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到达酒店,外国人打了个哈欠,同我挥挥手,自己睡觉去了。钟洋打开自己房间,我跟着他进去,四下打量,到处堆满资料,确是在办公。

我坐在床边,接过钟洋递过来的茶,他又拿过一把椅子,坐在我的面前,没有马上说话,似乎在整理思路。

我默默等他开口。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他终于说:“小安,我的确姓岳,但我也的确是一名警察,我对付萧氏,同嘉业无关,自始至终我没有骗过你。”

我端起茶杯,却忘记喝,紧张的看着他,等他继续。

“那日你给我资料,我走到街口,觉得还是要先同你讲明白,于是折回去,看到你已经睡着了。我很矛盾,你爱钻牛角尖,我怕告知你我的身份,你不能释怀,要求收回资料。但这些资料一旦交回给你,恐怕我自别处再无法得到,扳倒萧氏恐怕真成空想。我在街上,自中午走至黄昏,终于决定先向你坦白。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伤害你。但当我回到家,你却不告而别。”

我心里已经感动,偏偏嘴上生硬:“于是你就理所当然的使用它们了?”

钟洋摇头:“我一直等了你一个星期才向上级汇报,准备公诉,但两张软盘一直在我手中保存。我知道一旦此事成了头版,我的身份必然被记者挖出来曝光,你到时一定会来找我。而且我也留有私心,等你出现并愿明了我,那时再做准备,恐怕为时太晚,萧氏已得到风声,早有对策。”

他说着自保险柜中取出两张软盘,放在我面前:“我以人格担保,它们没有被任何人复制过,你可以收回它们。”

我知道,这两张软盘曾被我做过处理,根本不可以复制。

钟洋的确是君子,他并未尝试过那种卑鄙无耻的行为,所以才会作此担保。

我轻轻说:“若我收回,你就不能为战友报仇了。”

他很镇定,显然是早已想通的,壮志畴诚的微笑:“总会成功的,只要我不放弃。”

我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我将软盘重新放回他手中:“这个由你支配,但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

“永远爱我。”

他将软盘放下,不肯接受:“小安,我爱你不须任何条件,”

我于是单腿跪地,双手奉上两张软盘:“尊贵的陛下,请接受您仆人的微薄心意吧。”

钟洋哭笑不得,拉我起来:“小安,你可真是让我……”

我握住他的手,就着跪着的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腿上,久久不肯起来。

他说他会无条件爱我!

钟洋脱开我的手,像平常那样揉揉我的头发,爱怜的说:“小安,你比诗纹还爱撒娇。”

这个时候提到那女人的名字真杀风景,不过既然是他妹妹又另当别论了。

我站起来,尽量装作不经意的问:“现在进展如何?”

“已提请公诉,不日开庭,萧飞本人为第一被告,如果你想观审,我可请人为你安排较近的位子。”

“不!”我立刻拒绝,走到窗边去假装欣赏风景,遮掩心中的波澜,“我才没有兴趣。”

可钟洋一定看出了我的不安,他提起另外的话题:“这些天你在哪里?我差点将地皮翻过来找。”

“我在牧师那里。”

钟洋一拍脑门,懊悔不已:“我竟没有想到!我一直在本市各个看守所找你……”

我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忍不住笑:“你倒没查查无名尸体纪录?”

钟洋脸红,不好意思的说:“查了,我怕你再遭杜重毒手。不过我没有找到你,倒发现了他的尸体。他遭人毒打后抛入大海,被潮水冲上岸来。”

我吃了一惊,那时曾拜托光头替我调查,他说杜重染上赌瘾,向某黑社会帮派借高利贷,利滚利,已欠下天文数字,想不到竟真的被人以命抵债了。

这人差点杀死我,我才不同情他!

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等心愿了结,你是不是就要作回岳少爷?可到时会有无数人围绕着你,你须每时每刻关注股票,参加数不清的会议……”

我知道他是独子。

钟洋一怔,明白了我的意思,微笑道:“虽然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但他尊重我的意愿,允许我实现理想。只是近年来他老人家身体渐差,总不希望我时刻置身险境,所以我决定了结此案之后卸下探员工作,作一名独立检察官。”

“你?”我有点不相信。

我记得美国某独立检察官,曾起诉总统,非一般人所能。

“喂喂喂!别因为你智商高就瞧不起人!”钟洋不满的敲敲我的脑门,“我可是哈佛法学院的博士!”

“有文凭了不起么?”我不屑一顾。

钟洋一本正经的说:“我不会教你再有时间胡闹。等此案了结,我就为你联系学校,继续学业。北欧一所大学的学生皆为智商超常的天才,给你些压力,你才会好好用功,找到理想。小安,你需要自己学会慢慢长大才行。”

我听他信心十足的讲述宏伟计划,简直差一点就要落荒而逃了。

要我迎着朝阳赞美青春和梦想?绝对没门!我才不要长大成人!

钟洋的确温柔体贴,可他就像温蒂姑娘,不停对彼得潘罗嗦!我要抓紧这些日子,好好琢磨琢磨对策才好!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萧飞,他是那个法力无边但尖刻自私的小神仙。

童话最后,温蒂带着那群男孩回到人间,彼得潘也失去永远爱他的小神仙。

不不不,我拼命摇头,这才不是我的结局!

“小安,你想不想找自己的生身父母?”钟洋忽然又说。

生身父母?找他们做什么?找来养老吗?我还没有那么闲。

我撇了撇嘴,不屑的说:“既然他们不肯要我,我为什么要找他们?”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生的你?他们当初也许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

“我不想知道他们是谁,更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我烦躁的打断他,站起身来。

“小安,你的结症就在这里,你有太多的恨。”

“如果是我,就算死,也不会丢下PaPa!”

“PaPa不会死,可你会!他们也许只是想你过的更好,他们也许并非故意……”

他后面要说的是什么我已听不到了,因为我重重的甩上门,走出房间。

来到街上,残酷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双手用力捂着,却不能阻止眼泪流下来。

钟洋,你不会知道,我宁愿死,也不愿被别人丢掉啊!

我恍惚的走在街上,周围的一切都变的遥远了,只有女人幽幽的歌声,不断在耳边回荡。

她就在我的身边,却不肯抱起我来。

回自己家,我立刻倒在床上昏睡不醒。今早差点跑断了气,浑身疲倦。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敲门。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打开门,迎头泼了一头一脸的阳光。门口是一个私人快递公司的送货人,地上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盒子,要我签收。我看看标签,竟是寄自夏威夷的包裹,时间是我同萧飞彻底决裂的那一天,没有寄件人的信息。

我签上名字,等那人走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盒盖,正好对上一双豆豆眼。

小小的海龟有着一张哲学家的脸,执拗的梗着脖子审视我的双眼。我当下毫不吝惜的送它一个盈盈的笑颜。

小家伙笨拙的前脚努力攀爬到我的手心里,背着它稚嫩的壳和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银蓝色的丝带上别着一张卡片,我打开看,噗的笑喷出来,吓坏了怀里的小东西。

我轻轻敲敲它的壳,看它缩到里面的亮晶晶的眼:“乖乖别怕,我念给你听——小安,我爱你……”

我呆了一会儿,口中自言自语:“不……我不爱你……我才不爱你……”

眼泪滴滴嗒嗒的流下来。

记得小时候,牧师常常说:“小安,你是个男孩子,不可以总是哭啊。”

每到这时,我总是努力瘪着嘴,用力擦掉不争气的眼泪。可是直至今日,我仍然是个爱哭鬼。

*

三天后开庭,我还是忍不住去了。我到的晚,但庭外仍聚集着成群的记者,非常热闹。我有钟洋给的工作卡,没有遇到阻拦,很顺利的进去,找了最后一排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钟洋今天并没有出现,公诉方的三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的眼睛再没有别的目标,一意孤行的看着萧飞。远远的,他的脸仍然很清晰。

萧飞很沉着,有三名顶尖的大律师为他辩护,法庭上的唇枪舌战异常激烈,旁听者全部聚精会神,没有人交头接耳。

我有一点点幸灾乐祸。

谁教你对我大打出手!谁教你对我言而无信!谁教你忽视我!你才是自作自受!我可不是非爱你不可!

辩护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公诉方终于亮出一张软盘,全场发出一声惊叹,连三位久经沙场的名律师都不禁变色。但我知道,这并非世界末日,里面的内容不足以毁灭庞大的萧氏集团以及萧飞本人,更重要的证据在另一张软盘里,但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同时拿出来。

或许他们有自己的策略。

一方的形势急转直下,三位大律师轮流掏出手帕来擦汗。公诉方步步进逼,气势入虹。

此时,全场大概只有萧飞是面无表情的。他一副踞傲的神情,眉眼都没有挑一下,仿佛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也许旁人会认为他临危不乱,可我的心却像被刀狠狠割了一下。

这个神情,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便是这个神情,唯一的一次——骄傲的、冷漠的、沉静如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时萧氏家族内部出现分裂,他最信任的亲人背叛他,不但夺走他的一切,还不遗余力要赶尽杀绝。

我怕他发怒,可我更怕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发怒我会肉痛,他不怒我却心痛。

我按住胸口,满头的冷汗,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清,眼泪痛的流下来。

我不敢站起来,也不敢呻吟,我怕萧飞发现我。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没人知道到我在角落里濒临死亡。

终于盼到法官宣布今日休庭,我随着人群蹒跚走出法庭,扑到窗口大口大口呼吸。空气是冷的,吸进肺里,指尖都冻僵。

有工作人员过来问我:“先生,可需要帮助?”

我连忙摇头,尴尬的逃到街上,明明那么凉的天气,阳光竟针般刺入我的双眼。

我想我需要一味救心的良方。

*

在街上游荡很久,我才来到钟洋住的酒店。门锁着,他还没回来,不过我有自制的万能卡,可以开所有酒店房间的门。

不费吹灰之力的,我进到房间里,扭亮电筒,找到保险柜,开始专心致志的破译密码。保险柜里放着另外一张软盘,那就是我要寻找的灵丹妙药。

我想我是太善良了,以至无法对仇人下狠手。

而且钟洋肯定不会怀疑到我,多么明显,是萧飞派人来窃走证据!

密码很容易就被我破译出来,是我告诉钟洋,那天是我的生日。

打开柜门,我松了口气,软盘果然在里面。我仔细翻看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的装进贴身的口袋里。一转身,猛然看见房门大开,门后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我向后踉跄几步,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吓得忘记惊叫,心脏快要自胸口跳出来。

钟洋按了一下门边的按钮,房间里立刻灯火通明。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说:“虽然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但是我仍坚持采取现在这个诉讼方案,因为我想你也许会后悔。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

“我、我是……不不,我不是……”我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护。

钟洋站起来,我听见他遥远的叹息:“小安,我没想到,你原来这样爱他。”

我的心骤然静入止水,低下头,双手抱住膝盖,眼泪慢慢流下来:“我也没想到,原来我竟这样爱他!”

许久,我抬起头,发现钟洋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我想他不会再原谅我了。

*

又过了半个多月,萧氏一案才终告完结,萧飞损失惨重,险过剃头。虽然他本人逃脱了牢狱之灾,却有四分之一的产业被关闭,还要付出巨额罚金,萧氏元气大伤。但我知道,以萧飞的才干,很快便可再度辉煌。

我谋划了十几天,终于决定去找萧飞,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去订了一张机票,将所有的行李收拾好,寄存在机场。

有备无患,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可以立刻逃亡。

然后,我才赶到萧飞住的酒店,之前聚集在门口的记者已作鸟兽散,清静很多。我在前台给他拨了一个电话,粗声粗气的说:“萧先生,我是《XX报》的记者,希望您能拔冗接受我们的采访。”

他总不会布下天罗地网来拿一个记者。

电话那一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安,你立刻给我滚上来!”

我吓得鸡飞狗跳,将听筒咣当一声丢出去,仿佛稍晚一刻,萧飞便会自听筒中伸手抓住我。酒店的服务生忙过来挂好电话,走时奇怪的看我一眼。

一计不成还有第二计。我掏出手帕来擦擦头上的冷汗,努力镇定下来,重新拿起话筒拨过去。刚响一声就被接听,萧飞在电话那头大吼:“小安,五分钟之内你不出现在我面前,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咽口唾沫,装出可怜兮兮的声音说:“萧飞……我被人绑架……快救我……”

“什么?!”

“他们要你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F街肯德基店,拿一千万赎我,你一个人来,不然就杀了我。”我开始发出抽泣声,“先奸后杀……呜……救我……快……”

话说到一半,我用力挂断电话。

一千万,我怎么也会值这些钱吧。

我很为这个策划很自鸣得意,一来教萧飞没有时间多想,二来也看看我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很快,我便看见萧飞出来,开动他的保时捷,风驰电掣般的走了。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的我,心中无比幸福。

我随后拦住一辆计程车,也朝F区驶去。到达约定的肯德基店。我看到萧飞的车已经停在门口,引起许多人的关注。毕竟,开着名贵跑车来吃快餐的人,几年也见不到一个。

我选择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我曾在这里工作过三个月,地形极熟,方便遁逃。

萧飞坐在墙边的角落,面向门,什么也没买,只不时吸一口雪茄。我绕道旁门,正要拉开门进去,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凌空抱起来,迅速的拖进一辆汽车里,口鼻也被一块散着药味的湿布捂住。

绑架!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唯一的反应出来的一个词。

*

唔……好痒……奇怪……为什么不能抓……手怎么动不了……

当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脸颊上正有一只小虫在爬,想伸手去打,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用绳子牢牢的绑在背后。

真的是绑架!

我骨碌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向周围看。一间不到十坪的屋子,墙壁是没有粉刷过的水泥板,没有窗子,一扇门紧紧关闭着。从门上的小窗口向外看了看,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看见。

是谁绑架我?绑架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无父无母,向谁要赎金去?

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出答案,干脆用最直接的方法,扯开嗓子大喊:“喂!快来人呀!有没有人在?喂——”

这一叫还真灵,没几分钟门就被打开了,进来一个打扮得像黑社会的家伙,不耐烦的骂:“喊什么喊,老子才刚睡着就被你给叫醒了!”

我一见是个男人,立刻作出一幅妩媚的神态:“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他见我的样子,呆了呆,声音也软下来:“别人都叫我阿东。”

“原来是东哥。”我甜甜的叫了一声。

他大概没有被人称为“哥”字辈,非常不自在,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叫我来干什么?”

我一听眼圈立刻红了:“我与东哥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啊?”

“是我老大要抓你的,我只是负责看守……”老实的阿东真不适合混黑社会,见我要哭慌得手忙脚乱。

“你老大是谁?”我赶紧乘胜追击。

“这……”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这时又过来另外一个人,显然比他地位高,大声呵斥:“干什么呢,老大叫把他带上去!”

阿东一听赶忙拉着我出去,一路上我不住向四周张望,将地形牢牢记在心里。

关我的房间大概是地下室,阿东一直在向上走。楼梯两侧亮着昏黄的壁灯,其中一层很吵,能听到有许多人在大呼小叫,好像是个赌场。

转了三圈之后,终于看到了阳光。

阿东将我推进一个房间,恭恭敬敬的说:“老大,人带来了。”

屋子里面站了七八个人,中间的沙发上坐着的大概就是那个老大。我一看,顿时惊的花容失色。

倒不是我认得此人,而是因为,这个老大竟然是个女的!

唉,刚刚在路上策划的各种色诱方案全都泡汤了。

我正想着,就被两个人拉倒在那女人面前,她那只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揪起我的头发,一张敷着厚厚脂粉的脸离我只有三寸,一说话,就有白色的粉末雪花似的掉下来。

如果刮一阵大风,站在她后面的人大概会被迷到眼吧!

女老大把我端详了一阵,母鸡似的咯咯笑起来,对周围的人说:“这就是岳洋和萧飞的小宝贝?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你们说呢?”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岳洋就是钟洋。

其他人立刻应和,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大概是心腹,其中那个胖子更是一脸献媚的说:“老大国色天香,他连您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啊!”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什么十分之一,我看我是不及她丑的十分之一吧!

女老大满意的给了胖子一个飞眼,另外那个瘦子也不甘示弱,立刻说:“我看他连给老大提鞋都不够资格!”

哼,谁要这种资格,我还是让给你吧!我又转而瞪瘦子。

女老大心满意足,放开我的头发,说:“用这个丑八怪来毁掉那两个人,我还真没什么把握啊。”

你说谁是丑八怪,别随便把我和你归为同类!

我露出愤怒的表情,被她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小子,你粘上那两个混蛋算你倒霉,你要怪就怪他们去吧!”

我挨了打,眼神收敛了很多,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大,那两个混蛋怎么惹到您了?”我跟着她一起骂,在心里再骂一千遍。

这两个人自己惹的仇,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真是混蛋!混蛋!混蛋!

“他们害死了我老公,我要为老公报仇!”

她听我问起,立刻勾出无限恨意,脸部的扭曲加剧,粉底掉的更明显了。

咦?我还以为是他们俩抛弃了你呢。

我心想,不知道等粉都掉光了以后是什么样,也许会做恶梦。想到此,我低下头,尽量不看她那惨不忍睹的脸:“老大,他们是怎么害死你老公的?”

不是我有偏见,女人就是喜欢说话,这个故事不知她已经向多少人讲过了,绘声绘色的让我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十五年前,我老公从香港偷渡到荷兰做生意,还没还清贷款就被嘉业给挤垮了,欠下巨额债务,只好又偷渡到泰国走私毒品,可萧氏又偏偏在那时意图垄断东南亚的毒品网络,勾结当地警方把我老公抓起来枪毙了,抛下只有二十五岁的我。我发誓要为老公报仇,来到这里,历尽千辛万苦才组建了这个青龙帮……”

我听她讲的故事才明白,原来不是萧飞和钟洋害死了她老公,而是他们的父亲害死了她老公。不过她老公还真是倒霉啊,走到哪儿都被人封杀。

我同情的看她声泪俱下的控诉,心想,十五年前她二十五岁,那现在岂不是已经四十岁了?

我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果然,随着粉越掉越少,密密麻麻的皱纹露出马脚。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见我听得心不在焉,又劈手给了我一个耳光,骂道:“小王八蛋,你看什么看,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说不定老娘还能让你多活两天!”

我被捆着双手,摸不到肿起来的脸颊,恨得牙根痒痒,可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做小,低声哀求:“求老大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一定照您说的做……”

女老大命人取来一台录音机,说:“求他们每人出五十亿元来赎你!”

什么?五十亿?那不是要他们倾家荡产吗?!

我愁眉苦脸的说:“老大,他们不可能出这么多钱来赎我啊!”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快点录音!”

她抬手又打我的脸,我被打的眼泪流下来,心想,她一定是嫉妒我的美貌!

我在录音机前左思右想,考虑怎样能说的更可怜些,虽然在肚子里打了许多腹稿,可真正开口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又被打了好几个耳光,才勉强说了两句一模一样的话:

“钟洋……我最喜欢你……救救我……”

“萧飞……我最喜欢你……救救我……”

女老大显然并不满意,又叫手下分别在两盘磁带上补了两句恶狠狠的话:“如果十天之内不交出钱来,就把这小子的两只耳朵割下来送给你!”

我一听,吓得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女老大挥挥手,教人将两盘磁带寄出去,转头见我魂不附体的模样,冷笑一声说:“小王八蛋,你要怪就怪萧飞吧。本来有个叫杜重的,欠了我赌场的钱,我就要他窃取萧飞的犯罪证据来抵债,谁知这个笨蛋被萧飞发现,给扔到海里喂鱼了。我猜他临死前必定已经将我供出来,哼,萧飞不是好惹的,老娘逼不得已,也只好出此险招,先下手为强!”

我一听,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原来杜重是被萧飞杀的,那么他肯定也将我敲诈他的事告诉萧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