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君山报到

小红道:“你们是那里来的?”

那五师弟道:“剑门山。”

阮天华道:“剑门山难道会吃人不成?”

那五师弟怒声道:“老子会杀人!”

阮天华大笑道:“凭你这柄剑还能杀人?”

两个指头一松,但听“叮”的一声,被他手指夹过的剑尖,竟像被剪断了一截,剑尖随着落到楼板之上!

不,天下也没有这样锋利的剪刀,可以剪得断剑门山精铸的百炼精钢长剑!

阮天华几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功力居然进到两个手指尖一夹,就夹断了对方剑尖,一时不由得怔了一怔!

那五师弟眼看有色长剑一下被人夹断,不由得脸色大变,怒喝一声:“小子,我和你拚了!”

猛地右手一抖,断剑闪电朝阮天华当胸就刺!

阮天华依然坐着没动,只是剑眉一剔,喝道:“好个不知进退的东西!”

左手拿起一支竹筷,朝刺来的长剑上削去。

但听又是“当”的一声,那被齐中震断,时声堕地!

楼上许多食客方才没有看到阮天华手指夹断那师弟的剑尖。但这回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少年公子只以一支竹筷就震断了人家长剑,不禁纷纷鼓掌叫起好来。

那另外四个手持青穗长剑的少年眼看五师弟被人震断长剑一齐赶了过来,围着阮天华一言不发举剑就刺!

铁若华、小红、青儿三人看得大怒,正待站起。

阮天华大笑一声,忽然站起,(他这时才站起)左手随着挥出,转了一个身,但听四声呛呛剑鸣,四柄青穗长剑又同时悉被震断。四人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

直看得食客们又纷纷喝起采来!

这下五师弟和四个佩青穗长剑的少年手中全没剑了,他们才发现三师弟怔立当场,看着自己左手,呆若木鸡,他一只左手,这一阵工夫,已经色如靛青,比平常胀大了一倍有奇!

那两个花不溜丢的姑娘家,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桌面上嵌着一绽银子,敢情就是他们的酒菜钱了。

蓝衫少年还是像白痴一样,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五师弟看出情形不对,朝四个师弟吩咐着:”你们快扶着三师兄、小师弟回去,咱们走。”

一面面露狞厉之色,朝阮天华道:“很好,剑门山出来的人,有帐算帐,从没平白栽过励斗,朋友有种就亮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阮天华大笑道:“剑门山也唬不倒人,在下于立雪,你记清楚了。”

那五师弟只哼了一声,一挥手,四个佩青穗长剑的师弟两人扶一个,扶着他们三师兄和小师弟匆匆下楼而去。

小红气道:“剑门山出来的人,好像很了不起!”

铁若华道:“我听三姑说过,剑门山自成一派,剑术很厉害。门下弟于分为红、白、青三级,佩红色剑穗的已可说是一流高手,但今天看来,也并不高明到里去?’小红喜孜孜的道:“哦,对了。看来大哥功力最近又精进了很多,两个手指就把他长剑夹断了。”

阮天华笑了笑道:“本来不是咱们的酿,如今却把这笔帐记到了咱们头上,当真冤枉得很!”

小红道:”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铁若华道:“那两位姑娘看来有些古怪”剑门山那个小师弟,我看是她们出的手了。”

小红低啊一声道:“对了,她们刚上来的时候。那个小师弟不是口出污言吗?她们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他弄得变成了白痴一般,哼,活该,谁要他口不择言的?“楼上经此一闹,有许多胆小的人,早已纷纷回帐下楼,这时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至少已有四分之一的桌子,空了出来。

只听一个尖细的孩童声叫道:‘喂,伙计,给老夫来五斤陈年花雕。要十五年陈的。”

阮天华听得心中一动,急忙转过头去,只见中间一张八仙桌上,不知何时,二经跪坐着一个银发披肩,身穿彩衣的矮小老头。

但他却失就一张白中透红的孩儿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上还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模样!

若非一头披肩白发最多也只能看个十二三岁年纪;但以这头白发来说,最少也该有七八十岁了。

阮天华心中暗道:“他果然来了,这时也果然正交日直午时,他来的真还准时!”

这就站起身,走了过去。阮天华刚一站起,彩衣矮老头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就朝他投来,一霎不霎的注视着他。

阮天华只觉他两道眼神仿佛要看穿你肺腑一般,心里很不自在,走到桌前,连忙恭敬的拱拱手道:“老丈请了。”

彩衣矮老头笑道:“小哥认识老夫?”

阮天华被他问的俊脸一红,说道:“晚辈不认识。”

彩衣矮老头嘻的笑道:“小哥不认识老夭,这辈份是从那里排来的?”

阮天华被他问得更窘,说道二”晚辈是刚才听一位前辈说的,老丈中午会来,要晚辈不可失之交臂”

彩衣矮老头哦了一声,说道:“小哥原来是有人介绍的,不知道这人是谁?”

阮天华道:“晚辈不知道这位老人的名号?”

“有趣!”彩衣矮老头笑道;你小哥连他名号也不知道,那一定是认识不久,他就介绍你来见老夫了,那么他没有告诉你老夫是谁?”

阮天华红着脸道:‘也没有。”

这时伙计正好送来酒菜。

彩衣老头听得哈哈一笑。说道:‘小哥,坐,坐,来,咱们先喝碗再说。”

伙计赶忙替阮天华送来了一副杯筷。

彩衣老头道:“伙计,快拿两个饭碗来,老夫不耐烦一杯一杯的斟,喝得不过痛。”

伙计答应一声,果然立即会了两个饭碗送上。

彩衣矮老头一手拿过酒壶。先给自己面前倒了一碗。再给阮天华也倒了一碗,说道“小哥,喝酒。’拿起饭碗,咕的喝了一大口,他这一口,就足足喝去了半碗,伸手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大纸包。打了开来。里面却有四五个小纸包,他以迅快的手法—一打开,原来都是些糖果,有花生糖、芝麻糖、枣泥糖、核梅梨膏糖、糖山楂等,放满了一桌。

彩衣矮老头拿起一块花生糖,往咀里送去,说道:“这是猪油花生糖,又软又酥,下酒最好了,你吃吃看!”

说完,又咕的一口,一碗酒已经喝完,口中咦道:”你怎么不喝?”

阮天华记着瘦小老头的话:“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几杯,他一高兴,这朋友就交成了”,当下立即举起酒碗,说道:‘晚辈敬老丈一碗。”

咕、咕两口,就把一碗酒也喝了下去。

”不用敬,老夫讨厌敬来敬去,喝酒就喝酒,一敬就虚伪了。”

彩在矮老头举壶给两只空碗倒满了酒,一面说道:“快吃一块花生糖。”

阮天华依言取了一块放入口中,果然又软又酥,和一般花生糖不同。

彩衣矮老头举起酒碗,咕的喝了一口,问道:“哦,小哥,你说介绍你来见老丈的人,你不知道他名号,他生的怎么一个样子?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阮天华道:“这位老人家个子又瘦又小,生得短眉、小眼、尖鼻、鼠咀,五官好像挤在一起,咀唇上还留着两撇鼠须。是一个卖解的。

当下就把在长沙街上看他表演峨眉派的上天梯,他把一条大褂当风筝放,人也攀着细线爬了上去。刚才他要伙计上来算酒帐,后来又以“传音人密”和自己说话,中午有一个穿彩衣的老丈,独据一席喝酒,要自己不可失之交臂,大概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他要自己陪彩衣矮老头喝酒的话。

彩衣矮老头又是咕的一口,喝完了一碗,举起衣袖,抹抹咀角,说道:“好个老酒鬼,果然是他出卖朋友!”

阮天华喜道:“老丈知道他老人家是谁了吗?”

彩衣矮老头目光一注他酒碗,忽然嘻的笑道:”这是一个秘密,除了老夫,很少有人知道,你快喝了,老夫就告诉你。“阮天华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彩衣矮老头笑道’“他就是酒缸老鼠。”

阮天华奇道:‘酒缸老鼠?’彩衣矮老头又替自己和阮天华面前斟了酒,笑道:“你觉得这名称很怪,是不?”阮天华点点头。彩衣矮老头又道:”那是老夫给他取的外号。你知道老夫是谁?”

阮天华道:“晚辈正要请教。”

彩衣矮老头指指他面前酒碗,说道:“你尽此一碗,咱们就是朋友了,你不问,老夫也自然会告诉你的。”

阮天华喝了两大碗酒。已经全烧熟,实在不胜酒力,但听他说尽了这一碗,就是朋友了,心头一喜,毫不迟疑的举起酒碗,一口气喝乾。

彩衣矮老头看得高兴,也咕咕两口,喝完一碗,说道:“你吃一块梨膏糖,梨膏可以醒酒。”

阮天华取了一块核桃梨膏糖,放入口中。

彩衣接老头说道:”老夫叫做雪地花豹,这外号就是那老酒鬼给我取的。”

这两句话等于没说。一个叫酒缸老鼠,是他给瘦小老头取的外号,一叫雪地花豹。是瘦小老头给他取的外号。

这两人究竟是谁?你还是一无所知,不过有一点你可以知道,他们两个是朋友,那是不会错了。

彩衣矮老头没待成天华开口,接着又道:“咱门两个,一南一北。平常很少有碰头的时候,老夫只去找过他一次,他是酒缸里的老鼠,自然请老夫喝个痛快,如今他既然来了,老夫是地主,当然也要请他喝一顿。表示表示,所以老夫马上要走,小哥和老夫喝了三碗,咱们就是朋友了。你想不想什么好处?”

阮天华道:“晚辈能够和老夫一起喝酒,已是深感荣幸,并不想什么好处。”

彩衣矮老头一张孩儿睑上绽起笑容,点头笑道:“老酒鬼介绍小哥给老夫,果然不错,咱们既然成为朋友,你就叫老夫一声老哥哥,老夫叫你小兄弟,咱们忘年之交。就以兄弟相称。”

阮天华道:“这个晚辈怎能敢当?”

彩衣矮老头副怫然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年轻人不敢当的也要当起来,来,你快叫我一声老哥哥。”

阮天华只得川了声:“老哥哥。”

彩衣矮老头大为高兴,拿起酒鬼凑着咀咕咕一阵狂喝,把大半酒壶喝了个涓滴不剩。才拭拭咀角,忽然正容道:“小兄弟。你要记住了,以后遇上老酒鬼,也要叫他老哥哥,再也不能自称晚辈。否则老夫岂不比他接了一辈?这个万万不可!哦,和你同来的三个女娃儿一直在偷偷的瞧你,好象怕老哥哥会把你灌醉似的!

阮天华听他一说,不觉回过头看去,果见铁若华、小红朝自己望来,小红还朝自己笑了笑,一时不禁被老哥哥说得脸上一红,心中暗暗奇怪,小红她们都穿了男装,老哥哥怎么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女的了。

心念转动,再回过身来,不由得惊愕住了,这不过是自己回过头去一瞬间的事,坐在对面的老哥哥—一彩衣老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连桌上五包摊开的纸包也都不见!这位老哥哥当真也是一位天壤奇人,身法快得出奇!

这就站起身朝伙计招招手道:“伙计,这里的酒帐……”

伙计不待他说完,陪笑道:“老神仙在咱们柜上存了不少银子,每个月都会光顾一次,每次来都只是喝酒,不吃菜,柜上自会记地他老人家的帐上,公子爷不用付的。”阮天华回到自己桌上。铁若华、小红已经叫了一碗面吃了。

小红道:“大哥喝了不少酒,要不要叫伙什来一碗面?’阮天华点头说了声:“好”

小红朝青儿道:”你去告诉伙计,下一碗三丝面来。’青儿答应一声,起身走去。

铁若华问道:“阮大哥,你们说了些什么呢?”

阮天华就把刚才两人说的话,重覆说了一遍。

小红唁的笑道。“一个叫酒缸老鼠,一个叫雪地花豹,有这样外号的?

铁若华道:”这两个外号,大概是他们两人喝酒的时候,互相取笑的。不是江湖上的外号了。”

小红媲‘那么说出来也没有人知道的了。”

铁若华道:”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小红道:“对了,我们回去问问师傅,看她老人家知道不知道9”

不多一回,伙计端上面来,阮天华匆匆吃罢。

铁若华吟咐青儿去付了帐,四人一起下楼,回转客店。

小红一跨进门,口中就叫着:“师傅。”

桑鸠婆呷呻尖笑道:“这孩子也真是的,一进门就大声嚷嚷,你们可是遇上了什么高兴事儿9”

小红道:“师傅,你老人全一口就猜着了,哦,师傅,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酒缸老鼠、雪地花豹这两个人?”

“酒缸老鼠、雪地花貂?”桑鸠婆笑道:“这好象是两个人的外号?”

”对、对!’小红点着头道:“你老人家原来知道这两个人,他们究竟是谁呢?”

桑鸠婆一怔,接着笑道:“说的没头没脑的,为师怎么知道!”

小红道:“师傅原来也不知道。”

桑鸠婆道:“你们到底遇上什么事?”

铁若华道:“小红妹子,你该说得详细一点,桑鸠婆可能会想得起来。”小红叫道:“大哥,那还是你来说吧!”

阮天华就把瘦小老头以“传音入密”要自己付酒帐说起,一直到自己和彩衣矮老头喝酒,详细说了一遍。

桑鸠婆听得一呆。说道“酒缸老鼠?雪地花豹?你们遇上的莫非是雪峰仙童?这不可能,这位老前辈老婆子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七八十岁了,一头白发,一张孩儿脸。如今算起来少说也有一百三四十岁了?”

小红问道:“那么酒缸老鼠呢?“桑鸠婆沉吟道:“他说的一南一北那是酒泉醉果老了?不错。他们在当时号称南冉北张武林二位酒仙—…。”

“就是他们。”小红拍着手道:‘酒泉醉果老,下面再加以一个鼠字,不就是酒缸老鼠了么?雪峰仙童,啊,大哥。他穿着彩在,如果在雪地里走。不就象一支花豹?师傅,这两人是不是本领很大,和神仙差不多?’桑鸠婆道:“这还用说,为师小时候就听师父说着他们的故事,把这二个人说得神出鬼没,可是这几十年来,没有人再见过他们,大概只有六十以上的人,才听人说过,大家都以为他们早就仙去,没想到居然会在人间。阮小哥能够蒙这二位异人垂青。当真是福缘不浅!”

小红咯的笑道:‘大哥叫他们老哥哥。我们自然也可以叫他老哥哥了。”‘桑鸠婆笑道:“你这丫头倒会拣便宜这二位老人家可以做你师父的师父,都只多不少呢!”

小红哦了一声,又道:”师傅,还有一件事呢,大哥在岳阳楼上,露了一手,随手一挥,把几个佩红穗长剑和青穗长剑的宝剑都震断了。”

“佩红穗长剑和青穗长剑?”

桑鸠婆又是一怔,说道:“江湖上佩红花长剑、青穗长剑的“莫非是剑门山的人?你们怎么会去招惹上剑门山的人?”

小红咀唇一厥,说道:”又不是我们去招惹人家。是人家招惹到我们头上来的,难道我们怕了他们不成?’桑鸠婆过:“金牛星镇九畿在九大门派外独树一帜,为人又极为护短,连九大门派都不愿意轻易开罪于他,阮小哥居断了他门下弟子的长剑,这是犯了他们大忌,镇九畿知道了岂肯甘休?唉,你们三个大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红道:“镇九能很厉害吗?”

桑鸠婆道:“他一手万流归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罕有对手。一直想当武林盟主,都没有如愿以偿,愤而退出九大门派,他为人偏激,因此就专门接纳九大门派以外的异派中人,在川甘一带,俨然一派宗主,声势极盛,除了他们下百剑弟子,还有不少异派高手,你们招惹上他,纵然不怕,也会平添很多麻烦。”

阮天华道:”我们已经惹上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铁若华道:“可恶的还是那两个女的,明明是她们惹出来的事,却悄俏的溜走,把事情弄到了阮大哥的头上。’小红忽然咯的笑道;”还好。大哥只说他是于立雪,没说姓阮,哦,师傅。江湖上会使迷魂药的是什么路数,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桑鸠婆道:“使迷魂药,你出门一趟倒遇上了不少事故,还是你们详细说给我听吧,这样一件一件的问个不清,老婆子头都给你问大了。”

小红道:“好嘛。”

她就从两个姑娘家上楼说起,一直说到大哥一招震断对方四柄计划为止。

桑鸠婆惊异的道:“你说的两个女娃儿并没有出手,那个小师弟就象白痴一般不言不动?”

小红点点头道:“是啊,后来两人扶他下楼。我看他双脚僵硬,几乎连步都跨不开了。

桑鸠婆睑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照你说的,那可不是被迷魂物所迷失的了。”

小红问道。”那会是使什么手法呢?”

桑鸠婆道:‘那极可能是魔教的定形法了。”

“定形法?”小红奇道:‘师傅,什么叫定形法呢?”

“定形法只是魔教的一种邪术。”

桑鸠婆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们不去看他眼睛,定形法也就无所施展了。”

说到这里,接着说道:“剑门山的人在岳阳出现。如今魔教的人也这里出现,看来这几天会期渐近。三江五岳的人齐集岳阳,江湖上人,都是生性桀傲。一言不合,就会拿出刀子来。你们几个最好还是温习武功,少上街去惹事了。’小红道:“师傅怎么也怕事来了?”

桑鸠婆双目一瞪,说道。“老婆子怕过谁来?我是为你们好,你们年纪轻、初次行走江湖,朋友多一个好一个。敌人少一个好一个。”

阮天华道:“婆婆说得极是。”

小红笑道:曾这么看来,岳阳大会,可真照闹哩!”

桑鸠婆道:“这是几十年来很少有的事,也可见这场大会,一决竞争得很厉害,你们三个这几天真该练习练习。不然就会输给大家。”

“好嘛!”小红道:“我们不出去就是了。”

一连两天,他们果然没有再出门一步,各自在房中练功的练功。练剑的练剑。

第三天。也是会期的前三天了。参加大会的人,必须在三天内亲自到崇胜寺报到。

小红巴不得一早就上崇胜寺去。好瞧瞧热闹,桑鸠婆较为持重,觉得早晨去,报到的人一定极为拥挤。要等上很多时间,且让人家先去。自己一行,不如吃了午餐再去,人就较少。

午餐之后,就由桑鸠婆为首。率同阮天华、铁若华、小红、青儿,一行五人,朝湖边而来。

君山在洞庭湖中,“有水晶般里拥青螺”之誉。

山形如十二螺髻,下则祟冈平阜,沃野百里;荻州小港,别具风致,道家称为第十二福地。

崇胜寺在君山之东,群曲环揖,古木萧然。

要去君山,就得坐船。

一行人抵达湖边,来复早已在了一条船,在湖边等候。。大家下船之后,船家不待吟咐,就朝君山驶去。

小红咯的笑道:“崇胜寺,这名称倒象和这场大会有关,是武林人物创立的呢!”

桑鸠婆道。“崇胜寺方丈通济,还是少林寺方丈通慧的师弟,虽非少林下院,其实也等于是少林寺的一处分支,寺中和尚个个都有一身武功。”。

铁若华道:“这次大会,就是少林寺会办吗?”

“和少林寺主办也差不多。”

桑鸠婆道:“因为上次是少林俗家的金鸡门夺得了旗令。”

阮天华道:”少林还有金鸡门?晚辈怎么没有听说过?”

桑鸠婆道:“少林俗家,分为南北两宗,其中又因精专某一种武功,形成了许多小门派,金鸡门是少林北宗,十年前就以一套《金鸡拳》,连败与会各派弟子,夺得了旗令,名动大江南北,但大家都说是少林夺了魁,很少有人会说是金鸡门的。”

小红道:“那为什么呢?”

桑鸠婆道:“少林派,也就是少林俗家,南北两宗之下,各有许多小门派,但在参加大会以前,已经经过他们内部的初选,参加大会,代表的是少林风并不是金鸡门。”

说话之时。船已驶近山东,在一处埠头靠岸。

从埠头到崇山寺有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直达寺前。

一行人由桑鸠婆领头,刚一走近山门,只见一名灰衣僧人双手合十,迎了出来,说道:“诸位施主大概是参加君山大会,报名来的了?”

桑鹤婆也合十还礼道:“不错,请问大师兄,在何处报名?”

灰衣僧人道:“报名是在左首偏殿,老施主请随小僧来。”走到前面领路。

大家随着他从大天井折入左首一道腰门,来至偏殿。

只见殿前站着六个人,那正是五山山主和总管苟不弃。

大山主羊乐公看到桑鸠婆微微一怔,立即抱着拳道:“桑婆婆也来了?”

桑鸠婆道:“你们也来报名的吗?”

羊乐公双手分摊,无可奈何的道:“兄弟筹组五山派,原想在大会上和各门各派一争长短,但……但—…。”

他说了两个‘但”字。立即朝阮天华走来,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笑道:“于小兄弟,老夫…咳、咳、老朽想和小兄弟打个商量,小兄弟总究跟们兄弟学了一百天功,你就代表咱们五山派参加一次大会。也可以完成咱们兄弟的心愿。会后咱们各走各的,小兄弟意下如何?”

阮天华拱手道:‘多蒙大山主看重,在下至为感纫,只’是在下是形意门的人,自然要代表本门出席,只怕……”

羊乐公忽然面有喜色。说道:“于小兄弟,形意门如果已有人代表参加了呢,’小兄弟是否肯代表五山派报名?”

阮天华一怔道:“这个不可能。”

羊乐公含笑道:“老朽是在等待你小兄弟一言,小兄弟如果不能代表形意门,除非代表咱们五山派,否则就没有参加的资格,以小兄弟的武功,不能参加大会,岂不是太惜了?”

他这话没错,错过今年,就要再等十年,十年之后。参加的年龄就越过了。

羊乐公看他没有作声,跨上一步,又道:“于小兄弟,你代表咱们五山派,只要参加一次大会就好,。因为老朽等五人,创立五山派,如果没有人参加,咱们这个门派,就得不到江湖各门各派承认,没有人承认,咱们这五山派就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你小兄弟不论怎么说。总受过咱们百日传艺,这点忙你难道忍心拒绝?何况小兄弟今年无法参加,你这一身所学,也等于是白学了,大丈夫要扬眉吐气,扬名立万,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仔细考虑考虑。”

阮天华想到自己已被铁三姑所制,五位山主越来奋身相救之情。和羊乐公一再好言相商,觉得实在难以坚拒,这就点头道:“大山主,如果形意门真的有人已经报了名,在下自可考虑代表五山派参加。”

羊乐公所科大喜,一个人蹦的跳了起来,大声道;”小兄弟答应了!哈哈伯哈!”

他虽然白髯过腹,但却有孩子气,心里一乐。就蹦蹦跳跳起来。

伏三泰、应天生、冉逢春、况神机四人闻言一齐围了上来,一个个喜形如色,说道:“于小兄弟,你真的答应了,这太好了。”

小红道。”大哥,你真的答应了?”

阮天华点头道:“我和大山上说好了,如果形意门有人报了名,我就代表五山派报名。”

“对,对!”羊乐公忙道:“小兄弟快去报名了,来。就在阶上。”

阶上放着一张桌子,坐着三个劲装汉子。桌子上有一本薄子和笔砚等物,柱子上贴了一张红纸,上书“君山大会报名处。”

羊乐公陪着阮天华等人,走上石阶。就含笑拱手道:“三位大哥,请查一查,形意门可是有人报了名吗?”

坐在中间一个劲装中年汉子翻开簿于,查看了一遍,抬头道:“形意门是早上报的名。

“阮天华拱手道:”在下想请教一声。不知代表形意门参加的是那一位?”

那中年汉子又看了一眼,说道:“形意门代表于立雪。二十三岁。”

“于立雪?”

阮天华听得暗暗奇怪,忖道:“于立雪怎么会是形意门人的呢?”

羊乐公耸着眉笑道:“于小兄弟,对不?形意门早就报名了。”

那中年汉子望望阮天华、间道:”你们是来报名的吗?”

羊乐公连忙答道:“是、是、就是这位小兄弟。’那中年汉子问道:请问什么门派?”。

羊乐公道:“五山派。”

那中年汉子敢情没听说过五山派,问道:“五山派?”

“是、是。”

羊乐公道:“一二三四五的五,一座山的山,五山派。”

那中年汉子道。”代表叫什么名宇?”

羊乐公道:”于立雪,二十岁。”

那中年汉子奇道:“又是一个于立雪?”

羊乐公陪笑道:“是、是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也是常有的事。”

那中年汉子奇道:”真是怪事,今天来报名的于立雪,连这位已经第三位了。”

他说归说,还是提起笔来,写了”五山派,于立雪,二十岁”。

阮天华听得也暗暗奇怪,心想:“听他口气,报名的于立雪竟有三个之多,那么除了形意门,还有一个可能是那位天罡门真正的于立雪了,但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会是谁呢?’那中年汉子问道:“你们还有那一位来报名的?”

桑鸠婆道:“有,乙木门、阮小红、十八岁。”

她等中年汉于在簿下写下了,接着道:”铁手帮、铁若华,二十岁。”中年汉子也依提着笔在簿上写下,不觉多看一了三人一眼,心中暗道:“一今年有点邪门,异派中人参加的好像特别踊跃!”

桑鸠婆办完了报名手续,大家一齐退下石阶。

羊乐公因阮天华终于代表五山派报了名,心里特别高兴,陪着阮天华走了石阶。问道:“小兄弟,你们住在那一家客店?”

阮天华只得说道:”是岳安客栈。”

羊乐公叫道:”喂,苟总管,待会咱们也搬到岳安客栈去。”

伏三泰等四位山主也在阶下等候,和大家走在一起,况神机特别拉住阮天华的手。含笑道:”于小兄弟,你终于代表了本派,况某前次对你的误会,你不介意才好。“阮天华道:“五山主好说,当日五位传艺之德,在下岂敢或忘?况山主也不介意才好。

“羊乐公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老朽从来也没有介意过。”

桑鸠婆呷呷笑道:“你们本领不小,拉住了于小兄弟:看来今年这场大会,要轮到你们五山派大出风头。”

羊乐公大笑道:“桑婆婆,你别挖苦咱们兄弟了,于八弟武功高强,但咱们兄弟总算给他打过底子,这话总没吹吧?”

桑鸠婆哼了一声过:”没有你们五个给他打底,于小兄弟就练不成高深武学了?你可知道于小兄弟练成了什么武学?”

羊乐公道:“兄弟只知道于小兄弟从五山山庄出走,不过几个月工夫,武功精进极为神速,不知他…”

桑鸠婆不待他说下去,呷呷笑道:“如果严格的说起来,他应该是白鹤门的传人才对。”

“白鹤门?”羊乐公一怔,望着阮天华,似有不信之色。

桑鸠婆道:“他是白鹤门化鹤道长的记名弟子。’化鹤道长,羊乐公从没听说过,但口中还是啊了一声,点点头道:“那一定是于小兄弟,离开五山山庄以后的事了。

说话之时,已经走出前殿,那个灰衣知客僧看到众人走出。连忙合十道:“诸位施主已经办好报名手续了?”

桑鸠婆道:”多谢大师父了。”

灰衣僧人合十道:‘老菩萨好说,这是小僧份内之事。”

他一直送到山门口,才躬着身道:“诸位施主好走。恕小僧不送了。”

大家跨出山门,目光一注,不觉征得一怔!

山门外一片石板铺的平台上,这时面对山门鸦鹊无声,象雁翅般排立着两排二十四名一式青色劲装,腰剑长剑,只是佩穗分作红、白、青三色。

中间站着两个老者。一个是瘦削脸,黑须蓝施老者,另一个四方脸、三角小眼、脸呈死灰的黑衣老者。他们边上站着一个锦施青年,正是岳阳楼上被两位姑娘迷失心神的“小师弟”。

桑鸠婆目光一掠,暗暗攒了下眉,只要看这一阵仗,分明是封门山的人寻仇来的了。

中间两人,穿蓝袍的自己虽没见过,但看他模样,准是镇九畿的老二镇九宏了。那黑抱老者却是名震黑道巨孽黑煞手顾法高。

镇九宏目光如炬。看到桑鸠婆,和羊乐公等人从山门走出,也不禁微微一怔。

这时那锦袍青年也已看到了阮天华,就朝他二叔低低说了两句。镇九宏剑一般的目光不觉朝阮无华投来。

小红低声道:“大哥,他们大概是冲着我们来的了。”

阮天华还敦并百:铁若华已经被极嘴道:“来就来,谁还怕了他们?”

桑鸠婆走在最前面,呷呷笑道:“怎么?剑门山的剑阵,摆到岳阳来了?”镇九宏连忙拱手道:“这位大概是名震江湖的桑鸠婆了,兄弟镇九宏…”

桑鸠婆道:“来是剑门山的镇二爷,老婆子久仰了。”

黑煞手顾法高拱手道:“桑婆子,咱们多年不见了,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面。”

桑鸠婆道:“这叫做山不转路转,顾老儿,多年没在江湖上看到你的影子,原来加入了剑门山的行列。”

顾法高道:“兄弟是在剑门作客。”

羊乐公大笑道:“顾兄久违,几时也到咱们五山山庄去盘桓几天。’顾法高一双三角小眼看了五位山主一眼,拱手道:“五位山主请了,兄弟有暇,一定登山拜候。”

镇九宏也拱手道:”五位山主,兄弟也久仰得很。”

羊乐公同样拱拱手道:“镇二兄好说,咱们兄弟也久仰镇二兄的大名了。”

镇九宏说了声:“不敢。”接着伸手一指阮天华道:“敝门和这位于小兄弟,有点过节,不知他是桑鸠婆和五位山主的什么人?“羊乐公听得一怔,说道:“于小兄弟和贵门有什么过节?”

桑鸠婆呷呷笑道:“这件事,老婆子知道。”

羊乐公目光乱转,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镇九宏道“桑鸠婆知道就好,这姓于的震断敝门弟子五口长剑,敝门有一项规矩,凡是折断敝门长剑,这是对敝门的极大侮辱,此人就须交由敝门发落,桑婆婆和五位山主都是成名多年的同道,还望顾全江湖道义,置身事外才好。”说完,又连连拱手。

羊乐公双肩一耸,骇然道:“什么,镇二兄要把于小兄弟带走?”

镇九宏道:“兄弟正是此意。“桑鸠婆呷呷笑起来。

镇九宏道:“桑婆婆何故大笑?”

桑鸠婆道:“于小兄弟是老婆子徒儿的哥哥,你想想看。当着老婆子的面。镇二爷要把老婆子徒儿的哥哥带走。老婆子这张老脸往那里搁去?”

镇九宏脸上微变,说道:“这么说桑婆婆那是不给剑门山面子了。”

“给,给,老婆子可以答应不插手。”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但于小兄弟是代表五山派参加君山大会的。五山派五位山主只怕也未必同意—…。”

镇九宏沉吟道:“原来姓于的小于还有这许多靠山?”

羊乐公正待开口!

桑鸠婆却没让他有开口的机会,又道:“就算五位山主和老婆子一样,卖你镇二爷一个面子,镇二爷也未必能把于小兄弟带走。”镇九宏道:“还有什么人给他撑腰吗?”桑鸠婆道:“撑腰的人,除了老婆子和五位山主之外。倒是没有了一但还有两种东西,可以使你镇二爷无法把他带走。”

镇九宏道:“那是两种什么?”

桑鸠婆呷呷笑道:“江湖上不论是黑白两道。讲的是一个理字,论理,你就带不走他。”镇九宏道:“他震断敝门弟子五柄长剑,还是他有理?”

桑鸠婆没理会他,续道:“第二、江湖上遇上无法解决的事,只能以武力来了断,这个武字,只怕镇二爷也同样带不走他。”

镇九宏大笑道:“兄弟今天若是胜不了他,我这镇字就倒过来写。”

桑鸠婆尖笑道:“可惜镇二爷不是姓王,姓王的倒过起还是王,镇字倒过来,岂不把剑门山镇大爷的姓也倒写了?”

镇九宏目中隐有怒色,但桑鸠婆不好惹,这五山山主也同样不好惹,是以心头虽然愤怒,一时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沉时了一声。

桑鸠婆续道:”老婆子刚才说过两个字。第一个是理,第二个是武,咱们能够不伤和气,最好还是先评评理,如果无法解决,那才用得上武字,不知镇二爷意下如何?”

镇九宏脸色不善,勉强道:“桑婆婆请说。”

桑婆婆一指黑煞手顾法高和羊乐公两人说道:“评理,”总得有个公证人,就请顾老儿和羊乐公二人充任。”

顾法高和羊乐公二人同时抱拳道:”兄弟自当遵命。”

桑鸠婆又指指那锦抱青年说道‘你也出来对个质。’镇九宏道:“少侯,你只管出去。”

镇少侯躬身道:‘小侄遵命。”

果然举步走出。

桑鸠婆听了一任,忖道:“此人莫非镇九畿的儿子?”

一面朝小红道:“徒儿,你也出去,把当日的情形说出来,向他对不对?大家把话说清楚了,就不会再听一面之词。”

镇九宏也不是好惹的人;但今日对方势盛,一个桑鸠婆也不好斗了。何况还有五山山主,也没有一个好惹的,只好强自按捺着怒火。

小红应声走出,脸露不屑的朝镇少侯道:“当时在岳阳楼上,我们坐的是临窗口的一桌,你们七个人上来,坐在我们左首的两张桌子,后来又上来了两个姑娘,因为楼上已经没有坐位,堂倌把她们带到你们三人坐的桌子去,其中一位姑娘说你们本来七个人是一起的;就应该坐到一起去。把桌子腾出来,你说他们是要侑酒的粉头,叫他们走开,那位姑娘笑着问你说什么?你就向他道歉,并且立时要你两个师兄一起搬到另一桌上去,那二位姑娘坐下以后,你一直看着人家,好象变成了白痴,我们吃我们的。几曾招惹了你们?”

她没待对方开口接着又道:“后来你两个师兄看出你情形不对,有一个站起身,骂那两个姑娘使狐媚手段,话说得难听,犯了众怒,许多人的声噱他,也有人拿竹筷、酒杯、盘子,朝你两师兄摔去。我们依然喝我们的茶,几时惹了你们了?后来那姑娘气得掴了你师兄一个耳兄,你师兄出手下流,朝人家姑娘当胸抓去,那姑娘才赏了你师兄一支毒针,你师兄大声叱喝着:“谁敢出手,谁就不要命了”,话未说完,他忽然连声咳呛,吐出一支茶梗他凶性突发,目光朝四周一转,就硬说茶梗是我弹出去的,雪亮的长剑朝我咽喉指来,要不是我大哥出手快,用两个手指把他剑尖夹住,我不被他刺上了吗?

他用力一抽,没有抽得脱,就大言不惭的说,”你们也不着看老子是从那里来的?”

我大哥问他:”你们从那里来的?”

他说:“剑门山”

我大哥说:“剑门山难道还会吃人?”

他大声道:”老子会杀人。”

他存心要杀大哥,大哥才笑道:”凭你这柄剑还能杀人?”两个指头一松、他剑尖就自己落了下来,你师兄老羞成怒,举剑就刺,我大哥才拿起一支竹筷削了出去。把他剑震断,这还是我们招惹了你们吗?”

镇少侯道:“你们总是震断了五师兄的长剑。”小红道:“是你师兄先出手用剑刺我,才会被大哥夹断剑尖,还有你们四个手持青穗的看到他长剑被大哥震断,突然围了上来,举剑就刺,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围殴,除了江湖败类,那一个门派的弟子会有这样不要脸?我大哥为了自卫,左手一挥。只转了个身,就把他们四柄长剑齐中震断,难道有人愿意让他们在身上刺上四个血窟窿,连还手都不行?长剑被人震断,只是他师父没有把真本领教给他,才会对外面丢人出丑,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们惹了你们什么?你们还有脸来兴师问罪?再说,那二位姑娘是不是后台太硬了,你们招惹不起,才找上我们好欺侮?”

她说话十分尖刻,又在叙述经过当中,加上几句,使人听了无法发作。只得忍耐着听下去,这可真把镇九宏一张瘦脸气得发白。

桑鸠婆等小红说完,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朝镇少侯问道:“小于,老婆子的徒儿说的可对?当时经过可是这样的吗?“她这声”小子”是故意叫的。

换在平时,镇少侯不可一世,谁敢当面叫他“小子”?

但目前他给这个凶名久著的桑鸠婆震慑住了,勉强点头道:“经过情形是这样没错,但咱们不是来评理是非的。剑门山弟子长剑被人震断了,就得拿命来赔。”

桑鸠婆忽然呷呷失笑道:“那么我老婆子徒儿的喉咙如果被剑刺穿了,是不是也要拿命来赔?顾老兄,羊山主。你们两个是公证人,这小子说我老婆子徒儿说的没错,那么这场是非到底理曲的是谁?你们总听出来了?”

黑煞手顾法高是剑门山的人,一时可给桑鸠婆问住了,死灰脸上霎着两支三角小眼,半响作声不得。

羊乐公嘻嘻一笑,一手拂着他垂腹白髯,朝顾法高拱拱手道:“兄弟和于小兄弟是自己人,这话不便说,说了外人就会编排兄弟袒护于小兄弟了,顾老哥只是在剑门作客,大家都是朋友,说句公道话,两面都不会袒护。还是请回老哥说吧!

顾法高明明和剑门山的人一起的,他偏说他大家都是朋友,这句话可把顾法高套牢了!

镇九宏沉哼一声道:”方才侯少爷已经说过了,咱们剑门山的规矩,谁毁了剑门弟子的剑,谁就得跟咱们走,听候剑门山的发落。”

秦鸠婆呷呷尖笑道:”镇二爷这话说得够爽快,这样也好!我老婆子也有一个规矩,江湖上谁刺了我徒儿一剑,不论他刺没刺中,这人也必须跟老婆子走,听候老婆子的发落,你镇二爷要于小兄弟跟你走,老婆于完全同意,只要你镇二爷有本领把他带走,老婆子和五位山主绝不拦横,不过你那一个剑门弟子刺了老婆子徒儿一剑的,老婆子可以不把带他走,不过老婆子可以不动手,由小徒出手,当场分个高低,看看谁能刺谁一剑?这样够公平了吧?”她这话明里好象吃了亏,阮天华的对手是镇九宏,他们剑门弟子的对手,只是小红,实际上她心里清楚,阮天华绝不会败在镇九宏手下,小红也十拿九稳可以胜得了对方一名红穗弟子!但这话可把剑门山的人损透了。

镇九宏当真气得炸了肺。他明知道这性于的仅以两个指头就夹断剑门弟子的剑尖,一支竹筷就震断红穗弟子的长剑,只有自己出手,才有胜负,但对方也说要带走一个剑门弟子,又说只要她徒弟出手就可以。那是她自恃身份,瞧不起剑门山了。

哼,连八大门派都要对剑门山忌惮三分,岂会怕了你桑鸠婆?

他已知今日之局,势难善了,闻言不由大笑一声道:“好,桑婆婆既然说出来了,兄弟自然敬遭台命,少范,你就出去领教领教桑婆婆那位高足的剑法,双方点到为止,不可出手伤人。”

桑鸠婆呷呷尖笑道:“没关系,我徒儿还经得起刺,你刺得重一点也不要紧,常言道,兵刃无眼,既然双方讲好出手。就是把小徒刺死了。也不碍事,老婆子最讨厌是人家手里没有兵刃,你就出手。你们只管放手一搏,谁被刺伤,谁被震断长剑,那只怨他学艺不精,顾老儿、五山主,还是你们两个作公证人吧!”

小红听得师傅的话,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一闪而出,说道:“你们那天在岳阳楼刺我一剑是那那一个?请下场来吧!”

镇少范在剑门百名弟子中名列第五,一手剑法可说已得剑门真传,那天在岳阳楼一出手就被阮天华夹住剑尖,再次出手,就被阮天华竹筷震断长剑,可说连展剑法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听得桑鸠婆每一话都带刺,好象把封门山看扁了,心头自是怒不可遏,暗道:”我若是连这乳臭未乾的小子都胜不了。就枉在剑门练剑二十年了。’他缓步走出。和小红相距八尺来远,便自站定,右手一按吞口,呛的一声,掣出长剑,然后一封手使了一个花圈,剑贴右肘,抱拳道:”阁下亮剑。”

小红心中暗暗好笑,拔剑就拔剑,进更使这些花招作甚?一面傲然道。”在下随时可以拔剑,你只管出手好了。”

口中说着,锵的一声,赛莫邪划已随着出鞘,他故意在拔剑之时,剑尖一指,一把内力从剑上发出。一缕森寒剑气直逼过去。

镇少范设想到对方长剑出鞘,就有一道寒锋直逼面来,还当小红已经发招了,急急身向右闪,移开了一步,才发现对方只是拔剑而已!小红望着他,咀角一撇,含笑道:“在下已经亮剑,你可以出手了。”

镇少范当着师叔和许多师弟面前,这下给她戏弄得不禁脸上发热,心头更是怒恼,沉声道:“好。在下那就不客气了。”

他很不得一剑就把小红刺倒,喝声出口。剑光一闪而至,闪电般攻出一剑。他这一剑虽然只是第一招,但他使出来的已是剑门“万剑归宗剑法”中的杀着,刺出一缕剑光,才到中途,已经剑光分披,袭上敌人七处要害。

”七星耀天”,只有剑门弟子才知道五师兄这一招的厉害!

那知剑光乍展。明明站在眼前的小红,忽然不见。

镇少范身为剑门弟子,自然久经大敌之人,心头一惊,急忙中途收剑,疾快的转过身去。

这也没错,对面的人忽然不见,自然是闪到他身后来了,那知转过身去,依然不见小红人影。

就在此时,只听小红的声音在身后叫了一声道:“阁下怎么停了下来了?”

这话听得镇少范又是一惊,急忙再次转过身去,只见小红还是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好好的站在远处,好象根本就没有动过。

原来小红在他发剑之时,施展“紫府迷身法”,一下闪开,随着又闪到原处。

因为身法实在太快了,不但镇九宏、顾法高没看清楚,连五山山主也没一个看清楚的。

只有桑鸠婆知道,徒儿使的是“紫府铨真”上的身法,她一张鸠脸上不觉有了笑意“自己收了这个徒儿,真是给我桑鸠婆脸上贴了金!”

小红等他转过身,才道:“咱们比划剑法,你怎么无缘无故转过身去?我若在那时候给你一剑,你们又会说我出手偷袭了。”

镇九宏也觉得他师侄今天如此怯场?方才对方拔剑,他就无端横移开去一步,这回既已出手。却又半途收势,连转了两个身,不觉怒目瞪了镇少范一眼。

镇少范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再次发难,连人带剑飞扑过来,挥手之间,剑光连间,一口气攻出了九剑之多。

这回足以显示出他剑法的精湛来,一柄青钢剑飘忽如风,剑光掣电。有如灵蛇乱闪,变化奇诡,令人不可捉摸,一条青影,人随剑转,围着小红四面八方俱是镇少范的身影。

五山山主都看得大为动容,不禁暗暗给小红捏了一把汗!

不,等他们再定睛看去,发现在镇少范精虹飞闪的一圈剑光不远,静悄悄的站着一个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蓝衫少年,那不是小红还有谁来?他好象置身事外,正在观赏着镇少范舞剑。

这下直看得五山山主个个目瞪口呆,谁也没看到小红是如何从剑圈中闪出来的?

镇少范敢情还没发现,是以只顾挥剑猛攻,却不知道在他一圈剑光中早已连小红的人影都没有了。小红站立之处。也正好是在自己这一边,对方的人被镇少范一圈剑光遮住了,是以没有一个人发现小红早已脱出剑光之外。

镇少范九招剑法如雷霆,何等快速,但小红的“紫府迷踪身法”可比他快得多了,等你剑势稍戢,她已一闪身纵侧欺近,赛莫邪寒光乍闪。“答”的一声,就把镇少范一柄青钢长剑开中削断,一点寒芒直奔咽喉。

镇少范但觉手中一轻,一缕寒光朝咽喉刺来,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小红一支剑剑尖离他咽喉不过三寸光景,你往后退,剑尖离他咽喉还是三寸。

镇少范举起断剑一格,又是答的一声。半截断剑又被削断了一截,你急怒攻心,接连变换身法,但任你如何挪移身法,总没有紫府迷踪身法快,小红一支长剑还是如影随形离他咽喉三寸,无法摆脱。

小红一面随着他身法移动,一面居然偏过脸来说道:“师傅,那天他就是这样一剑刺我咽喉,你老人家看,要不要刺过去?”

他虽偏着头在说话,剑尖可丝毫不爽。还是对准着镇少范的咽喉,不过三寸光景。

桑鸠婆看着大乐,呷呷笑道:‘好在那天他没刺着你。看在镇二爷的面上,他说过点到为止,就点到为止,不用刺他啦,剑门山可不好筹,你大哥削断了他们几支剑,就要赔命,你刺死了他,为师可惹不起他们。”

镇九宏听得直要吐出血来,大喝道:”你只管杀了他,也只怪他学艺不精。“小红直到此时,才把剑倏地收回,说道:”师父要我饶了你,你去吧!”

镇少范一张脸色如嚷血,他横上了心,口中大喝一声道:”小子,我和你拚了!”

右手扔去断剑,虎的一步逼上前来,一记”黑龙抓心”五指箕张,朝小红当胸抓来。

小红当然不会被他抓到,身形一晃,就问到了镇少范身侧,她虽然穿着长衫,究竟是姑娘家,被他当胸抓来,不由怒从心起,娇叱一声,”好个贼子,我已饶了你,你还敢使出下流招式来。”

手起到落,寒芒一闪,血光进洒,镇少范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落。

镇少范疼得门哼一声,转身急奔而去。

镇九宏目光如恒,已从小红这一声娇叱,听得出她是一个女子。点头道:“姑娘好一手剑法,好毒辣的手段!”

小红哼道:“你是他的师叔,我是他的敌人。你要么杀了他,我只断了他一条臂膀,是你毒辣,还是我毒辣?”

镇九宏勃然变色,怒喝道:“好个利咀丫头!”

小红长剑一横,脸罩重霜冷声道:“镇九宏你口不择言,可是想横尸在崇胜寺前的平台上吗?”

镇九宏从未被人当着面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时被她喝得不禁一呆。

阮天华突然发出一声故亮的长笑,潇洒走出;说道:“这位镇二爷要找的是愚兄,这一场没你的事了。’他这声长笑,是以”紫正神功“使出,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如五山山主等人,只不过听出他笑声铿锵,内劲极足而已;但听到对面镇九宏、顾法高等人的耳中,就简直象春雷乍发,震得耳鼓嗡嗡作响,那二十几个剑门弟子功力较差,一个个脸色大变、心头被震得狂跳不止。

阮天华一直走到镇九宏面前丈许光景。含笑道:‘阁下要把在下擒回去,只不知道要如何擒法。”

镇九宏已经从他笑声听出此人内功之高,似乎不在老人(镇九畿)又下,自己只怕未必是他对手,心头不禁大是作难,自已身为剑门山二庄主,若是败在一个名见不经传的小子手下,不但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从此再也不用在江湖立足了;怕此刻势成骑虎,不和他动手,只怕也成不了。就在此时,黑煞手顾法高缓步走出,拱拱手道:“二庄主威震江湖,何等身份之人?岂可和这位小兄弟动手过招?兄弟不才,愿替二庄主跟这位小兄弟讨教几招,小兄弟如果落败了,这场本人侥幸获胜,于小兄弟是江湖人,自然也出言如山,愿意跟咱们回剑门去听候大庄主发落的了。”阮天华点头道:“顾朋友说得不错,在下落败了,自然听凭剑门山发落。”顾法高眨着一双三角小眼,阴沉一笑,又朝镇九宏拱拱手道:“二庄主听到了,那就请二庄主退后几步。”镇九宏总算有了落场势,点点头,果然退了几步。小红冷笑道:“原来他只是剑门山的一个清客!”铁若华披披咀,接口道:“清客,你说的这么好听,我早就看得出他是剑门山的走狗了。”顾法高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这两位姑娘虽然只是两个人对话,但话声却说得并不低。顾法高一张死灰脸上,三角眼睛芒暴射,直注铁若华,沉喝道:“小子,你说什么?”他练的是黑煞掌,和阮天华对面之时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铁若华说他走狗—开则是照固自,和机大华对面之时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小觉动了杀机,随着喝声,右手一翻,一支乌黑有光的手掌突然凌空拍去。阮天华睹状不觉剑眉一轩,说道:“阁下怎么出手伤人?”

他就站在顾法高前面,右手一拦,说道:“要动手。也该和在下动手才是。”

要知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门民上乘的先天气功,出手之际,不带丝毫风声,宛如毫不使力一般,顾法高只当他右手这一拦,只是阻止自己向铁若华山手,口中喝了声:“好!”

右掌依然凌空击向铁若华,左手闪电朝阮天华当胸按来。

他仗着双手练成“黑煞掌”,要在镇九宏和二十四名剑门弟子面前露上一手,准备一举克敌。

当然,他也早就听出阮天华的笑声,内力充沛,只是太相信自己的“黑煞掌”了。

因为“黑煞掌”练的毒功,就算敌人功力和他相等,也经不起“黑煞掌”一击,自然不会把一个弱冠少年的阮天华放在眼里了。

这原是瞬息的事,顾法高右手发掌在先,左手发掌稍后,其间距离也向过是先后稍有差别而已!

等他双掌交击而出,忽然感到不对!

先是击向铁若华的右掌,突觉被横亘在铁若华身前一股无形潜力挡住,微生震力,竟然把自己击出的力道反震回来。

练成黑煞掌一类毒功的人,就是怕掌力反震,毒功一旦被震散,就会危寄自己,心头方自一惊,正待把击出的掌力收回,这刹那间,他发觉击向阮天华的左掌也出事了!

阮光华本待要阻止他凌空拍向铁若华的一掌,是以只不过右手一拦而已,那知顾法高另一支乌黑有光的左掌在自己说话之时,闪电般当胸按来,这下可把阮天华激怒了,剑眉一轩,凛然喝道:“阁上真是不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