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玉女痴情 倚怀寻好梦语惊四座 女侠喜有徒
“老王,不要宰!宰了,太可惜了,我们两个人,他们也两个,把小胡子宰了,她们就是我们的了。”
“对!对!要活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付她的。”
“住口,狗口里长不出象牙,看招!”小青猝然飞身扑上,左手沉着不动,只用出“横剑穿云”,剑势斜向上指,直刺对方咽喉,去势劲直,剑气十足,只一招,老王已知碰上劲敌,不敢再分心说话了,他急忙扬刀招架,用出了一招“展浩封王”,在敌招之前布下一片刀光,遮挡来招,但只限于守势,已失去先手。
小青冷哼一声,手腕一顿,剑光错落,也泛开了,似向左右绕攻,老王刚感到一急,她的剑光突然凝成一线,陡然向下沉,刺想他的脐部,变化甚速,吓得老王惊叫急退,退得十分狼狈。
小青见老王退,还不放过,再追了上去,老四怕老王有失,斜里扑出来攻,小青又是冷“哼”一声,说:“真是狗熊,早先凶虎虎的,现在要两个人来了,狗熊,你们已经一起上,后援无人了,我的师姐和师哥还未动手呢!看你能躲到哪里,这一回,你们认命吧!明年今日是你们忌日,死后有灵,你就自己去通知亲友拜祭吧!”她话音未说完,招已发,抖腕震臂,幻出千万点寒光,虽然是太阳还未下山,老王、老四两个感到寒气迫人,先自心寒了。
小青得势不让人,一口剑使得如电掣风驰,星流萤聚,指东打西,挑上刺下,将两个大汉迫得是手忙脚乱,无法呼应,打有五七十招,她陡然喝出一声:“着!”老王见到剑光疾闪,刺向胸膛,急忙回避,向后退了两步,他一退就知道上当了,因为他发觉小青没有追来,反而倒扑老四,一怔间,老四已发出惊叫,也倒纵出去了。
两个大汉分头疾退,小青倒是一呆,不知该追哪一个是好,慢了一刹,他们已经狼狈异常地逃走了。
“想走了,哪有这么容易!”小青还要再追,竹莹把她叫住了。
“小姐,他们……”
“算了,由他们去吧,他们命不该绝,你就网开一面,当作做了一件善事吧!”竹莹说。
“这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去而又来,就像臭苍蝇一样,早先不是才赶走了两个,现在又来了两个。”
“人家已经去得远了,你还气什么!”凌起石说:“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儿风水好,他们还是要来的,你想看打架,有的是机会,你想参加打架,也有机会。现在,趁他们未到,先吃点东西吧,等一会,这些东西可能要给人家抢去了,也可能给人家抢购了,就没得吃了。快吃吧,吃吧!”
“少爷!大哥,你说会有人抢走我们的东西?谁有这个胆?谁有这么本事?”小青不服气。
“怎会没有?小青,你别把天下人看扁了,天下间奇人异士太多了,别说我们未见过,想也想不到呢!到了你遇上了,看到了,你就不能不信,也会恍然大悟,天下间竟有这样的能人!”
“大哥,你遇到了?”
“我遇到过,我还学了一点点呢!”
“你学了什么?说来听听。”
“我遇到过一个老渔翁,他在大雪飘、寒风刮日子,披蓑衣坐在小船上,手持钓竿,背靠船篷,正在全神贯注地垂钓,由于他久久也不曾动过一下,我以为是一个木头人,也以为他给冻僵了,走过去查看一下,才踏上船,他就说道:‘你是一番好心,我知道,可惜,你把我的鱼吓走了!’我向他表示歉意,他却请我饮酒,还教我钓鱼,说什么时候哪一种鱼最肥美,应该怎么钓,什么时候哪里有什么鱼,那里的某一种鱼最鲜美,哪里的某种鱼该如何泡制才好吃,他说出了近百种的鱼,说出数百处产鱼的地点和不同的鱼性,还有,过百种烹制鱼的方法,他走过的地方多,又记得那么清楚,已经叫我佩服了,还有更叫我佩服的是他的捕鱼方法,他说有一种九耳梅花鱼,只有月中午夜才会出现,且只在深水出现,非常敏感,也非常胆小,很易被其他鱼吓走,要想捕捉到它,非常困难,他就只有提前躲在水里等它出现,等它游近身边才抓住它。因此,在水中呆上几小时绝不出奇,也因此,他学会了在水里睡觉,就如鱼在水中睡觉一样。”
小青大感奇怪,诧然反问:“真不真?有人在水中睡觉?”
凌起石说:“怎么不真,我就学会了在水中睡觉的办法。”
“你也学会了在水中睡觉?”这一次轮到竹莹感到惊奇了,她盯实凌起石,似乎要看清楚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凌起石却另有感触,悠然神往地点点头,说:“真的,有一次,我在水中睡着了,玉娘以为我给淹死了。大声的叫嚷,结果把我吵醒了,她也要学,可惜我没有时间去教她,嗯,我说到哪里了?那两个家伙才走到半山,跑得真慢,好象两只鸭公!”
“嘻!两只鸭公!”小青突然失笑,两只鸭公有什么好笑呢?她不知想到哪里,如此好笑,原来她想到两只鸭公早先说她与竹莹是凌起石的小老婆,她是侍婢身份,虽然竹莹待她好,凌起石更把她当作妹妹,可是十年来的长久积习,她感到自卑,决不是一下子可以改变得来的。因此,她怕听到人家小看她,偏偏那两只鸭公说她是凌起石的小老婆,所以她恨他们。
小青对竹莹是敬畏的,能做小姐的偏房,她甘愿的,可是,这是内心的想法,说不出口的,两只鸭公说她做小,她便受不了,若果由凌起石或竹莹征求她意见,问她愿不愿意她便出现另一种心情和表情,该说任由对方作主了。她恨那两个人,凌起石说他们是鸭公,无异替她出一口气,所以高兴得忍不住笑出声,而这是她的秘密,别人不知道的。
竹莹见她忽然发笑,不禁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没什么,我笑大哥说他们是两只鸭公,他们明明是个人,怎会是鸭公。”
“这有什么好笑?真是傻丫头!”竹莹说不好笑,自己也笑了。
“他说我们是大哥的小老婆,我恨死了他,大哥说他们是鸭公,替我们出了一口气。”小青说。
“别说这个,不害羞!”竹莹转问凌起石,“大哥,你刚才说的吕玉娘,可是未来大嫂?”
“我希望是!但是世事多变,未来的事,谁知道呢!现在,她不知怎样了?”
“你应该和她在一起,这样,省得她替你担心,你也减少寂寞和有人照顾。”
“不!她要照顾父母和幼弟,她的责任很重,我不能把她叫出来的!”
“大哥,你如果叫她一起,她会不会出来?”
“她本来就要跟我一起的,我不同意,把她劝住了,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女子,她……嗯,别说她了,还是说眼前的吧,你看,他们不是都朝这儿来了?”
“大哥,我们要不要避开一些?”竹莹看看对方,又看看凌起石,等他出主意。
“小青,你说避不避?”凌起石问小青。
“不避!这儿又不是他们的,我们先来,为什么要避他们?我说不避!”
“好!你说不避就不避,你快去搬几块大石头来,我们来筑一道墙,不让他们进来。竹莹,你也帮手,要快,他们就来到了。”
竹莹与小青两个心中甚为奇怪,不知凌起石捣什么鬼,但因为敬佩他,就甘心听他的话,她们搬了不少石块来,凌起石利用那些石块摆了一地,有的大块,有的小块,弯弯曲曲的摆的并不整齐。刚刚摆好,那些人已经来到了。
来的一共有七个人,五男二女,恍如一道算盘子。他们有说有笑,倒不忙追,听他们谈话,也没有什么中心,似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非早有准备,因此,说话的内容很轻松,其中还夹有不少趣味性的笑料,亦有牵涉到男女私情,那两个女的不但没有异色,还参加意见,加插一些趣事呢!可是听到竹莹与小青耳中,却为之脸红了。这一类故事,她们听得多了,也亲眼见过,在桃花江时,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见了、听了也不会脸红,但此刻环境不同,身边的人也不同,她们感到脸红。
小青因为这些人说话放肆、下流,对他们产生了恨意,她的脸色很难看,似乎要杀人,对方如果走近地,她会毫不考虑的出手的。但对方却在石块外停了下来,有人说:“他妈的,真是活见鬼,早先还是空荡荡的一片草坪,怎么变了城墙?这是什么鬼玩意?”
另一个说:“是啊!这叫瞬息万变,刚才是草坪,现在是长墙,再过一会便死人。”
“你不是死人,好端端的,你说谁是死人?你咒谁?”
“嘻嘻,大爷,我不咒你,也不咒大家,可是等一会我们要和姓刘的动手,总得要杀他们一个够,自然就有人要死啦,我们不死,他们一样死,怎会没有死人,大爷,你说是不是?”
“算你说的有理,以后说话小心了。”
“是,大爷!”
“早先老王和老四不是说这里有两个女的?怎么也不见人?跑了?我正要娶个小老婆,她们却跑了,等会找着她,我一定不放过她们!”
“楚大哥,天下美女多的是,何必眷念两只小破鞋,你不听老四说,她们都是小胡子的小老婆,你还这么迷恋她,值得吗?”
“新鞋难穿,旧鞋才舒服呢!我也不是第一次亲近女人了,正好是半斤八两,更有情趣,你别以为处女就高贵,我说,有经验的女人才更好呢!哈哈,你没有这个经验,跟你说也没用,白说!”
姓楚的话引起大家一阵笑声,但在大家狂笑中,姓楚的忽然“哎呀”大叫,伸手掩着左耳,鲜血从指缝掌缘间流出来,各人见状吃一大惊,有人叫着拿刺客,有人说有鬼。也有人说是山神土地显灵,叫攘中,有个四川口音的老头说:“哼,你们看来似个人样,说的却不是人话,姓楚的粗言秽语,咱耐不了,所以切下他一只耳朵,以示惩戒,有谁再这么人说兽语,咱便不止这么处罚了,谁要是不信,不妨试一试,看看是他的脑袋硬,还是这石头硬!”话声刚落,坪中一块石突然给一枚石子什么的射中,“啪”一声,石块裂开了几块,各人听得清,看得明,绝无可怀疑了,因此,更为惊骇,当堂被镇慑住,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静极了。
这块草坪很宽敞,足有二三十丈,靠北一方种有不少的树,西北角是姓楚的他们口中的长城,东南两方空敞着,可以望到远处。这时夕阳已西下,斜阳照影长,姓楚的他们立在草坪东南边远眺,斜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投射到半山。
“楚大哥,天近黄昏了,怎么他们还不来?不会是忘记了吧?”一个矮胖子轻轻地说。
“不会的!”姓楚的说:“他们原约定初更鼓响到此会面的,现在不过傍晚,他们怎会就来,我们且歇一会,养足精神再与姓刘的较个高下。”
“姓刘的是什么东西,也值得如此重视,不是我林大任夸口,我有把握把他们全都接下来!”一个跛子说。
这个跛子口气甚大,似乎不把刘俊彦看在眼内,姓楚的急道:“林师父,你的七十二路飞云拐无疑是威震武林,但是,金镖刘俊彦的金镖,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我不是长姓刘的志气,也不是怕姓刘的金镖。可是,我们还是不应该太大意,不该轻视他的,何况,他还有不少朋友助拳呢!”
“楚大哥,你是太瞧得起他们了,不是我夸口,等一会姓刘的来了,你把他交给我,包保你要死的有死的,要活的有活的,如果办不到,我姓林的……”
“你姓林的怎样?改姓木是不是?哼!连自己一条腿也保护不了,还敢吹大气,真亏你有这样厚一张脸皮,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这个声音来得异常突然,不是出自林、楚他们朋友之口,也听不出声音由哪一方面传来,林、楚他们都给这个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林大任一怔之后,忿然说:“有胆的就站出来说话,别躲躲闪闪不敢见人。”
“哼!谁躲躲闪闪?咱比你来得还早呢!你自己有眼如瞎,瞧不见咱罢了,咱可看到你蹲在火堆旁边呢!你现在拿着两片柴投进火堆,是不是?咱是没有看差,没有说错吧?嗯!”
林大任确是蹲在火堆旁边,刚把两片柴投进火堆里,由此可以见到对方确实就在身边,对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十分清楚,而他们却不知道对方躲在什么地方,敌明己暗,仅此一点,他们已经吃亏了。林大任看看姓楚的,姓楚的皱起眉头,说:“敌明我暗,一切要小心!”
“小心也没用,你们不把姓刘的看在眼内,在咱眼中,你们也不过是釜中游鱼罢了。”神秘人说。
林大任给气得大骂,挥舞着扶手拐,大呼大喝,破口漫骂,似乎有心刺激对方出头。可是对方却极有涵养,根本不理,久久才说这么一句:“你骂吧,收拾你的人来了,你尽管骂好啦!”
姓楚的急忙向山下望,静极了,哪里有什么人来,以为人家骗他,存心戏弄,正要责备,陡觉黑影,闪入眼帘,急忙注目远眺,不错,真有人来了,但相去仍远,毋须急急留意。姓楚姓林的两个都是不由自主的心头猛的狂跳,暗暗吃惊。因为人家耳灵、眼明都远在他们之上,人家先说了,他们还要过了好一会才看到,由此可知人家的功力实在比他们胜出许多,假如这个人是刘俊彦的朋友,将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不能不防。
太阳早已下山,满天云彩也变成黑色了,星星已经闪耀在天空,月亮也爬上东山,吐出光芒了。银光普照,远近一色,山上山下除了山风凛烈之外,少有其他异声,山上山下一片宁静。
常言道:风从虎。在山风凛烈中,隐隐传来虎啸声,其声沉雄,似非雌虎。林大任等人虽然练有一身武功,目中无人,由于千百年来的积威所在,闻虎啸仍然色变,脱口自语道:“奇怪,怎么这地方也有虎啸?”语声未泯,第二声虎啸又传来了,而且,第二下与第三下不同,显见并非出自同一只虎,而第三与第一声则相似。
林大任道:“似乎有大虫向这边走来,会不会是看到火光?要不要把火熄掉?”他提出,立即有人附和,于是,把火弄熄了。
林大任他们太缺乏常识了,其实,不但虎怕火,几乎所有野兽都害怕火的,因为火热度高,足以烧毁它们的毛,可以炙痛它们,尤以狼群更怕火,但林等不明白此理,急急把火熄掉,正好足以引来老虎,这是他见识不及的。
不过,这一次倒没有事,因为这一次的虎啸是由凌起石发的,并非真虎,自然无虎会来,林大任见无虎到,以为自己做得对,还沾沾自喜。各人见无虎到来,也以为真是他提议熄火有效,着实恭维他一番,使他有飘飘然之感,几乎连自己跛了一足也忘了。
草坪的火堆突然消失了,山下的人便似失了目标,不知道草坪上的人是友是敌,因而走得特别小心,提防遇袭。他们料不到林等是为了怕虎才熄火的。
草坪中的人注视来人,月光虽然时为云层所掩,但却比雨天或朔日光许多,练过武的人,目力一般都较胜,所以对于来人看得较为清楚。姓林的首先说:“这是刘家的人了,大家小心提防!”
“奇怪,怎么只有五个人?又不见刘俊彦本人?”林大任说。
“你认识他?”
“认识,他化了灰我也认得。”
“你和他很熟识?怎么一直未听你提起过?”
“哼,有什么好提起的,你知道我的这双脚,是怎样跛的?就是他和一个老道人合力打跛的,那道人已于三年前死了,我到迟了半年,结果在他的棺材上插上了三拐,算是稍稍出一口气。”
“原来有这个因果的,这就怪不得你恨了,换了我,早已找他拼命了,真佩服你有这份耐性。”
“耐性?哼,谁说我有耐性?我才没有他妈的耐性,只因我孤掌难鸣,没有办法呀,今天,要不是有辽东三杰给撑腰,我还真不敢来呢!”
“哼!辽东三煞是什么东西,不过坟中枯骨罢了,你倚仗他,无异倚仗一根生虫拐杖,靠得住吗?如果咱是你,趁双方还没有动手,马上就远走高飞才是,你却是呆在这里等死,真笨!”
这又是那个四川口音的老人声音,他把林大任奉为神明的辽东三煞不看在眼内,等于把林大任也踏在脚下,踩成地底泥,这是林大任无法忍受的,但他看不见对方,只看到一幅白布写着:精医刀伤跌打,包保永无后患十二个字,至于这白布是谁写的却不知道了。他想问,料想对方不会直说,而且,刘家的人也快来到草坪,他要注意来人的行动,不敢再分心理会那个四川口音的老头了。
刘家的来了五个,刘俊彦未到,有个高个子站出去问:“辽东三煞呢?还未到?你们是什么人?他的朋友?还是他的仆人?你们……”
“住口!你别胡说乱道,莫怪我不客气,不等姓刘的来就先把你杀掉!”站在姓林身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忿然地喝叫,似乎十分愤怒,对方却呵呵地笑说:“这么说,我是说对啦!崩口人忌崩口碗,偏偏我犯了忌讳,难怪你是要发怒了。不过,依我看,你们能做辽东三煞的家奴,也不坏呀,有他撑腰,你们便可以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了!哈哈!怪不得你们年来飞扬跋扈,原来有这三座靠山,哈哈!哈哈!”
“你找死!还敢乱放屁!”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抢了出去,对方说:“你不承认是不是?那么我来问你,你这一次来,是辽东三煞发帖子请你来的,还是用传话叫你来的?你说,你如拿得出帖子就不是奴,否则便是受他呼呼喝喝不敢不来的家奴!”
“我不杀你难消这口气!”中年汉子挥拳就打。另一个大叫:“许志杰,别放过他,我和你一起杀他!”另一个中年汉也抢了出去,实行以二对一,一起向对方进攻。
他们乘怒发招,一开始就用尽全力。
林大任见己方出动两个人对付对方一个,已经皱起了眉头,感到丢脸,怎料这两个人看似勇猛无俦,拳风呼呼,出拳吐掌都劲道十足,但打到对方身上却总是失了准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打不到对方身上,反而自己给牵动身形,闪开脚步。林大任是一个识货的人,看了几招已凛然于心,想到一个人,不禁脱口叫道:“许志杰,钟老三,他是太极派的苏耀兴,你们小心点啊!”
“阁下倒有眼光,一看就看出我的底子来了,如果我估料不错,阁下应该是林铁拐吧?怎样,我可有没有看错!”
苏耀兴承认他是太极派的人了。
太极派在当时正在兴起,还未到全盛时期,所以名头并不大,但对江湖人物熟悉的人,却己知道太极派出了几个极厉害的人,其中一个就是苏耀兴。他年纪还不大,只有三十五六岁,但他已见识过不少门派的高手,始终保持不败,败在他手下的也不多,都是以平手言和者较多,但却有好几个恶名昭彰的江湖败类死在他手中,因此,大家知道他和人印证武功保持不败,实在比有胜有败更难得,若非高出对手许多,很难恰到好处的平手结束的,大家都对他如此想法,他的名头便不径而走,很快便传便江湖了。
许志杰与钟老三也听说过苏耀兴这个人,知道他是个后起之秀,十分难惹,因此倍加小心,不敢稍存大意。
许志杰使的是青城拳法,钟老三是北派功夫,两个都是硬桥硬马,拳风呼呼,极有生气,可惜他们遇上内家高手,擅于以柔制刚,左闪右避,只是轻轻地一迎一带,一按,一拨,便把对方的攻势完全化于无形,步法精妙,眼看他要挨拳了,不知怎的,他走了两步,就恰巧地躲开了来招。其微妙处,简直到了匪夷所思境界。林大任细心观察,越看就越心慌,自料没有打败苏耀兴的把握,所以感到心慌。
许志杰更加心慌,他衔恨出场,第一招已用足全力,可是不管他用力多大,总无法打到对方身上,每一掌、每一拳都是白花气力,与他一起的钟老三也已经尽量配合许志杰的攻势,采取夹击,可是他们配合得虽然好,对方似乎另有一套办法,不怕他们合攻,仍然能够从容不迫的躲开了。
苏耀兴的身法潇洒滑溜,不动而动,不走而走,不快而快,别瞧他似乎虚飘飘的身形飘忽,掌法飘忽,但他却是每走一步,每发一招都恰到好处,全不受对方的攻势所影响。他简直是自己在练拳,看得姓楚的和林铁拐骇然了。他们都希望辽东三煞快来,免得自己出丑之后还要一败涂地。
苏耀兴却不作此想,他对林大任说:“林铁拐,你们就这几个人,就只有这样的人材了?派个有分量的出场啊,怎么派这样两个人来,真叫人为难!”
“苏兄,怎么叫你为难?”苏耀兴这边的人问。
“他们功力太不济了,杀之无味,可能还贻笑天下,纵之又可惜,怕他为害善良,这不是令我为难。”
“当然杀掉的好,一人赂笑事小,遗害善良事大,何况违天不祥,你杀他好了。”
“对!对!”
天外传来一劲啸,声如裂帛,刺耳难受,但功力甚高,各人变色,一凛之后,啸声未已,已经来近了许多,来得真快啊。
天外这一劲啸,其声甚长,苏耀兴受到惊扰,精神反而陡振,双手一推一圈,正要一掌拍在许志杰的后心,猛觉寒光一闪,刀锋已砍到手腕,叮得他急忙的沉势变招,运指疾弹,“铮铮”弹在刀脊上,钟老三忽觉有暗劲反震回来,几乎握持不稳,刀锋立时斜过一刀边,还来不及变招,苏耀兴抬手向上,疾抓他的肩头了。
“看招!”许志杰也出刀了,他一记“铁锁横江”斩向苏耀兴腰眼,迫使苏耀兴回手自救,用招用得妙极了。果然救了钟老三。突然,另一下啸声又起,已响自附近,更震得各人耳鼓发痛,有人已抵受不了,用双手掩住耳朵了,许志杰也受到影响,刀势一缓,给苏耀兴一把抓住手腕,一捏一扭,便禁不住“哎呀”大叫,跟着身不由己的向前扑出,由苏耀兴身边闪过,发出更凄厉的一声骇叫,随着,钟老三也惨叫倒退了。
原来钟老三救朋友,一刀砍下,却砍在被苏耀兴甩向背后的许志杰身上,他料不到有此,为之发怔,一个失神,苏耀兴已掷出夺自许志杰手中的钢刀,把钟老三的左手砍了下来,一只手掌连腕落地上,所以钟老三便狂呼倒退回去。
林大任与姓楚的,无不看得骇然,两个女的更是抢前一步,要扑出去了。林大任把拐一伸,阻住她们去路,说道:“别忙,小不忍则乱大谋,且等一会再说,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我们未做到知己知彼,因为,事前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有这个人。”
“我们听说铁面美人玉兰和她的师兄庄靖,在刘家的,怎么不见他们。”一个女人问。
“冷面美人?哈哈!她变了黑面美人了,庄靖倒有两下子,但也不是我们对手,我们把他的武功废了,他们是不会来啦,姓刘的更不会来啦!”三个人飞快由山下上来,声音越说越响亮,但是,说话的却不是他们,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年过五旬,形貌猥亵的老人。他就在姓楚身边,他是几时来的,楚、林两个都毫不知情,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兄台是……”林大任向对方打量,对方却毫不客气的截断他的话头,说:“你也配跟我称兄道弟?好不自量,你不配。”
林大任给他这样抢白,老脸如何接得住?刷的就变了脸色,拐杖一顿,说:“我姓林的虽不成材,在江湖上也薄有微名,你既然崖岸自高,瞧我姓林的不起,我也不敢高攀,你划出道儿来吧,我们比划比划。”
“哼!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口气,高攀你也高攀不上,比戈嘛,你也不配,你要比划,我叫他们跟你比划好了。”他向飞奔上山的三个人一指,林大任吃这一惊可真厉害。他认得来的正是辽东三煞,但听猥亵老人的口气,似乎连辽东三煞也不放在眼内,任意可以支使的,若真如此,他林大任就真个不配跟他比划和高攀不上了。
林大任正在怀疑,猥亵老人已经开口了,他叫道:“你们回来,好极了,这儿有个人要找我比划,你们哪一个和他走几招。”
“师叔,我来!他是什么人?人呢?”谷老三问。
“就是他!”猥亵老人向林大任一指。林大任急忙道:“刚才不知是你老人家,实是我姓林的有眼无珠,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请多多包涵。”跟着,又向辽东三煞求情,辽东三煞和他感情不坏,自然不愿动手,猥亵老头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你现在知道我不是崖岸自高啦!我也不愿和你这样一个后辈一般见识,谷大,你说说,刘俊彦怎样了?”
谷大说:“云兰这老鸨给她逃了,姓庄的也逃了,刘俊彦一家给杀了,还有几个混蛋,也给杀了,我们是找不到人了才回来的,这儿个是什么人?”
“这一个是太极派的高手苏耀兴,后面那几个是和他一起来的,他们都是替姓刘的出头来的!”林大任说。
“老三,你去消遣他吧!小心一点,太极派是颇有点来头。”
“大哥你太长他人志气了,姓苏的,快快过来受死生!”谷老三向苏耀兴挑战,苏耀兴刚要答话,他的一个同伴已经抢了出场,道:“你们惯使用车轮战吧?没有这样便宜,还是接我刘百通几招吧!”
“刘百通?哈哈,你也姓刘?刘俊彦已经死了,你是他兄弟,也该死啦!看招!”言出招发,链子锤陡然射出,快而劲,夹着刺耳风响,吓了刘百通一跳,急忙向左回避,但他一闪向左,谷老三沉手一抖,捶便横射,又到了刘百通背后,然后向前一扯,一锤击在刘百通的后心,痛得他狂呼扑倒,才爬起又中了一锤,再也爬不起来,他是伤重垂危了,苏耀兴飞身抢救也来不及,暗自心惊。他知道刘百通的功夫实在不弱,但却逃不过谷老三一招,则谷老三的功夫岂非高不可测?还有老二、老大和他的师叔,苏耀兴想及此,不由不心寒了。
“我以为真有两下子的才敢替人出头,原来不堪一击,早知如此,我不用这么认真,我会慢慢的,要猴子般的消遣他,太便宜他了,还有谁嫌命长的?我不怕车轮战,也不怕人多,你们上吧,一个一个上也行,一起上也行,我都是接着。”
“好狂妄的家伙,就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个苍劲的川音传出,辽东三煞固然骇然,连他的师叔也骇然。他料不到凭自己的修为,身边居然还有人隐藏得住而不被发觉。因此他道:“谁?有种就站出来说话!”他用足内劲迫出,恍如轰雷,震碍林大任他们都是耳朵发痛,几乎支持不住。
没有回声,也没有出现人影,老大忿然说:“我们分头找。”
姓楚的说:“早先这个人也说过话,我们找过了,找不着,但这城墙十分古怪,我们在半山时,这城墙还没有,这儿有一男二女,男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小胡子,女的长得很娇俏,可能是小胡子的小老婆,我们来到,人不见了,却多了这城墙。”
“什么?真有这种怪事。”谷老大瞪着眼。
“我怎敢说谎,如果不信,可以问林大哥。”
“是真的!”林大任说:“我们曾经派老王和老四来看过,他们都这么讲。我们还远远看到人影,没有城墙的!再说,也从未听说过这地方有城。”
“不错,这是荒山,没有城的,而这城墙,新得很,一定是妖法。”
“大哥,对付妖法最好是污秽之物,我们可以对着它小解,冲倒它。”老二说。
“好!谁去小解?”
“我去!”
“我去!”一下子好几个人都要向城墙小解,竹莹、小青她们可要羞得脸红。
原来这一堵城墙十分古怪,由外内望,是墙高十丈,密不透风,由内外望,却仍然是几块石头,视线绝无遮挡,不但听得清,也看得明。对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们,此刻他们竟无礼到向她们小解,她们如何不羞不气,小青猝然伸手拔剑,凌起石抓着她的手腕道:“别急,看我的!”他拾起几枚石子弹出去。
凌起石的每一枚石子都是三尖八角的小石子,比沙粒大不了多少,一弹出去,四个走向墙边的汉子刚刚站定,突然哗然齐叫,不约而同的一齐掩面急退,顾不得小解了。
发生了什么事呢?原来各人都在鼻尖中了一粒大沙,鲜血正由伤处急流,他们的手掌染红了,痛得要命。更惨的是大沙粒均留在鼻尖上,要挖出来,但一碰到沙粒就痛彻心脾,因此,当别人替他们取出沙粒时,那种惨叫真叫人心寒。
谷老大骇然注视城墙,谷老三又杀了一个人,正在再向对方挑战,苏耀兴见连死两个同伴,即使第三个上场,也不会比自己更胜,便毅然出场,道:“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你就是太极派的高手苏耀兴了?你们太极派还有些什么人?要不要写下遗言,交代一下后事?”谷老三说。
“哼,你且胜了我再说吧!”
“看招!”谷老三的链子锤打出去,甚为劲疾,但苏耀兴不比刘百通,他甚为沉着,使出太极派以柔制刚的绝技,左掌缓吐,斜迎链锤,向门外一拨一带带出去,同时点足疾扑,剑出似电,飞射刺向谷老三胸膛,他的发掌、飞身、进剑,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确实是名家手法,谷老三失了先手,心中也吃一惊。但他也确有真功夫,绝非浪得虚名,一看形势不利马上沉手斜退,并把链子锤向横飞出,又要施故招,暗袭苏耀兴后心,可是苏耀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反手轻轻一托来锤,同时身子一转,链子锤已经由头上飞了过去,他也点足退了近丈,凝视着对方。
“林大任,你且用铁拐敲一下,看这墙是怎么的!”谷老大向林大任提议。林大任迟疑着,却不敢不依,小心翼翼地走近墙边去,举拐便打,“啪”一声,震得手腕发痛,铁拐几乎也握不住,他相信那确是坚硬的石墙的了,谷老大也说:“奇怪,看这火花飞硼,碎石四射,似乎真的是城墙,早先是没有的。师叔,你看怎样?”
谷老大的目光移向师叔。师叔不作正面答复,却说道:“你看,老三会不会输给人家?”
“不!老三不会输给他人的,不过,这姓苏的确实有点真功夫,百招以内,老三怕不易取胜,唔,老三便使出绝招了,这是他得意的旋风十三锤打法,很少有人能挡得了十锤的,这是第五锤了,哈,姓苏的不知轻重,居然力挡,他输定了,势必被缠夺了剑及中锤身亡。”
苏耀兴碰上了谷来三的旋风锤,确实感到困难,避过几招之后,突然把心一横,一剑迎上链子斩去,似要把链子斩断。谷老大看得呵呵大笑,认为老三已经胜定了。怎料他笑声未停,谷老三突然失声惊叫,倒退丈外,一脸惊惶神色,手中链子短了一半,锤也不见了。他最先发觉的是虎口一震,链子便轻了许多。
这是一个出人意外的现象,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包括苏耀兴自己在内。他是挥剑斩向链子的人,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他明确地知道,这链子不是他斩削断的,他更是知道,这链子在他剑锋接近之前,先就断了,以致他的用劲过度,儿乎收招不及,他知道必然有高手在暗中相助,只是不知高手是什么人,但因为有此发现,胆气顿壮,敢于向对方挑战了。他说:“你是输了,要是不服,可以换过武器再打一场。”
谷老三咽不下这口气,果然换过武器再出场。
谷老三换了一柄钢刀出场,他忿然道,“姓苏的,你发招吧,今晚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不分胜负,决不罢休!”他挺刀仡立,形如雄鸡。苏耀兴按剑不动,足下不丁不八岿立对峙,双方相隔有五六丈,刀剑都是短兵器,若然双方屹然不动,这一仗决打不成。
林大任对谷老大说:“太极派讲的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若能使他心烦意乱,功力必大减,我们何不向其他的人同时进攻,扰乱他心神,必能事半功倍,令他速败。”
谷老大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看来他们没有人来的了,我们把他们一网打尽,以免后患,林大任,你和楚平去收拾他们吧!”
凌起石也对小青与竹莹说:“你们去对付这两个恶贼,不要跟他客气,姓林的拐中藏剑,你们小心了,去吧,往这边走。”
“好!我们去杀这两个臭贼!”小青恨恨地朝凌起石所指的地方走出去。出了外边,回头一望,果然墙高十丈,已找不到自己走出去的门口了,心中大为奇怪。
楚平和林大任两个正向前走,怎也料不到身边会突然出现敌人,等到发觉已迟了一步,楚平伤了左胁,林大任伤了右腿,痛得失声厉叫。
小青与竹莹猝然发难,一击成功,甚为得意。尤其小青更洋洋自得的说:“老狗贼,叫你尝尝我的手段。”
“好呀,原来是你这小婊子,你那小胡子呢?给你们缠死了?”楚平一边说话使对方分心,一边已经发出了狠招,连砍三刀了。
“哼,好不知死活,你动手吧,你多动一下。就快死一点,只要毒进心脏,你就活不了。”
“什么,你的剑有毒?你说谎!”
“你可以这样说,没人理你,你是初出道的?连湘西毒娘子的名字也没听说过?”
“你是毒娘子?”
“我们怎么配?我们只是她老人家最不成才的弟子,要是你碰上她老人家的百毒剑,你早死了,还能活着说活。”
“楚平,别上她的当,她的剑无毒,有毒的剑,我分得出来。”林大任说。
“好呀,臭婊子,我几乎上了你的当。”忍着痛,挥刀攻击小青。小青虽然不是妓女,却出身于桃花江,因此,她甚忌人家提到妓院、妓女这等字眼,今楚平不但提到,而且口口声声骂她为小婊子、臭婊子,她如何不气不恨,心头火起,便恨不得三招两式打发了对方出一口气,这一来,毫无经验的她,反而处在险境,几为对方所算了。
“师妹,不要急,慢慢来,他们不过是瓮中之鳖,迟早难逃公道,何必太急?”竹莹虽然也欠缺经验,但总比小青懂得多,一看小青出手与处境就知她犯躁了,所以急急提醒她。
小青不过一时气忿,才贪功求胜,经过竹莹提点,便知自己犯错,立即改变了打法,展开自己的轻灵身法和对方游斗,忽进忽退,绕左绕右,虚实难测,楚平出道甚久,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对手,所有招式都似虚似实,怕料不透,他几次尝试,都几乎上当,倒有点心寒了。
楚平伤左胁,伤势不太重,但也不轻,若是及时敷药止血,调息一番,很快就可以无事的,但他无暇敷药,再加上运劲用力,前后窜动,血便长流不止,痛楚不断加剧了,他以为凭自己的功夫,不消几招便可收到效果,但想不到打下去却无止境,倒叫他难堪了。
林大任在点醒楚平,指出对方的剑无毒之后,便以冷峻的目光望向竹莹,怎料竹莹全无所惧,相反的是争比他的目光,更锐、更冷,以致他的目光与她一接触,他就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在过去的记忆中,这是前所未有,所以他特别重视,破例地问:“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谁的门下?快说个明白,对你有好处。”
竹莹冷冷一笑,道:“少废话,我不要好处,你别跟我拉关系,动手吧!”
“真是不知死活,我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却自己要找死,这可怪不得我了。”
“哼,怪你!怪猪怪狗也不会怪你,你还是自己找条生路吧,看招!”声出招发,一招“倒卷珠帘”,剑光倏地由下泛起,招式怪到极点,也狠辣到极点,林大任的左足本来是跛的,所以驾拐,今右腿又受了伤,行动倍感不便,他见对方运剑怪而狠,倒也不敢大意,双足不动,两手紧握铁拐就迎上去,直接迎剑,他要硬拼,一试对方真劲。但是,剑拐一碰,眼前剑光顿散,恍如惊动流萤,剑光四射,不知那一方才是真招,不禁吃一惊,急忙凝住铁拐不敢用实,立即收回,变招已十分迅速,怎料竹莹的剑势更速,已经贴着他的铁拐削上,直迫手指了。林大任吃一大惊,只好一抖手,抖开拐壳,抽出拐中剑,以剑迎击来招,挡住竹莹攻势。
“哼,我久闻环铁拐拐中藏剑,无人可避,原来不过仅此而已,何足惧哉!”
竹莹故意奚落林大任,林大任几十岁人了,大风大浪也经过不少,怎忍受得了一个黄毛丫头的嘲讽?自然是大为震怒,把一身功夫全都抖出来。他的功力实在深厚,竹莹难以抗衡,不敢硬接,但她步法微妙,似左实右,似前实后,以为看得几遍,抓到她弱点了,却又不同了,她似左实左,似右实右,一点也不花假,以致林大任几次扑空,险些吃亏,这是对林大任极大戏弄,但又抓不住她的规律,无法兜截得住。林大任在焦急中,楚平在焦急中,老大、老二他们全神贾注斗场,窃窍私议这两个少女的来路,突然,他们身旁的两个女人发出惨叫,双双倒地,显然是受了暗算。老大他们竟然无法事先发觉有人暗算,内心暗叫惭愧。
老二焦扬大骂:“他妈的,这算什么?有种就站出来,别鬼鬼祟祟的躲在阴沟暗算人。”
“废话,放屁!你们明明是约了姓刘的到这里来决个胜负,为什么又偷偷摸摸到刘家去暗算人家?你别以为咱不知道,你满嘴胡言,就该掌嘴。”这一方刚刚说到掌嘴,另一边焦杨已经“哎哟”大叫,满嘴是血,门牙也掉了两个。
这是个可怕的现象,证明老二无法躲闪人家的攻击,老大呢,他也胆寒,因为他听不到暗器破空之声,暗器无声而能及远,已经十分难得,又如此之劲,如此之准,随时都可能会打到自己头上。因此,老大也胆怯了,他问:“师叔,这事有古怪。”
“嗯。是有古怪,就与林大任他们早先所说的小胡子,和这两个丫头有关系!”
“师叔,我们……”
“你也想到了?你先去把这两个丫头擒下来。”
“是!”谷老大飞扑小青,一掌就向小青打去,但是,他一掌吐实,接着他的却不是小青,是小胡子,双掌按实,谷老大便惨叫狂呼,向后倒跌,他的手折成三段,胸如中巨石,一连吐出几口鲜血。三煞当中,以他功力最高,竟接不了对方一招,老二、老三都骇然了。
凌起石一招打翻了谷老大,镇慑住了对方,然后对小青说:“你帮师姐去,这家伙留给我吧!”他说着话已闪进了战圈,隔开了小青,楚平一刀朝他劈去,他屈指一弹“铮”一声,楚平已握刀不稳,虎口如裂,惊极而退,却给凌起石抓住他的钢刀,喝道:“你还忘了拿回钢刀呢,怎么就逃走了!”一刀掷出,楚平竟接不住,也躲不开,被钉在地上。
小青助了竹莹一臂,已减轻竹莹所受压力,她们已合练了双剑阵,这时正好在林大任身上施展,一试威力。
林大任曾看过小青与楚平交手,觉得她的功力还不及竹莹,自然不以为意。怎知她们联剑之后,功力大增,何止加了一倍?林大任硬接一剑,竟是手臂震颤,手腕酸软,接不下,这才大吃一惊。他不明白这个原因,又无暇深入研究。他接了一招,试出对方功力了得,再不敢大意了。
竹莹、小青两个联手第一招取得好成绩,精神大振,攻势更盛,左右盘旋,上下夹击,互为攻守,配合得很好。林大任一连挡了儿招,自知无法长久支持下去,便拟逃走,但对方不肯放人,展开更快速身法,交织成一张寒光纵横的剑网,把林大任罩在网内。
苏耀兴的功力本来略逊于谷老三,处在下风的,但谷老大、焦老二两个都在一两个照面之内就倒在凌起石掌下,声威所及,镇慑着谷老三,他们从未听说刘俊彦有这样一个朋友,也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人物,此时突然出现,一鸣惊人,不由谷老三不心怯胆寒,因此,他斗志动摇,反而被苏耀兴气势所慑,攻守失措,处在危境。
凌起石举手投足之间,连毙三高手,气势之雄,足可慑人心魄,难怪嚣张自大的谷老三,亦失了斗志,他的师叔此刻也对凌起石另眼相看了,他问,“你是什么人?跟姓刘的有什么关系?”
凌起石冷冷瞧他一眼,道:“我跟姓刘的是什么关系,你问来干什么?你又是什么人?”
凌起石的反问,十分不客气,根本不以前辈相待,只以平辈视之,早间林大任称他一句兄台,被他喷到一面屁,认为林大任不配和他称兄道弟,气得林大任向他挑战,双方几乎下不了台,后来幸得三煞与林大任原来是老朋友,代为讲情,才大事化小。此刻凌起石不以前辈相待,只视为平辈,所以他大为不悦,怒形于色,忿然道:“你不肯说是不是?想清楚点,不要后悔!”
凌起石又是一笑,道:“师妹,你们怎不加劲,早点结束这场打斗?你该看看我如何跟这老头子过招啊!这对你们会有好处!”他不回答对方的话,却以对师妹说话作为间接回答对万。这举动迹近侮辱了,叫老头如何忍受得下?他一直眼生于顶,视天下英雄如草芥,怎受得一个年青人如此戏弄?因此,他忿然大怒,一扬手,喝道:“好呀,即使有人说我以大欺小,我也不在乎,非杀你这狂妄小子不可!”
“哼!以大欺小?你以为你年纪大就一定是大了?你别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若果论辈份,你最少比我低了两辈,你师傅还是我的后辈,见了我也不敢对我无礼呢,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自大至此,真不知礼,也不自量。连你也如此,怪不得你这三个不成才的师侄如此胡作非为了,原来是受了你这个不成才的师叔影响,有你这样一个师叔,真是他们倒霉,要不是有你在背后撑腰,他们不会如此作恶多端,也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你累死了他们,应该感到内疚,感到惭愧才是。”
凌起石举手投足连毙楚平、谷老大、焦老二三个高手之后,再以前辈自居,恣意刺激谷老大师叔,把他气得发抖。在斗嘴斗不过之后,终于先行动手了。他在“嘿嘿”怒笑中发出第一招“满天花雨”,一掌发出,便见掌影重重,满天击来,孰真孰伪,实在不易分辨。江湖上许多名宿,都曾丧命或伤残在他这一招之下,不算少数。以他过去的习惯,只有遇上劲敌,才肯一用,并且还是在久战之下,无法取胜才用的,而每次用到均有奇效,可以扭转局势,或者达到目的的,结束战斗,似这次这样,第一招就是用出压箱底的绝招儿,却是过去所没有的。
过去,几乎可以说每当他用出这一招,就可以收到一定效果,所以他这一次也充满了信心。但是,一招发出之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妙了,因为他劲力一发,却一往而前,全无阻碍,似乎掌劲过处,虚空无物。这就是说,他打不正凌起石,无法捉摸凌起石的所在,这是不可能的事呀!眼看他在那里,掌力发向那里,怎会是虚空?难道那是影子?不是真人?没有这个可能呀!因此,他感到心惊,把劲力加强,再作试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惨叫来自小青那一边,同时听得小青叫嚷:“大师哥,这跛脚的不行啦!你那个老猴子怎么样了?”
“师妹,不可这样无礼,人家还不老呢,怎能叫人家做老猴子,你快来看吧,他不行呢,他只会装腔作势吓人,原来没有半点气力的。”
“老了嘛,人老了也没气力,何况猴子,我正想不起该不该把这厮宰了。”
“给他一剑吧,他害人不少,给他一剑还便宜他啦!好家伙,居然出到这祥的下流招,真亏你活了几十岁,还好意思使这招式。”凌起石突然责骂老猴子。
老猴子又羞又恨,闷声不响,劲力用得是更大,一拳一掌,都有山摇地动之势。凌起石在他猛攻之下形如扁舟,飘左飘右,转来转去,身形却并不太灵活,有点越来越凝滞之感,每接一招,每还一掌,也显出功力渐弱,老猴子心中渐渐镇定,觉得他到底是年纪轻,功力有限,开始时是风头火势,锋锐惊人,打到二三十招,已渐渐露出弱点了。
老猴子刚才听到林大任惨叫,自己又略处下风时,心情是最坏最慌了,所以只在思索对策,考虑战或逃这问题,但此刻可不同了,他自觉已是稳居上风,心情好转,便有兴趣说话,出一口气了。他说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小胡子,你活不到我这把年纪,但你两个师妹却不会陪你一起死,我需要她们,虽然她们无礼,说我是老猴子,但我正要证明我未老,仍然可以叫她们快话,可惜到时你活不了,小胡子,你认命吧!”
“不,你弄错了,要死的不是我,是你。本来,咱可怜你活了一把年纪,不想送你归西,让你多活几年的,听了你这话,咱改了主意,你活不了的啦!你不信是吗?那也不要紧,你接不下我十招就要死了,你也认命吧,你已儿十岁,也不算夭折了,你接招吧,我发招啦!”凌起石说。
“等一等,大师哥,我已经宰了这厮,可以来看你要猴子了。”小青说。
“师哥,别听小青的话,你快动手吧,别放过机会,给他逃了,才不值得呢!”竹莹说。
竹莹三位师兄妹竟然不把江湖上鼎鼎大名,许多武林高手听到他名号都为之变色的玄衣怪掌放在眼内,互相吹唱挪谕,真使玄衣怪掌气断五脏。小青更替他起了一个老猴子的绰号,尤其使他感到气愤。可是他碰上凌起石,确是生平罕见的高手,连打三十招,不但未能得手,只稍似居于上风,但再一想,又不像,因为凌起石应付从容,可见得他并未真个处在下风,要不,他全力应付还怕不足,怎有余暇和师妹闲聊?这样一捉摸,为之凛然了。因为他想到,这是对方留力以待,等两位师妹来看他显真功夫。
凌起石反击了,他发出第一招平平无奇,似漫无目的虚打一招,使蓄势以待的玄衣怪掌大为惊讶,不知他在捣什么鬼,怎么发招大失准头,这是大奇事!玄衣怪掌正感奇怪,凌起石连续发掌,又如第一招,都是乱打一通,且看得出并未用上劲。玄衣怪掌顿有所悟,知道是对方戏弄自己,不禁勃然震怒,忘了一切,双掌并发,疾扑凌起石。凌起石出掌迎击,但却在掌力一接之际,忽然撤招斜窜,反手一记“只手遮天”,反击对方胁部,口中叫道:“这是第四招!”
玄衣怪掌的修为甚好,本来已经练到收发自如之境,但是,凌起石这变化太速,出他意外,使他连想到变招撤招的机会也没有,再加上凌起石用招巧妙,他人撤走,掌力却留下一部分,这也使得玄衣怪掌不敢完全撤退掌力,就这么一迟疑,右胁中一下,如受巨斧,痛彻全身,整个人给震出几尺才站得稳,一吸气运劲,竟觉痛楚难忍,知道受了内伤,知是受到暗算,但亦确是给对方击伤,无话可说的,于是,战或逃的念头又升起。但凌起石继续再发第五招了,把玄衣怪掌迫住,使他非接不可,在此情形下,他自然是逃不掉的了。
在另一边与苏耀兴打得难分难解,曾一度占尽优势的谷老三却想逃了,苏耀兴看出谷老三有逃走的意思,冷然说:“谷老三,你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你不是夸下海口的?怎么忽然学做乌龟,想夹着尾巴逃走?”
“姓苏的,你狂什么?你以为你已经占上风啦?你看招吧!”钢刀一闪,左手却打出三十枚丧门钉,苏耀兴没想到他会打出暗器的,又在黑夜,实在不易防备。但是他命不该绝,当谷老三打暗器的刹那间,苏耀兴正好闪左闪避,一脚踏下去,踏翻了石块,用不上力,身子一侧,不由自主的横踏开了几尺,刚好避开了对方三枚丧门钉。这是意外的,但谷老三不知情,所以倍觉心寒,更无心恋战,希望速逃。
这时玄衣怪掌在狂攻中占不到便宜,在固守中又觉得对方劲道古怪,虚实难分,只接下五招,已经感到对方的威力无穷,要接满十招,确实极不容易。他已经抽空侧望,找寻逃走机会了。
凌起石说:“师妹,你们看清楚了,这是一记绝招,叫做‘化子赶狗’,他若果要逃走,你们别拦阻,他是逃不了的。”
“什么?‘化子赶狗’?哈哈,这名称真是妙啊,原来他不是老猴子,是老狗,哈哈!你这一招可好啊!”小青嘻哈欢笑,使本来已经下不了台的玄衣怪掌更加难堪,更加无法忍受了。他本有逃走之意,为了面子,这时也只好硬着头皮再打下去了。
玄衣怪掌的功力本来甚厚,心志一定,使全心全意贯注在打斗上,打得比先前更加谨慎了。当凌起石第六招攻来,他便双掌一并,硬迎上去,以双掌迎单掌,拼个明白。
凌起石一掌拍出,狂飙顿起,狂烈无比,玄衣怪掌暗暗地想:好小子,你终于用上真劲啦。心念一动,立即拼尽全力抵掌,掌力一接,觉得还可以接得下,心神定了。忽听得凌起石道:“你小心啦,第七招又来了。”右掌未收,左掌又跟着发出去,右掌的掌力未消,左掌的掌力又接了上去,使掌力骤增,大出玄衣怪掌意外,以致他吃了暗亏,被迫得退了步。
小青见凌起石已经使了七招,仍未能击败对方,真担心他使了十招也收不到效果,到那时,就要履行诺言,让玄衣怪掌离去,那是多么可惜?小青心中一急,不禁叫道:“大师哥,只有三招啦,你还不快下杀手,快下杀手呀!”
“小青你急什么?他逃不掉的,你看着好了,你看,我第八招发出啦!”言出招发,还是并不紧张。玄衣怪掌实在猜不透他是什么用意,怎么打得如此轻松,却又自己规定十招,难道在最后两招真如此厉害,就可以打倒自己?玄衣怪掌实在不相信,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应付,一直待到接下凌起石十招之后,才冷然说:“臭小胡子,你的十招都已用完了,还有什么好说?你不会后悔吧?”
“当然不!对你这种老混蛋有什么可反悔的,你已经前脚踏入棺材了,还说这种话,真不怕给人家笑掉大牙。老混蛋,你今年几岁了?是给太阳晒老的?还是给雨淋的?说出采听听,你这几十年,干过多少混账事?说说让大家听听。老混蛋,说呀,怎样怕起羞了?说呀,老混蛋,说呀,我们等着听呢!”
凌起石左一句老混蛋,右一句老混蛋,叫得玄衣怪掌无法一再忍,终于是打消了去意,突然飞身扑向凌起石,喝道:“小贼,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钢刀,刀身薄,刀口宽,刀过无声,寒光四射,一看就知道是一柄好刀。
凌起石闪动身影,道:“老棍蛋你不逃啦,你看,你那个宝贝师侄逃啦,逃得倒真快呢,我刚才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走,这一趟你是自己找死,我也无法帮你的忙了,你来吧,没有前一次那么便宜了。”
凌起石没有说谎,谷老三果然是找到机会就逃走了。他走得甚为慌张,连师叔也来不及招呼一声就逃走了。玄衣怪掌一看师侄逃走,真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及时逃走,只怕这一留,要走已不容易了。
玄衣怪掌在后悔,凌起石却像是另一个人了,掌出如崩山,似怒潮,那股狂烈的掌劲,为玄衣怪掌过去所未见,这才感到骇然,急急叫道:“小胡子,你说过只发十招的。怎么反悔了。”
“怎么?你害怕了?哈哈!你刚才不见我指给你看?你的师侄已经逃下去了?我叫你走,你不走,你不但不走,反而回扑,你以为我会束手待毙,让你逞凶?你别做梦,你要逃下山去,机会不大了。”掌影一闪,又发一招。
“好呀,你说话不当话,我跟你拼了。”大喝声中,挥刀便斩,看得出,他确是不惜一拼的,他有刀,凌起石只用双掌,在武器方面他已经吃亏了,因此,小青与竹莹都看得甚为紧张,不约而同的高叫:“师哥,我把剑给你,大师哥,他的武器。”
凌起石笑说:“师妹,你们放心好了,和这祥一个三流货色动手,犯不着动用武器,你看,我这一招就打得他团团转,把他打倒了。”右掌打出,势有未尽,突然沉手飞身斜闪,再打出左掌。
凌起石这一招打得怪极了,他一招发出时玄衣怪掌正用全力抗击,怎料对方掌力陡卸且吸牵之力,使他失准,踏出一步,另一股更烈掌劲又已袭到,他使出千斤坠,偏偏对方掌力就如千丝万缕的细风,却又锋利如针尖的刺向他双腿。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现象,他过去连听也没有听说过,因此不敢硬拼,急忙闪退,但这一来正好中计,被另一股劲风一卷,他便身不由主的转了几个圈才稳站得住。
“怎样?我叫他打转他就打转,没有骗你们吧?”凌起石笑笑地说,似是无限得意,但玄衣怪掌却气炸了肺。无法自静。他狂呼厉叫,失了前辈高手风度,尽展所长,拿、指拳、腿都用上了,都很好地配合钢刀的使用,真个做到来如虎跃,退若窜蛇,时若鹰飞,时若兔走,轻快,灵敏,狂悍,飘逸,无一不备,凌起石口头尽管轻视对万,实际上却十分小心,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位积有数十年经验,恶名著江湖的魔头,不是一位徒负虚名的浪人。
这一仗才是真的,只见两人忽进忽退,倏合倏分。都快到极点,看得竹莹小青两个眼都花了,也看不清他们的攻守关系,芳心的紧张,比凌起石自己更甚几倍。小青不自禁的靠着竹莹,关怀之情,溢于眉表。竹莹也一样紧张,只顾着打斗,没有留意身边的小青。
竹莹看了一会道:“师兄,夜长梦多,还是快点结束这一场打斗吧!”
“好,要快就容易啦!老混蛋,你接招吧!”他双掌并发,势如决堤,玄衣怪掌一掌横封,一刀直劈,刀掌齐施,配合巧妙,看得竹莹哗然。
但凌起石却非常镇静,招锋一斜,竹莹听得“叮”一声,玄衣怪掌的刀势已经斜闪失了准头。
就在这一刹间,传出凌起石一声断喝:“着!”玄衣怪掌已应声惊呼,倒退出几步,身形未稳,便“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急向山下奔跑,凌起石追上去再以“劈空掌”打了玄衣怪掌一掌,使他跌倒下去了。
“师妹,你看了这一场,学到不少啦!”
“多谢三位的援手相助,使我们免于一死,大恩大德,未敢言报,只不知三位怎么称呼?”苏耀兴向凌起石他们致谢。
凌起石道:“苏老师不必客气,你与他有仇,我也与他有恨,各打各的,根本谈不上援手,也谈不上恩德,刚才这几个家伙口发狂言,说曾毁了刘家,未知真假,苏老师还是赶快到刘家去看个究竟吧,说不定会有所发现呢,我们也要上路了。”
苏耀兴见他如此说,虽然不高兴,却不便发作。因此,只好告辞。
小青对这一仗打得甚为开心,竹莹则表示,她宁可没有这种事发生,并抱怨凌起石不该拖长打斗时间增加危险。
凌起石说他自己有分寸,不算冒险,并提议等天亮之后再上路。竹莹、小青唯他之命是从,自然不会反对。
翌日,他们沿着官道走,午牌过后,有点口渴,正要找水喝,突然听得前面有打斗呼喝之声,不觉大奇,使赶上去看。三个当中,显然最兴奋的是小青。
“嗯,怎么是她们?奇怪!她们怎会在这地方和人家打起来的?对方是什么人?”凌起石自语地说。
“师哥,你看出是谁了?我看不清。”
“是云前辈和她的师兄庄靖给几人围攻,处境不妙!师妹。我们去帮她。”
小青听得又有机会动手,本来甚为高兴,但一转念,便说:“那个姓庄的很乞人憎,我不喜欢他!”
竹莹听得“咕”一声笑起来,说:“又不是叫你嫁他,准叫你喜欢他?”小青脸色绯红,瞪了竹莹一眼,却不敢说什么。她到底是婢女身份,不敢过分放肆。
凌起石则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因为他瞧不起我,要找我算帐是不是?小青,你这样想是错了,他这个人年纪虽大,却久处僻乡,对世事所知不多,因此误信师侄侯定安的鬼话,颠倒黑白,相信云前辈已经给他说个清楚了。庄靖这老实头,比许多能说会道的都更可爱呢!他不知道避忌,不明世故,什么话都说出来,不奸不谋,这是他可爱之处,如果昨夜三煞所说不错,他吃的苦头已不少,应该清醒了,我们快去帮他一个忙吧!”
“小青,你听到没有?做人要看得远,心胸要大些,更要用脑筋会想,我们去帮云前辈,让师兄云帮姓庄的。”竹莹说。
“好的!你们小心使双钩那女人,她武功不弱,去吧,我对付那两个秃头的。”凌起石说。
“云前辈,这几个鼠辈都不是好人,你又何必跟他们客气,你下不了手,让给我吧!”竹莹说着,已经挺剑进招。
小青叫嚷道:“云前辈,还是让我师姐妹代劳吧!”她也紧随竹莹,向敌人进攻了。
竹莹与小青都年轻、漂亮,几个打斗中的汉子见了都感到眼前一亮,精神大振,不约而同的上前“招呼”她们,变了三个对付两个,只留下一个双钩女对付云兰。
云兰的武功并未消失,但庄靖的功力却是减弱了一半,一只左手完全用不上力。敌人有六个之多,五男一女,男的似两个秃头的较强,女的一个人的功力,却是比得上两个秃汉,纵有不及,也相差不远。云兰若只对付双钓女是绝无问题的,但双钩女有三个助手,庄靖又需要她照顾。在此情形下,她便相形见拙应付困难了。
云兰认得竹莹与小青,想不到她们会帮助自己,当下精神大振,先谢过她们帮忙,然后对双钩女说:“你刚才要与我拼个死活,现在可以啦!来!你想怎样拼法,划出道儿来吧!我姓云的随你怎样拼都可以,决不皱眉!”
双钩女见到口的肉要掉,入网的鱼要逃,她当然恨死了竹莹与小青。
三个男子汉和双钩女却恰巧相反,他们都喜欢这两个女子,三个人争着要和她们交手,要占她们便宜。竹莹向小青打个眼色,还作了个手势,对她说:“我们一起上!”
“好!‘风雷交击’!”小青使出追风剑,竹莹使出奔雷剑,一由左向右,一由右至左,在中间之点交合。风雷一碰,惨叫随闻,三个男子汉,一死一伤,第三个给一般气流抛出了几步,得免于劫,胆却破了。
只一招,使结束了战斗,太出人意外了,连竹莹与小青两个也大感意外,始料不及,有了这个经验。再强一点的敌人也不怕了,心中高兴,精神百倍,使对云兰说道:“云前辈,这家伙让给我们师姐妹吧!”言出招随,不理云兰是否同意。双钩女看两女年纪轻,都是十多岁少女,料她们功力有限,便放过云兰,转向竹莹与小青进攻,希望趁对方未有防备,先攻她一个措手不及,占个便宜。怎料到她快,竹莹她们比她更快,双剑一闪已经联成一气迎向双钩。双钩双剑一碰,人影倏分,双剑双钩碰在了一起,双钩给震得飞了起来,吓得双钩女慌了手脚,怔怔地看竹莹与小青,怔怔地出神。
竹莹与小青并不稍退,双双挥剑而起,再次扑击,双钩女陡然惊醒,一声惊叫,立即迎击,于是又打在一起,而且打得更为激烈。
凌起石在这时候突然问道:“云前辈,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该不该杀?”
云兰看他一眼,道:“你把那个高的杀了吧,那个矮的教训他一顿就够了,他是受到高的欺骗的,给他一条自新之路吧!”
“好的!”凌起石转口又对那个矮的道:“你们都听到云前辈的话,罪无可赦的,该死,迷途未深的,容你新生,你们认命吧!看招!”一掌拍出。双秃双刀并进,斩向他的手腕,刀光如雪,真把凌起石的整只手封在刀光之内,也不知怎的竟然封闭不住,凌起石的手指仍然弹在高个子的刀背上,使他刀锋失准,碰上另一刀,当声中,凌起石的掌却又到,不斜不偏,击在对方胸口。结果,高秃子带着惨叫声倒跌出了丈外。
“你该走了,如果再不走,我便不客气了!”凌起石说道。秃子问他姓名,他说是云南石青锋,矮秃道一声后会有期,走了。凌起石也不追他,径自走向云兰师兄妹那边去。
云兰先看小青和竹莹一眼,道,“你不用帮助你两位师妹吗?”
“不要紧,她们不会有什么的。”
“那就好,你对她们总比我了解。”
“她们不会有问题的,这位庄前辈怎么样了?不妨事的吧?”
“我死不了,但功力已废,四肢无力,象是活死人。”庄靖坦率地说。
“不要紧,让我看看!”凌起石不理他是否同意,握着他的手掌,掌心帖实,一股暖流已经迅速流进庄靖掌心,沿着手腕、手臂,透过心脏,流通全身。
庄靖他是个武学大行家,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当下大为感动,说敌人可能还会再来,不宜在此刻损失太多,免得敌人来时无法应付。凌起石不理他,叫他安心,不必替他担忧。
云兰看着,想着,突然盯实凌越石问道:“你真是石青锋?云南人?”
“不!那是我随口说说,骗骗那秃子的。”
“那么,你是什么人?”
“既然前辈问及,我不敢瞒,我姓凌,叫起石。”
“可是三年前大闹京师的凌小侠?”
“那时少不更事,现在不敢了,请前辈不要见怪。”凌起石恭敬地说。
“噢,原来是凌小侠,怪不得了!”她转口对师兄说:“师兄,你现在明白啦?他不是如侯定安所说的那样啦!刚才你看到啦,他的武功比你高出许多呢!”
“师妹,我真想不到,定安居然如此大胆,敢骗我!”
“师兄,你太直、太天真了,你一直少到江湖上行走,少接触各式各样的人,自然不了解人,所以看不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面孔和遇到意想不到的怪事了。师兄,你看人,不是从实际去看,是从感情去看,比如对凌少侠,你就是用感情去看他。比如说,你知道他打上侯定安,首先想到的是本门荣誉,以为凌小侠对本门存心挑衅,再加上侯定安的挑拨,所以你就找他算帐,主要为的是替师门争光,替师侄出气,并非替天下人除害,师兄,我这样说,你同意吗?”
“我同意,确是这样!”
庄靖说,他相信侯定安的话,他不但恨凌起石,并且也恨与凌起石相识的人,以为凌起石是个大恶,他的朋友也多数是坏人了。庄靖说出心中话,充分表现出他胸无城府,实话实说,凌起石听得十分舒服,因为他出道的时候,也和庄靖一样,实话实说,不会拐弯的,后来,见的多了,听的多了,为了适应,他才改成这个样子,没料到已经几十岁的庄靖还是如此直率。
“庄射辈,以你这份真诚,是不适宜在江湖上走动的,否则,只有吃亏!我就是吃亏多了,才变成今天这样子的。不过,若果真心交友,却最好是找你这种人,因为不用提防你,这样,心理上是舒服的。对人,我喜欢云前辈这办法,而且,云前辈虽被称冷面美人,却不及我残酷!我对任何的人,都一视同仁,除非他不是恶霸,不犯奸淫,否则,我碰上了,决不轻饶,管他是小派大派,背景强弱,我一概是少理,都按照我自己的办法去处理了。比如少林、青城、武当三派的人,我就杀过了,别人劝我不可得罪,劝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从轻发落,我的回答是办不到,我的意思是,如果对大派特别优待,不但不公平,对大派也无好处,所以,我都把他们杀了。”
“好呀,应该这样,凌少侠,你干得好,我支持你,我们必须注意一个问题,便是在敌人当中有朋友,在朋友中有敌人,坏人中有好人,好人中也有坏人。”
“对!云前辈,你说得对极了,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经你一语,我得到解决了。”
“是什么问题?”
“是在敌人当中能不能交朋友,对待由坏变好的人该怎样处理,过去我想不通,无法决定,现在,我可以肯定了,我要根据事实处理,不管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对!做人应该这样,要有自己的主见,对一个人是好是坏,不能只看其表面,必须看其内心,不能只凭对自己有利有害,就断定其是好人坏人,必须调查其平日所为,对大多数人是好是坏,才能肯定他是好人坏人,这样判断一个人才合理,判定之后,就要按照自己的主意去处理,不要受到别人影响。”
“云前辈,你的话对我大有益处,就和家师说的一样,嗯!她们快打完啦,我们该看看了。”凌起石的目光突然转向竹莹身上,只见她打到此时,竟然成熟大进,熟能生巧,把凌起石传给她的武艺已能运用自如,一招一式的使出,如行云,如流水,全无阻滞,身形、步法、手法、剑式,都配合得很好,饶是双钩女积有丰富经验,也给她迫得是守多于攻,失去先手。
小青的打法又不同,她不以招式见长,亦不在内力上显功夫,她以快捷为主,飘忽不定,忽自左进,忽自右进,又快又狠,一进一退都如闪电,双钩女的双钩已经使得十分慎密了,但在对方联手之下,仍然出现不少漏洞,常被对方透过漏洞迫进,使她不能不退。在她眼中,小青是一头灵活的猴子,真做到来去如电,虚实难测。她有时看到她在左边,一转瞬,她已到了右边,看她明是在前,忽然又发觉在后,那种威胁,比之竹莹是一点也不减的,所以打到百招过后,双钩女已经肯定这一仗必无胜希望了,何况她们之外,还有她们的大师兄在,他以一折二,轻易地在三几个照面就击毙大秃,放走小秃,这份功力,比她就不知高了多少。
双钩女心理上先受到威胁,自然是胜利无望了,凌起石说快要打完,正是竹莹已转为攻击,节节进攻的时候。
云兰听得凌起石的话,把目光移向斗场,对凌起石的话也有同感,慨然道:“凌少侠,古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这话一点不错,在你这两位师妹身上也可以看到了。”
“师妹,古人不是说新人胜旧人的,是说换旧人。”庄靖更正云兰的话。
云兰道:“不错,古人是那么说,但是,新人未必真会换旧人,而且,那么说,也过于绝情,有过桥抽板之嫌,不及胜字来得贴切,古人的话,到了今天,有的地方也有修改的必要了。对于古人的所言所行,所作所为,我们不该完全相信与学样的。”
“师妹,我说不过你,但听来你说得确也有道理。”庄靖说。
“庄前辈,你现在觉得怎样了?试试看有什么地方不大妥,也好趁早治疗,这样会事半功倍,胜似将来再理。”凌起石说。
庄靖暗暗运劲一转,觉得体内竟然是一往畅流,并无阻碍,当下笑道:“少侠,你……”
“庄前辈,我看你们还是叫我石头吧,这是我师父惯叫的,听起来,胜似少侠少侠的来得悦耳。”
云兰微微一笑道:“那好吧,我以后就叫你石头好啦,真难为你了,年纪轻轻就练成这身武功,令师是哪一位?他还健在吧?”
“我有三个师傅,过去,我一直不曾告诉过人,事实上我也只知道两位的名号,还有一位,直至今天,我仍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名号,我和他相处的日子不短,我们相互问的称呼是这样的,他叫我小家伙,我叫他做老公公,我的腹语就是他学的,另一位是把我由小带大的,我叫他爷爷,他姓高,叫仲坤。”
“哦,高仲坤,我认识他,他是一位处事谨慎的人,还有一位是……”
“是退隐泉林的武林前辈,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元字,我的奇门遁甲之术、绘画、音乐等都是跟他老人家学的。”
“公孙元这个人是早年江湖上怪杰之一,有人对他歌功颂德,有人咒他是人间魔鬼。我未见过其人,谈不上印象,但由传说看,他是一位颇为偏激,而且固执的人,你早先所说的言论,大约也是受了他的影响吧?他久无消息了,我以为他已经归道山啦,原来还在人间,居然教出这样一位好弟子呢!”
“石头,论辈份,公孙元比我略高半辈,那个不知名的公公,可能比我们高出不止一辈呢!你学过腹语,我也曾学过,你试讲几句听听!”庄靖说。
“那好极了,我正好请庄前辈多多指教!”凌起石口不张,嘴不动,声音却不知由哪儿传出来,说得十分清晰。一字一句都清楚,庄、云两位听得呆了,因为他们过去也曾听过腹语,不但模糊不清,且说的人例必嘴唇蠕动,只要留心观察便可看得出来,但凌起石不但不用蠕动嘴唇,还可以分心跟云兰说话。
因此,云兰诧然道:“真想不到你的腹语说得这样好,奇怪极了,你若不早说,我怎也不会想到是你。”
凌起石即用川音腹语说道:“谢谢!你老人家给咱的鼓励,咱一辈子不会忘记。”语出,云兰更是赞不绝口。庄靖说他自己的腹语只能给一丈以内的人听,再远就听不清了。但凌起石的腹语,恍如一个人真正在说话,这实在不是轻易做到的,所以连云兰也赞赏得不绝口。
凌起石表演了腹语,庄靖与云兰师兄妹都赞不绝口,认为难得。凌起石笑笑说:“我利用这腹语已经骗倒许多敌人了,他们不知道我会说腹语,以为我有后援,都匆匆的逃走了,省却我许多麻烦!”
“石头,你看看双钩女,她作困兽斗,只怕她志在拼个两败俱伤,那就会有不幸事发生了。”云兰说。
凌起石看一眼,道:“不会有什么事,我看最多不过十招,双钩女就要中……啊,她完了!”语声刚落,另一边竹莹使喝道:“着!”剑出如电,刷的一剑刺进对方左腹部。
双钩女中了一招,痛极狂呼,一抖手掷出了铁钩,竹莹见状,身形一侧,剑身一偏,顺着铁钩来势猝然吐剑一按一带,将铁钩带得转了方向,向回头飞,比先前似乎缓慢了许多,可是双钩女忍着痛把铁钩接住,刚抓紧,又惊惶失措地将钩丢了。与此同时,小青的剑已刺进双钩女的背心,再加上一掌,乘机抽剑疾退,双钩女跌倒了,死时还睁着双眼,似不甘心。
凌起石把她们重新介绍与庄靖、云兰两个认识,小青对庄靖本有成见的,接触之下,了解他的性格,成见也消除了。
五个人不想再招惹麻烦,便马上赶路,连尸体也不去掩埋了。
小青说:“大师兄,这一仗打得真好玩,可惜你放走了那个秃子,要不,就给他一个全军覆没了。”
竹莹道:“也用不着斩尽杀绝。”
“这又不是了,常言道:除恶务尽,似双钩女这种人,死有余辜,难道还冤枉了她?”云兰支持小青。
“云前辈,你们打算去哪里?若果有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声好了,我没什么紧事。”
“我本来准备送师兄回去的,因为师兄功力有亏,人又老实,很容易上当,我又经常东奔西跑,很难陪他一起,所以,我觉得不如送他回去,大家方便。”
“现在呢?改了主意?”
“改了!因为师兄伤已经好了,功力又复原,这样便不必急急回去了。他功力不弱于我,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所以我主张他不如多在江湖上走劫,深入体验,这样对他今后处事有好处!”
“这倒是真的,过去,我也和庄前辈一样,什么事都不知道,但三年后的今天,我已经知道许多古古怪怪的事情的了。”
“师妹,我想过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好,且等过几个月之后,我认为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动了,再分手也未迟,你看怎样?”
“好!好!只要师兄你高兴,怎样都可以。”
“云前辈,这儿是什么地方?再走多久,才有投宿的地方?”
“石头,现在才不过午后,你怎会这么快想到投宿?你不舒服?”
“不!云前辈,实不相瞒,我刚才暗暗占了一课,卦象甚差,所以我想知道,也好早作准备。”
“是什么卦象?很凶?”
“天机不便预泄,但今晚二鼓之后,直至四鼓时间,必有事故,大家都要小心。”
“是属于哪一方面的,总可以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