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说那屋子里没有战争的话,那实在有点勉强!因为依莎贝和依达太太之间的战争从来没停止过!

依达太太实在是受够了刁蛮骄纵的依莎贝公主!

身为一个受过正统法国教育的老师,她决心要替法国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小姐!

可是依莎贝却恨死了依达太太那种百般挑剔的眼光;她愈是处处挑剔她,她愈是不肯让她如愿!

“依莎贝小姐,你不可以穿成这个样子坐在那里。”依达太太严肃地说道:“这是非常不淑女的穿着!”

“我偏偏要!”依莎贝穿着泳装,一点也不在乎地躺在阳台上享受阳光。依达太太那气虎虎的表情让她得意得不得了!

“我说不可以!”

“你试试看阻止我啊!”依莎贝满不在乎地回答:“这次要不要踩着你的尸体走过去?”

“你——”

“依达太太。”凯思洛来到他们的身后:“我肚子饿了。”

依达太太哪里不知道他的企图,她没好气地瞪了凯思洛一眼说道:“你想帮这个小鬼吗?”

凯思洛红了脸,依达太太生气地走到依莎贝面前,用她庞大的身躯挡住阳光:“小姐,请你去换衣服!”

“你走开!”

依莎贝生气地尖叫。她伸手想推依达太太,可是凯思洛却立刻拉住她,焦急地说道:“别这样!”

依莎贝被烫到似的立刻跳起来:“别碰我!你这怪物!”

凯思洛愣了一下!他的脸上有受伤害的表情。

依达太太蹙起眉,指着依莎贝:“请你收回你所说的话!凯思洛不是怪物!”

“他不是——才怪!”

依莎贝抓起浴巾挡在自己胸前,好像那一方薄薄的浴巾可以保护她不受到伤害似的。

“我不是吸血怪物……”凯思洛虚弱地反驳。

她瞪着凯思洛那张苍白的脸,残忍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怪物,和阿修罗一样的吸血怪物!”

“依莎贝!”

依莎贝却刁蛮地转身往屋子里走:“不过,我不怕你们,因为我已经找到高明的驱魔法师了。”她说着,回头冷笑地看着凯思洛的脸:“很快的我就会把你们消灭,你等着好了!”

依达太太气得用力甩上阳台的门!她很愧疚地看着凯思洛:“凯思洛,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你别难过……”

凯思洛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依莎贝刚刚躺过的地方——对依莎贝来说他是个怪物。

他泄气地苦笑:“没关系的……对你们来说,我的确是个怪物。”

“凯思洛……”

凯思洛无言地转身,依达太太以为他要进屋去,可是谁知道才一转眼他已经消失了!

“凯思洛!”

依达太太难过地看着凯思洛消失的地方,心头一把怒火又燃起来了!这个可恶的依莎贝!

“依莎贝!”

“你走开!”依莎贝在屋子里同样狠狠摔上房门,把依达太太关在门外!

她没有错!依莎贝躺在床上固执地想着。他们的确是怪物,对这种吸血怪物为什么要心软?她根本一点错都没有!可是……她有些难过地垂下眼,可是看到凯思洛那张苍白的脸,她却又忍不住责怪自己……

或许她说的话是重了一点吧!

依莎贝叹口气。算了!反正说都说了,难道还可以收回来吗?

她耸耸肩,就当他倒楣吧!

阿修罗谨慎地跟在关海霄的身边进去血库,这一路上关海霄的表情都很奇怪,他好像突然想起她是个吸血鬼似的躲着她!

这让阿修罗有点受伤的感觉。她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关突然变了?可是她不会问。

她紧紧地咬住唇瓣,固执地守护着自己再也禁不起伤害的心。

她不会问的!她答应过自己再也不信——再也不信任何人!再也不对任何人开放自己的感情!

修罗是不会有感情的!她没有忘记人类对他们一族的伤害;关也是人类,或许他也和其他人类一样处心积虑地想伤害她!

“这样够了吗?”关海霄的手上拿着两袋血,回头问她。

阿修罗沉默地点点头。

关海霄叹口气。他当然自己知道的态度伤害了她,可是他要如何才能对她解释自己心里那纠结的矛盾?

他开口,可是却又闭上嘴。或许什么都不说最好……阿修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意外。

他必须让这个意外过去!他必须恢复他过去的生活!

“那我们走吧——”他话还没说完,血库的门突然碰地一声关上。

“啊?”关海霄愣了一下,冲到血库的门前:“喂!开门啊!我们还没出去呢!开门!”

“不用叫了。”阿修罗蹙起眉,退到血库的角落:“快点过来!”

“什么?”

关海霄还没意会过来,突然血库里的灯光转成青绿色,一阵阴风惨惨地刮了起来。

“阿修罗!”

阿修罗腾空飞起,她的周围环绕着一团又一团的金红色火球;她伸手射出一道火焰,将关海霄包围在同样的火焰中。“别乱动,这是结界,你只要待在里面就不会受到伤害。”

关海霄焦急地拍着那道看不见的墙!

血库的地面上忽地又伸出了无数的触爪往阿修罗的方向射去!

“阿修罗,小心!阿修罗!”

阿修罗的脸上泛起金红色的光芒,她愤怒地将手足握着的一把火焰长剑往那些触爪砍去!

那触爪似乎也感受得到痛楚,可是被切断的地方却立刻又重新长出更多细小的触爪!

阿修罗……

阿修罗……

狭小的空间里不断传出喘息、冷笑、贪婪的声音!

关海霄恐惧地看着阿修罗的脸色愈来愈惨白!“阿修罗!”

那些鬼魅愈来愈多!阿修罗手上长剑的光芒却愈来愈弱!

关海霄蓦然想起血还在自己的手上!他死命地拍着那面墙想让阿修罗听到他的声音!

“阿修罗!这里!阿修罗!”

阿修罗不断地砍断无所不在的触爪直到她气喘连连,整张脸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可是妖魔的数量却那么多,仿佛永远都杀不完似的一再出现!

她需要血——

“阿修罗!”

阿修罗蓦然转身,关海霄的手上还拿着两袋血。

她迅速冲过去穿越了结界。“给我!”

可是就在她接过血袋的同时,关海霄的后面却出现了邪恶扭曲着的触爪!那爪子毫不留情地卷起关海霄,用力把他往地上摔去!

“关!”阿修罗扔下血袋,在关海霄跌落之前接住他。

“后面!”

阿修罗的背后蓦然射来两道青绿色的光线,关海霄不假思索地抱住了阿修罗!“小心!”

那青绿色的光线刺入关海霄背部,他的鲜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一阵冷洌、痛楚的寒意让他喘息着瑟缩了起来!

“关!”阿修罗愤怒起身。

关海霄恐惧地看着阿修罗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不!”和梦里一样的景象!他不了解那代表什么样的意义,可是他却感到恐惧!

“阿修罗——不要!”

来不及了!阿修罗一声尖锐呼啸,那金红色的火焰从她身上四面八方扩散!

轰地一声!那些触角蓦然消失,惨叫的声音唰地穿破了结界!

阿修罗腾在半空中的身影也在同时往上坠落!

“阿修罗!”

“王!”

“凯思洛!”

凯思洛的身影突然出现,接住了阿修罗:“王……”

阿修罗的双眼紧闭着,那完全失去血色的面孔起来似乎毫无生气!

关海霄浑然忘了自己所受的伤,他立刻冲过去将血交给凯思洛:“血!”

“不。”凯思洛焦急的摇头:“这不够!她需要活的血液!”

关海霄一愣:“活的血液?”

凯思洛抱起阿修罗:“我会去找活人的血——”

“不!”关海霄却拦住他,他伸出自己的手——那上面沾满了鲜血,他强打着精神,喘息着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说道:“我这里就有活人的血液。”

小越躺在他自己黑色的小棺材里,蓦然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了!

小越无声地躺在那里——

他感觉到阿修罗的气息!阿修罗已经渐渐苏醒,可是有更多邪恶的气息正往她的方向过去!

阿修罗需要他!

小越无声地爬起来,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假面一定已经出发去找阿修罗了,他必须在阿修罗被找到之前通知她!

小越小心翼翼地爬出他的小棺村,正想往外走的时候,微笑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你不能进去。”

小越猛然回头!他那双原本圆滚滚、可爱至极的眼睛现在却转为青绿色!那小小的獠牙凶恶地露了出来!

“小越……”微笑有点悲伤地唤。“别这样,这些年来我们是唯一的亲人!”

小越却发出野兽般嘶吼的声音!他像头受伤的小兽一样威胁地咆哮:“不准你阻止我!”

“小越!”

“让他去吧!”银色的光芒出现。

微笑愣了一下,小越就在这时候消失了踪影。

“小越!”

“你是无法阻止原始血液的呼喊的。”银色光芒轻轻地说着,出现在“异人酒馆”的最上方,那隐藏着的殿堂里。

微笑那修长的身影端坐在黑色殿堂的正中央,那银色光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微笑。”

微笑面对着那银色光线,轻轻叹息:“你不该出现的迦达王。”

“事情还有一线生机,我来请你放过阿修罗。”

“不,我守护着人类,我不能冒险让人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么我们的目的相同,你为什么不试试看我的方法?”

微笑沉默着思考,她那乌黑的长发披在地上仿佛一汪黑色潭水。“难道你不希望修罗族重返天界吗?”

迦达有几秒的沉默——

银色光芒闪动了几下之后静静地消失,露出她修长的身影。“你可以说我自私,修罗族是否能重返天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你恋栈现在的地位?”

“不。”迦达王苦笑。“我恋栈的是阿修罗。”

微笑愣了一下。

迦达那银灰色细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我恋栈阿修罗的笑容,再度成为修罗王对她是一种残酷,我厌倦了血腥。”

微笑抬起脸。那紧闭着的双眼看不见,但是她却理解地点点头。

“我了解,但是恐怕假面不会理解;他不会原谅阿修罗,更何况只有杀死阿修罗才能让小越恢复正常。”

“你可以阻止这一切!”迦达焦急地上前一步:“微笑!看在过去的分上,请给阿修罗一次机会!”

微笑再度沉默,几秒钟之后她抬起脸:“在阿修罗苏醒之前她都还有机会,但是我不会让她有机会醒过来。”

一声叹息迴荡在空气之中。

微笑挥挥手,在隐去身影之前静静地说:“我会在她真正苏醒的前一秒钟毁灭她。”

关海霄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那刺骨的寒冷和痛楚已经消失了,他努力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他霍地从床上跳起来!

“阿修罗!”

“关!”依莎贝那张焦急的面孔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关!你要不要紧?”

“阿修罗呢?”关海霄焦急地问:“阿修罗怎么样了?”

依莎贝气绿了脸!她愤怒地跳起来,嚷道:“阿修罗!阿修罗!你的心里只有那个小魔女吗?她走了!我把她赶走了!”

“你说什么!?”关海霄猛力抓住依莎贝细嫩的手臂,恶狠狠地问:“你刚刚说什么?你把阿修罗怎么了?”

“我把她赶走了!”依莎贝尖叫着吼道。

“你!”关海霄气得一把甩开她,冲了出来!“阿修罗!阿修罗!”

他和正端着鸡汤进来的依达太太撞个满怀,依达太太惊呼一声:“小心一点!”

关海霄疯狂地抓住依达太太!“依达,阿修罗呢?她去哪里了?啊?她去哪里了?”

依达太太讶异地:“她在房里休息啊!凯思洛正在照顾她呢!怎么了?”

关海霄一愣,他回头看着依莎贝:“你骗我?”

依莎贝忍住眼泪,揉着被他抓肿的手臂,一句话也不说地往外走。

“依莎贝……”他歉疚地轻喊。“对不起……”

依莎贝没有回头,她冷冷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用不着说对不起,我会赶走她的!到时候你会感谢我。”

关海霄无言地坐回庆上,依达太太将鸡汤端到他的面前:“来,趁热喝吧,这是我照着你的食谱做的。”

关海霄抬起眼,忍不住关切地问:“阿修罗好吗?”

依达太太叹口气,她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

“依达太太……”

依达太太无言地往外走,关海霄沉默地低下头,却听到她泄气地回答:“她很好。”

一颗心这才放下。

“先生,你真的觉得这样是对的吗?”依达太太在门口轻轻地问。

关海霄垂下眼,好半晌他才惨笑着回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凯思洛走出阿修罗的房间里正好看到依莎贝满脸泪水地走过来,他关切地走上前:“依莎贝……”

“滚开!”依莎贝满面泪痕愤恨地瞪着他。

凯思洛不知所措地钉在那里。

依莎贝却愤怒地上前嘶吼:“我叫你滚开!”

“依莎贝……”

“都是你们不好!”依莎贝咬牙切齿地怒道。那双晶莹的眼睛里全是不满和愤恨!“如果你们不出现一切都会不一样!关以前是爱我的,可是现在却变了!这都是你们害的!”

“依莎贝……”

“我告诉你!”依莎贝狰狞地瞪着他:“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我一定要消灭你们!一定要!”

凯思洛被她那恐怖的恨意震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半句话!

依莎贝说完,甩头便冲进自己的房间里,再重重地摔上门!

凯思洛觉得自己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依莎贝的话像一颗大石头一样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

他觉得万分委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不懂依莎贝为什么这以恨他,他到底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可是他还是喜欢她——凯思洛有点气馁地摇摇头。这正是最糟糕,不管依莎贝怎么讨厌他,他却还是喜欢她!

甚至连她生气的模样都让他觉得可爱,让他心动!

“凯思洛……”

阿修罗发出微弱的声音,凯思洛立刻转头走进她的房里:“王?你醒了?”

阿修罗睁开眼睛,凯思洛震了一下!阿修罗的眼竟然是一片青绿色!

“王?”

阿修罗喘息着抓住凯思洛的手,那双青绿色的眼没有焦距。

“凯思洛,我需要血……”她痛苦地翻搅着:“我需要血……”

凯思洛恐惧地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凯思洛……”

阿修罗痛苦的呻吟让凯思洛一咬牙!

他抱起阿修罗的身体,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走!”

关海霄走进阿修罗的房里正好看到凯思洛的背影,他错愕地冲到窗口:“凯思洛?凯思洛?”

凯思洛和阿修罗消失了,他愣愣地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夜色——

他们去了哪里?他们……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老天!他们想去哪里?

巴黎街头离奇命案!

本报讯:巴黎街头在凌晨发现数具游民尸体,尸体死因离奇,正由检察官检验中。由于尸体身上已完全没有血液,初步鉴定死因可能是失血过多,但也由于尸体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所以死因尚无法确定……

关海霄脸色惨白地看着那些报导。

好几天了!整个巴黎已经陷入“吸血鬼”降临的恐惧之中!

从阿修罗和凯思洛消失的那个晚上开始,便不断有这种离奇命案发生!他很不愿意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但是除了这个,他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解释!

真的是他们吗?

关海霄痛苦地抱住头,他真的养了吸血鬼?这些人是因为他一时的心软所害死的吗?

阿修罗,你在哪里?

“先生!”依达太太突然叫了起来:“他们回来了!”

关海霄跳起来冲到门口,阿修罗果然和凯思洛笑咪眯地站在门口。“嗨!”

关海霄先是欣喜若狂,然后当他想起那些报导,他冷冷地转身走到桌子前拿起那份报纸扔在他们面前,无情地问道:“这些事是你们干的吗?”

阿修罗愣了一下,她拿起报纸看了几眼之后沉默不说话,倒是凯思洛很焦急地摇头:“没有!那不是阿修罗做的!”

“那是你喽?”

凯思洛拼命摇头:“我也没有!”

可是从关海霄的脸上看得出来——他并不信。

阿修罗心痛地转身:“凯思洛,我们走。”

“王!”

“出去。”关海霄已经咬紧牙关说道。

“先生!”依达太太焦急地喊。

关海霄闭上眼睛,忍住心痛!“我叫你们出去!”

阿修罗无言地转身。

“王!”关海霄着急地喊:“王!”

他有些不满地看了关海霄一眼之后,便追了出去。

“先生!你这又何必?”依达太太着急地说道:“说不定不是阿修罗做的!你这样不是——”

“我这里不养吸血鬼。”关海霄咬着牙说完,便转身上楼不再多看一眼。

“阿修罗?阿修罗?”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

关海霄讶异地停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孩子抱着一大桶泛着血腥味的血液出现在屋子里。

“阿修罗?”他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咦?阿修罗呢?我替她带了礼物来耶!”

“你是谁?”

“我是小越。”小男孩穿着小黑西装笑着回答:“你看到阿修罗了吗?”

关海霄忍住心惊,他靠近小男孩:“这几天的命案都是你做的?”

小越立刻不满地抗议!

他嘟起小嘴说:“什么命案!那些人都是冻死的!我只不过是在他们死前一秒取得我要的东西而已!那怎么算是命案?!”

“天!”关海霄痛得大喊一声,立刻跳下楼追去:“阿修罗!”

小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怎么了?”

依达太太叹口气:“你要是早来一秒钟就好了。”

“是吗?”小越还是不懂。

事情怎么会在一秒钟之间有所转变?

可是,事情却真的总在一秒——或者零点一秒的时候有所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