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感恩图报 慨赠爱情珠诛凶灭丑 失陷飞鱼山
“哎呀,杀人啦!”另一个由墙孔内望,也惊叫了。
老魏死了。他是死在拼命一掌之后,消失了的暗劲陡然重来,而且更为狂烈,更为难御。他就在这情形下给压得窒息了,血向上涌,七孔流血死了。
服务店的人去报告地保时,凌起石、吕玉娘两个已经骑上自己的马,上路了。
路上,吕玉娘问:“大哥,你怎么放走那个花艳娘了?你真让她去查查五毒的事?”
“当然不是,如果为了这种事,我才不会放走她,她信与不信,对我们有什么关系。”凌起石说。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
“你想想,或者会想得出来。”
“我已想了许久,想不到。”
“你猜猜,她会到什么地方去?”
“哦,你是叫她去通风报讯,说我们就快来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孙子兵法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善为利用,就有无穷力量,我就是利用敌人疑真疑假的心理去对付他们。”
“我不同意,我是以为偷袭比明刀明枪总是较为容易得手!”
“你别说得太肯定,到时自会明白我的做法有用,我们已经迟了许久,该快进一程了。”
凌起石与吕玉娘两个所骑的都是一等快马,善知人意,不用鞭策,只要双脚稍稍的用力,它就会发力疾驰,其快似飞。
吕玉娘忽然雅兴大发,说道:“可惜我不懂得吟诗,要不,我一定吟首诗纪念今晚的事。”
“你不会吟诗,可以唱歌呀!玉娘,你唱支歌给我听听好不好?”凌起石笑道。
“唱歌?你还嫌没人知道我们,要打锣打鼓?”
“打锣打鼓有什么不好?我们已经走出了五十里外了,还怕什么人知道?”
“已经走了五十里?这么快?”
“是的,你不知道,我们坐骑……”凌起石说到坐骑,吕玉娘的坐骑突然站定不前,前脚踢起老高,人立而起。
她不虞有此,几乎跌下马来。
凌起石说道:“玉娘,奔马不前,必有古怪,你留意着点,我过去看看。”
“好!你要小心!”
“你放心。”凌起石一跃下马,向前走去。
突然有四五只猴子向他走过来,吱吱叫道。凌起石抓住一只,问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它点点头。
凌起石又问道:“你们遇到了克星,是有了危险,是不是?”它又点点头。
凌起石再问:“你叫我去帮你,对不对?”它又点头。
凌起石于是说:“那么你带路吧!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帮你们。”几只猴子听了甚为高兴地吱吱叫着跳而去。
凌起石跟着猴子走进路旁的密林,很快就臭到一股腥臭气味,十分难闻。凌起石皱了一下眉头,塞了一颗小药丸入口中。
再走出十丈左右,他着到一群猴子正远远地围着一条金色的大蛇乱叫乱跳,却不敢走近去,似乎很害怕它。
给凌起石引路的小猴,此时猛扯凌起石的裤管,凌起石叫它通知其他猴子避远一点,他才好同金蛇动手。小猴果然灵通,急急叫嚷,转眼之间,所有的猴子都爬上了树,躲远了。
凌起石对这条金色大蛇也心存顾忌,不敢稍存大意,他一步一步的向它走过去,并且留意四周的变化。果然不出所料,金色蛇附近有许多小蛇,纷纷扑向凌起石。
凌起石足尖一挑挑起一块石头,接住一捏,便向四周围一打出去,于是,不少小蛇披打死了。
一连打儿次石子,打死了不少小蛇,小蛇对凌起石也有了顾忌,不敢走得太近了,金色大蛇也被激怒了。
这条金色大蛇不算太大,身部只有汤碗那么粗,约有二丈左右,头部特别大,额上有一大黑印,突然印上黑色,特别显眼。
它似乎知道凌起石是个劲敌,所以也十分小心,头尾并进,当头部距离凌起石不及二丈的时候,突然窜前了三尺以上,张口喷出一口气。
凌起石不敢冒险,暗中运劲,用掌风把毒气迫过一边,向旁散去。但是,就在这一刹间,蛇尾陡然疾发,夹有极大劲力,狂向凌起石腰部扫去。
看它那凶势,大有摧山裂石之能。凌起石有心一试它的力量,把左手沉下去,用臂部接下了,感到一阵微痛,双足也几乎站立不稳,暗暗吃了一惊。
但是,那条金蛇似乎受创更甚,整条蛇滚翻不已,可知它是感到痛楚。凌起石身形一闪,突然抢到另一个方位,刚刚站定,金色蛇果然向那儿逃窜。凌起石向它一掌拍去。金色蛇也十分凶悍,不但不追,嘴一张,又喷出口气,并且扑了过去,要咬凌起石,凌起石想不到它会如此顽强,竟然受得起自己的攻击,心头一震,马上改变主意,再发第二掌,用劲也更猛。金色蛇中政掌风,立即垂下了头,跌在地上,但并没有死,一连翻滚了儿个向背,结果,又抬起头来,再向凌起石猛扑。凌起石恨极了,也有点惊惧于金色大蛇的强悍,双掌并发,又一次把它击倒,并且抢扑上去把它抓住。不料这一来,竟给金色蛇缠住了。虽然他抓住蛇头未放,他的手也几乎给缠住了。
凌起石一直处在上风,那些猴子都看得十分开心,吱吱叫,跳来跳去,互相嘻戏,及至看到凌起石被蛇缠住不放,都改为哀鸣,再无欢跃的了。有不懂事的小猴吱叫嬉戏,也给大只的喝止,不敢动了。
蛇身越缠越紧,似乎凌起石已无法支持了,那几只带引凌起石来的猴子已经去找吕玉娘帮忙了。
突然,凌起石的目光一凝,双手紧扼蛇头,缠在他身上的蛇身流血了,越流越多,终于碎断了,分成了四段掉到地下,自然,金色蛇至此已死亡,蛇头也不能再为害于人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结果,以至群猴肃然无哗,凌起石双手仍然扼实蛇头,静静的站着,没有开声。
吕玉娘得到猴子的通知,赶来了,看到数段大蛇,血流一地,凌起石又浑身血污,不禁大惊失色,惊叫“大哥”,顾不得血腥污秽,抢到凌起石身边。凌起石正缓缓的喘气,低说:“别慌!我没事!不过,好险啊!”伸手想干什么,才知道手中仍然扼着蛇头,为之失笑。
“丢掉它呀,还不把它丢掉!”吕玉娘要凌起石把蛇头丢了,凌起石笑说:“不,这是一条怪异的大蛇,可能会有珠!”他不敢勉强用劲,以剑把蛇头劈开,用手一撕把蛇头撕成两半,果然有一颗又圆又大的红色珠子掉出来。凌起石用指甲把紧缠蛇珠的血丝都除去了,蛇珠显得更为光彩。且透发出一种微弱的幽香。
“玉娘,这蛇珠能解百毒,你带在身边,便百毒难侵的了,若果饮食中毒,只要把它含在口中,或用舌尖舔几下便可解毒,再不,把它浸在水中,把水饮下,也可以解毒了。你好好把它收好了。”
“它虽然可以解百毒,却是你用生命把它换回来的!你大约是为替我取这蛇毒才如此博命吧?下次千万不可!任是天下间别人认为最可贵的东西,在我眼中都是比不上你的生命,你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其实我不仅是为了你!我知道这条蛇必然杀害了许多生物,其中不少猴子已死在它口中,我不愿再见此类惨事发生,所以决心杀它!”
“不过,我本来可以用剑杀它的,若果用剑,我深信很快就可以把它杀死了,但是这样做,必然会损坏这蛇珠的功能,亦自信可以杀它,所以徒手,我所以紧扼蛇头,为的就是把它精血迫到头上,注入珠中,想不到几乎被它缠倒。”
“我们走吧,我一身是血,你慢点来,我先去更衣。”
一群猴子感激凌起石,给他摘来许多精美果实,还尾随送他们一程。
这一天,他们在山路上走了一天,在一家猎户家过了一夜,翌日途中遇上一群结伴同行的客人,凌起石是两手无寸铁的,吕玉娘又是个女的,他们瞧不起他俩,凌起石低声下气的求加入他们行列,也好有个照应,他们戴上了高帽子,在兴头上,也不再拒凌吕于千里之外了。
这一班共有十二个人,有药商,有盐商,有山货商,有保镖的,也有退休的镖师。有钱的商人为了安全,共同请了保镖,其中药商与盐商,更请有私人保镖呢。因此,十二人当中,有四个是保镖,两个是退休镖师,另外的八个才是客商。
十二个全是男人,保镖粗言惯了,冲口而出;有钱人多自傲,以为财可通神,说话多带轻薄,这一来,可使吕玉娘尴尬了。
吕玉娘虽然只身入江湖,到底是出身官臣之家,又是个少女,对于粗言秽语听不惯,所以心中极不高兴,凌起石见此,只好和她走在后面,远离大队二十丈外。这样,便不理会他们说什么了。
吕玉娘年轻美貌,那些男子汉都对她有好感,想亲近下她,却找不到借口,便故意诸多做作,目的是在引起她的注意,用以吸引她。
但吕玉娘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跟着不算英俊的凌起石,怎叫他们不愤,迁怒于凌起石,要找凌起石出气,叫他好看了。
一个长如马脸的汉子先开口了,道:“嗯,姓石的,你不是说跟我们一起的?怎么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还不见你科款?你想白占我们便宜不是?”
马脸人的语气十分认真,不似说笑。
凌起石接装着愕然问:“怎么?要科款?科什么款?”
“我们请了镖师保镖,以保沿途平安,当然要钱,你既然要加进来,自然也要科款了。”
“你们本来就请了镖师的,我不加入,你们也是已经请了,你们一样请了,怎么要我科款?”
“傻小子,你倒不傻呢?我们请,是我们的事,不关你事,你要加进来,托庇我们,就要科款,要是你不科款……”
“那又怎么?大叔,我不过沾光沾光,可没占你们便宜啊!”
“还说不占我们便宜?我们科款请镖师,你要白沾光,这不是占我们便宜是什么,臭小子,我警告你,要是你不愿意科款,就别跟着我们。”
“我们不是不科,第一,我们没有许多钱带在身上,想科也没有钱;第二,人是你们请定在先的,不是为我们才请的,要我们科款,实在不公平了!”
“臭小子,我再提醒你一次,如果你不立刻科款五十两银子,就给我们滚得远远的,不要跟我们,不要再给我们瞧见,听到了没有?”
“笑话!这路是你的?只许你们走,不许别人走,是不是?”吕玉娘一直不出声,这时也忍不住开口了。
她的语气虽然有点怒,但她的声音却恍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得很,那群汉子听到十分受用。
但是,她只说了这几句,不再说了,因此那些大汉大为失望,转而又迁怒于凌起石。
一个头尖窄额的家伙问凌起石道:“姓石的,我们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你到底科不科款?”
凌起石道:“你走路,我也走路,你没道理不准我走,你怕我们跟着你们,你们可以歇下来,让我先走,你要我歇下来不走,办不到。”
那班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凌起石和吕玉娘先走。
突然,一声虎啸传来,震得山摇地动,兽窜鸟飞,马脸人他们一班人都大惊失色。老虎不愧为兽中之王,只是那一声啸叫,已吓坏人了,一头老虎出现对面山头。
老虎出现了,几个人都伏在地上,不敢稍动。
对面山虎啸再起,山头又多了一只猛虎,各人更是怯惧了。
马脸人忽然叫道:“看,它下来了!”各人心头狂跳,有人几乎吓晕,有人主张逃走,争执未决。
尖头窄额的惊呼道:“瞧!那小子给老虎咬死了。”
各人望去,果然看到凌起石给老虎咬着还上了山顶,之后,吕玉娘也给另一只老虎咬着也上了山顶,不见了,连他们的坐骑也不见了。
这是一个骇人的事故,药商抱怨马脸人与尖头窄额那家伙,说如果不是他们迫走了凌起石与吕玉娘,就不会惨遭虎吻,他自然是替吕玉娘惋惜。
老虎在对面山头失踪之后,过了许久,各人才敢起程,但还是战战兢兢,冷汗暗流不已。
好不容易走过了这座山,到了一个村庄,各人才透一口气,这才真正放下心事。这一晚,各人的话题就绕在凌起石吕玉娘二人身上。
这一班都是唯利是图,不知仁义为何物的家伙,他们感到惋惜的只是吕玉娘一个人,因为她年轻貌美,各人都对她有企图,希望在她身上揩点便宜,但未能得手,所以觉得可惜,至于凌起石的惨遇,就没有人去理会了。
马脸人曾经受到各人的指责,心中极不满意,喝了几杯之后,发牢骚了,他说凌起石之灾,是由于他孤寒,不肯科款,假如他肯科一份费用,便不会有此种事故发生,所以他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人。
“我也这么想,那丫头长得真美,谁舍得她死去?我也舍不得她死去的啊,但他们孤寒,不肯科款,这是他自己找死,怎能怪得我们?”尖头窄额那家伙支持马脸人。
马脸人见有人支持,更加口硬,几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连他们的主子一一盐商、药商和山货商等都骂了。
盐商道:“过去的不要再提了,快点睡觉吧,明天还要赴路呢,睡吧!”他一声催促,各人果然不出声。
各人都很疲倦,倒下去,很快就大家都睡着了,例外的只有盐商、药商和山货商几个老板级的几个人,他们是睡不着,担心会有贼人夜袭,更担心明天会有什么不幸。
他们就是这祥,总是无端端的在担心,有时看到一只老鼠,就会担心是什么预兆,他们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因为他们有钱。
一夜无事,平平静静地过去了,翌日天色微明,他们便起来了。
本来,出门人要予人方便,钱银使得疏爽一点的,但有钱人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视财如命,他们把一文钱也看得如月亮一样大,所以孤寒得很。他们也不例外,在人家的地方住了一夜,不但不付房租,临走还拿走了人家的木棍作拐杖呢。
他们出了村外,各人都有占了别人便宜的一种感觉。
早上,天色虽然大亮,却有浓雾,对较远的事物看不清楚,又害怕遇上毒蛇猛兽,而这种害人的东西却多得很,因此他们担心是很自然的。
时渐晏,雾惭散,突然,马脸人惊叫起来:“你们看,那不是姓石那小子?”
“这是虎伥!我们这一回必死了,虎怅是引老虎来食我们的!”药商这么一嚷,各人都心寒了。马脸人向前一指,有的人眼尖,看到两道黑影闪了过去,有的眼钝,并没看到什么。因为对方实在跑得太快了,而且又是浓雾初散,散而未尽,仍然障碍着人们的视线,所以药商他们看得并很不清楚,无法肯定是凌起石和吕玉娘,有的根本看不到有什么人影。
山货商就曾这样问过:“你是真看到那小子?真是他?没有看错?”
马脸人被问得一怔,道:“这个可不敢说!雾这么大,怎能看得清清楚楚?”
山货商道:“这是说,可能是他们,也可能不是他们,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错!”
“那么,我们又怕什么?我们有这许多人,却怕两个无藉无名的小辈!传出去,也给人笑话!”
“我知道!可是,他变为虎伥,我们不是怕他们,是怕老虎!”
“我们十几个人,差不多半数都有一身武功,马老师你更是一流身手,怎么也给几只老虎吓坏了!”
“你以为我会怕老虎?这就错了!我不是自己怕,我是为了大家!”
“为了大家?”
“是呀,我是为了人家!我是负有保卫大家的责任的,这个责任不小呢!假如几只老虎一起扑上来,怎么办?只怕保卫不周,出了问题,我可负不起啊!”
“咦,你们看,那不是姓石的小子?还有那个女的,难道他们……”
“不错,真是他们!”
这一趟几乎大家都看到了,但仍是有一瞥时光,很快就不见了,各人正怀疑他走得这么快,突然,不知是谁惊叫一声,说:“看,老虎!”
一点不错,在凌起石走过的路上,走着几只老虎。
“怎会有几只老虎跟着他们?难道他们真成了虎伥。”
各人议论纷纷,都把话题集中在凌吕二人身上,各抒已见,猜测一通。
凌起石与吕玉娘两个又知何?他们两个另有想法。他们恨马脸他们势利与无礼,结果离开他们,但是,吕凌两个都不是记这种小怨的人,离开之后,自己就感到愉快了。凌起石原就通兽语,那第一声虎啸原来是他发出来的,不料一啸之后,突然有虎啸相和,这是出他意外的。为此,他大感兴趣,索性和它们做朋友,带着它们走。
凌起石在万松山庄曾对吕玉娘说过他会学虎啸,他就未有机会听过,这时却有机会看到了,因而引起兴趣,在凌起石的“介绍”之下,她也与老虎成了朋友了,老虎似乎也很喜欢跟她做朋友,挨着她,显得甚为亲热,大约人与兽也有相似的地方,长相漂亮的人,是更受欢迎的。
本来,虎为万兽之王,马是不敢跟它接近的,但由于凌起石懂得兽性,预先得了功夫,所以马也不怕虎,虎也不伤害马。
吕玉娘虽说已经成熟,但到底年轻,稚气未除,她想到凌起石那么一叫,虎便响应来了,她好奇心动,便要学学虎啸。
她刚张开嘴巴,还没有叫出了声,凌起石已经跃到她身边,一伸手,把她的嘴巴按住了,吓了她一跳,挣扎开后,瞪着他说:“你怎么啦!你?”
凌起石说:“你是不是想学虎啸?千万不可!你若果叫的不好,它马上会发脾气,我不怕它,到底会有麻烦,以后你要记住,在不混熟的野兽面前,千万不可轻率,如果和野兽在一起,大家混熟了又不同,这和我们在陌生人面前说话要小心,在熟朋友面前说话随便一点,道理是一样的。”
吕玉娘回嗔作喜,吐了一下舌头,扮个鬼脸,带笑地说道:“真想不到,野兽也会是这样。”
“你少和它们接触,不了解它们,其实,它们比人更加直觉,更加敏感呢!你瞪它一眼,或大声说它几句,它们都知道你的意思。你最容易见到的是狗,你想想,万松山庄那只小黑,不是十分机灵吗?”
吕玉娘回想起万松山庄中的小黑,明白地点头了。她伸手去抚虎背,轻拍虎头。
马脸人看到的便是这时候叼的起石吕玉娘两人与虎同行情况,所以惊为虎伥,确是有所根据的。
吕玉娘对老虎很快就产生了感情,一程又一程地带着它走,似乎要把它带到山外去。凌起石几次叫她不要再逗它们了,她都央求再走一程,直至快要走到平坦大路了,她才依依不舍的和老虎分别。老虎蹲着不走,她也不断回头,那情形,就如人将有远行,和亲人分手时一样。
几头老虎一直守在那里,由蹲着而站着,直至看不见他们两个了,才离开。但在它们离开之际,已经发觉马脸人等远远的来了。几头老虎,不知是感到和凌起石两个分别的悲伤,还是饿了,想找一顿吃,看到马脸人他们,使发出虎啸声,啸声不但凄厉,而且威猛,吓得马脸人等坐马倒退。
蒲老板骇然大叫:“这次惨啊,一定是虎伥带老虎来报仇了!”此语一出,各人便胆颤心寒了。
不过,他们只是虚惊一场了,老虎狂啸过后,却向山林中进去。尽管如此,各人也是冷汗遍体。
吕玉娘听到虎啸,把马勒住,使拟回头,凌起石急急把她劝住道:“千万不可!它就是不愿离去才叫的,你若再过去,只怕我也无法阻止它跟来了,我们现在不是去玩,决不能招摇。”
“它们太可爱了,我真想带它们在身边!”
“这还不容易,将来我们回转万松山庄时,带它们回去就是。啊,你看,这几只鹰,飞得真快!”凌起石仰望山间密林的上空,几只苍鹰在树木上空盘旋飞翔,自由自在,远远看去,只见它们张开双翅滑翔,似乎连动也不动,事实却不如此,不过隔得远,它的翅膀又有力,轻轻地扬动,看不清楚罢了。
吕玉娘的目光也望向天空苍鹰,心中即想着老虎,不自觉的发问:“你也能跟苍鹰做朋友吗?”
凌起石道:“不知道,苍鹰骄傲而多疑,把它自小养大是可以做朋友的,但它长得这么大,凶残成性,会不会再相信我,肯不肯飞下来跟我们做朋友就不知道了。”
“你怎不试试看!或者它肯相信你呢,你不试一下,怎知道?”
“好吧,我就试一下吧!”凌起石合笑看着她:“你可不能又如喜欢老虎一样喜欢它,你要让它们走的。”
“好的,我知道!”
凌起石于是仰首天际,发出一连串尖促的短音。音声未泯,空中几只大苍鹰已经飞了下来,在凌起石的头上十多丈处,绕飞盘旋,却不急于飞下。
凌起石伸出手去,又叫了月声,便有一头大苍鹰停在他的手肘,凌起石用他的手掌去磨它的钢嘴,幸而它不曾啄几下,否则,凌起石要挨苦了。
吕玉娘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了,怕惹火了它,给啄一下,振翅一飞,便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了。
但是,凌起石和它却十分老友,似乎是早就熟识了的,此时只是重逢。
凌起石捋它的毛,拍它的背,捏它的嘴,它都似乎十分喜悦,还轻轻啄凌起石的手颈。凌起石的手略为一抬,它就向上飞,他伸出手去,它又飞下来,有时竟是几只一齐飞下来,互相争宠的打架,嘴爪并用,但给凌起石一喝,又都乖乖的停止了,有站在他的肩上,有的站在他的手上,十分有趣。
吕玉娘虽然心动,跃跃欲试,却始终不敢,凌起石也不替它们“介绍”,也不叫她去玩大苍鹰。后来,凌起石一扬手,它们全飞了,他高啸一声,打个手势,苍鹰飞扑而下,打个回旋,在凌起石头上绕了一周,向远处飞去。
凌起石道:“这种鹰,非常凶猛,刚才所见的不过是较小的一种,还有大种的,翅膀张开,足有八九尺宽呢,一头小鹿,一头小羊,都会给它抓起来飞走。它目光锐利,记忆力强,若果在别的地方见到你,它会冲破一切飞下来和你相会的,你若果不理它,它就会发狠,啄你几下才飞走呢!你不会学它们叫,又不懂它们的意思,它若突然飞来,你必手足无措,可能会酿成一祸,所以我不敢‘介绍’它们与你相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不让我玩它们啦!”吕玉娘恍然地说。
“玉娘,你如果对这些有兴趣,我就先教你发声,详细讲解鸟兽的习性,让你先学会了,然后再跟它们打交道就容易得多了。”
“好,我一定学!”
“那就行啦,只要你学,我一定教你。”
“不知要学多久?要不要学一年?”
“这可难说,你很难在事先有个时间决定的,而且,鸟兽的种类很多,各有不同习性与声音,学起来,真不容易!其中有许多声音十分近似,但实际上却有分别,它们分得十分清楚,绝不会混乱。我就曾经混乱过,叫来的并不是我要叫的一种,我要叫的一种却没有来。”
“大哥,他们呢?怎么还不见他们?”
“他们大约怕老虎,不敢走得太快吧!别理他们,我们们走我们的。玉娘,这儿的风景真美,如果在这儿住下来,倒是个好地方!”
玉娘游目四望,果然山明水秀,山花灿烂,流水淙淙,鸟鸣蝶舞,树木葱郁,绿草如茵,不禁欢叫:“不错,真是个好地方,如果建屋,就建在那儿吧,大哥,你看,那儿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她向稍远的平地一指,看着凌起石。
凌起石笑道:“地方确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们有事在身,怎能在此住下来?再说,天下之大,好地方多着呢,昆明四季如春,风景亦佳,四川峨嵋天下秀,广西桂林的山水甲天下,三峡天险,奇景异趣特多,塞外风光另有奇景,长白积雪,长年不化,江南的风光如画,西子湖美,庐山隐,雁荡险,黄山奇,太湖浩瀚,好的地方太多了,将来你有机会去到,都会觉得难舍,怎可以处处长住?说说倒无所谓,真个长住,可就难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大哥,你走过许多地方,你觉得哪一处最好?”
“不,你猜错了,我走过的地方并不多,将来你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到各地去走走。”
“真的,你陪我?”
“你怎么啦,我不陪你,陪谁?”
“我不知道!”吕玉娘甜甜一笑,又道:“或许你会陪别的女孩子。”
“玉娘,你还不相信我?”凌起石说。
“我不知道,要等将来才知道。”
“那好吧,我们就将来再说吧!”凌起石报以一笑地说。
玉娘朝他瞟上一眼,内心涌上无限甜蜜,把马一夹,便泼刺刺狂奔一程。凌起石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也涌起一股无限的甜意,轻踢马腹,随后退上。不一会,他就追上了她,擦马过时,伸手把她拦腰的一抱,将她抱过马来,两人亲吻着,任由马继续走。
过了好一会,她低声说:“如果给那几个家伙见到了,我可羞死啦!”
“怕什么?羡慕死他才真。”
“你不怕给人看到?”
“不妨!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干他们什么事?看到又怎样?我才不怕!”
“我怕,人言可畏!”
“我们别说这些了,噫,怎么似乎有呼喝声?玉娘,我们去看看。”
“你快放开我,快!”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你讨厌?”他说完,又亲她,还轻轻抚着她。
“我讨厌你,你坏死了!”她笑着说。
不过,稍过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把她送回她的马上,两个又并辔疾驰。
她不断看着他,似乎意犹未足,希望再来一次更彻底的亲热拥吻。
“玉娘,你听,声音似乎由那边传来,我们去看看。”凌起石向一个方向指着。吕玉娘虽然还听不到声音,但她相信凌起石的耳朵,深信那边必定真有声音传来。他们便朝那个地方走去。
凌、吕两个转过一个山坳之后,吕玉娘也听到人声了,再过不久,她看到在山下的地方有一群人,人声就是由那里来的,人群中闪出刀光剑影,也有木棍之类舞动,吕玉娘肯定地说:“大哥,他们在打架。”
“是啊,不知为了什么?我们快点去看看。”
“你想劝架?是吗?”
“我也不知道,看看再说。”凌起石已经带头先走向人群了。
凌起石与吕玉娘的突然出现,使得那一班人为之愕然,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都好奇地注视着他们,把他们原来的争吵停了下来了。一刹之后,有人厉声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吕玉娘一见他神气,一听他这口气,心中就起了反感。凌起石则笑嘻嘻的,笑道:“我们是过道的,想瞧瞧热闹!你们继续你们时争吵好了,我只是瞧热闹,不会出手的,请放心!”
“走!走!有什么好瞧的,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管闲事的人!”一个额角上长了肉瘤的汉子挥手叫凌吕两个走,十分不客气。
凌起石赔笑道:“朋友!又不扰了你们,让我们开开眼界成不成?”
“妈的,好声好气叫你走你不走,等挨了打才走?真是贱骨头!”一个穿红衣服的汉子挑拨地说。
“小哥儿,你是个外乡人,犯不着淌这浑水,趁他们还没有动手,还是快走吧!”一个身穿旧蓝布的老汉轻轻地劝告凌起石。凌起石瞧他一眼,觉得他目光诚挚,神色焦惶,关注之情,溢现无遗。凝起石心头一动,就知道这一趟争吵,其中必有内情在,他没碰上,自是无话可说,既然碰上,就得管一管了。主意己定,态度变得轻松而坚定了。
对方见凌起石不走,再说:“年轻人,你还年轻,何必冒这个险呢?你大约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吧?他们是白额虎的爪牙,你犯不着去惹他们,你向前走,要经过白额虎的地方,正好趁这些混蛋未及通风报讯快点通过啊,只是,你这位朋友……”老汉的目光落在吕玉娘身上,停了口,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老大爷,这位是我妹子!有什么不妥吗?”
“本来你们是个外乡人,只要受点气,送上一点银子就可以通过了!可是你妹妹长得太美了,白额虎父子都是个好色之徒,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不过,你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与他无仇无怨,该不会加害我们!”
“唉,你真是太天真了,如果他是这样一个人,也不叫白额虎了!”
“对了,老大爷,你不是说他很凶吗?怎么你们又敢和他对抗?”
“我们与你不同,我们是本地人,无地可走的,不反抗就不能活下去……”
“老大爷,我不明白!你们不能走,更不该反抗啊!你不怕他把你们都杀了?”
“这个,谅他还不敢!”
“为什么?”凌起石真个不懂了。
“他们是不做工的,一切工作都得要靠我们!砍柴、割草,种瓜种豆,养鸡养猪,全是由我们做,杀死了我们,他们没有好处!”
“哦,原来是这样!”凌起石恍然大悟,又问:“这一次为的是什么?怎么如此紧张?”
“我们村有两个姑娘要出嫁,白额虎不许,却要两个姑娘先陪他睡觉……”
“这白额虎该死!”一直不曾出声的吕玉娘开口了。她恨恨地说:“他真是畜生,不是人!”
凌起石问:“过去有这种事发生过不?这是第一次?”
“不,不是第一次!”老人也怒容满面,激动地说道:“过去已有过许多次了,那时候,我们怕事,不敢反抗,结果,有的给糟蹋了再嫁人,有的自杀死了!”老人已忍不住流泪了,沙哑了。
“大哥,我受不了啦,这头白额虎,我非宰了他不可!你不反对?”
吕玉娘听了老汉的控诉,满腔怒火在翻腾,表示决不放过白额虎,她问凌起石反不反对,凌起石说:“我当然不反对,不过也用不着心急,这是老大爷他们的事,让他们去跟对方解决吧,解决得了那是最好,解决不了我们再插手也未迟,这样,他们才懂得团结的重要,以后遇上敌人才会团结对付。老大爷,你们按照你们的办法去抵抗白额虎的爪牙去吧,你不用怕他们,有困难时,我和妹妹会帮你们的。”
老汉一番好意劝对方走,对方没有走,却反过来要帮助他们对抗白额虎,心中大为高兴,他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但见他们听到白额虎之名,全无俱色,还说要对付他,见吕玉娘有剑在身,更相信必有来头,心更定了。
额头上有个肉瘤的汉子指着老汉喝道:“老狗才,你跟他说些什么?”
“我要请他给我们评评理,看看世间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老汉说。
“他怎么说?”
“他说你们侍势凌人,横行不法,是畜生,不是人!人是不会这样不知礼的,只有畜牲才会这样做!你们……”
“住口!老狗,你好大胆,敢骂我们寨主是畜牲,你活不了,他们也活不了。”额上有肉瘤的汉子,突然目光注视在吕玉娘脸上,露出一脸淫邪笑意。转了口风,道:“不过,她不用死,她可以活,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过舒适的日子。”
吕玉娘极为震怒,似乎想要动手了,凌起石握着她的手腕,低声说:“你何必生畜牲之气,当他狗吠便是。”
吕玉娘诘然一笑说:“不过,这是一头疯狗!”
“何止疯狗,还是癞皮的疯狗呢!”
吕玉娘更忍不住笑了。额上长着肉瘤的汉子并不聋,相隔也不远,自然听到他们的说话,也给气得眼红,向他的几个同伴说:“来,我们先收拾了这小子再跟他们算帐!”他们共有五个人,都朝凌起石走过去。
那个老汉也对他的村人说:“这两位朋友帮我们说公道话,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去帮他们,不能让他们吃亏!”
“对,陶伯伯说得对,我们去帮他们。”
“陶老爹,我听你的话!”
“我们都听陶伯伯的话!”
几十个村人都响应老汉的话,要帮凌、吕两个,凌起石摇手道:“陶老爹,你们不要过来,现在,他们冲着我兄妹来了,你们最好作壁上观,你们不用替我们担心,打得过,我们才打;打不过我们会逃,我们有马,他们没有,他们是追不上我们的。陶老爹,请你制止大家过来,到我兄妹应付不下的时候,你们再来帮忙也未迟。”
陶老爹听了,果然劝村人不要走得太近,身穿蓝布衫的汉子首先朝吕玉娘进攻,吕玉娘那容得他近了身,马鞭一抖,“啪”一声,打在蓝衫汉子的肩头上,打得他“哎呀”一声大叫,踉跄走出两步,还没站得稳,马鞭又到,“啪”一声打在原来的肩处,痛得更甚。
吕玉娘接着一连几鞭都打中蓝衫人的伤处,打得他满地乱滚,不敢站直身子,但饶是如此,吕玉娘仍然不肯住手,村人都鼓掌叫好。
突然,村人的掌声停了,有人发出惊惶的尖叫,指着由吕玉娘后偷袭的矮汉。
吕玉娘并末理会村人的惊呼,她仍然鞭打蓝衫汉子,眼看那矮子已走近吕玉娘的马后,只要一扑就可以偷袭吕玉娘了,但吕玉娘仍似未觉,正当村人的心都急得要跳上喉头之际,吕玉娘发出的马鞭陡然回头,不偏不斜,“啪”的一声响,打在矮汉的手腕,痛得他连刀也丢了,狂叫疾退。
她打掉了矮双的刀,再一鞭,把刀卷起来,向外反抖飞射,刀光如电闪星流,射向额角长了肉瘤的汉子的胸膛。
那额角长瘤的汉子闪得快,却射中了站在他身后那个人的胸膛,当场死了。
他们五个人,一死、一伤、一掉了刀,只有额角长瘤的汉子和一个穿灰衣的汉子未曾出手。
但形势已十分明显,再打下去,吃亏的自然不是对方,对方只不过女的出手,还有那个男的,若果男的也出手,那就更不堪设想了。额角长瘤的汉子便想到逃走了。
但是,吕玉娘先毙了蓝衫汉之后,再追击矮汉,毙了那矮汉。
她见那额角长瘤的汉子要逃走,便把他拦住,道:“怎么,想溜!刚才的豪气到哪里去了!这是你招惹我,不是我招惹你,要溜,可没有溜得这么容易!”
那额角长瘤的汉子恐吓道:“臭丫头,你别得意,等一会,我们的寨主来了,你就休想活了。”
“那是等一会以后的事,我现在就要你的命,你的尸体可以叫人搬走,你的狗心就得留下!”吕玉娘边说边把马鞭一抖一卷,“啪啪”的两响,但这是虚招,并未打到他的身上。
他以为是自己闪躲得快,增加了信心与勇气,居然向吕玉娘反击。
吕玉娘“嘿嘿”冷笑声中,抡鞭狂扫,“噼啪”连声,一口气打了对方十二鞭,直把他打得抱头狂呼,又是满地乱滚,满身都是血污与泥沙,狼狈万分。
灰衣人见状,转身狂奔。吕玉娘还想再追,凌起石拦住她,道:“别追了,由他去吧。”
吕玉娘急道:“大哥,他一跑,准是回去报告白额虎去了。”
“我正要他去报告白额虎,我们本来就要去找他,他的地方必有机关陷阱,危险重重,不如让他前来,我们可以以逸待劳,他又犯了虎落平阳大忌,胜过我们去找他许多了,你还是先杀了这个家伙,我们再和陶老爹他们共商破敌大计吧!”
“好!我把这厮杀了再说。”
吕玉娘以一条马鞭,轻易就收拾了四个匪徒,村人都视她为神仙,但对凌起石则不大看得起,因为他未出过手,身上又无佩剑,不像是个英雄人物。
村人把吕玉娘视为仙女,特别是那些老大娘更是啧啧称奇,似乎不相信一个女人能以一条马鞭可以杀四贼。可是目睹的男人们则指天发誓说这是真的,并且绘影绘声,加枝添叶,把吕玉娘说得比实际更胜几筹,真是个仙女。
村人一面招待吕玉娘和凌起石,一面把那四个死了的贼人埋了,心情是十分兴奋的。事情告一段落,也未见白额虎有什么动静,只一批过路的客人来了。
他们是蒲老板他们那一批,村人是喜客的,又在心情喜悦中,招呼自然更好。可是蒲老板他们看到凌起石与吕玉娘两人,恍如见到鬼魅,惊惶失措,使村人大为诧异,甚至怀疑他们不是好人呢。
马脸人马忠骇然道:“你,你,你……”他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再说不下去,因为他本来以为对方是鬼,但他又见到凌起石与吕玉娘两个与村人如此熟络,自然是人,不会是鬼。
吕玉娘朝他翘一翘嘴,冷然笑了一声,却没有出声。
她那一笑,在马脸人看来,不但含有讽刺成分,而且,还有阴冷成分,所以看得他心头一凉,冷汗也暗流了,他在怀疑:“她到底是人是鬼?”
“嗯,你怎么?怎么不说下去?”凌起石挑战地说。
马脸人道:“我问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什么?你说什么?”凌起石开玩笑地说。
马脸人一窒,但仍然再说:“我问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凌起石目光一闪,狡滑地盯着马脸人道:“依你说呢,我们是人还是鬼?”
这使马脸人难答了,如果说他是人吧,自己明明见他给老虎衔走的;如果说他是鬼,他又活生生的和自己说话。如果说他是人,自然会闹笑话,如果道他是鬼,必受到对方报复。
马脸人沉吟着,久久无法回答。
凌起石催他:“怎样?我是人是鬼?”
“你是鬼,不是人,你是虎伥,来害人的。”马脸人突然胆子一壮,大声说。
凌起石冷笑道:“我说你活见鬼才真,你连人与鬼也无法分辩,还有什么判断力可言,姓马的,你活见鬼了。”
吕玉娘道:“大哥,我们放走的人,大约快来啦,我们要不要派个人出去把风?提防敌人突袭?”
“妹妹,你学乖啦!你放心,我早派人去监视了,任他狡猾过狐狸,也瞒不过我们,如果他们来到三里外,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凌起石满有把握地说。
但吕玉娘有点不大相信,村人也脸有惊异之色,因为这里没有少了任何人,怎会有人去监视敌人来袭?
蒲老板道:“石兄弟,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回答我。”
“你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的,不能回答的,我便无法遵命了。”凌起石说。
“那当然,我不会使你为难的。”蒲老板说,“昨日,我们明明看到你们给老虎衔走的,怎会还活着。”
凌起石笑道:“原来你们以为我给老虎咬死了,怪不得马镖师问我是人是鬼啦!”稍歇,又接下去道:“你们看到我们和老虎在一起,这是事实,看到我给老虎咬死,就看走眼了,你们怎也想不到,那老虎跟我是老朋友,老朋友见了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来咬我?它告诉我,说它见得人多了,有的人貌似忠厚,心实狠毒,它要我带眼识人,不能胡乱信任人,对于那些存心不良,专心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人少惹为佳,绝不能做朋友!我们听了它的劝告,所以便自己走,不愿再和人群在一起了,我这样回答,你可满意?”
蒲老板等人都深感惭愧,脸也红了。
村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但都同意凌起石的话,都说凌起石说得有理。
这一来,更使蒲老板等人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下有个洞,可以钻进去躲躲羞。
吕玉娘看着他们,露出得意的神态。
凌起石指着和尚骂秃驴,把蒲、马等一班人骂得狗血琳头,羞愧满面。村人不知内情,凭直觉表示意见,支持凌起石,又把蒲马等人骂了一顿,淋漓痛快,吕玉娘感到十分开心,展颜微笑,更美了。蒲老扳看在眼里,心头为之一荡,几乎把持不住,急忙别转头去,问道:“石兄弟,你过去到过这里了?”
“没有,这还是第一次经过的!蒲老板,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你和那老虎是老朋友,你既然是第一次经过,怎会是老朋友?”
“蒲老板,你这话很有趣!我问你,假如我们这次同行建下深厚交情,十年八年之后,再在东海或塞外见面,你说我们算不算老朋友?或者在东海与塞外都不算,一定要再在这里见到才算是老朋友?”
“你是说,你过去在别的地方已经和这老虎相识?”
“你以为无此可能?”
“我不敢说无此可能,但这可能却很少!”
“何必很多?就只一次已经很够了!老实说,有的人真是未必比得上禽兽呢!禽兽是喜怒形于色的,那些人却狠毒藏在心中,更难提防呢!”
凌起石指桑骂槐,马蒲他们一伙人自然听得懂,但因为凌起石是泛论,并未指名道姓,若非知道内情,是不会了解的,村人就听不明白,因此,蒲马等人心中虽然气愤,却也不便发作,就这样,蒲、马等一伙人只好吃哑巴亏,给凌起石转弯抹角的骂了一顿,忍着一肚子气,要等机会发泄。
凌起石假作不知情,骂了对方一顿之后,又道:“听说敌人就要来袭击了,你们来得正好,你们都有一身武功,又有义气,正好帮他们一个忙,给贼人迎头痛击,不让贼人得逞!你们不会拒绝吧?”
“这个,”马脸人刚说了开头,便侧望蒲老板和其他的人,看大家如何反应。吕玉娘道:“有什么这个那个的,有事就求人家,人家有事难道好意思不理?这个脸怎么能丢呢!难道也要人家出钱请你们保护?”
头尖额窄的汉子灵机一触,似乎找到挡箭牌,抢口说:“石姑娘身上配剑,想必亦会武,这么说,石姑娘也是准备出手相助了?”
“那还用说!你以为我不配是不是?”
吕玉娘一口答实了,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最少在表面上是比马脸人胜了一筹。
马脸人见个个老板都摇头示意,反应不佳,不敢口硬答允下来,只好扮乌龟道:“石姑娘急人之急,令人佩服!我们的责任是保卫老板一路平安,现在还有许多路要走,不敢妄自冒险!我们只好抱歉了。”
“好一个‘只好抱歉了’真难为你说得出口来!你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人家有事,你却置身事外,这算什么呢?再说,就算你们真个出手相助,也帮不了什么,到时还得由别人照顾你们呢!现在好了,你既然说得这样清楚。如此自私,只顾自己,人家也用不着来照顾你了,贼人来的时候,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纵然有危难,也别指望有人来相助!”吕玉娘把相互之间划清界线,互不混淆。这原是马脸人的意思,吕玉娘不过引申细说罢了,但她这么一说,马脸人他们可就感到难堪了。
十几道怨恨的目光迫射向吕玉娘,吕玉娘并不在乎,转身向村人问道:“早先逃走的贼叫什么,你们可知道?你们见过贼首没有?他惯用什么兵器?武功怎样,可有人知道?他们……”
“陶老爹,他们来了,那边已经有暗号通知了!”一个人匆匆入报,打断了吕玉娘的话。
这个报讯传出,气氛立即变得紧张起来,马脸人也紧张起来了。吕玉娘冷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贼人的目标是这里,你们最好是快点离去,要不,贼人一来,难免鱼目混珠,玉石俱焚,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们,不要后悔才好。”
吕玉娘这一招用得可真绝,明是提醒对方,实是挖苦对方,马脸人果然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商量。
两个退休镖师倒有点义气,傲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是死了,我也不算夭折了,数十年刀口吮血的生涯也挨了过去,今天依然活着,人家在危难关头,仍然招待我们,我们却只顾性命,马忠,茅贵,你们要走就走,不必理会我俩了。我俩决定留下来,是生是死都与村人在一起。”
“好!这才是好汉子,我们欢迎。”吕姑娘说。
马脸等人仍迟疑未决,陶老爹则说:“吕玉娘,早先逃走的那个人叫焦扬谦,他是一个最狡猾的人,贼首的武功有多高强,无人知道,因为无人能在他剑下逃生过。唔,我几乎忘记了告诉你们,他那柄剑据说是宝剑,什么武器若跟它碰,都给它削断。你们等一会和他动手,最好别跟他的剑硬碰。”
“老爹,那柄剑叫什么名字?”凌起石问。
“名字?让我想想,我会想得起来,那剑……”陶老爹沉吟着。
一个精壮的小子插嘴道:“叫做‘沉龙’!”
“对!叫做‘沉龙’,小铁儿,还是你记得。”陶老爹赞赏地说。
“这就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妹妹,恭贺你,我们干一杯!”凌起石笑说。
“恭贺我?恭贺我什么?”吕玉娘愕然。
“恭贺你快要获得一柄宝剑呀,你没听见小铁儿说那是一柄‘沉龙’宝剑?”
“哦,你说的是这个。”吕玉娘开心地说:“你以为他肯答应?”
“谁管他答应不答应。”
“你是说……”
“象以齿焚身,这一回可不由他作主了。”
“那么,我得先多谢你了。”
“哪里话,你自己就行啦,还用得着我。”凌起石说完哈哈大笑。
吕玉娘也哈哈大笑,笑了一会,问道:“大哥,你以为我真可以对付他?”
“当然可以!”凌起石道:“不是我故意捧你,只要你不骄不怯,已少有敌手了。”
突然,马脸人马忠冷冷插上一句,道:“这个当然,塘中无鱼虾封王,在这穷乡僻壤中,吹牛皮又算得什么,难道还会吹得破?”他是想泄早先受吕玉娘讥讽之恨。
那个退职镖师道:“石兄,令妹或许真有过人武功,但天下之大,奇能异士尽多,话还是不宜说得太满。”
“多谢孟前辈、苗前辈指教,嘴边无毛,说话不牢,这是我一时疏忽,晚辈这里谢过。”凌起石向苗、孟两个深深一揖致谢。
孟猛和苗深两个想不到凌起石如此谦抑,勇于改正,大为高兴,连忙谦逊几句,相互之间,感情甚佳,气氛亦甚和洽。
外边再有人来报讯,贼人又是近了许多,快要来到村口了,马脸人等十多人匆匆向外走,连行李也带走。
苗深和孟猛两个,他们是表示过与村民共存亡的,所以留下了。
马忠等人走了之后,凌起石带了六七个人到后山去斩了近二百根竹,他带着吕玉娘、苗深、孟猛三个到村前路口,把斩下来的竹插在地上,布成一个竹阵,又把一些石块堆在山腰,只等敌人迫近,便用滚石阻他前进,这样,便可以把贼人挡阻村外,不致村中受到损失了。
村人一方面见凌起石年纪太轻,年龄所限,到底会欠缺经验,另方面不相信几根竹竿就可以阻挡得贼人进村,所以内心是非常不安的,只因吕玉娘曾显过功夫,轻易就杀了四个被村人视为强人的贼党,且除她带头抗贼之外,再难另找他人,因此,在无狗找只猫的心理影响下,只好任得凌起石和吕玉娘两个怎办就怎么办了。可是凌起石却似乎是成竹在胸,有条不紊,他的镇定,渐渐赢得村人相信了。
负责瞭望的村人向陶老爹报告最新的消息,白额虎并没有来,来的二十多人,并无白额虎在内,至于二十多人是什么名,却不大清楚!陶老爹叫人把消息转告凌吕两个,凌起石道:“不要理他是什么人,既然是白额虎的手下,谅不会是好人!等一会贼人被擒之后,请陶老爹和大家决定处理办法。我自己的意思是,若果是外乡人,肯跟白额虎,多半不会是好人,若是本地人陶老爹和大家当知其底细,若果他平时不坏,是受迫的,可容其自新,若平时就是坏蛋,便该杀掉。但我是个路过的客人,不想自作主张,还是由陶老爹与村人决定为准!”陶老爹与村人对凌起石的这个主张甚表赞同,对他如此尊重陶老爹与村人,更无限感激。
突然,村外升起一道红红的火箭,升至高空,“啪”一声爆出一蓬火花。火花四射,恍如一朵大菊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特别耀眼,也特别美丽。但是,村人却没有好心情欣赏,他们知道,这是贼人进攻的讯号。
村口静悄悄的狗也没有一只,狗吠也没一声,吕凌苗孟等去了哪里,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陶老爹与村人都惴惴不安,想找人却找不到人,想去看又没有胆,大家正在惊惶苦闷之际,蓦然发现凌吕两个已经回到了村前,出现在大家面前,各人便争相询问防盗大计。凌起石道:“苗老师、孟老师都上山帮忙滚石去了,有他们相助,相信是敌人不易通过了,其他嘛,已经全由竹阵负责,不用理会了。”他说,如果大家疲倦,不如早点歇息,想瞧热闹则不妨到村口的土墩或树上去,只要不出声,不叫贼人知道,就不会有暗箭相害了!村人听了凌起石的话,果然是有人蠢蠢欲动,要去瞧热闹,于是,有的是父母阻止儿子,有的是妻子拦阻丈夫,结果,真正去看热闹的只有六个人。
村外这时人影闪动,瞧热闹的六个人分成两伙,一伙在近些,一伙在远些,分别在两座土墩上隐伏。他们看到前头的贼人已经进入村口,但却只在村口走来走去,左转右转,却不进入。村人看得莫名其妙,互相猜疑,细声讨论。一个说:“王仔,你看这是什么道理?他们怎么不入村,只在村口转来转去?”
“我正感到奇怪,我们村口明明是空荡荡的,怎么会有一座竹林?你看,这是什么原因?”王仔说。
“王仔,我看石大侠和女侠一定会法术!他说布下竹阵,就不怕贼匪入村,早先我不大相信,现在我相信了!有了这座竹林,别说是人,就是蛇也未必能够入来,你说是不是!”
“不要说话,提防暗器偷袭!你不要命,我还不想去死呢!”小六子禁止朋友继续说话。
天龙山的贼人在村口转呀转呀的转了半夜,转得头也晕了,腿也乏了,当村人打响五鼓的时候,贼人再也走不动的了,他们索性坐在地下,东一个,西两个,有的自己倒在一边,有的两三个倒在一起。
天亮了,二十三个贼没一个能逃脱回去,都给村人抓住了,一齐押到村中的空地中等候发落。
他们有的满面羞愧,低下头,有的哀声求赦,力言自己是冤枉的;也有的大言不惭,危言恐吓村人,说假如不释放他们,天龙寨主得知之后,一怒之下,势必亲自出马,来找村人算账,那时候,只怕全村就会给荡成平地,鸡犬不留了。
村人有凌起石与吕玉娘两个撑腰,胆大了,气壮了,再也不怕贼人恐吓了,因此,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喝打,有人更忍不住要动手了。
陶老爹在各人要求之下,愤然道:“好!为了给天龙山一点颜色看看,也为了替大家长期受气报一点仇,我们先把这几个宰了,再找白额虎算账,谁去动手?”
“我来动手!”一个年青的小伙子扛个大锄头走出来。
人群中有人说道:“小李子,你这不行,刽子手是用刀的,不是用锄头的,你以为是锄地种芋头?”
这话声引得大家嘻哈大笑,小李子脸红的说:“为什么不可以用锄头?打蛇、打狐狸我都是用锄头的,为什么一定用刀?”
陶老爹笑道:“对呀,小李子,你说得对呀,杀贼,可以用刀,用枪,用剑,用棒,用斧,用锄,甚至用柴刀、铁锤等,只要可以击毙贼人的都是武器,锄头一样可以作为武器呀!”
凌起石道:“李大哥,刽子手是负责替官府杀人者的称号,他们杀的未必是坏人,不少好人他们也枉杀的。你现在杀的都是坏东西,不应该叫刽子手,你应该叫……”
吕玉娘笑着插口道:“应叫猎兽英雄,因为屠夫是杀牛杀猪的;厨师是杀鸡杀鸭的,猎户是专打野兽,他们都不是人,是披了人皮的野兽,李大哥,你应该称为猎兽英雄好啦!”
小李子被捧为英雄,高兴得哈哈大笑说:“石女侠,你不要笑我了,我是怕黑的,我夜间不敢上山打猎的。”
“过去不敢,现在就敢了,你们敢于与白额虎对抗,都是英雄!”吕玉娘大声说。
“哎呀,我们都成了英雄,谁是狗能呢?”一村民说,引得大家嘻哈大笑。
凌起石笑道:“你们确是英雄,不过,狗熊还是有的,他们跟着白额虎为虎作伥,就是狗熊,我们先把他们杀了,然后再去找白额虎算账!”
于是小李子和好些人都争着去杀贼。二十三个贼人,只放生了九个,十四个就地杀了。
凌起石作了一番安排之后,便与吕玉娘去天龙山找白额虎,苗深和孟猛两位也要去,但凌起石道:“苗老师,孟老师,如果我们全部去了,白额虎突然出现,怎么办?我不是小看两位,不愿和两位同去,只是想留下两位保护村人,以防万一。”
“凌大侠,你们去吧,我们的人守在村外瞭望,若果发觉白额虎,必能及时通知,现在还没有,可见白额虎仍在山上。”陶老爹说。
凌起石想想,说:“那好吧,我们一齐走!”四人迅速出了村外,向天龙山而去。
凌起石四个虽然没有骑马,脚程却快得很,不一会已来到天龙山。凌起石先在山下仰望,注视了好一会才说:“这山的布置有古怪,你们请跟着我,不可走乱!”吕玉娘问:“这山有什么古怪?怎么我看不出?”吕玉娘问出了苗、孟的心声,他们也看不出有什么古怪,不过不好意思问罢了。因此,吕玉娘问,他们听得十分留心,听听凌趁石怎么回答。
“你不过太大意罢了!如果留心,你应该看到的!”凌起石说。向前一指,道:“你看到没有?那边有一座小塔,这边也有一座!你别小看这两座塔,它可以比得上十名一流高手呢!若果我们不设法先毁了这两座塔,一切行动全在贼人监视之下,而且,也会陷入贼人所布下的七星阵中,不易应付!那些东一块,西一块的石头,你别以为是天然在此,不是的,它是七星阵的记号,若果不识阵法,陷入其中,就会如贼人昨晚陷入了我布下的竹阵一样,走了半夜也找不到出口,逃不出去了!”
“大哥,你识得这七星阵,能破吗?我们闯得过去?”白玉娘担心地问。
“当然可以,所以我才请两位老师同你跟着我走!苗老师、孟老师,我们可以开始了?”
苗深毅然道:“好,请引路吧!”
孟猛也说:“石英雄不必客气,动刀动剑,我自命还可以,解阵破阵,实在不是我所能,该怎样,你拿主意就是,毋须跟我们商量了!或进或停,或左或右,你说好了,我一定照办!”
“孟老师言重了,关于阵法,我亦所如有限,不过碰巧他们所布的七星阵我曾见过,如此而已,假如他布下了其他阵,我就未必认识了!”
说说谈谈,已经去到半山了。凌起石走过第一块石头之后,对吕玉娘说:“妹妹,你把石块放到这里去!再跟上我们!”
“好!我会的!”吕玉娘果然是把石块搬离了位置,此后,经过其他几块石头时,吕玉娘又遵命移动了石块,直至把七块石头都移动了,凌起石又亲自搬了两块大石来,另外放在两个对峙位置,感到满意了,才继续向上走。吕玉娘问道:“大哥,你这是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白额虎布下七星阵,要把我们困在阵之中,我把它移动一下,便变为九丑阵,假如白额虎不察,陷入阵中,就有得他受罪了,除非他懂得破阵。”
“大哥,这样移动一下,就会改变为九丑阵了?这不是很容易?”
“这很难说!识得就易,不识就难!我叫你再把它改变为十恶阵,你能改得来吗?你根本未学过阵式,如何可以?可是要我变,就太方便了,我只要在那边一站,九丑再加上我,便成为十恶阵了!”
“石英雄,你看白额虎捣什么鬼,怎么不派一个人在此看守?纵使不加截击,也该派人暗中监视呀,怎么连放哨的也没一个?”苗深借题发挥,试探凌起石见解。凌起石微微一笑,道:“这不关白额虎的事,他布下七星阵,以为就可以阻挡得住来人了,怎知道我们如此轻易就把他的七星阵给破了,这大约是出乎白额虎意料之外吧?”
“石英雄,我们已经是快上到山顶了,怎么还不见有山寨?这天龙山寨到底是建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咦,好家伙,居然是个会家子呢,要不是我早已留心,几乎给他骗过了!”
“大哥,你说什么?”
“你瞧那边,那就是山寨了!”
凌起石说那边有一座山寨,并向一个地方指着,吕玉娘依他所指看了一会,仍然看不到什么。苗深和孟猛两个也看不见什么,三个人都大感诧异,以为凌起石和他们开玩笑。孟猛故意笑说:“石英雄真好眼力,佩服!佩服!”
吕玉娘道:“奇怪,怎么我看不见?”
苗深说:“怎么?你也看不见?我还以为我年纪大了,眼睛才看不见呢?”他的语气,谁都听得出是言中有物了。
凌起石道:“你们别动,我去移开前面那堵墙,你们就会看得见了。”他说完就去把挡住前面的一堵墙移开。
他们三人都满腹怀疑,不知凌起石有什么能力可以移动那一堵墙。他们看着,只见凌起石走近去,绕过墙边,从墙的里面向外一推,儿块石跌散了,整堵墙也不见了,墙的后面远处,果然现出一座山寨。苗深和孟猛两个做了二十年镖帅,见闻可算不少,但似这样的怪事,还是第一次见到。
凌起石笑道:“这使是奇门阵法,亦即是障眼法,昔日诸葛孔明布的怪石八阵图,就属于这一类,利用天时、气候、五行相生相克和八卦阴阳变化,几块石头,有时就足以困死十万甲兵。白额虎竟是个会家,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幸好他所知不多,道行尚浅,否则,我们将会倍加危险。”
“石英雄,现在我们怎办?”孟猛问。
“孟老师、苗老师,为了安全谨慎起见,我要先去查看一遍,看看他是个道行肤浅,还是故作疏漏,诱我们入瓮。两位请与我妹妹暂时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凌起石说道。
“大哥,我们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吕玉娘问。
“你记住,敌远不要离,走近发暗器,虎狼多幻象,沉着操先机,我去马上就回来了。”凌起石说完,身形一晃,人已在十多丈外,一眨眼,已经远去数十丈,迅速己就不见了。
苗深和孟猛他们过去也遇到不少高手,但从未见过如凌起石样的人物,正在惊异着,凌起石已经不声不响的飘然出现眼前了。
“大哥,看到什么了?”吕玉娘急问。
“别问,快跟我来,他要逃了!”凌起石带着他们急行走。转了几个大小圆圈,到了一处地方,凌起石叫各人埋伏好身子。不一会,有人开门出来,向四周看望一眼,使轻轻拍掌,跟着,由屋内走出几个人来。
一个大胖子笑道:“我还以为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原来只是徒有其表,哈哈!如果他预先在……哎呀,我们上当了,快退!”胖子急忙转身,只见寒光一闪,一位娇俏的少女已经站在门口,背向门内,面对胖子,冷然说:“白额虎,你还想逃走?迟了!”
大胖子停住身形,目注吕玉娘,道:“你是谁,我跟你无仇无怨,你为什么坏我买卖?”
“你与山下村人又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去杀他们!你看,你的人已经动手啦,你还说这什么?”少女横剑胸前,全神注视大胖子。大胖子扭头斜望,果然看到自己一个手下已经与来人打起来了。少女又道:“怎样?有两条路可以任你选择。”
“哪两条路?你说!”
“第一条,你乖乖的把沉龙剑送过来,我会饶你一命,第二条,你可以动手,我们干一仗,你的沉龙剑结果仍会落在我手中,但你却不免一死,你想走哪一条路?说吧!”少女说。
大胖子想了半刻,断然道:“好:我把剑给你。”他倒十分爽快,一说着话真的把剑解下来,连剑鞘捧在手中,缓缓走近吕玉娘。
就在此时却听得有人轻轻说:“玉娘,小心背后门内,大胖子是个冒充贷,正点儿仍在屋内。”
吕玉娘听得芳心一顿,同时发觉大胖子的目光并非看着她,是看着她的背后,当下使佯作不知,沉住气,静以待变。
吕玉娘又听到凌起石说道:“小心胖子放暗器,要闪,勿接!”她听得指示,向左疾闪,恰巧大胖子的右手手腕一翻,便打出三枚乌忽忽的东西,分成一直线射向吕玉娘的心窝、脐穴与阴部三处,假如吕玉娘回避不及,不管中上哪一枚,都有生命危险。但是,她回避及时,三枚暗器由她的身边半尺左右以外射到门内,之后是门内传出爆炸声与惨叫之声。
大胖子似乎想不到有此变化,为之一怔,吕玉娘恨他施暗算,手中剑一抖,飞身便攻,一团剑光把大胖子罩住,似乎把大胖子上半身的穴道都罩在剑光中。
大胖子被迫拔剑迎击,剑一出鞘,寒光耀眼,证明那确是一柄好剑,从剑光的亮度看,不会输给吕玉娘那一柄。
“沉龙剑!”吕玉娘不自禁的叫出来。
话才出口,她耳边已听到凌起石道:“不,这不是沉龙剑!”
吕玉娘心头一凛,正要问道沉龙剑何在,猛可里心头剧颤,当堂醒悟大胖子是冒充的。
大胖子此时挽剑花,迎来招,眼看双方就要碰上,吕玉娘手腕微旋,剑身一偏,已避过碰拼,却压着对方剑身,反削过去,只一闪已削到大胖子的手指去。
大胖子也真了得,左手一拍右手肘,右手五指一松,便把剑震起丈外,剑光疾射,人向斜退,避过了断指之险,并接住落下之剑。
吕玉娘哼了一声,道:“连你这样一个大胖贼也收拾不了,我还有脸见人!”她身形突然加快,幻成一条线影,只见她剑光人影飞射,忽进忽退,进如疾电,退若惊雷,攻守进退,井井有条,骤看之下,似极简单,应付起来却无比困难。因为吕玉娘身快招狠,十分难对付。
凌起石在旁观斗,见吕玉娘不用全力,作急道:“敌众我寡,留力再斗,别浪费精力与时光,有利敌人。”
吕玉娘心头一凛,手上利剑已经吐出几朵剑花,有杯大有碗大,有海碗大,大小剑花一齐向大胖子身上刺去。
大胖子到底碍于身型不够灵活,无法与吕玉娘轻盈的身形相比,他的功力又不比吕玉娘高,在吕玉娘的一轮狂攻之后,只有招架之力,不过盏茶时光,吕玉娘已经两次得手,刺中大胖子两剑,一伤在肩,一伤在肋。
大胖子受了伤,大叫道:“臭丫头,我跟你拼了!”
吕玉娘道:“哼,你想拼,我才不拼呢!你想死还不容易,十招之内就叫你回老家,你信是不信,看招,这是第二招!”她沉手猛劈,剑作刀用。
大胖子急向后退,吕玉娘剑势己变,向上一跳,把大胖子的胸衣刺裂了,血也流了。
大胖子处境十分危险,每分钟都有死亡可能,吕玉娘绝不假以颜色,狂攻至第九招,第十招,使出剑掌齐攻,先刺出一剑,继而加一掌,果然得手,大胖子已经支持不住,倒下了。
吕玉娘击倒大胖子,自然大为高兴,正松一口气,陡然听到凌起石叫道:“玉娘,小心掷剑!”
吕玉娘已看到寒光电射而来,知道来势不弱,也不敢怠慢,抖剑相迎,在来剑的剑尖处轻轻一挑,连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剑已给挑得转了方向,直向天空上升去,到了五丈左右,方向下坠,落在吕玉娘手中。她看一眼,道:“这剑普通得很,还不及我的剑。”
“这个当然,你这柄本来就是好剑,不过还不及沉龙剑好!”凌起石说。
“大哥,你肯定白额虎仍在山寨?”吕玉娘问。
“不错,我肯定他在山寨,不信你瞧,他不是出来了?”
这时,白额虎从山寨出来,吕玉娘一见,奇道:“咦,就是他?怎么长得这样笨?”
“你说他笨?他才不笨呢!他这一柄剑就是沉龙剑了,你要小心才好。”凌起石说。
“你给我掠阵吧,有你看着,我会放心许多,用招也来得自如。”
“那好吧!我若果发现其他敌人时,我会先告诉你才离开。”
“好!我先收拾了白额虎再说。”
“什么人如此好胆,敢说收拾我白额虎!”白额虎走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吕玉娘心内暗惊:“好灵的耳朵啊,真了不起!”
白额虎见她没有回答,只是沉思,心中也感到奇怪,暗暗地想:他们是什么人,年纪轻轻的,看来女的还不到十八岁,那男的也只是二十出头,怎么会有此功力,居然击毙了大力神。
双方都在沉思着,一时静了下来,片刻之后,白额虎问道:“我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不回答?”
“你就是白额虎?你手中的是沉龙剑?”吕玉娘冷然反问。
白额虎得意地一笑,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看得出这是沉龙剑,你是为我这柄剑来的?唔,你倒霉了!”
“为什么?”
“你早不先行打听清楚,现在迟了!”
“你意思是……”
“他们都丧身在我这柄剑里了!”
“是吗?”吕玉娘说:“但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听着了,第一、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第二、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不适合于今天了。”
“有志气,你是谁?怎么不说?”
“我叫石屠虎,外号女武松,正好是你白额虎的克星,你明白了?”吕玉娘说。
“臭丫头,你好大胆!”
“当然大胆,胆小我也不会来了。”
吕玉娘句句都顶撞,气得白额虎发抖,不顾身份,先拔剑发招,说道,“臭丫头,看剑!”
声犹未了,剑招已发,疾指吕玉娘面部,吕玉娘的剑本来就握在手中,见状并不惊惶,紧握手中剑,待得对方剑势用实了,她才猝然侧身一闪,不去接来招,反削白额虎的手腕,出手快极了。
白额虎吃了一惊,忙沉手抖剑,硬架来招,想以自己沉雄内劲伤害对方,他用意甚毒,自信也甚强,深信自己的内力胜过对方,所以硬接硬拼,要捡对方便宜,吕玉娘似乎想不到对方有此用心,竟然和他硬拼一招。
白额虎这一招迫得对方硬接,立即把劲力运到手上,透进剑锋,怎知用劲之下,对方这一剑竟似无物,使他无处用力,反而因为用劲过猛,收势不住,身形前倾了半步,空门大露。
吕玉娘剑光一扬而起,引开白额虎眼神,白额虎只道她运剑反击,所以急忙回剑拦挡。但是,他却估料错了,他横剑一封,走了空招,吕玉娘左手拍出一掌,疾攻对方空门,掌劲用实之后,手腕陡然一旋,掌风也是跟着旋动,似锥似钻,旋进白额虎的穴道,白额虎被袭,震动全身,不由自己的退了两步,才稳得住身形。
“白额虎,看招!”吕玉娘衔尾进击,丝毫不慢,白额虎冷“哼”一声,再横剑封挡。吕玉娘不想与他硬拼,身子一侧,又扬剑作势,似痴故智。
白额虎冷冷一笑,暗吸一口气,把内力蓄留左掌上,要在掌力上显威风。可是吕玉娘即出他意外,左手只是虚发,招未实,人已斜侧,倾全力在剑,狂刺白额虎,白额虎回剑一挡,两剑相交,强弱已分,吕玉娘是蓄势发招的,劲透剑锋,白额虎是猝然回救,剑势未成,自然吃亏许多,硬拼之下,白额虎剑身反弹,虎口也震痛了。
吕玉娘一剑斜劈,剑势未尽,剑锋过处,白额虎肩头已经衣破流血了。
白额虎一连两次受挫,又气又恨,又惊又奇,他伤的本来不重,未损及骨骼,定一定神,连伤也懒得去理,把心一横,立即扑击吕玉娘。
吕玉娘恨他心肠歹毒,咬咬牙,也跟白额虎拼个明白,心念方动,耳边便听到凌起石劝道:“玉娘,不要冲动,他是垂死挣扎,你不要跟他拼命,他是破碗烂壶,你是江西名瓷,怎可以跟他乱碰?由他去发疯吧!你用出蝶戏花丛,自可制他于死命,夺得沉龙剑的。”
吕玉娘一边打一边所着凌起石的指点,果然依计而行,展开穿花步法,左绕右拐,轻盈妙曼,姿势迷人。
白额虎用尽全力狂攻狂扑,总碰不到她身上,直至五七十招,仍然无法抓住吕玉娘,连她的秀发也伤不了一根,连她的衣角也削不下半块,他平日赖以骄人的快剑,完全失了灵,对付吕玉娘竟然起不到一点效用,因为他出剑虽快,吕玉娘的身法比他更快,他一剑劈出,明明是可以劈中,难以回避的了,可是用实之后,仍然是走了空招,这样快身法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打来是越来越胆怯了。
吕玉娘使出一招“鹰旋长空”择地而下,避过了白额虎的进攻,白额虎却失了先机,也失了取胜的机会,目睹吕玉娘安然落地,这口气就难以下咽了,他本来心浮气噪,已难自制,此刻更无法自静了。他发出虎啸之声,山林震动,风云变色,气势惊人,确是不愧枭雄。
吕玉娘听了啸声,挖苦道:“你鬼叫什么?又不是寒风细雨,怎么偏有鬼叫?这就奇了!”气得白颜虎五内生烟,怒火狂涌。
白额虎厉声大叫:“臭丫头,今天若给你活着离开,我就不是白额虎!”他口中说着,招式却是丝毫不慢,沉龙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既轻灵,又翔滑,真称得上是流水行云,挥洒自如,难怪他如此自负,目中无人。
凌起石从旁冷观,看出他的内力比吕玉娘弱,但经验却比吕玉娘丰富,判断力比吕玉娘强,若果长打下去,缺少打斗经验的吕玉娘便有危险,因此,凌起石便站在一旁指点作战。
白额虎在一轮狂攻疾扑之后,本已扭转局势,略占上风的,不料心中正自高兴,形势突然又变,他发出去的招式,总是发到一半使给对方封死,占了先机,迫使他变招应付,改攻为守,处在挨打境地。
这是一个极大的变化,对白额虎来说,这是一件可怕的事。他曾几次冒险出招,希望再争回先机,结果总难如愿,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搏斗吕玉娘。
吕玉娘得到凌起石暗助,毋须花精神去分析敌招,只要照凌起石的指点发招,忽而攻左,忽而攻右,忽攻上盘,忽攻下盘,剑剑轻灵,招招精妙,所攻部位,常出他意外,所以有好几次都几乎吃亏。
这一场打斗,可算十分激烈,直看得苗深和孟猛两个透不过气。
白额虎本来极为精壮,气力大,内劲足,过去曾轻易地打败过不少有名人物,其中有的且是名满大江南北的奢遮人物呢,从来就不曾遇到过像玉娘这样高强的对手,所以打过之后,他觉得心寒了。使他心寒的并非完全因为吕玉娘的武功高强,若果吕玉娘一开始就是打成这样子,他反而不会心寒,但是,吕玉娘在开始时远不及此时精明凌厉,她是越战越勇,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再打下去,会有怎样的结果,几乎不可预料的,如何不令人要吃惊?何况,除了吕玉娘之外,还有三个人监视在侧,只怕自己纵然侥幸得胜,也难逃出另三人手中。
白额虎便想到逃亡,他下令埋伏的人出击凌起石等人,要借此使吕玉娘分神,便照机会逃走。
怎料吕玉娘十分镇定冷静,全不为外间事物所扰,仍保持攻势。
苗深与孟猛两个各自拔出武器迎击来人,一个对两个或三个,打得很是激烈。
凌起石手中没有武器,见敌人来攻,顺手在身边折下一根树枝,大约有三尺左右,枝上长有许多树叶,他并不把树叶摘去,就以这一根树枝迎击来攻的敌人。他不让对方走近身边,当对方走近五尺左右,他就一抖树枝,飞出去一片树叶,割断对方咽喉,先后四个人向他进攻,四个人都落得同一下场。
凌起石这种打法是太可怕了,他杀了四个人之后,第五个敌人止步不前,站了片刻,转身逃走了。
白额虎是一个久经战阵,曾与许多门派人物交过手,更见过许多门派人物出手,对于各家各派的武功,都是略有见闻,只要对一方使出三五个招式他就能看出对方是什么门派的人了,因此,他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经常取得胜利。可是和吕玉娘打过百招了,还无法判断她是那一门派的人。
再看凌起石,只见他一抖树枝,就能脱去一片树叶去杀人,这简直是神话,是使人难以相信的事实。这是属于哪一家哪一派的手法,白额虎也是前所未见未闻的,无所猜测。
凌起石兀立如山,敌人迫进,他恍如未见,根本不理,等到对方来近五尺左右才出手杀死,一片树叶杀一人,干脆利索。
凌起石又抖出了树叶去杀相距在二丈以外的敌人,替苗深、孟猛两个解围,他手中树枝只少十片八片叶子,留下的仍然甚多,纵使再有十个八个,甚至更多的敌人来袭,他也不愁应付不来。
但是,凌起石的杀人的手法太可怕了,谁也是不容易防备,眼看白额虎已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谁还肯冒生命危险去卖命?所以尽管白额虎再三呼喝,也无人敢再向凌起石进攻了。
白额虎见状,知道人心叛变,自己已后援无人,对方却有人掠阵,强弱之势已十分明显了。
他除了逃走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可以脱险,现在他只求能够活着离去,已经心满意足了。
凌起石道:“玉娘,快用乾坤大法缠住他,他想逃跑的了。”吕玉娘听得凌起石这样说,心中一急,脱口便叫道:“好呀,白额虎,你想逃了?没有这么容易!”一招“仙人指路”,剑势一吐,寒气暴涨,一缕寒风远在剑光之外。
白额虎骇然,他环顾其他围攻孟猛等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伤了,再不就逃了,留下来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苗深、孟猛守在一处,凌起石守在一处,虎视耽耽的,形势对他十分不利,心中越惊越急。
突然吕玉娘发出前此未有的劲招,内力深厚,他不暇细想,先避一招。吕玉娘招式不变,身子挺前几尺,剑势变得更锐,白额虎想不到自己数十年威名,将毁于一个丫头的手上,忿然喝道:“臭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废话!有本事你自己调查去,我才不告诉你。”吕玉娘说。
吕玉娘跟了凌起石一些日子,也学会一些气人的话了,凌起石听得呵呵大笑说:“白额虎,我们知道你叫白额虎,你却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叫你是死不瞑目,哈哈!妙极了!”
“臭小子,你有种就自己动手,少跟你老子说风凉话!”白额虎大骂。
“你凶什么呢?你连我妹妹也打不过,还敢大言不惭,有本事你再接下我妹妹的十招再说吧!”凌起石满有把握地说。
吕玉娘吃了一惊,她知道自己十招之内是难以取胜的,不禁瞟了凌起石一眼,见他脸带笑容,似胸有成竹,这才心定了。
白额虎却不信吕玉娘在十招之内胜他,凌起石已开始计数,第二招……数到第七招,吕玉娘剑锋忽然由他意料不到的地方刺来,重重刺了他一剑,到第九招,他又中了一剑,看来他即使挡得了十招,也必无法逃脱的,因此,在第十招他奋全力掷剑疾扑,意图同归于尽,吕玉娘一闪,沉龙剑直向悬崖飞出去了。
白额虎这一招,可叫吕玉娘急坏了。她打这一场,目的之一是夺取白额虎的沉龙剑,想不到辛辛苦苦,结果还是成空,心中一片惘然,几乎给白额虎打中一掌呢。白额虎用尽全力飞扑,无法收得住去势,摔倒在地,撞伤头部,但他却幸灾乐祸地说:“你想要我的剑,怎知却要了你哥哥的命,想不到吧?”
白额虎何以有此一语?原来他看到凌起石飞身离崖去抓那柄沉龙剑,吕玉娘无暇理会白额虎,眼睛注视着凌起石,只见他去势甚速,居然追上沉龙剑,抓住了它,然后旋身,缓缓向下堕,并且转回了崖边,结果,他在半崖中抓住一株树,歇了一歇,然后迅速地上了悬崖。
“哎呀,给你吓死我了!”吕玉娘情不自禁的把他给抱住,凌起石轻拍她的肩背,说:“傻女!你哥哥还不想去死呢!要是全无把握,我也不会冒这个险!”
“哥哥你也太过了,一柄剑虽然可爱,但怎比得上你生命!若果我来得及,决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别说这个了,我没跌死恐怕白额虎十分失望呢,白额虎,我没有说错吧?”
“姓石的,我是碰上克星了!虎头纵硬,也是碰不过石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不可以告诉我?”
“不可以!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不是大丈夫,我们的姓名是常常更改的!你还是别问吧!”凌起石终于不肯说,他知道求生无望,自己嚼舌死了。
吕玉娘手握沉龙剑挥舞,不长不短,却比其他剑较薄更狭,所以看来特别长。吕玉娘觉得十分称手,高兴极了,爱不释手。凌起石从白额虎身上解下剑鞘细看,突然伸手道:“妹妹,把剑给我!”
“你发现什么了?”吕玉娘问。
“你看,这是一尾鱼在跳跃,这儿有两个古字。”凌起石指着剑鞘那尾鱼和剑柄上两个字,“这是鱼跃龙门,这自然是龙了,但这两个字却不是沉龙,是天龙!这是古字,我在师傅之处见过这种字,这是天字,不知道怎会被说成沉龙的?”
“这么说,这是天龙剑了?”
“不错,是天龙剑!”
“那么,以后我就叫天龙剑好了!”吕玉娘兴奋地说:“天龙剑叫来更好听,也更响亮!”
“这天龙剑比你那柄剑较狭,较薄,重量却较重,这是铁质不同的关系!据说玄铁最重,不知这天龙剑是哪一种铁炼成!不过,不管怎么说,天龙剑总是一柄好剑,即使不算得是宝物神器,总是好剑!”凌起石说。他这个评论,吕玉娘听得甚为开心,苗、孟两个也表示同意。他们把弄着天龙宝剑,抖动时,寒光冷气迫人,大赞不已。凌起石道:“这天龙剑有削金断玉之能,苗师傅,你试用它削这树干一下,看看如何!”
“好的,我且试试!”他一剑反削,臂粗的树干应剑而倒,吓了他一怔。收招之后更赞不绝口。吕玉娘接回剑,随手挽了剑花,寒光暴长,透出剑外,她在兴头上,展开了剑势,索性练了一趟,身形妙曼,姿势优美,婀娜中有刚健,轻柔中见健美。凌起石看着她练剑,恍如舞蹈,徐疾有致,不如说是舞剑更为正确,苗孟两个更看得是如痴如呆,神情有异。
“苗师父,孟师父,我练的怎样?还过得去吧?”吕玉娘收式之后,便向苗、孟两位请教。他们不约而同的赞不绝口。
孟猛、苗深两个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剑术。他们之赞是出自衷心的,吕玉娘听了自然十分高兴,但凌起石却拨冷水,道:“妹妹,你比过去有进步是事实,但不如孟老师、苗老师所赞那么好!他们不过见你年轻,存心鼓励你罢了,你千万不可自满,距离一流境界还远呢!”
“大哥,你看出什么不妥了?”吕玉娘问。
凌起石说,“不错,我觉你练的有形无神,华而不实!你内力尚差,碰上高手,只怕徒劳无功,白花气力,就是我吧,你也不易伤得呢!你信不信?要不要试一下?”
“你陪我练剑?”吕玉娘色然而喜,凌起石点头,道:“我就用这树枝跟你玩儿招吧,百招为限,只要你能削断我的树技或树叶,都算你赢!”
“好呀,你不要撒赖,我若赢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胜了,我就陪你畅游昆明,请你吃最好的,住最好的,若果你输了,就得把你那柄旧剑给我!”
“你要它干什么?”吕玉娘大为惊异。
“我送给陶老爹作个纪念,你舍不得?”
“好!一言为定,我们请孟老师和苗老师做公证,谁也不许撒赖!”
“好!你看清楚了,我这树枝有三十四片叶子,百招过后,若果少了一片,我输,若果不少,你输。”
“你不用剑,先动手吧!刀剑无眼,你自己小心了!”
孟猛、苗深两个都未见凌起石的功夫,不免替他担心。吕玉娘却十分认真,第一招用上“雾铁云封”,先挡来招,跟着手一翻,寒光乍散,分由三方面袭向凌起石,凌起石沉手收招,树枝在门前凝住,缓缓移动,看看就要和吕玉娘的剑锋碰上了,吕玉娘剑不留情,内力一催,剑光暴高,分袭凌粒石的树枝树叶,不知怎的,剑光碰到树枝,竟然卸过一边,没有真正碰上树树,自然,树枝不曾被剑锋碰到,是不会自己折断的,树叶也不会失落。
“大哥,你狡猾,不敢和我接招!”吕玉娘嚷起来。
凌起石道:“那当然!你用的是天龙剑,我用树枝,怎能硬接!你总不能说人家避开,不让你刺呀!”他的话逗得吕玉娘笑了。
吕玉娘笑说:“好呀,才过了几招,还有许多时间,看你躲得了躲不了!”
“你尽量好了,看我能不能挡过一百招!”凌起石一点也不退让,总在似乎无法回避中避了过去,三十招过去了,五十招也过去了,吕玉娘不曾削下一片树叶,好胜心动,不禁大急,用招狠辣,出手失准,空门暴露。凌起石看得皱了眉头,道:“玉娘,你怎么啦?这样躁急狠辣!”
“啊!我真是疯了!”她心头一震,招式变了。凌起石一面转为攻势,一面指点她应付和反击,两个人这才真个打得难解难分。
苗深和孟猛两个初时以为他们只是玩玩就算的,怎知越看越真,直似拼命,儿次想开口劝解,又觉得实在是打得好看,获益不少,又舍不得劝止。
凌起石吕玉娘两个打得实在太快了,苗深孟猛两个根本无法看得清他们的攻守招数,不知打了多少招,直至凌起石一跃退开,宣布为一百招,孟猛苗深两个这才透一口气,不自禁的大力鼓掌!叫好!
吕玉娘佯嗔地说:“孟老师、苗老师,你们怎么啦,我已经输了,你们还鼓掌叫好,你们尽帮我哥哥,不帮我!”
孟猛笑说:“你输给令兄,有什么要紧,刚才你连白额虎也打败了,我们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啦,何况你在久战之后再和令兄过招,当然要吃亏一些,但你们刚才实在打得精彩,为我生平仅见,所以忍不住鼓掌叫好,我们是衷心的,请不要见怪。”
凌起石说:“孟老师,你怎么还赞她,我就是见她刚才胜了一仗便飘飘然,自满起来,我是故意挫挫她的锐气的,你却又赞她,再赞她,她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放在眼内的了。”
“哥哥,你欺负人!苗老师,你们说句公道话,是不是他欺贞我?”吕玉娘说。
两个有经验的老江湖,自然不想得罪人,避重就轻,嘻嘻哈哈的笑。他们放火烧了山寨,高高兴兴地下山。
村人早已看到山上的火光了,陶老爹也接到通报,知道凌起石他们获胜,村里顿时沸腾起来。
村人高兴地吃喝,唱歌跳舞,恍如过大节日,他们自然对凌起石吕玉娘他们感激万分。凌起石他们回到村里,吕玉娘解下原来的佩剑送给陶老爹做纪念,她说道:“老爹,这是一把杀过人,染过血的剑,它可以辟邪,可以镇魔,你留着它,那恶鬼邪神就不敢来扰了。”
吕玉娘不但为村人杀了白额虎,更送出原来的配剑,陶老爹本不拟接受,后来见吕玉娘说她夺得了白额虎的沉龙宝剑,这把旧剑不用了,他才肯接受,陶老爹祝愿她将来嫁得个如意郎君。说得吕玉娘脸也红了,凌起石听了则是哈哈大笑。
“人家给人欺负了,你还笑!”吕玉娘佯嗔作态地叫嚷道,实则芳心大乐。
凌起石说:“这怎能说人家欺负你,这是人家对你的祝福呀!我也希望能娶得一个好妻子,难道你不喜欢找到一个如意郎君?陶老爹,你说是不是?”
陶老爹笑说:“着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兄妹都应该是男婚女嫁的年龄啦,就怕你们大富的时候,我没有福气喝你们的喜酒了。”
凌起石说:“这个可难说了,将来我和妹妹在什么地方结婚,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呢!老爹,不过不管将来我们在什么地方结婚,我一定记得你老人家,记得各位的!”陶老爹听得大为开心,呵呵大笑。
白额虎已经死了,但为了使以后村民有自卫的能力,因此,凌起石问苗深和孟猛两人可否抽点时间留在村中一些日子,传授村中青年一些基本功夫,使他们也有所防身。
孟猛说:“我已通知家人要回家,必须先回家,然后再来,免得家人盼望。”
苗深则愿意留下来,等孟猛来了他再回家,村里的青年人见有人教他们武功,非常高兴,并且感谢他们。
凌起石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翌日便坚持要上路了,他说原有急事要赶程去办的,沿途已经耽搁了多天,恐伯要迟到了。苗深和孟猛与村人也不再苦苦挽留了,他们送凌起石吕玉娘两人上路。
苗深对孟猛说:“孟老师,俗语道人不可貌相,这话真有道理,若非我亲眼看到,我不信石氏兄妹两人如此年轻,有此惊人武功!”
孟猛表示同意。陶老爹惊异地问:“怎么?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会不知道他们有武功?”
孟猛把认识凌起石的经过告知陶老爹。陶老爹恍然道:“原来你们是刚刚认识未久的,这就难怪了,还有另外那些人呢?他们可是你们朋友?他们怎么如此怕事,不肯给你们帮忙?”
孟猛又说了他们与马忠、蒲联等人的关系,又听得陶老爹与村人愕然,他们少接触外人,对于世事不甚了解,对于人心险诈也不甚了解。他们这一次,对世人的看法也有了一点认识。
凌起石与吕玉娘离开陶老爹等人之后,凌起石就对她说道:“玉娘,你这一柄天龙剑是天下有名的好剑之一,比之干将、莫邪,不逞多让,但好剑固可以防身,亦可以伤身,因为宝剑名驹,人人都想据为己有,你有一柄好剑,势必受到各方注意,这一点不可不防!”
“那么,我不如不要了。”吕玉娘说。
“因噎废食,那又未免过甚,唯一办法只有加强自己武功,使朋友们敬重,使奸邪畏怯,这样,便可以高枕无忧的了。”
“高枕无忧?我才不信!”
“你不信?为什么?”
“为了你呀,只怕我睡得好好的你又要吵醒我,教训我了,我是睡不安枕呢!”
“好呀,是你自己说的,以后我一定趁你睡着了才吵醒你,叫你睡不着。”
“我才不怕呢,你以为你这样做很便宜?你会做,我也会,大不了大家不睡。”
两个说说笑笑,有的话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对方听来仍然津津有味,大感兴趣。情侣之间相处,往往如此,只要大家在一起便觉得愉快,旧话题,一样觉得新鲜悦耳。
凌起石、吕玉娘的坐骑都是上等良驹,平地、山路一样胜任,全不用他们两个担心。
他们此时却想到一个问题,他们还要走多久才到富源?吕玉娘早就听人说过云南的昆明,山明水秀,四季如春,是一个适宜游览,又适宜居住的好地方。她希望是快一点到富源,然后便到昆明去玩几天,去玩个够。
吕玉娘这时心情愉快,不管身体上怎样辛苦,精神总是愉快,她感觉得到,她在处处关怀凌起石,尽且减少他的麻烦,凌起石也同样关心她,所以她觉得待别快乐。
过去,吕玉娘在家一直受到父母与奶妈的照顾,她觉得温暖,但此时的感觉是有很大分别的,这时候,她不但受到别人关怀,而自己也关怀别人,在此之前,她绝难想象关怀别人照顾别人会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此刻她感觉到了,她领悟到能使自己心爱的人觉得愉快,自己简直是一种享受。
人在山路上走,山路崎岖窄狭无法并辔而行,她有时在前,有时在后。他们此时走得并不快,因此,由朝到晚都在山上走。
天色渐渐变灰,距离天黑不远,他们这晚就要在山上过夜了,吕玉娘笑道:“大哥,我看,今晚我们要做山大王的了。”
“我是山大王,你便是压寨夫人了!”凌起石哈哈大笑道。
吕玉娘脸红红的瞪他一眼,却掩饰不了内心的愉快,她心中是十分愿意当凌起石的压寨夫人呢。
山上没有庙宇,也没有道现成尼庵,要想过一夜也不容易呢。因此凌起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玉娘,今晚我们真是无瓦遮头了,你做有巢氏,上树睡觉,我给你守卫。”
“不,你先睡,我把风。”吕玉娘反对说。
“没有道理,当然是你睡觉,等你睡着了之后,我再吵醒你,教训你。”凌起石笑说。
“你敢,看我不宰了你。”
“哎呀!才当上压寨夫人就这么凶,要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