去。”
“大师不要客气,我自己会烧,只要大师给我一点米就行了,不敢有劳大师。”
“施主,我相信你会烧饭,可能烧得比我老衲更好,但是在你烧惯了的地方,却不是在这里,这里你不知道风从哪里来,盆在哪里放,你是帮不了我什么忙的,你又何必一定非自己动手不可呢?”
凌起石见他这么说,只好退让了。
老和尚的手脚很快,不久便烧好饭,还烧好了菜,香喷喷的饭味、菜味,凌起石正饿,也不客气了。
他风卷残云般填饱了肚子,发觉和尚神色有异,也觉得素菜有异味,心念一转,便现出倦容,恹恹欲睡了。
“好了,总算没有失误。”老和尚把凌起石扶起,带到染有尘埃的房间去,轻轻放下,叹气说:“小伙子,我已经再三暗示你不要留下来,你偏要留,我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一宵了,我这是为你好,并非存心害你,若果让你走劫,碰上那几个魔头,就不得了,要没命了,你在这里好好歇歇吧,过了几个时辰,天一放亮,你就安全了,等一会不管外间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可出声,我还要去安排他们饮食,告退了。”
凌起石相信老和尚说的是真话,因为他曾经偷看过几个房间,知道三间房都是有人住的,大约就是老和尚口中的魔头了。听老和尚口气,他似乎对魔头没有好感,却有恶感呢。凌起石肯定了这一点,便悄然到了老和尚的禅房,吓了老和尚一跳,脱口道:“施主你……”
“老师傅不用慌,刚才你说的我全听到了,老师傅,请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吧!”凌起石说。
“不!我不能说,我不敢说!”老和尚连连摇头,脸色也变了。
凌起石说:“老师傅,你说吧,不会有事时,你也该知道,你那些素菜曾下了迷晕药,普通人吃了,最少也要十二个时辰才可以醒,稍有武功根底的也要六个时辰之后才能苏醒,可是我呢,根本不作一回事,从这一点,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个普通人了。”
凌起石问老师傅道:“老师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或者我知道他们底细,也好能有个准备。”
“施主,你千万不可鲁莽,他们武功之高,难有其匹,我亲眼看到他们一掌就打碎一块过百斤大石,一刀就砍断头大的树干,好几个人都败在他们手下,死在他们刀里呢!施主,你年纪轻,千万不能冒险啊!”
老和尚不肯说,凌起石知道再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不再出声,道过晚安,回房去了。但他这时触动了好奇心,要他睡觉如何睡得着,他索性在房中练功。
寺中养有一条黑狗,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中年汉子声音,骂道:“他妈的,真是物象主人,老懵了?连老子也认不得,想死了不是?他妈的,滚开!”
“智空,你这老秃真会偷懒,饭烧好了投有?怎么还不开门?他妈的,不要老命了!”那大汉喝道。
“陆爷,来了!来了!”智空一边回答道,一边匆匆赶来。
智空就是那个老和尚,他口颤颤地说,身颤颤地移动,可见他内心如何惊惧了。
那陆爷对智空十分不客气,呼呼喝喝,智空半点也不敢反抗,低首下心听从陆爷吩咐。另一个汉子大约已年过五旬了,他正把一樽酒拔去樽盖,将酒倒到碗中去。
“陆老弟,这是陈年老绍,试试如何?”
那陆爷喝了一大口酒,说:“不错,不错!”
“陆老弟,你说姓方的后天敢不敢来?”
“这可不一定。以他平日的性子,他一定来,但他到底老了,不似当年了,他还有没有当年的勇气,要等明天才知道。”陆爷说。
“那好吧,今晚有酒今晚醉,明日有愁明日忧,由他去啦,干杯,预祝我们胜利。”
“好,干杯!”
“叮”一声响,两个人碰杯之后,一口把酒喝干了,再喝第二碗,第三碗……
两个人在佛堂一角喝酒,吃肉,大大违反佛家宗旨,老和尚不但不敢加以劝阻,还要管他们烧菜呢。
两个人正喝得高兴,突然,一个冷峻的陌生声音传进两入耳朵。两人一连喝了几大碗酒,已有点酒意,听到异声,反应不免迟钝一些,及至侧望,已看到一个年青人站在身边不到五尺。
陆爷他们两个吃这一惊可真不小,忍不住“啊”声惊叫,旋即喝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两道锐利目光直射对方,等待对方回答。
那青年冷然说:“你不是约了姓方的明天见面?他不放心,所以请我先来探探你们,看你们安的什么心肠。”
陆爷一脸猜疑地问:“你是姓方的派来的?你是什么人?叫什么?说!”
“陆爷,你听得不大清楚,姓方的是请我来的,不是派来的,他还没有这份权力,可以支派得我。”
“那不是一样?”
“不一样,派我来,他是上令,我是下属,他派我,我不能反抗,不敢不来;请我来,其权在我,来与不来,由我而定,怎会一样。”
“那么,你不是他的下属?你是哪位?”
“陆爷,你不必问,我不会说的。再说,我就是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彭连新第一次插嘴:“你连姓名也不肯说,你以为我们会让你走吗?”
“对不起,我从来未想过这一点,因为,我从来就不考虑有人能够留得住我,假如我不愿留下的话。”
“好狂妄的小子?你是谁的门下!你师父是怎样教你的?目无前辈!”
“前辈?谁是前辈?论师门,你我全无关连,谈不上辈份,你只怕要比我差了三截呢!所以,你最好是别提什么前辈后辈。”
“住口!你好狂!我就替你师门教训教训你这不懂礼貌,不识尊卑的小辈!”
“笑话!谁是小辈?我提两个人你就明白了,阴魂不散谷长春你听说过了?沉雷手范正罡这个人你听说过了?你的辈份比他们如何?他们都比我低了两辈!”
彭连新听了暗暗吃惊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否真比对方低了两辈,但这两个都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辈份甚高,这小子居然敢呼两人绰号与姓名,可见确有点来头,不容轻视。彭、陆两个有此心理负担,口气也变了,不再如先前那么气焰万丈了。
陆志豪问道:“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那你怎知道比他们高出两辈?”
“我这么想行不行?我这么说说,行不行?”
彭连新听得大为震怒,认为对方是存心开他的玩笑,所以震怒,一抖手,两根筷子便向对方掷去,筷子又快又准,分刺对方双眼,甚为狠毒。对方“哎呀”一声,双手掩面,两根筷子就由他指缝插进去,看情形,这青年小子是被刺中双眼了。彭连新嘿嘿冷笑说:“臭小子,叫你知道对长辈无礼的结果并不好受,你记住!”声落杯起,擎起酒杯喝酒。
彭连新酒杯刚刚擎起凑近唇边,突然“叮”一声响,他的酒杯被碰得震高了两寸左右,一大杯酒全泼向他双眼。事出仓促,他正张眼注视,恰巧被酒泼满了双眼。酒有制激性,眼睛受不了刺激,痛得他哇哇叫,双手猛揩双眼,口中大叫智空,喝他打一盆水来。陆志豪站起来,挺身挡拦那个年青人,提防他乘人之危偷袭彭连新。
这年青人是凌起石。他不屑地瞟陆志豪一眼,愤然说,“米粒之珠,也想放光,不是笑话!”
陆志豪知道是说自己,大为震怒,但他看出对方不是等闲人物,不敢生事,只好强忍了。
不一会,智空捧了一盆水出来,彭连新非但不道谢半句,还责骂他水不够热,智空老和尚惧于彭连新之威,不敢回驳半句,凌起石看不过眼,冷然道:“真是人善被人欺,你是什么东西敢骂人家?你又不是出家人,鹊巢鸠占,还好意思再说这种话,怪不得姓方的信不过你们,要请我来监视你们了!”
“臭小子,你别以为自己好了不起,你不过暗算成功罢了,算什么英雄?”
“姓彭的,你说得真对,我不是英雄,不过,你是狗熊,我不是英雄,还是个人,你是狗熊,却是禽兽,是畜牲,你不是人!”
“陆志豪,你还在等什么?给我打呀,还不动手,等什么?”
“姓彭的,你这不是借刀杀人?你不是跟姓陆的有仇吧?你叫他跟我动手等于叫他送死,你想借刀杀人,坐收渔人之利?你好狠心啊,自己贪生怕死,不敢动手,却指使别人动手,多阴险啊!”
陆志豪本来就怕出手,再听了凌起石这几句话之后,更不愿出手了。但他不敢公然反抗,便只好不出声,任由得彭连新怨骂。
凌起石静静的站着看彭连新骂阵,等到他们话声稍顿,他便笑问:“人家饮酒你也饮酒,人家用口饮,你却用眼晴饮,多趣怪!可惜你学得未到家,一杯酒也饮不了,就要向人低头,多么丢人,我说你呀,比姓陆的差了一大截呢!”
“老禅师,夜已深,你去睡吧,这里的事有我,不必你理会了。”凌起石劝智空和尚去睡,彭连新趁他们背向自己,认为是好机会,捧起一盆水就朝凌起石泼过去,似是想把他变成落汤鸡,怎知一抬手,水刚离盆,就觉得眼神一花,一盆水泼出去,已经不见了凌起石,一盆水疾朝陈志豪身上泼去。
陆志豪不虞如此,一急之下,躲避已来不及,只好吐掌击去,掌风劲厉,把一盆水大半击得激射飞溅,有的竟反射到彭连新身上呢,他们两个狼狈万分,凌起石却在一旁作壁上观。
彭连新这时已经用热水洗净眼中的酒,清楚地看到凌起石了,他一抬腿扫向桌子,凌起石伸手一按另一桌角,说:“你想怎的,这是人家的东西,岂可随便毁坏,你有种尽管冲着我来,何必欺善怕恶,真丢人,男子汉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彭连新被气得五内生烟,无名火高三千丈,他向陆志豪道:“今晚大约是难以善罢干休了,我们就舍命一拼!”
凌起石冷冷道:“姓彭的,是你自己要拼,还是你们都拼?你先说清楚,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干净利落,最不喜欢拖泥带水。”
“小子,我们是两个,你们也是两个,我不占你的便宜,接招!”彭连新错掌便上。
凌起石倏的退开一步,笑道:“怎么?真要动手?我是来监视你们,不是来跟你们动手的,老实说,我非常奇怪,你们与姓方的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为什么要到这地方见面?为什么?”
“为什么?姓方的没有把原因告诉你?”
“他请得我,当然告诉了我。”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世间还少有真正坦率的人,我希望听听你们怎么说。”
“原来这样!看不出你倒相当公平,也罢,我把实情告诉你吧!”彭连新带点冷嘲地说。但当他与凌起石的目光相接时,他的语气又改变了,他说他与姓方的约会,是受人之托,代人相约的,他曾欠下司徒铿一份恩情,十年了,仍未有报答,最近两人碰了头,彭连新知道司徒铿与方家有一段恩怨未了,要去找方家算账,他于是自告奋勇,代他传递消息,约斗方家的。
凌起石听了,问彭连新道:“你既然代司徒铿约斗方家,该知道司徒铿与方家因何结怨?是如海深仇,还是鸡毛蒜皮小事。”
彭连新道:“我知道姓方的与华家有旧,曾助华家对抗司徒家人,结果是杀死司徒家的长子,华家目前已无能人,司徒铿于三个月前曾去华家鞭尸,并杀了华家十七个人,算是报了仇,所以再来找方家。”
“你说的华家,可是华云峰他们一家?”
“不错,正是他们!”
“华家当年只杀了司徒铿长子,他却杀了华家十七人,还不满足,再来找方家,未免太过份吧?”
“一点也不太过!欠债还钱,还要加上利息,一点也不太过!”
“你的意思是说,一定要找方家报仇,无法化解了是不是?”
“不错,这个仇非报不可!”彭连新说。
凌起石听他说得嘴硬,又知道将是司徒铿出手,便冷然道:“那好吧,烦你们去通知司徒铿一声,叫做最好是别到场,以后也别再生事,否则,这宗事我管定了,他姓司徒的绝占不了丝毫便宜,我话已说完,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说完转身便想要离开,突然听得彭连新断喝道:“站着,你想走了?哪有这样的便宜,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这么容易!”
“你不许我走,想怎样?真要打架是不是?”
“不错,我正要教训你,叫你知道天下之大,能人不少,你现在如果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跪下来给我们叩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我们就可以饶你不死!”
“你真这么大方?那就错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你就是肯跪下来向我叩三个头,叫我三声祖宗爷,我也未必就会饶你,你那样大方待我,不是错了。”
“好小子,你实在也太狂了,看招!”彭连新吐掌疾攻,疾向凌起石的胸前印去,凌起石冷冷一笑,漫不经意的略退半步,先卸去部分劲力,再左掌一竖,掌缘向外,硬接来招,双方未碰上,彭连新已经感到虎口痛,手腕酸麻了。
彭连新想不到凌起石如此厉害,迅即撤招后退,但不见对方追击,马上又再扑上,而且双掌并发,用劲更足,口中暴喝:“再接我一招!”声出人影动,攻得倒是真快,一下子便到了凌起石面前,掌风如涛,威势惊人,由此一招,可见他内力相当强。可惜遇上的对手更是当代一流高手,功力比他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因此,彭连新身子一侧,以一掌击在凌起石的胸部,却是着手无声,如击在一堆棉花上,难以着力。彭连新是个丰于经验的人,有此感觉,便知不妙,当下再次撤招,可惜手掌如胶在凌起石的胸膛,无法抽得回去。
彭连新这时才知道碰上强敌,刚才自己的感觉完全是事实,并非幻觉,可惜已经太迟了,无法补救了。他一急之下,另一只手已把刀拔了出来,挥刀疾劈对方,希望迫退对方,再作打算。怎料到他一刀劈出,对方竟然疾退,把他也扯着走。因为事前未料到会如此,不免踉跄欲跌,步屉不稳,发出的招式也失准了。
彭连新指望陆志豪出手协助一臂之力的,没料到陆志豪竟然见死不顾,他的指望落空,万念全消了。想到自己这样死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一恨之下,便破口大骂陆志豪不够朋友?陆志豪反唇相讥,说彭连新自顾不暇,如何能做福于他,如果真有本事,也会自己先救自己脱险了。
彭连新闻言,气得更甚。
但是,彭连新正如陆志豪所说,自身难保,气也没有用。凌起石冷眼旁观,忽然笑道:“姓彭的,你有眼无珠,才会结交这样的朋友,你受得也够了,今晚我不杀你,等你与姓方的事了结之后,我再找你算账也不迟,你去吧!”抬手一拨拨开彭连新的手掌,使他出脱控制,恢复自由。
陆志豪万万想不到凌起石会如此说,来此一记奇招妙着,以致他难以应付,心一慌,反身便逃。彭连新恨他不够朋友,本来要追地理论的,只因与凌起石拼内功消耗不少真元,一时难以补充,追也未必追得上,追上了也未必准能获胜,不如不追,先调养好自己再理会其他。因此,他眼望着陆志豪逃出寺外,也只是恨恨地叹一口气便算了。
凌起石对他说:“姓彭的,你自己看到了,这就是你的所谓好朋友了,经过这一次之后,你应该受到教训,知所取舍了,你如果要走,你可以离去,我不会留住你,你要是不走,也可以留到天亮,但天亮之后你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我便不客气了,希望你自己记着,别弄得大家没趣,我的话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免得后悔!”
凌起石这一招用得实在漂亮,不但大出彭连新意外,智空和尚也意料不到,他在一旁不断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表示对凌起石这一措施无限支持。
智空烹了一壶上好浓茶,以茶代酒,与凌起石两个在禅房促膝谈心。一老一少,年纪差了一大段,但话的内容却是上下古今,天南地北,谈得很投契。凌起石对古今英雄,江湖人物的生平,趣事,知之甚详,对答如流,有的人物与问题!智空和尚也无法解答,但凌起石却随口而出,见闻之广,智空亦愧不如。
智空本是文人,曾中进士,后来因为一场火灾,父母惨被烧死,妻子也给恶霸抢走,后来不屈而死。他本拟告到皇帝处,来一个告御状,他的同案却怕了当朝权贵,不肯联手,其中有几位满腔热血,可惜人数不多,他自料未必斗得过恶霸在朝的舅父户部尚书,自己一家已死,再多死一位并不重要,但连累许多同案,实是不忍,所以悄然出家,当了和尚,还布下疑阵,让人家误会他自尽呢。
“大师,你不曾想到报仇?”凌起石问。
“想过,但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报得了仇?再说,我后来当了和尚,对这问题也想通了,觉得冤冤相报,实在没有了期,我家破人亡,已经很惨了,何必再令别人也像我一样,所以,出家了几年之后,报仇之念便没有了。”
“你说得很对,我也是一个不主张胡乱报仇的,我会杀人,但不一定是为了报仇!”
智空和尚点头道:“施主年纪轻轻有此想法,实是慧根,十分难得!只是有一点老衲还是不明,请施主启示。”
凌起石道:“大师何事不明?请说!只要我懂得,一定奉告。”
“刚才施主说不主张胡乱报仇,又说要杀人,这是何故?老衲实在不明白。”
“大师,这是两件事,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有一个奸官、恶霸、淫贼,他虽然是个人,但已实在属于禽兽,只会害人,留他在世上,就有许多好人要被他蹂躏,这样的人,即使我与他无怨无仇,甚至他对我有恩,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会把他杀掉。假如一个人无意中误杀了人,或者虽是有意,杀的却是应杀的人,则被杀者虽然是我的亲友,我亦会原谅他,不会找他报仇。”
“好!好!施主明辨是非,公而废私,正是我佛心肠。
施主,今晚一会,使老衲茅塞顿开。过去,老衲常在杀生这问题上想不通,现在可明白了,杀生有时也是必要的,佛虽有善心,要普渡众生,但有时也不能不杀生的,这话很对,老衲感激不尽。”
“大师过奖了,我实在愧不敢当。不过,当此乱世,坏人实在不少,大师若无防身本领,在此荒野之地,实在很危险,我有一套防身之术,大师若果不弃,我愿相传,只消三两个时辰,大师便可以领会,今后勤修,自有防身之功,不知大师可愿意学?”
“施主恩惠及于老衲,老衲当代施主诵经以佑施主,使能多救世人,愿施主有所指导!”
“大师不必客气,请先听我解释,再看我动作。”凌起石把一套练内功的方法详细加以解释和示范。
老和尚已经记住,凌起石又教他盘膝练功,并教他站功与行功,老和尚到底是进土出身,理解力较强,很快就领悟,还能相当准确地学习动作。
凌起石很有耐心地指导老和尚练习内功的方法,前后半个时辰末到,老和尚已经可以颇为正确地练习了。凌起石甚为高兴,对老和尚的悟力大为赞赏。老和尚也高兴自己有此聪明。
老和尚练了一会,忽有所悟地说:“施主,夜深了,你还是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练了,有不懂的,明早再向你请教好了。”
“大师倦了,明天再练吧!”凌起石说。
“不!老衲年来睡得狠少,准备多练些时再睡,否则,施主离开之后,老衲再发现困难就无法求教了。”
“大师说得对,你练好了,我这个人有点怪,可以三天五天不睡,也可以一睡三天五天,你不必理我,到了我要睡时,我会睡的。”
智空和尚闻言笑道:“施主真是奇人。”说完继续练功了。
凌起石自己也练,发觉智空和尚有什么地方练得不对便加以指点,两个一直练到五更,居然精神如常,全无倦容。
五更的时侯,凌起石告辞了,智空留不住,只好送行。凌起石濒分手时对智空和尚说:“大师,我这手艺你如果继续不缀,不但足以强身防身,半年之后,还有驱狼伏虎之能,到时,纵有坏人相袭,你也足以自卫了!愿你勤练不缀,得以防身!”说完话,依照老和尚的话,沿着小路直向方家园去。
方家园的人这时正因为应约问题烦恼,不知如何应付。他们自从接得彭连新的挑战书之后就开始不安,忙着想办法了,可惜想来想去总想不到好办法。这一天若再不想到办法,翌日就要应约了。方家知道对方是十分可怕的人物,原不想与对方结怨,更不想应对方挑战,可是人要面,人家找上门来,不应战太丢脸了,实在办不到,至于结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有一次方火生碰上一个汉子欺负一个女人,方火生碰上了,看不过眼,上前干涉,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结果是方火生胜了,解了妇人之危,还送了她一程,这一来,他便与那个汉子结下梁子了。
方火生那时只有二十多岁,血气方刚,一腔热血,一副侠义心肠,对于救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后悔。事实他是因为那一次千里送蛾眉,获得女方青睐,自己已名花有主,相见恨晚,但却介绍妹妹和方火生相识,终于结成夫妇,所以他不后悔。
方火生此时有一子两女,女一大一小,子居中,十七岁了。方火生对他十分宝贝,这一夜,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的。午夜已经过去一半,天快亮了,方火生派出人手注意周围,他自己则把儿子叫到跟前,对他说出自己早年结怨于人的原因,安排儿女迅速离去。
方明不同意爹爹的退缩办法,说:“爹,我不走!你并没有错,为什么还要怕他?我不信他是有三头六臂,可以必胜!”
“阿明,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凭什么跟人家打?凭什么说这句话?”
“爹不是说,早年曾经打败了他,还怕他什么?”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他摸不清我的门路,便吃了亏,现在,他经过二十多年勤修苦练,武功大进,在这日子里我却虚度岁月,并无认真练过,比较之下我实在难以和他对抗,我不行,你更不行了!在此情形下,还不快走等什么?”
方明听了还是不服,道:“爹,你这样做只会增敌人志气,减自己威风,你又何必呢?敌人是不会如此仁慈就此住手的!他只会变本加厉,更瞧我们不起,更残酷地对付我们!这不是个好办法呀,爹!”
“不!你年纪轻,不明白的了,快去准备吧,天亮就起程!”
方明无论如何也难以同意爹爹的意见,不肯离开。
方明不忿地说:“爹,你早年那么英雄,怎么现在这样怕事?爹,我也不小了,应该可以替你分忧啦!我才不怕他是狼是虎!何况还有姐姐,我就不信三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人!我不走,我要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阿明,你有这份孝心,要替我分忧,我十分高兴,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们方家唯一传宗接代的人,你只有十多岁,怎当得起敌人的狂烈拼命?再说,有你在身边,我必然分心,便变成你不但帮不了我,反而牵制了我,至于你姐姐,她已有了婆家,不是我们方家的人了,我怎能要她冒这个险,而且她是个女子,敌人是毫无人性的淫贼,我怎放心叫你姐姐留下,至于三个人对付一个,这话更不能提,你忘了,那是一件丢脸的事!何况敌人未必就只有一个人,更非我们三人可敌!你们快收拾去吧!”
方明本不愿意,却还是点头了。但他并没有就走,仍然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方火生忽有所悟的说:“阿明,你等一等!”说完就转到后堂去,去干什么,方明当然不知道,只有感到奇怪。
方火生转入后堂大约盏茶工夫,便取出一个包袱与一柄剑出来,他把剑递给儿子,道:“这一柄是‘追风剑’,爹早年闯荡扛湖,就是用这一柄剑,你现在年纪还小,气力不够大,是不能用的,过得两三年,你长大之后,便可以使用了。阿明,这是你外公给我的剑,你要好好保存它!”
“这一个小包袱是给你姐姐的。她可以用它养活你们,只要你们不大吃大喝,好好使用,足够你们用几年,你到时应该可以自立,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你要好好地劝姐姐!你虽然是弟弟,却是个男子汉,你必须好好照顾姐姐和妹妹!明白吗?”
“我明白,爹!”
“你明白就好,去吧!我不想再见你姐姐了!”
“爹,你跟我们一起走不行吗?你是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
“我不能走!我不能丢自己的脸,也不能丢我们方家与师门的脸!我必须留下来,是晴是雨,都该由我应付,去承担!你回去吧,我留下来等他们来!”
“爹,你不走,又以少敌多,这怎么行?爹,我无论如何也不走的,我知道姐姐一定也不答应的!”
“阿明,你怎么这样不明白?你留下来只会使爹分心,决不能帮爹的忙!走吧,快去收拾行囊吧,天快要亮了!”
方火生不断催促儿子方明去收拾行李,方明却依恋着不肯走,耽延着时间。方火生情急了,发脾气了,厉声说:“阿明,你听不听爹的话?走不走?如果不走就别叫我做爹,我没有这样不听话的儿子!”
“爹,只恨我是个女儿,不能替爹分忧,弟弟妹妹又年幼,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弟弟和妹妹,有我阿蓉活着,决不会叫他们挨饥抵寒,我们走了,你老人家好好歇歇吧!”
方蓉突然出现,先安慰了茬老,又对弟弟说:“阿明,走,不要激爹了,我们收拾东西去,你跟我来。”
方火生强忍热泪,女儿一走,他就支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了,望着儿女的背影,深深叹气,自语道:“阿蓉,阿明,不是爹忍心,爹实在没办法,蓉儿、明儿,爹对不起你们,你们能够明白爹的苦心,肯原谅爹吗?”
方蓉姐弟听不到爹的话,正在房中收拾东西,突然听得有个陌生的声音问:“阿明,你想不想救你爹!”
阿明本能地回答:“当然想,你能救我爹?”
“我当然可以,只要你肯听我的话,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真的?”方明惊喜交集地反问:“你说,我一定听。”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对我爹说?是否想骗人!”方蓉年纪到底大些,想得比较周详。
“你是方蓉是不是?我用不着骗你,你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平日来往的朋友都怕死,躲起来不肯帮他,找再不出手,他必被敌人所杀。我若要杀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你爹也救不了你,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何故杀害你们?我与张三刀也无仇无怨,不想动手杀他,但你们却可以杀他,你若果相信,就快跟我走,我教你一个杀死张三刀,救你爹爹的办法,若果不信,拉倒,我也不勉强你。”凌起石说。
方蓉细想凌起石的话,觉得大有道理,不免心动。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爹爹的了。于是问道:“你说的张三刀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我爹?”
“张三刀就是你爹口中的淫贼,你们要不要救你爹?我要走了。”
“大哥,你别走,你教我吧!”方明不等姊姊表示意见,先说话了。并且,声出人现,很快就出了门外。
“阿明,你先留给爹一张字条,说你有事外出,很快就会回去,你爹看了才知道。大约明日午后你就可以回来,到时,就不用怕张三刀了。”凌起石说。
“好!我马上就写。”方明又窜回房去,几乎与姊姊撞个满怀。
方蓉和弟弟再次出到房外,外边已经有个年青人等着他们,她心头一动。
方蓉暗想:“怎么这样年青?他真有办法?不会是安下什么坏心肠吧?”正想着,凌起石已到了她的面前了,他说:“时候不早,该走了。”双手一伸,左手抓着方明,右手抓着方蓉,方明倒没什么,方蓉一闪没闪得开,玉臂给抓着,勃然大怒,羞恨交并地喝叱:“你干什么!”对方没有回答,一声“走”,她便觉得身子凌空,恍如腾云驾雾,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飞呀飞的飞着,过了一会,耳边听得凌起石说:“到了!”身子顿时停下来,被抓着的玉臂也放开了。
“这是哪里?”方明问。
“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方蓉说。
“你们不是想救你爹吗?我带你们来练功夫呀,你们并排坐着,臂贴臂,靠紧一点,放松心怀,勿存杂念,我先助你们五年功力,坐稳了。”他双手分按在方蓉姐弟后心,方蓉芳心一颤,已觉一股柔暖的血液在身上迅速运转,感到浑身舒坦,前所未有,心知他所言不假,确是以本身真力传给她,疑虑一消,血流更畅。片刻之后,觉得凌起石的掌心在后心轻轻地按揉,感受又自不同,但为时甚短促,她正觉得舒服,他已经撒手了。
“好了,你们已经比刚才增了五年功力了,你们稍坐一会,再起来跟我练功。”凌起石说。
一会,凌起石教他们走圈,他走着,他们跟着,一边走一边解说,左一步,右一步,左两步,右三步,进五步,退四步,他只教他们走,方蓉姊弟走着记着,直至背得出来,走得纯熟无误了,凌起石才叫他们歇息,教他们练功,跟着又是走步,这样反反复复,直至午夜后才送他们回去,他们回到方家,已经是寅牌时候了。
方火生自然问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也不隐瞒,直说不讳,方火生自然不信,方蓉说道:“爹,我看那个人不是欺骗我们,正如他所说,他与我们无仇无怨,不会加害我们,若要加害,不过举手之劳,我们绝非他对手。他说我与弟弟二人联手,已是可对付张三刀,是真是假,我们当然不知道,爹爹何不一试我们的功力。”
“蓉儿你也说的是,好,我且试你们一试,接着!”双掌疾发,分击两个儿女。
方蓉姊弟要表现自己功力,取信爹爹,当然不会留力,双方还没有接实,方火生已觉劲力如涛涌来,急忙点足疾退丈外,还是被震退一步,心头为之骇然,脸色也变了,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半夜一日时光,就进境这么大?不可能!”
“爹,你看怎样?我们打不打得过张三刀?”方蓉问。
“教你们的是什么人?多大年纪?叫什么?为什么要教你们?快对爹说。”方火生急于要查明底细。
方火生急于要知道指导儿女武功的是什么人,但方蓉方明两姐弟却不知道凌起石的姓名,更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此外一无所知。
“这就奇了,他是什么人呢?”方火生沉吟自语,怎也猜不出是什么人。
方明再问:“爹,你看我与姐姐的功力如何?可打得过张三刀?”
方火生茫然地说:“不知道,以当年来说,他不及你爹,你们能胜过爹,应该可以胜地,但隔了这么久,他矢志报仇,必然苦练武功,进境必大,非爹可及,否则,他不会再来,因此,你们能不能打得过他,爹也难知道。”稍顿,又问:“那个人除了教你们练功之外,还教你们什么?比如刀啦,剑啦!”
“没有,他只教我们走路。”方明说。
“什么?他只是教你们走路?”
“爹,他是教我与弟弟走圈子,说是我们走惯了,走熟了之后,与弟弟联手应敌,就大有用处,他说已见过我们的招式,不用再教了,也来不及,就用我们自己的招式,配合他所教的步法,张三刀便难应付得了。”方蓉说。
“他教你们怎样走法?你走给我看看。”
方明道:“他教我们走的甚为古怪,忽而走前,忽又退后,走向左。又走向右,我也说不来,姐姐,你记得吗?”
“记得!怎会不记得,这是关系爹的生死荣辱,也关系我们生死存亡的大事,怎能记不得,爹,你看看,就是这样,前、后、进、退、左、右。”方蓉在厅中小步地走给方火生看,但方火生也看不出奥妙在什么地方,问,“阿明,你又学了些什么?”
“我跟姐姐一样学,也是这些。”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