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别树一帜

隐身暗处的夏侯律,听得不期悚然一惊,任他城府再深,总究是成了名的人物,虽觉对方诡秘莫测,极非易与,但此刻既然被人家喝破行藏,哪里还呆得下去?正待长身跃出!

骤听右厢屋上,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冷冷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匿迹多年的白骨神君,小英英,咱们走!”

话声才出口,右厢屋上,突然飞起一大一小两条人影,腾空纵起!

这两人,正是灰衣老妪和红衣女孩!

夏侯律骤听老娘之言,心头更是猛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房中之人,竟然会是白骨神君白长春!

自己当日在白衣教中,地位不在金影飞魔邵大宇之下,被称为白衣教护法双魔,但从没听他们说起过白骨神君,自己还当他早已不在人世呢!

不表夏侯律心中暗生凛骇,却说那灰衣老娘话声出口,房中又是一声哈哈大笑,白骨神君的声音说道:“老夫还没允许你们走以前,你走得了吗?”

一大一小两条身形,湛堪破空飞起,从她们方才隐身之处,忽然同时飞起四条白影!

这只能说是白影,因为他们实在快得几乎无法看清那是人的影子!

四条白影由四周向空射起,瞬息之间,已越过两人头顶,在半空中就把一老一小拦截住了!

灰衣老妪一手拉着小女孩,身起半空,无可停留,被人在四周一拦,只好仍然朝屋瓦上飞落!

四条白影,当真如影随形,分毫不差,也同时落到屋上,那是四个身穿白麻长衫,面上木无表情的汉子!

他们分四周站停,不言不动,黑夜之中,宛如四尊石像一般!

红衣小女孩,瞪着一双小眼,瞧到四人如僵尸一般,不禁微生怯意,紧依着灰衣老姐,问道:“甘嬷嬷,他们是不是人?”

甘姣姣冷嘿一声,道:“小英美,别怕,一切有甘嬷嬷呢!”

她一把抱起小英英,右手从身边掣出一枝铁笛,怒笑道:“白长春,凭这四个半死不活的人,只怕还拦不住我老婆子呢!”

话声出口,右手一挥,突然发出一声刺耳惊心的笛音!这声音尖锐劲急,有如黄钟大吕,金铁互撞,屋面上登时风起云涌,暗影四流。

夏侯律瞧得又是一惊,这灰衣老妪是何等人物?铁笛轻轻一挥,竟然会有这般声势?

但再仔细一瞧,那四个白衣人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法,但见四周白影晃动,轻轻一转,居然把灰衣老妪那招凌厉无匹的攻势,硬生生遗了回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并没有现身,但他却有如目睹一般,厉声喝道:“甘婆子,老夫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身边那个小女孩,可是萧凤岗、紫云英的孽种?哈哈,在白骨七煞手下,凭你这点微末之技,哪能逃得出去,还不把小孽种留下?”

夏侯律不知白骨神君口中说的萧凤岗是谁?但他知道紫云英就是“紫云东仙”,当年“三君双仙”中的紫云仙子。

听他口气,那小女孩就是紫云仙子的女儿了!

他自然听人说过,三十多年前的往事,白骨神君暗恋紫云仙子,但紫云仙子后来嫁给了一个叫九孔铁笛的人。

白骨神君一怒之下,几次找九孔铁笛寻仇,都未得逞,最后一次,约了北溟真君和赤发仙子助拳,激战一昼夜,还是败在铁笛之下,白骨神君在这一仗中,还被破去一身武功。

哦!他口中的萧凤岗,莫非就是九孔铁笛?

灰衣老姐甘嬷嬷大声喝道:“白长春,那你就瞧瞧老婆子的厉害!”

屋面上笛声愈来愈是劲急,刺耳震心,一片杀伐,四个白衣人一声不作,修然进退,身形闪动,四周宛如起了一层白雾,把灰衣老姐困在中间。

夏侯律原是城府极深之人,心中暗想:白骨神君昔年被九孔铁笛破去一身武功,从他坐在特制小车之上,要凭备车轮推动,当作行动,可见武功并未恢复,敢情全仗七个白衣人保护。

而且这七八号称“白骨七煞”,极可能都已练成了某种明功,因为从他们的神情举动上,就可看得出来。

自己原是把他当做师弟寻来,如今既然知道并非令狐宣,就不用再呆下去了。心念一转,正待悄悄退走,但一眼瞧到东门子良和杨开源等人,还是木然站在窗前。

心中蓦然一动,暗想:如果华山、崆峒两派,被白骨神君擒住,威胁利诱之下,说不定会投到白衣教去?

这两派的人,对自己大有用处,自己如能把他们及时救出,再有解蛊之药为饵,不难收为己用。何况此时四个白衣人和灰农老妪打得甚是激烈,自己暗中替他们解开穴道,自非难事。

心念疾转,哪还怠慢,暗暗提聚功力,猛的振腕连点,一面以传音之术,喝了声:“诸位道兄,还不快退?”

他“透骨阴指”,已练到收发由心之境,这一振腕疾发,几缕无形指风,遥遥点出,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身躯陡然一震,穴道顿解,耳边同时听到喝声,分明有人暗中相助!

白衣崆峒倏退三步,低声道:“东门道兄,走!”

“走”字出口,长袖一挥,人已当先挖起,飞身上屋!东门子良、他人掌左浩、崆峒二萧,也毫不急慢,同时跟踪上屋!

但当他们堪堪纵上屋檐,抬头瞧去,只见屋脊上,不知何时,早已站着一个脸无血色,双目阴沉,身穿白麻长衫的人,一声不作,守在那里!

白衣崆峒一眼瞧出那正是白骨神君手下七个白衣人之一,不由心头大怒,咧嘴一笑,也不说话,扬手就是一拳,朝白衣人虚空捣去!

要知他这一拳,正是崆峒派驰誉武林的“无形拳”,江湖上俗称百步神拳,乃是内家上乘拳术,伤人于数丈之外,他此刻怒极而发,一拳出手,一团暗劲,疾如风轮,雷奔而出,直向白衣人当胸撞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但听“扑”的一声,劲直拳风击个正着,宛如击在败革之上,那白衣人依然死眉活极的站在那里,纹风不动行若无事!

杨开源数十年修为,这一拳就是击在石头上,也得震个粉碎,他心头狂骇,口中不期轻噫一声!

东门子良看出情形不对,迅速从肩头掣出长剑,低声道:“杨兄注意,兄弟听说昔年白骨教有一种‘白骨行尸’之术,已非拳掌所能伤得,咱们要小心应付才好。”

这一瞬之间,仙人掌左浩也已撤出长剑,崆峒二萧,同时一左一右跨前一步,站到师兄身边。

白衣崆峒长笑一声,道:“可惜兄弟从不使用兵器,嘿嘿,兄弟不信他是个铁打金刚……”

话声未落,只听不远之处,忽然传来一声明森刺耳的冷笑,接着有人说道:“白骨七煞,原来是行尸走肉之人……”

那话声似由左侧阴暗之处传来,但声音随着上升,摇曳而去,说到最后一字,业已飞出八九丈外,飘忽得使人无可捉摸!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随声瞧去,哪想瞧得到人影,但这声音听来极熟,正是方才解开自己几人穴道,传音示警之人,一时不禁相顾失色!

原来这发话之人,正是无影火魔夏侯律,他振腕发指,替东门子良等五人解开穴道,以传育之术。要他们赶快离开,但就在点出“透骨阴指”,身形稍微一动,心灵陡然有警,好像自己两侧,已有敌人逼近!

他一身武学已得“阴魔经”神髓,耳目是何等灵异,十丈之内,别说是人,即使一枚绣针之微,都无法瞒得过他!

但这会从心灵上发生的警兆判断,敌人欺近自己左右,竟然不足五丈,他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目光迅速向左右掠去,这哪还有假?

自己左右两侧,相距不到五丈,果然悄无声息的站着两个身穿白麻长衫之人,目光惨惨,一左一右,朝自己缓缓退来!他们举步之间,形如鬼魅,不但没有丝毫声音,甚至连长衫下摆,都不见丝毫摆动一下!

夏侯律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之人,但瞧到这两个白衣人鬼魅般行动,心头也不觉微生寒意!但他又是何等人物,心头纵然震骇,目光一瞥之间,有腕扬处,两点“透骨指”风,已分向两人眉心点去!

他当真出手如电,奇快无比,只听“秃”“秃”两声轻响,“透骨阴指”,倒无虚发,但两个白衣人却恍如未觉,依然举步如故,缓缓逼近!

这下,可把夏侯律瞧得心头猛震,惊骇之余,忍不住凝目瞧去!

一点不错,两人眉心穴业已下陷,明明已被自己“透骨阴指”点中,脑骨经指风透过,碎了黄豆大小一粒,何以木然无觉,并未倒下?

想到这里,猛然心中一动,莫非他们不是血肉之躯?

夏侯律只觉一阵毛骨悚然,不待两人逼近,立即施展“木石遁形”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随风而起,口中阴笑一声:“白骨七煞,原来是行尸走肉之人……”

他这句话,乃是以魔教“传音散声”之术所发,是以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但觉声音飘忽,不可捉摸,瞧不到他的人影。

就在夏侯律话声乍歇,那两具白衣人在倏忽之间,失去对方人影,口中不由同时低啸一声,两道白影也冲霄飞起,正待追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也同样发出一声低啸,接着道:“放他们走吧!华山、崆峒两位道友听着,你们如果心有不服,老夫在赤焰山下,设了一座阵法,准备广会天下英雄,三个月内随时候教。”

他低啸才起,拦在屋脊上的那两个白衣人,便向后退走。当时腾空飞起,追夏侯律的两个白衣人,也倏然隐去。

只有右边屋脊上,笛声如潮,白影翻腾,还打得甚是激烈,只不过包围圈,已在逐渐缩小,看去那灰衣老娘,武功虽高,却也无法支持多久!

白衣崆峒听说白骨神君在赤焰山下,设了一座阵图,有随时候教之言,正好籍机下台,伸手摸摸下巴,咧嘴大笑道:

“神君既然有此雅兴,兄弟自然要去见识见识!”

东门子良知道白衣崆峒心计过人,他出口答应,想必另有计较,也一挥手上拂尘,朗声道:“无量寿佛,贫道久仰白骨神君威名,既蒙相邀,自当一瞻盛况。”

两人一搭一挡的说着,但房中的白骨神君却不再理会他们。

白衣崆峒阴测恻的干笑了两声,道:“道兄咱们走!”

东门子良侧脸向右厢屋面,瞧了一眼,便自相偕离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越过横街,回到客店,东门子良吩咐师弟和崆峒二萧,先行回房,自己却跟着白衣崆峒身后,走入他的卧室。

白衣崆峒杨开源淡淡一笑,回头道:“道兄还有什么见教吗?”

东门子良道:“白骨神君重出江湖,杨兄不知有何高见?”

白衣崆峒咧咧嘴道:“白衣教两个丫头在江湖上搅了半天,老的此时不出,更待何时?他声言要在赤焰山下设下一座阵图,可能已和冉无天联成一气。”

东门子良修眉微皱道:“杨兄说得不错,只是这两个老魔头联成一气,恐怕不是咱们所能对付?”

白衣崆峒道:“谁说要咱们去对付他?”

东门子良道:“杨兄方才不是一口答应下来,要去会会他吗?”

白衣崆峒大笑道:“那么道兄方才不是也答应去了?哈哈,其实白长春的主要目标,另有其人,咱们不过是宝中之宝,咱们去了,也不过凑个热闹而已。”

东门子良道:“杨兄说的,自然是九孔铁笛和紫云仙子,但咱们都已中了白衣教的毒蛊,情势所通,岂能袖手旁观?”

白衣崆峒笑道:“身中白衣教恶蛊的人,何止咱们两人?从白长春今晚的口气听来,兄弟却有两种看法;他们先前暗施手脚,把武林中许多知名人士,全下了恶蛊,目的是想胁迫大家为他所用,一致对付九孔铁笛。但目前情形似已不同,白长春和冉无天联手,提前发动,设下阵图,口中虽说广会天下英雄,其实对中蛊之人,已换了另一种威胁之意。就是:你们中蛊之人,要三个月之后,蛊毒才会发作,在三月之内,你们想和白衣教为敌,就是自寻死路,他设阵目的,只是为了九孔铁笛和紫云东仙,只要你们不和他为敌,三月之后,等到白衣教开坛日期,也许会当众奉诺解药,也说不定。”

东门子良稽首道:“杨兄观察入微,实非兄弟所及,只是咱们该如何呢?是不要前去苗疆?”

白衣崆峒摇摇头道:“前去苗疆,目前已经不需要了,由今晚的情形看来,白长春并无和咱们为敌之意,而且那个隐身暗处,解开咱们穴道之人,似乎也有和咱们联合之意。”

东门子良霍然道:“杨兄认为那人是谁?”

白衣崆峒道:“这个兄弟想不出来,只是此人身手之高,决不在浪里奇、郝公玄、逢巨川、程元规等人之下。”

东门子良不解的道:“杨兄何以说他有和咱们联手之意?”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这道理极为明显,他既非老狼神。郝公玄、逢巨川、程元规四人,又不是白长春一党之人,也不是紫云仙子一路,武功极高之人,江湖上已说绝无仅有。何况目睹右边屋上紫云英的老妪形势危急,不出手相助,反而解救咱们几人,自有联合咱们之意。”

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偏,一面暗暗凝神静听窗外动静,一面朗朗说道:“目前江湖上,除了白衣教和火烧观联手之外,龙门帮程无规,拉拢厉山双煞,联合少林寺,据说和毒神逢巨川也已通声气,咱们华山、崆峒,不在这两大阵容之内。狼里奇狂妄自大,勇而无谋,势难和咱们合作,郝公玄不但目前已口头应允,而且有黔帮沙无忌的渊源,自无问题,如再有这位高人加盟,咱们不难另树一帜,在莽莽江湖,和白衣教、龙门帮,争一日之长哩!”

东门子良原是个毫无见地之人,听白衣崆峒滔滔而言,心头不禁大喜,正待开口,陡听窗下有人大笑一声,接口道:“杨兄高论,正合兄弟之意!”

人随声入,一个高大身影,一脚踏了进来。

东门子良脸色一变,正待回手掣剑,白衣崆峒一把拉住,笑道:“道兄怎的忘了,这位老哥,正是方才出手施救咱们的高人!”

那人一身黑袍,双目如炬,此时早已拱拱手阴笑道:“哪里,哪里,兄弟夏侯律,咱们在石鼓山曾有一面之缘,杨兄有意合作,兄弟实感荣幸。”

白衣崆峒想不到方才出手相救自己的,会是夏侯律,心头微微一怔,连忙拱手还礼,例嘴笑道:“夏侯老哥折节下交,兄弟求之不得。”

东门子良总究身为华山掌门,出身正派,觉得自己和无影人魔夏侯律联手,感到不妥,但此刻眼看白衣崆峒这般说法,只好稽首道:“贫道久仰夏侯律施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夏侯律喉间发出一阵咯咯阴笑,道:“杨兄方才纵论江湖大势,却把狼里奇撇了出去,狼奇里一身武功,诡异莫测,咱们有意联手合作,此人倒不失为一大助力,不是兄弟夸口,他身中‘无形之蛊’,如果不向白衣教低头,就非加盟咱们不可,嘿嘿,目前除了那姓白的丫头,普天之下,真正能解终身毒蛊的,只怕已只有区区兄弟一人了!”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最感棘手的,莫过于身中白衣教毒蛊,受制于人,一听此言,不禁大喜过望。

何况他们两人,原也存有称雄江湖的野心,臭味相投,利害攸关,自然一拍即合。

赤焰山西北,有几座土丘似的小山,方广不到两里,山岭起伏相连,当地人把它叫做馒头岭。

如今这馒头岭四周,旗帜蔽天,红云似火。

岭上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座旗门。越过旗门,山势平坦而下,中间一片盆地上,旗幡隐隐,另有八座门户。

正中间一座宫殿式的漆住高台,台分三层,每层有三丈来高,耸立在一片旗海之中。

这就是火德星君冉无天要广会天下英雄的“火焰大阵”了!

“火焰大阵”的中心,就是那座高台,那高台是在山岭中间的盆地之上,如果从外面看去,除了山头的旗门,和四周林立的火云幡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中间。

“火焰大阵”的南首,一片空地上搭盖着一排凉棚,两山附设马厩,棚内陈设了许多座椅,是专供闻风赶来的武林同道休息之用。

凉棚右侧,一块木板上,张贴着一张布告,那是由白骨神君白长春,火德星君冉无天共同具名的,写得冠冕堂皇,口气极大,上面写道:

“溯昔黄山论剑,群贤毕集,八荒景从,艺有所专,开武林数百年怀技自珍之秘,功有独到,立江湖各门派观摩切磋之风,吁嘻盛哉!

后三十年而有泰山之会,各门使彦,山林奇士,莫不闻风而集,足以先后媲美,再三十年,而迄于今,拭目江湖,济济多士,何让于畴昔?而胜地无常,盛会不再,良可慨也!

某等有鉴于斯,爱在现山之阴,设白骨微尘都天焰火之阵,非敢炫奇,盖亦广徽同好,三续盛会已耳,一愿天下豪杰,益兴乎来!”

白骨神君白长春

同启

火德星君冉无天

下面是“入阵须知”共有八款:

“一、人阵之人,可自由选择东南西北四门入内,人数不拘,随身可携带兵刃暗器。

二、凡能通行全阵,直趋中央白骨神坛,取得紫金印者为第一等,数人同时抵达者,以取得金印者为第一,余为上宾,另由白衣教聘为最高护法,地位与教主同,不愿就者,奉酬黄金万两。

三、通行全阵,未能至白骨神坛者,为亚宾,另由白衣教聘为护法,或酬黄金五千两。

四、通行阵中两门以上者为来宾,另由白衣教聘任,或酬黄金千两,明珠百颗。

五、人阵之人,应衡量本身所学,如自认无法通行,或遇危急之时,一应立即停止,并高呼“神君”或“星君”名号,自有人接应,可全身而退。

六、入阵之人,未按上项规定,中途如有伤亡,概不负责。

七、入阵之人,妄图逞强,毁损阵中设施者,视同敌人。

八、入阵之人,妄图逞强,陷落阵中者,亦视同敌人,侯收阵后发落。

本阵以一月为限,逾期收阵。”

白骨神君和火德星君是当年“三君双仙”中的人物,他们联合在赤焰山下设阵的消息,是何等重大之事,整个江湖,自然都为之轰动。

武林中人,自小听人说过“三君双仙”名号,从没见过其人的,谁不想瞧瞧盛会?四面八方赶来的人,自然像潮水般涌至。

这比六十年前黄山论剑,三十年前泰山大会,还要热闹,因为那两次大会,只是各派论技,而这一次的“火焰大阵”,是许多一流人物,被白衣教暗施蛊毒之后的又一行动,似乎是向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陆地神龙程元规等人示威。

但另外据一般熟悉江湖掌故的人口中,露出来的口风,好像白骨神君此次出山,更和五十年前,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紫云仙子紫云英有着一段公案。

那么这一场大会,数十年来,武林中久著盛名的人物,几乎全数会到,因为,它的轰动程度逾广,慕名赶来的人,也愈行拥挤。

这是摆下“火焰大阵”的第三天!

赤焰山方圆数里,已是人头攒动,通往山脚的大路上,也被成千上万的江湖人物,拥挤得像一条长龙。

突然,这条长龙的尾部,起了一阵骚动,像波浪似的向两边分开,许多人身不由主莫名其妙退让出路来,心下全都一凛!

纵目瞧去,只见五个生相剽悍,装束奇特的大汉,一路像赶羊似的,把大家驱开,让出中间的路来!

这五个大汉,一式头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袭长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绳,斜插一柄狼牙棒。瞧他们这身打扮,显然不是中原武林中人,但他们却是如狼如虎的赶着闲人!

要知到这条路上来的人,多少也都会上几手,这般被人驱着,谁也忍耐不住,有人已经怒喝出声,也有人掳袖作势,准备动手,但只要和大汉稍一接触,无不立被摔了出去。

“啊,是老狼神,老狼神来了!”

人丛中有人大声惊呼!

这一声比什么还灵,大家纷纷自动让出路来,千百道目光,同时朝五个大汉身后瞧去。

老狼神比谁都好认,瘦小身材,头上戴着羊皮帽,身穿半截黄麻长衫,背负奇形长剑,尖腮脸上,生着几根狼鬃,目光阴整,严肃得没有一丝笑容,远远望去,当真活像一头老狼,他虽是缓步而来,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

和他并肩同行的,是一个灰袍推髯的苍须老头,骨瘦如柴,身形颀长,肩头斜背着一柄似剑非剑带有双钩的怪兵器,那是神钩真人郝公玄,他在江湖上可说辈份极高,因此许多黑道中人,瞧到郝公玄立时同时欢呼:“郝真人,郝真人!”

神钩真人郝公玄飘然而行,双目神光如电,朝招呼他的人颔首微笑。

人潮汹涌的朝两边让开,丝毫无阻,一会工夫,业已行近凉棚。老狼神一眼瞧到棚右布告,不由响起一声狼曝般大笑,回头道:“郝兄,冉无天好大的口气。”

神钩真人自然也瞧到了,他修眉微微一皱,嘴皮微动,却以传音之术说道:“冉无天和白长春联手,看来这座白骨微尘都天火焰大阵,确实不可小觑呢!”

老狼神道:“这真是鬼画符,凭冉无天、白长春两人,也未必胜得过咱们,多竖上几杆旗,还唬得倒谁?”说到这里,朝漠北五狼挥挥手,吩咐道:“你们过去通报一声,叫冉无天出来见我!”

漠北五狼中的老大白狼答应一声,朝前走去。

郝公玄迟疑了下,道:“狼兄,今儿个早晨……”

老狼神不待他说完,大笑道:“郝兄是说糊涂狼捡来的那张字条,‘火烧山下火烧阵,若要破阵等老孙’。哈哈,郝兄也是成名数十年的老江湖了,还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咱们真要被困在阵里,天下只怕谁也破不了阵!”

说话之时,业已缓缓走到小山脚前,白狼早已超前几步,高声喝道:“家师老狼神,高黎贡山郝真人,依约赴会,请火烧现大观主冉星君答话。”

话声方落,只听小山顶响起一阵“叮”“叮”清磐之声,接着南首旗门传出悠扬细乐,乐声中走出尾火虎傅元通、室火猪请大山、嘴火猴侯方三人,他们在旗门前面分左右站停,接着是一对身穿红衣的小道童,一个手捧天方剑,一个手捧天蓬尺,同洋一左一右在两旁站定。

细乐及时而止,火德星君冉无天、接火天君常延寿各执火红拂尘,缓缓从旗门中迎将出来!

老狼神嘿然冷笑道:“冉无天排场倒是不小。”

火德星君、接火天君已自沿着新铺的石阶,朝小山脚下走来,两个小道童,和三个门人,相继跟在身后,缓步而下走到山下迎宾牌坊,才行停步。

火德星君冉无天朝两人打了个稽首,朗笑道:“两位道兄,果是信人,贫道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郝公玄还礼道:“道兄好说,狼兄和贫道只是践约而来。”

火德星君又道:“贫道和白骨神君同设此阵,方才白骨神君要贫道向两位致意,他因行动不便,未克亲自下山迎接。”

老狼神狼降般一声大笑,道:“五日之前,冉道兄还说毋须约人助拳,原来请了一位硬扎后台。”

火德星君脸上微微一红,勉强笑道:“贫道和白骨神君联合设立白骨火焰阵,乃是庚续三十年前黄山之会,岂是为了和两位订约?”

老狼神干嘿道:“那么冉道兄是早有存心,想把咱们诱入阵去,嘿嘿,这点邪门玩意,还不在狠某眼里。”

接火天君常延寿冷冷的道:“狼老施主是否想入阵一试?”

老狼神大笑道:“不错,狼奇里既然来了,顺便就去破了阵也好。”

火德星君脸上微微一变,道:“狼兄武功入化,贫道早有耳闻,但要想破阵,只怕未必!”

老狼神瞧了神钩真人郝公玄一眼,大笑道:“冉道兄这般说法,咱姓狼的倒非去闯上一闯不可,不知郝兄意下如何?。”

郝公百虽觉这座阵图,既由白骨神君和冉无天两家联手出面,其中必有奥秘,。但老狼神既然说出口来,自己岂能示弱,这就持须笑道:“咱们原是践约来的,狼兄既有兴趣,贫道自然奉陪!”

说到这里,又以传音入密说道:“白长春和冉无天联手创立此阵,而且居然敢口出大言,要广会天下英雄,其中必有厉害埋伏,兄弟之意,狼兄五位高足,最好叫他们留在山下,万一动手,也可以少去不少顾虑,狼兄觉得如何?”

老狼神大笑一声,点头道:“好,好,郝兄既然同意,咱们这就上去。”一面回头朝漠北五狼喝道:“为师和郝真人应约而来,用不着你们,给我退到山下去等候。”

漠北五狼原想跟着师傅入阵瞧瞧,此时听师傅这般吩咐,五人不由面面相觑,哪敢违拗,躬身应是,一齐朝山下退去。

旗门中奏起迎宾曲,火德星君拂尘一挥,他身后三个弟子,迅速退人阵去,然后举手肃客,和师弟接火天君陪同老狼神,郝公玄两人,徐徐朝阵中走去。

这是月黑风高的晚上,田野间一片昏黑!

从仙踪集通往善后集的一条小径上,正有两条人影,急疾奔走,口中不住的吹出“呜”“呜”之声卜

他们经过之处,就有飕飕异声,随着而起,这声音,愈来愈响,既不似狂风扫叶,也不像流水激石,只是由许多细碎声音,交织而成,遍山遍野,风驰电卷!

林间的树枝,不住摇晃,落叶簌簌,山径上的碎石,不住滚落。此情此景,如果引用欧阳修秋声赋上“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当真最恰当也没有了。”

这到底是什么呢?朦胧月色之下,漫山遍野,那是成千成万条毒蛇,蛇头攒动,争先恐后,蜿蜒东去!

在蛇群之后,还紧跟着七八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绿衣,面蒙绿纱的,正是白衣教的绿衣侍卫打扮,其余的人,都是一身黑衣,手持长杆,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沉叱,他们连夜押着蛇群,一路急赶,正是白衣教为了配合“火焰大阵”,才把这些毒蛇,从白石谷驱来。

“嗤”,前面不远,突然放起一道白色火花,冲天而上。

走在蛇群前面的两人,一个是白衣教绿衣侍卫,另一个是蛇群领队钱七,他们正当放足急奔之际,骤暗火花,绿衣侍卫微微一怔。立即一摆手,吩咐道:“前面有警,你赶快制止蛇群前进!”

钱七不敢多问,立即一横手上长杆,口中低低唬哨了一声,五毒教的毒蛇,是久经训练,他一声唬哨,蛇群果然停止。

这一瞬之间,只见从树梢上,忽然堕落一条高大金影,喝道:“前面已有强敌阻路,教主命令速将蛇群驱入右侧林中!”

绿衣使卫原是奉教主之命,要把蛇群在天明之前,赶到赤焰山下,如今突见金衣护卫在此现身,命令把蛇群驱入林去,心中不禁起了怀疑。

暗想:近来屡次有人假冒教主和金衣护卫,对方此举真假难辩,莫非其中有诈?心念疾动之际,凝神一听,果然前面路上,隐隐传来兵刃交击和敌我叱喝之声,心中更觉疑信参半,一面躬身道:“总座吩咐,卑职自当尊命、只是卑职奉命,必须在黎明之前……”

金影飞魔卓然而立,从蒙面金纱中透出炯炯目光,宏声道:“这个老夫自然知道,咱们此一消息,不知如何泄漏,目前龙门帮派出高手,会合五毒教主,企图半路拦截,教主业已亲自赶来,你火速把蛇群驱入林去!”

绿衣侍卫听他口音,果然是邵大字的声音,但心中仍是有点迟疑未决!

金影飞魔似乎看出他的心意,冷嘿一声,伸手摘下面纨严厉的道:“你好生大胆,难道老夫还有假的不成产

他这一摘下面纱、月光之下,露出一张惨白透青的面孔,浓眉如帚,隐含怒意,绿衣侍卫看清邵大字面目,那还有假,立即惶恐的道:“总座歇怒,卑职不敢,卑职遵命。”一面连忙回头挥手道:“钱七,快把蛇群驱入林去,快!”

钱七答应一声,口中“呜”“呜”吹了两声。蛇群开始蠕动,朝右侧一片深林中游去。

金影飞魔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徐徐挂上面罩,突然伸手一探,一把扣住绿衣侍卫脉门。

绿衣侍卫骤出不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觉脉腕骤紧,哪里还用得出力道,口中惊呼道:“总座……”

金影飞魔起手指落,点了他的穴道,一面低笑道:“老夫千面怪侠,你认错人了!”

这时从林中闪出一个一头赤发,身穿白衣的人。娇声笑道:“倪者前辈,得手了吗?”。

倪汝霖点点头笑道:“成了,只是后面还有一个哩!”

赤焰山东北,地名叫做峡关,两边峻峰如峡,中间一条通道,这是由全椒县通往和县的必经之路。_

这是夜晚二更时光,蟾彩流光,峡关并不宽敞的山径上,一片沉沉暗影.阅寂得有如死谷!

但此刻却有一行人,缓缓走来!

他们似乎都各自矜待着身份,走得极缓,但如果稍为留意,他们走得缓慢,只不过是姿势而已,其实每个人足不扬尘,有如行云流水,走得相当快速!

这一行人正是昨晚才缔结新盟的无影人魔夏侯律,华山东门子良,白衣崆峒杨开源,和仙人掌左浩,崆峒二萧,以及华山门下四个弟子。

他们为了企图拉拢老狼神和神钩真人,才一路赶来,正当他们走到一半光景,瞥见左侧山谷中,隐约闪烁着绿阴阴的磷火!

那磷火好像凝结在一棵大树身上,仔细瞧去,那是一行闪烁发光的大字:

“夏侯律还不束手就博”

夏侯律走在最先,自然第一个瞧到,不由仰天发出一声阴嘿,喝道:“什么人敢戏要老夫?”

双掌扬处,一阵阴寒掌风,直向树上劈去,他功力果然深厚,相隔还有六七丈远,居然喀喇一声,大树应掌而折!

只听林中有人轻咳一声,道:“夏侯律,身陷绝地,是否胆怯了?”

夏侯律怒笑道:“尊驾何人,躲在暗处捣鬼?”

那人道:“我就在这里,等你送上门来!”

夏侯律为人城府极深,但当着两位掌门,人家当面叫阵,岂肯示弱,厉笑道:“区区树林,夏侯律何惧之有?我倒要瞧瞧你是谁?”

白衣崆峒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作声。东门子良忍不住道:“夏侯老哥且慢,此人行径鬼祟,说不定有什埋伏,要去,咱们不妨同去瞧瞧!”

那人又道:“夏侯律反覆小人,作恶多端,两位一派掌门,何苦淌这场浑水?”

夏侯律气得目射凶光,仰天大笑道:“两位道兄只管请在这里稍候,兄弟不把这厮擒来,誓不为人。”

话声出口,右手凝足“透骨阴指”,左掌当胸,缓步从容,朝谷中走去、

东门子良因双方新缔盟约,正待开口,被白衣崆峒轻轻扯了扯衣袖,只好咽住。

夏侯律跨入林中,凝目瞧去,但看树影缓缓,不见有人,心中大怒,喝道:“夏侯律送上门来了,你到底是谁,还不给我滚出来?”

连喝两声,依然无人答应,仿佛那说话之人业已离去,地缓缓搜索前进,只觉这片树林,甚是辽阔,又走了一阵,仍然找不到人!

心中更觉怒恼,尤其东门子良和白衣崆峒等人,果然只在林外站停,并没进来,不禁暗自冷笑,你们和我合作,原来只是为了终身蛊解药,嘿!我夏侯律岂会轻易就把解药送上!

心念转动,蓦一抬头之际,陡见前面不远一棵大树上,又有闪烁发光的一行大字,写着:

“夏侯律毕命于此”

这下,当真把他激得大怒,狂笑一声,一掌又把大树劈为两截,但就在地狂笑出声之际,林外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吹竹之声!’

夏侯律耳朵灵敏,方自一怔,隐听四周同时响起沙沙异声,往自己立身之处围来,心知不对,立即一提气,跃退数丈!

但已经迟了,只觉在刹那之间,闻到一阵浓重的腥膻之气,举目瞧去,身外四周,正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奔腾窜跃,朝中间游来,遍林尽是蛇声!

此时林黑树密,目光瞧不到远处,方才纵身跃起,瞥见一条人影,疾风飒然,从树梢飞堕,大喝一声:“夏侯老贼还不拿命来?”

剑风森森,迎面劈到,夏侯律听出来人竟是南岳门下的陆翰飞,不由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

左掌微偏,朝剑身上劈去,右手派胞一指,疾点出去。

陆翰飞冷哼一声,左手挥处,“先天气功”宛如一堵无形气墙,挡住对方一指,左手玄龟剑微一拨动,改刺为削,斜取对方左肋!

夏侯律只觉自己指风,宛如溅在一堵铜墙之上,回震之力极强,心头不期幕然一震,暗想:这小子几日不见,内功又精进了许多,连自己“透骨阴指”,居然都伤不了他!

他心念转动,发觉四下毒蛇,业已游近,眼看对方好像不怕蛇咬,当然是五毒教预先给了他蛇药,自己在蛇群之中,和他动手,决难讨得便宜。

心念一转,不待陆翰飞攻到,阴嘿一声,身子离地三尺,据气疾退,朝左方闪去,他动作奇快,一下掠退五丈来远,身未站停,陡见眼前白影晃动,有人娇叱道:“赤发仙子在此,你给我退下去!”

十道尖风,劲急无涛,朝身前袭到!

夏侯律百忙之中,当胸左掌,立时挥了出去!

双方指掌乍接,夏侯律顿时觉出不对,对方十缕尖细指风,居然大有透过自己掌风,直通而来之势2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自称赤发仙子,莫非这是“五行十绝指”?心头一惊,身形微坠,只觉脚底踏在一条蛇头之上,慌忙一提真气;向后疾退!

“夏侯律老贼,今晚让你逃出手去,我就不是南岳门下!”

陆翰飞人随声到,一道发黯无光的剑影,从侧攻到!

夏侯律一身武功,已臻极顶,哪会怕了陆翰飞?他怕的是黑暗之中被毒蛇咬上,因此顾不得还手,身形不敢落地,施展木石遁形身法,悬空朝后疾飞,只要冲出林去,就可和任何人放手一搏!

“楚姐姐,快,来了!来了!”

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起,身侧立即有一股奇寒澈骨的阴风,随声涌来!

夏侯律何等人物,掌风还没上身,他便已发觉这是阴山最厉害的“九明神功”,心头不期又是一怔。心想:今晚这片林中,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

他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没去研究这排出的“九阴神功”究有几成功力?就在这一瞬间!

“打”!又是一声清叱,眼前奇亮,一片晶莹玉光,迎面打到,这片五光瞧去宛如一支软鞭,但手法奇奥,自己根本无从化解。

当然,这是楚湘云使的白玉连环,金王双奇白衣剑侣的奇妙把式,连当年魔教法王都败在斧环之下,他如何能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啪”的一声,左肩已被天连环击中!

楚湘云总究功力不足,虽然伤不了他,也把他打得肩头一阵酸麻,真气微泄,身不由己往下一落!

这一落不打紧,满林毒蛇,哪会闲着,他身形微喀,猛觉右脚踩上,已被一条毒蛇咬住!

夏侯律心头大骇,急忙运气闪穴,笔直朝上窜起,伸手一拉,拉住蛇身,往外一丢,纵上树梢!

这时树梢上,正有两个人并肩站着,一个儒生打扮的,正是龙门帮护法干手儒侠史南溪,另一个却是假扮金影飞魔的千面怪侠倪法霖!

夏侯律这时无心恋战,怒嘿一声,振腕就是两指,朝两人点去,但他指风本出,只觉头脑一阵昏眩,身子往下一沉!

“恶贼纳命!”

陆翰飞正从身后追来,眼春夏侯律舍了楚湘云、冷秋霜,腾身向树上窜去,一时情急,抖手打出三支亮银油剑!

这三支小划,发得正是时候,噗、噗、噗、一齐击中背心,夏侯律背上一阵剧痛,喉头闷哼一声,但他一个身子,却猛力向上窜起!

千手儒侠还不知道他身中蛇毒,背受重创,双手疾发,啪啪两声,把他一个身子,凌空震出三丈开外,啪啦一声,落到地上,身子一动不动。

千面怪侠瞧他背上插着亮银袖剑,不由哈哈笑道:“史老哥,他已经死了!”

话声未落,陆翰飞、楚湘云已闪身抢出,同时仰天大哭道:“师傅,弟子总算替你老人家报了仇了!”

“火焰大阵”从老狼神,郝公玄入阵之后,山下的人,但见岭上红云似的火龙幡纷纷展动,宛如一片火焰,因为凉棚和小山相距,还有一段距离,而看热闹的人,还被拦在凉棚十大以外,是以大家除了只看到岭上旗幡摇动,听不到什么声音。

尤其“火焰大阵”的中心,设在山岭包围的盆地之中,更瞧不到阵中动静。

漠北五狼因师傅已有吩咐,不敢违拗,一齐退到凉棚中坐下,自有火烧观的道人替他们送上茶水,偌大的一片凉机只有他们五人,踞坐在那里,再也没有别人。因为凉棚是火烧观招待来宾休息之处,旁人自然无法进来。但坐在棚中,也瞧不到什么,漠北五粮只是闷闷的瞧着岭上旗幡而已。

这时前山大路上,拥挤的人群中,又有人高声欢呼:

“龙门帮程帮主到啦!”

“啊,白帝西毒也来了,那是他三姨娘黑凤仙!”

人潮自动朝两边分开,但见二十多匹骏马,蹄声得得,飞驰而来,最前面两匹马上一边是一个紫脸长须,环服重眉的老人,另一骑上是一位相貌清奇,方面大耳,白髯过胸的老人,他们正是毒神逢巨川和龙门帮帮生陆地神龙程元规。

稍后三骑,却是一对身穿黑衣,形如僵尸的老夫妻和一个黑缎衣裙,胸绣丹凤,秀发难鸦,娇艳如花的丽人!

这三人简直不能走在一起,因为那黑衣丽人愈是娇美,两个偶尸模样的老夫妻,就愈显得狰狞丑恶!

这三个人,江湖上人。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丽人是毒神逢巨川的宠姬黑凤仙虞三娘。一对僵尸模样的人,更是凶名远播的恶煞厉山观煞旋风煞木通、阴风煞柯灵。

这五匹马后面,则是二十骑劲装紧扎的大汉,正是龙门帮的健儿。大家都在凉棚左边一片空地上下马。

陆地神龙程元现好像正在和毒神逢巨川、厉山双煞等人商量着什么,龙门帮健儿却纷纷从马上取下行李,在那片空地上架起三座大帐篷,大家就进入帐去。

傍晚时分,少林代理掌门灵岩大师亲率十八罗汉赶来,陆地神龙亲自把他们迎了进去。

入晚之后,又有二十来匹快马飞驰赶到,那是千手儒侠史南溪、千面怪侠倪汝霖、夺命飞环邢长林、水底温侯宋春山。杜志远、陆翰飞、黑娘子倪采珍、赤发仙子温如玉、楚湘云。冷秋霜、毒砂掌洪长胜。

另外还有史南溪、倪当霖两人代帮主邀请而来的华山东门子良、他人掌左浩、崆峒派杨开源、崆峒二萧萧佐、萧佑、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等人。

陆地神龙程元现得到通报,亲自迎将出来,把东门子良等人肃入帐篷。

大帐上,炬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中间摆下品字形三席酒筵,算是替大家接风。

大家依次落坐,酒过王巡。

首先由千面怪侠倪汝霖起立,报告两次易俘经过,接着又由千手儒侠史南溪报告驰援白石谷情形,以及如何计截蛇阵,及设伏拦袭夏侯律,从他身上取到白衣教“终身蛊”解药,报告完毕,从怀中取出一个磁瓶,送到程帮主面前。

陆地神龙听说解药已得,不由持须大笑道。“诸位辛苦,诸位辛苦,陆老弟手刃大仇,尤足大快人心!”

说到这里,立即打开瓶盖,倾出三粗药丸,分赠毒神逢巨川和东门子良、白衣崆峒三人,然后正客说道:“目前解药已得,蛊毒可解,只是白骨神君和火蓝星君伉温一气,设下‘火焰大阵’,据说此阵非同小可,如无妥善破阵之法,不宜轻易犯险,兄弟在此立下帐篷,便是受赛孙膑令狐宣之嘱,志在劝阻不明底蕴的人人阵……”

白衣崆峒奇道:“程帮主说的赛孙膑令狐宣,莫非石鼓山之役,佯死不成?”

陆地神龙点头笑道:“杨兄说得不错,赛孙膑神机莫测,诸如温姑娘骗取延缓蛊毒发作之药,尚不归,公羊叔两位奇人计取朱果,以及两次易俘,和兄弟此来,都是受他指点行事。”他微微一顿,又道:“只是方才兄弟赶抵此间之前,据说老狼神和郝真人业已入阵去了,到此刻已有半天工夫,不但阵中不见丝毫动静,两人居然也一去不返,如以老狼神和郝真人的武.功,决不至于陷在阵中,此事实在使人难以置信。”

他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全都猛吃一惊,以老狼神和郝公玄的武功,进入阵中,即使对方人多势众,至少也得把“火焰大阵”搅个天翻地覆,就是不敌,安然退出,总该没有问题。哪会进去了半天,丝毫不见动静之理?

正当大家惊疑之际,只见一个帮中兄弟,匆匆进来,行了一礼道:“启禀帮主,那漠北五狼,一齐冲进火焰大阵里去有多大地方?”

邢长林道:“这几座小山,上名馒头岭,中间不过里把方圆。”

千手儒侠史南溪沉吟道:“漠北五狼,论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把高手,入阵不久,就互相呼应,可见此阵门户重重,极易迷失,也许还能颠倒互易位置,使人疲于奔命,但不到盏茶工夫,就听不到声息,莫非阵中,还隐藏着厉害埋伏?”

陆地神龙持须道:“总护法推测极是,老夫也有同样怀疑,不然,凭老狼神,郝真人那等功力之人、怎会入阵之后,丝毫不见动静?看来患孙股说得不错,若无妥善破碎之法,真还不宜轻易涉险呢!”

他说到这里,忽见毒神逢巨川和厉山双煞,似乎脸色有异,一时只当大家听说“火焰大阵”竟有这般厉害,心头感到不服,这也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人物;心高气傲,不肯服输的通病,也并不在意。

谈了一会,早有宋春山替大家分配好篷帐,各自入房休息。一宵无话。第二天清晨,天色堪堪黎明,蓬帐中便已起了一阵骚动!

先前,是黑娘子间采珍一早醒来,就不见赤发仙子温如玉踪影,再一瞧她铺上,根本就不曾有人睡过模样!

心头不禁蓦然一惊,暗想:温姐姐不要一个人偷偷的闯阵去了?她这一发现,哪里还敢耽搁,慌忙转身奔出,报告了老父。

倪汝霖听女儿一说,也着实吃惊,立刻带着黑娘子朝中帐走去,等他一脚跨进帐门陆地神龙程元现,千手儒侠史南溪,和邢长林、宋春山等人,全已在坐!

边上站着满脸俊急的一个青衣小鬟,她正是黑风仙虞三娘的随身侍婢,原来她一早起来,不见了主人主母,才慌慌张张的向程帮主告急。

同时邢长林也发现厉山双煞夫妇两人一夜未归,进来报告。

这五人的失踪,显而易见是进入“火焰大阵”去了,他们决不会相约行动,准是各走各的,但此刻未回,说不定也陷在阵中了。

陆地神龙得报之后,急得直控手,他已失去了平时的镇定,长眉紧皱道:“这如何是好,赛孙膑托人传信,要老夫及时阻止所有闯阵的人,逢兄,木兄夫妇和温姑娘倒先闯进去了

“哦!”他幕然双目一抬,问道:“你们可知‘火焰大阵’有什么变故?”

宋春山起立道:“卑职刚才从帐外回转,‘火焰大阵”依然平静如故。”

这几句话的工夫,灵岩大师、东门子良、白衣崆峒、陆翰飞、杜志远、楚湘云、冷秋霜、毒砂掌洪长胜等人,听说逢巨川。厉山双煞。温如玉等五人,昨晚闯陈本归。纷纷进来。

冷秋霜走到陆地神龙面前,道:“程老前辈,我们要快去接应咯,‘火焰大阵’既然有这么厉害,我师傅……”

她话声未落,帐前匆匆走入一个帮丁,气急淋淋的道:“启禀帮主,有两个老人,一路行来,快要入阵去了!”

陆地神龙回首向千手儒侠道:“总护法快去瞧瞧这两人是谁,能把两人劝阻住才好。”

史南溪立即离座出去。

陆地神龙然后转脸对冷秋霜、洪长胜和虞三娘侍婢小翠安慰道:“你们但请放心,凭木老哥和逢老哥的武功,纵然闯入阵中,也决无危险,温姑娘已得未发仙姥亲传,大非昔比,也同样可保无事。老夫和各派掌教,全在此地,决无坐视之理,只是驰援接应,和破阵属于同一行动,不能一举把阵破去,去接应之人,也只是徒然陷于阵中,此事还是商量商量,谋定而动才好!”

千面怪侠倪汝霖问道:“不知赛孙膑令狐宣何时可到?”

陆地神龙不安的道:“照说,他也该来了……”

话声未落,只见千手儒侠史南溪已引着两个黑衣人进来,那正是北溟真君门下商今、纪登两人。

史南溪先向帮主引见,然后又替在坐之人,—一引见。

陆翰飞瞧到两人,记起在石城峰石室,北溟真君遗书,和“玄天三式”还在自己身上,急忙取出,双手递到商今面前,一面把自已经过简扼说了一遍。

商全、纪登慌忙接过,连连致射。

就在此时,忽听帐外响起两声叱喝!

喝声湛堪入耳,只听有人说道:“啊,他们果然全在这里。”

另一个尖嗓子道:“这就好了。”

大家在这眨眼之间,只见帐中已多出两个精老头来!

一个一身上布衣服,头盘小辫,生得獐头鼠目,生相偎琐,一个却是骨瘦如柴,一脸油腻,拖着两片鞋皮。

这两人正是追风无影东方矮朔公羊叔和甯不归!

千手儒侠安南溪一见两人,心头大喜,急忙起身道:“帮主,这两位就是公羊老哥和甯老哥……”

陆地神龙心头正感焦灼,闻言大笑道:“两位大侠宠临,兄弟……”

公羊叔没等他说完,小眼珠一转,摇手道:“帮主爷诀别客套啦!事情糟透糟透!”

陆地神龙不知他说的“糟透”,究系何事,方自一怔。

带不归朝上一瞧,忽然拱拱手道:“帮主可有好酒?我穷老头说来惭愧,连酒葫芦都失落在火烧阵里了……”

公羊叔横了他一眼,叱道:“这有什么稀奇,我连衣袖都被火龙针烧了一个大洞呢!正经事还没说出,就要讨酒喝了!”

大家先前还没注意,经他一说,果然发现了公羊叔右手袖口,被火烧了一个大洞。”

千手儒侠连忙吩咐帮中兄弟取出一缸陈酒,甯不归连话也没有说,举起酒缸,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陆地神龙听两人口气,似乎正从“火焰大阵”而来,这就向公羊叔拱手问道:“两位大侠,想是去过火焰大阵了?”

公羊叔缩缩头,双手一摊道:“老狐狸还陷在阵中了呢!”

他口中的老狐狸,当然正是赛孙膑令狐宣无疑,此话一出,陆地神龙心头猛地一震,他一直信赖赛孙膑通晓奇门遁甲,有神鬼莫测之机,破阵之举,可能全仗此人,不想他也陷落阵中了?闻言不由惊道:“赛孙膑也陷在阵中了?”

甯不归一口气灌下半缸陈酒,才咂咂舌头道:“老狐狸为了要先去瞧瞧虚实,拖着咱们同去,先前躲躲闪闪倒还没惊动什么人,忽然有人闯阵,把咱们也害上了,老狐狸走到那座什么白骨鬼坛附近,突然坐到地上,不迭的挥手,叫咱们快走。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座鬼阵,还真有点鬼门道,眨眼工夫,把咱们弄得昏头晕脑,摸不到门户,咱们管他姐,来个硬斗,我穷老头丢了酒葫芦,矮子却烧了袖管。”

公羊叔不悦的道:“那是有人打了咱们一支冷针!喂!酒鬼,老狐狸的那片衣襟呢?快拿出来给帮主爷瞧瞧!”

这两人说了半天,大家还是听得稀里糊涂,似债非懂。像赛孙膑是走到一座白骨鬼坛附近,就坐倒地上,但他们没说出因何坐倒的?

甯不归“啊”了一声,失笑道:“不是你矮子提一声,我差点忘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撕下的衣襟,郑重递到陆地神龙面前,又道:“老狐狸再三关照,这东西遗失不得,你快瞧瞧吧!”

陆地神龙本来还要问问清楚,但听到赛孙膑有一块撕下来的衣襟,要他们带给自己,其中定有缘故,心中一动,急忙接到手上,低头一瞧,果然这块青布上,歪歪倒倒,写着许多小字,好像是他边走边写,分为许多小段:“火焰阵外似四象,内分八门,中为九宫之局,一入阵中,门户挪移,变化遂生。

破阵可由‘伤、杜。死、景、惊’,五门而入,盖此五门虽有凶险,主先凶后吉,千万不可从‘休、开、生,’三门进去,因先吉后凶也,能扰乱其变化,不难立破。

前面就是白骨坛,此处该为九宫,何以四周竖立四十九幡?四九为阴,有明无阳。是为纯阴,出我意料矣,此幡大有古怪,不错,此处忽然变为白骨微尘之阵。坛高九丈,凡三台,第二层为主台,第三层……幡前有毒,不像是毒,不好,此乃魔教压胜术,摄魂术也。破阵必先破幡,破幡需魔教中人,否则,无能为力矣!日轮金斧,不知能克制否?白骨七煞,非人……”

后面几个字,已经歪斜得几乎不可辩认,陆地神龙看得大是作难,从赛孙膑这衣襟上虽已看出“火焰大阵”轮廓,似乎破火焰阵八门不难,难在中间那座白骨坛,四周的四十九幡,既系魔教压胜之术,只有请教魔教中人才能破去。难怪像老很神,郝公玄、毒神逢巨川等人,全都有去无返。”

千手儒侠眼见帮主只是沉吟不语,正待瞧去,只见守帐兄弟进来报道:“启禀帮主,魔教嘉檀尊者求见。”

陆地神龙幕觉眼前一亮,霍地站起,急忙道:“快请,快清!”

口中说着,忙将衣襟一下塞到史南溪手上,人已大步迎了出来。

帐前并肩站着一个圆颅广额,浓眉粗眼的红衣老僧,和一个娇小玲珑,秀美如花的红衣少女,另外还有八个黑衣僧人,他们正是魔教长老嘉檀尊者、魔女姬红薇和天龙八部护法弟子。

陆地神龙急步迎出,抱拳道:“尊者莅临,程某有失迎迟!”

嘉檀尊者连忙合十道:“帮主亲迎,老油怎生敢当?”一面回头道:“小师妹,快去见过程帮主!”

姬红薇上前福了一福。陆地神龙还礼道:“姬姑娘不可多礼,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尊者请到里面奉茶。”

说着连连肃客,进入大帐。

嘉檀尊者目光一瞥,眼看少林、华山、崆峒等各派掌门,全已在座,不由连连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诸位大侠全在这里了。”

姬红薇俏目朝陈翰飞碟动,低m呼声:“陆大哥,你好!”

陆翰飞连忙还礼,一面又忙着替她引见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等人。

这时大家也和嘉檀尊秆一阵寒暄之后,各自落坐,嘉檀尊者朝陆地神龙合十道:“老袖风闻帮主远来,冒昧干谒,实有一事相求。”

陆地神龙忆道:“尊者有何吩咐,但清说明。”

嘉檀尊者道:“帮主好说,敝教逆徒夏侯律,传闻已死在陆小施主手下,不知此讯确否?”

陆翰飞因嘉擅尊者传授自己“火焰刀”心法,只是假手自己除去夏侯律,同时也意欲使自己和夏侯律同归于尽,心中未免存有芥蒂,闻言起身道:“老师傅说得不错,夏律候正是在下亲手诛杀的,老师傅有何见教?”

嘉檀尊老微微一笑,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陆小施土不可误会,逆徒自作孽,不可活,小施主为师门复仇,老衲岂敢多问?只是夏侯律身入魔教,永远是魔教中人,按敝教规定,叛逆之徒,即使身死,仍须受教律处分,不仅要把尸体运回天龙寺,验明正身,受金刀分尸,烈火焚心之刑,而且还得咒禁灵魂,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老僧此来,只是想取回逆徒尸体,不知小施主把他弃置何处,能否见告?”

千手儒侠史南溪不待陆翰飞回答呵呵笑道:“这个容易,陆老弟宅心仁厚,大仇已报,夏侯律尸体,已于就地埋葬,贵教即有此种规定,兄弟立即派人替大师来就是。”

嘉擅尊者合十道:“阿弥陀佛,如此多谢夫老施主了。”

史南溪微微一笑,道:“大师不可客气,兄弟倒有一事要向大师请教。”

嘉檀尊老道:“史老施主清说。”

史南溪神色一正,拱手道:“大师总已知道火德星君冉无天和白骨神君白长春联合设下的‘火焰大阵’之心,目前已有老狼神、郝真人和毒神逢大侠、厉山木老哥夫妇等人先后陷入阵中,如论武功,这许多人,无一不是一派宗师,‘火焰大阵’最是厉害,也决不可能困得住他们。只是兄弟据闻此阵中央,设有一座白骨神坛,四周林立四十九幡,极似压胜呼魂之术,不知大师可肯赐教?”

嘉檀尊者听得不期一楞,迟疑了半晌,才道:“压胜呼魂之法,确系源出敝教,只是此法并不属于武功一道,难免予人以旁门左道之讥,敝教前代法王,有鉴于此,不再令门下弟子学习,专由教中魔女练习此法。但敝教魔女一职,每代只有一人,最难物色的一点,继承魔女之人,生辰八字,必须与规定相符,因此甚至数十年都无法找到合适人选,远在百余年前,敝教魔女职位,一度旷置甚久,以至压胜之术,因而失传,史大侠见询,老袖实在愧无以对。”

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不像敷衍之词,一时只听得陆地神龙,千手儒侠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作一声。

正当此时,只见魔教玉文姬红薇倏然站起身来,说道:“二师兄,压胜之术,小妹还略知一二。”

嘉檀尊者目射奇光,惊喜问道:“小师妹,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姬红薇瞧了陆翰飞一眼,嫣然笑道:“这话说起来长呢,我是在‘石城洞天’得到天仙娘子的一册‘天魔经’,上面就有压胜呼魂之术。”

嘉檀尊者吃惊道:“你是说天仙娘子?就是咱们圣姑?”

姬红薇点点头道:“是咯,我这几天,早想告诉二师兄,就是没有时间。”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掌大的册子,又膘了陆翰飞一眼,幽幽的道:“这还是他……陆大哥送给我的,二师兄,你瞧瞧咯!”

嘉檀尊者接到手中,只瞧了一眼,依然还给师妹笑道:“小师妹,你能得到圣姑遗物,福缘真是不浅,还是你收着吧,史大侠以此见询,咱们既然遇上了,你如有制胜把握,不妨就协助程帮主,破了阵再走。”

姬红薇柳眉一挑,高兴的道:“是啊!小妹就是这个意思。”

陆地神龙大喜过望,连忙抱拳道:“仰仗仰仗!”

此时大家已把赛孙膑令狐宣写满字迹的半幅衣襟,传阅了一遍。

东门子良道:“贫道认为破阵之举由程帮主统筹全局,咱们听候调遣,庶可收互相策应之功。”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不错!不错,兄弟也是这个意思。”

陆地神龙还待逊让,商分随着道:“程帮主领袖群伦,声望亲隆,破阵之举,贵乎统筹帷幄,调度有方,程帮主责无旁贷,不可再推辞了。”

他说完之后,灵岩大师、独角龙王沙无忌相继发言,纷纷支持。

陆地神龙见大家这般说法,只好拱拱手道:“诸位抬举,兄弟只好遵命,只是破阵之道非同小可,咱们还是筹划妥当为是!”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忽然不见了东方矮朔和甯不归两人,回头向千手儒侠一问,左右的人也没瞧到两人是何时走的,当下一手取过毛笔,把在座之人,开了一张名单,依照赛孙膑指点,把人马分作五拨,由五座旗门入阵。才抬头宣布道:“诸位道兄谅已全看过赛孙膑递来的字柬了,兄弟之意,把诸位道兄,分为五拨,计为;第一拨请姬姑娘须首,另由总护法史南溪,社老弟。陆老弟、楚姑娘、冷姑娘和倪堂主为辅,由‘死’门入阵,以破中央白骨坛为主……”

嘉擅尊者道:“小师妹年幼识浅,只宜让她追随诸位大侠之后,以供差遣,岂宜当此重任?”

陆地神龙笑道:“破阵必先破幡,令师妹此行,关系全局,大师不可客气。”

姬红薇想了想,忽然红晕双颊。为难的道:“帮主,要破压胜呼魂之术,并非难事,只是……只是……因为……我想有陆大哥、楚姐姐、冷姐姐、倪姐姐四位护法,也就够了。”

她吞吞吐吐的似有不胜羞涩之状!

陆地神龙是何等人物,瞧她这般光景,心知其中必有原因,自己要千手儒侠史南溪和他们一路,原因史南溪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对大家有个照应,此刻见她这般说法,想起陆翰飞自得白衣剑侣藏珍,武功大非昔比,有他随行,也差不多了,这就点点头道:“姑娘既然如此说法,就由陆老弟和三位姑娘随行好了。”

说到这里,用笔勾勒了一下,接着说道:“其余四门,兄弟之意,请崆峒杨老哥,率两位令师弟和北岳门下杜老弟、毒砂掌洪长胜及邢堂主、由‘杜”门入阵。华山东门道兄和黔帮沙老哥。仙人掌在老哥由‘景’门入阵。灵岩大师和北溟商兄、纪兄,由‘惊’门入阵。总护法和倪老哥由‘伤’门入阵。大家入阵之后一齐转到中央白骨坛会合,宋堂生留守大帐,不知诸位意见如何况’

大家见他分配恰当,全无异议。

嘉擅尊者口中低诵一声佛号,起身道:“老袖躬逢盛会,帮主怎不派上一份?”

陆地神龙哈哈一笑道:“兄弟因令师妹已担当了重任,不敢再劳大师金驾,大师既然有意参加,就请大师和贵教八部高弟,策应五路人马如何?”

嘉檀尊者合掌道:“老衲敬领帮主将令。”

陆地神龙连说:“不敢!”

正说之间,从帐外又走进两人,前面是一个身穿青袍的少年公子,后面跟着一个生相狞恶,只有一条臂膀的黑衣老头,这两人正是毒神逢巨川的儿子逢家聘和五毒手骆伦,他们在路上听到毒神陷阵的消息,匆匆赶来。

陆地神龙把昨晚多人人阵未返之事,约略说了个大概,一面也把自己等人的破阵计划详细说了。

逢家聘拜倒地上道:“小侄但听仁伯差遣。”

陆地神龙慌忙把他拉起,瞧瞧名单、说道:“人手业已分配停当,贤侄和骆老哥和灵岩大师一路,攻打‘惊”门吧!”

逢家聘谢过之后,回头向陆翰飞招呼,各道契阔。

大家因分配停当,便各自计议着攻阵之事,未到午刻,已摆上午饭,饱餐一顿,由陆地神龙领先,浩浩荡荡直向“火焰大阵”走去。

这一行人,声势极盛,顿时引起瞧热闹的人的注意,大家齐声欢呼道:“快瞧!程帮主打阵去了。”

馒头岭下,人声雷动,馒头岭上的“火焰大阵”中,也同时奏起悠扬乐声!

火德星君冉无天,亲率师弟接火天君常延寿和三个门人,迎出阵来;他一眼瞧到和陆地神龙同来的。还有少林、华山、崆峒各派掌门,心头也不禁微微一怔,当先稽首道:“程帮主三十年不见,雄风依然,可敬可喜,各位掌门人同时贲临,贫道尤感荣幸。”

陆地神龙手拄龙头杖,拱拱手大笑道:“久违,久违!兄弟江湖草莽,碌碌劳人,何如两位道长修其养性,数十年不见,仙姿如昔。”

说话之时,灵岩大师、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也纷纷答礼,只有嘉檀尊者昂然无睹,走近迎宾牌坊左侧,席地瞑坐,八个护法弟子同时在他身后站定,双手合十,闭目不动行径甚是古怪。

火德星君瞧了他们一眼,目露诧异的道:“这位大师傅,总贫道服拙,不知如何称呼?‘’

陆地神龙代答道:“这位大师乃是天龙寺嘉檀尊者。”

火德星君不禁冷冷一嘿道:“难怪贫道眼生得很,贫道记得数十年前,魔教只在西陲传教,不想数十年后,也插足中原来了。”

嘉檀尊者只是瞑坐如故,并没理会。

火德星首徐徐的道:“程帮主和诸位道友联袂莅临,敬请入阵指教,白骨神君不良于行,已在阵中候驾,诸位请吧!”

陆地神龙持须笑道:“道长一阵之主,自应先请。”

火德星君不再客气,打了个稽首道:“如此贫道有礼。”

袍抽一挥,率同接火天君和王个门人,先自退入冲去。

陆地神龙也回头朝大家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咱们也人阵吧!”

由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灵岩大师三拨人,同时各自分散,自成一组,分向小山四周,东西北三座旗门走去。由姬红薇为首的一拨,却和陆地神龙的一拨入,走在一起,同由正南旗门而入。

“火焰大阵”中,奏起迎宾之曲,岭上一片位旗,有如火云蔽日,山岭之间,登时随着传出鼎沸人声,像怒潮汹涌而起!

腹坐迎宾牌坊前面的嘉檀尊者也在此时,喝了声“起”一团红影倏然腾空冲起,天花八部弟子同时跟纵飞起,一闪而逝!

由姬红薇为首的一行五人,进入南首旗门,立即直奔岭下,他们抵达“死”门,陆翰飞右手取出日轮金斧,左手仗着玄龟剑,当先冲入阵去,楚湘云、冷秋霜、姬红薇、黑娘子四位姑娘,也纷纷掣出兵刃,跟着陆翰飞冲去。

这守护“死”门的,正是火德星君的三弟子嘴火猴侯方,他一眼瞧到陆翰飞冲入阵来,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喝一声:“姓陆的小子,今天你落到道爷手上了!”

右手一抖,齐火棍一圈红影,兜胸刺到。陆翰飞心切破阵破幡,自己一行,须及早赶到中央白骨坛去。因此无暇多说,长剑撩动,直向对方磕去,右手日轮金斧,一招“开天辟地”同时向四周划出。

嘴火猴哪里知道对方这柄玄龟剑,乃是北方癸水精铁所铸,正是齐火棍的克星,但听“嗤”的一声,立被截作两段,同时一拥而上的火烧观道士,手执火云幡正待变更门户,发动阵势,一轮金日,业已横扫而至,但听惨叫起处,当前十余个弟子连人带幡,齐被截断。

嘴火猴没想到对方出手之间,会有如此厉害,厉笑一声,扬手打出一大篷“火龙针”火星四溅,朝五人身前射去,陆翰飞日轮金斧一挥,“火龙针”悉如泥牛入海,一闪而没。

楚湘云一招白玉连环,已划到他后心,冷秋霜又是一记“九阴神功”拍上肩头,嘴火猴大叫一声,跌倒地上,黑娘子更不怠慢,手起剑落结果性命。

要知“火焰大阵”八座门户,原是以阵法变化,引人入迷为主,此刻嘴火猴一死,阵法不攻自乱,哪里还有变化可言,再经五人一阵扫荡,“死”门上旗折幡飞,人翻马仰,顷刻便已破去。

陈翰飞心中大喜,挥手道:“咱们快走!”

“陆翰飞,你还不过来?”

一声极其阴森的声音,由半空飞飘而来。

陆翰飞方自一怔,姬红薇早已抢前一步,娇声应道:“来啦!”

声音出口,肩臂一阵轻抖,身上衣衫一起滑了下来,露出一身白玉似的晶莹胭体,一头秀发,也同时披了下来,手臂上叉,身子像水蛇般扭曲摆动,朝前走去。

她这一举动,直把陆翰飞瞧得赶忙别过头去,楚湘云、冷秋霜、黑娘子三位姑娘也差得粉脸通红,不敢多瞧。

姬红薇蔽一面不住颤抖摇滚,作出种种撩人情态,荡心蚀骨的动作,一面低声道:“你们还不快跟我过去破阵?”

四人悚然一惊,顾不得羞涩,跟在她身后走去!果然每走一步,就有人隐隐叫着五人姓名,都由姬红薇娇声答应。

一会工夫,但见前面一座白色神坛,业已在望,周围四十九面白色大旗起,每面旗下,都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状如鬼怪的巫女,第一面旗下那个巫女,好像已被姬红薇娇柔的声音和美妙舞姿所吸引,业已如醉如痴,木立不动。

姬红薇低喝道:“陆大哥快去把幡斩了!”

陆翰飞起初也几乎被她引入魔境,闻言只觉心头一清,慌忙过去,日轮金斧一挥,把长幡所断,黑娘子一剑结果巫女性命。

姬红薇却并没稍停,她口中发出咿咿唔唔的淫荡歌声,玉臂轻举,粉臂摆动,继续朝第二面长幡走去,陆翰飞这回不待吩咐,她所到之处,他就挥斧斩幡,楚淑云、冷秋霜、黑娘子三人,就跟着斩人。

瞬息之间,已接连所了七、八面长幡,压胜呼魂之术,眼看业已失去作用!这时由“伤”“杜”“景”“惊”四门入阵之人,也已破阵直入,向中央冲来。

白骨神坛,坛分三层,呈六角形,最上一层,一把木椅上,缚着一个身穿紫红衣裤的小女孩,正是紫云东仙的爱女小英英,第二层上,正中踞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儒服,双目深陷,脸色铁青的正是白骨神君白长春,左右两侧白婧婧手握工如意,白嫚嫚手上握着一柄晶莹玉尺,分侍左右。最下一层角上站着六个绿衣侍卫。

此刻,陆地神龙、白衣崆峒、东门子良、灵岩大师四路,也已攻近神坛,白骨神君口中低啸一声,只见七道白影,凌空而降,白骨七煞。拦住众人,动起手来,白骨坛前登时掌风呼啸,人影错落,打得异常激烈。

姬红薇却只是视若无睹,边舞边唱,绕着四十九面长幡,依次走去!

就在此时,攀听两声厉啸,两个白骨七煞舍了众人,猛向姬红薇扑来,同时只见一道红影,自天而下,嘉檀尊者突然现身,“呼”“呼”两掌把两人逼住。

这一瞬工夫,白骨坛前形势大变,白骨七煞不仅不畏刀剑,不避拳掌,而且剽悍绝伦,凭魔教长老嘉檀尊者和天龙八部弟子,竟然堪堪挡住,丝毫占不得便宜,其余四拨攻阵的人,也被五个白骨煞神,逼得不住后退。

正当此时,老狼神、神钩真人、毒神建巨川、厉山双煞、温如玉、漠北五狼等人,本来瞑目坐在幡下,经姬红薇破去压胜呼魂大法,所倒长幡,霍然惊醒,虎吼一声,纷纷扑入战圈。

陆翰飞正在一路斩幡之际,只听耳边有人叫道:“陆少侠,快去接应,白骨七煞只有你日轮金斧可以克制。”

陆翰飞听出这说话之人,正是赛孙膑令狐宣,但此刻无暇多问,回头一瞧,果然连老狼神、郝公玄等人,一齐加入战圈以后,凭这许多江湖顶尖高手,仍然只和七个白衣人打成平手,一时连忙匆匆交待了楚湘云几句,收起玄龟剑,纵身就往白骨七煞飞去,身形才到,一轮金日,光芒万丈,已是横扫而出!

这当其物各有制,刀剑指掌都无法伤得了他们的白骨七煞,金轮过处,立时所倒了一个,陆翰飞一招得手,信心陡增,十九式斧法,连续展开,但见一圈金光,愈扩愈大,刹那之间,已把其余六个也一齐圈入斧下,金轮再转,六个白衣人,已悉数拦腰截断,秽血四溅,奇腥无比!

这时远空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笛声,只见两条人影,凌空朝白骨神坛第三层上飞落,那是一个青衫文主,和一个紫衣少妇,他们当然就是九孔铁笛萧凤岗和紫云仙子无疑。

就在两人飞落之际,白骨神君厉笑一声,伸手在座椅上狠命一拉!

“烘”三层塔尖,蓦然爆出一蓬烈火,把两人包住。

熊熊烈火之中,只听紫云东仙发出凄苦惨叫:“小英英。”

“喂。”两位快下来,你们小娃儿已经在这里了,那只是一个假的。”

白骨坛前站着三人,一个是赛孙膑令狐宣,另外两人,则是东方矮朔和甯不归,他们身旁站着的正是小英英!

火光中冲起两条人影,翩然飞落,紫云英一把抱住小英英,道:“小英英,乖孩子,你受惊了!”

九孔铁笛萧凤岗走近三人身前,抱拳道:“多蒙三位援手,赐救小女,萧某感激不尽,不知三位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东方矮朔嘻嘻笑道:“没什么!我叫追风无影东方矮朔公羊叔,他是老狐狸赛孙膑……”

“爹!”白骨坛上,有人惊呼出声,原来白骨神君害人不成,一掌击中天灵,脑浆迸出,死在椅上。

白嫚嫚声音惨厉的叫道:“陆翰飞,都是你……你破了白骨神坛,你害死我爹,都是你……我恨死你了……”

晶莹玉尺噗的一声,举头击下,娇躯往后便倒。

白婧婧依然白纱蒙面,瞧不清她面色,只见她倏地长袖一挥,飞出三点绿焰,又是“烘”的一声,整座白骨神坛,登时化作一片火海,父女三人,同时成了火中之炉。

那火德星君冉无天,早已在众人破阵之时,看出情形不对,率同师弟接火天君和一行门人,悄悄从“休”门出去,逃回火烧观去了。

姬红薇也在此时,穿好衣衫,回到嘉檀尊者身边。

只有陆翰飞耳朵中还在萦绕着白嫚嫚临死时那句“我恨死你了”,心头感到无比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