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答应了洪乐平跟他合组公关公司,我以为阿政会慢慢接受我的选择。

我们公司的生意比我们意料中要好,第四个月后已经赚到钱。我和阿政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那一天,他要立即到北京,报馆的一名记者在北京采访时被拘留。每一次阿政出门,都是我替他收拾行李的,那一夜,我连替他  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

「我出去了。」他拿着旅行袋说了一声就出门。

那时是严冬,北京应该正在下雪,我想起了我在英国买给他的那一双雪靴,我赶忙在鞋柜里找出那双雪靴,拿去给他。我追到街上,他已经登上一辆计程车了。

阿政从北京回来的那天晚上,脚上长满冻疮,我觉得很内疚。

「你为什么不带那双雪靴出门?」我埋怨他。

他没有理我,摊在床上闭上眼睛。

我在浴室倒了一盆热水出来替他洗脚,我还是头一次替男人洗脚。

「你干什么?」他坐起来问我。

「替你洗脚。」我低头用毛巾替他洗脚,跟他说,「把脚洗干净,然后涂药膏。」

我一边替他洗脚,一边忍不住流泪,我想起我在英国买那双雪靴给他的情景,我记得他在酒店里脱下那双球鞋时,脚上长满了冻疮。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个地步?我舍不得。

阿政捉着我的双手说:「傻女,别哭。」

「我们会一起到老吗?」我问他。

他点头。

但他的诺言没有兑现。他的事业停滞不前,我的事业则可说是如日中天,我在公关公司拿的薪水,加上分红,每个月有接近十万  ,是他的一倍。

从前认为我配不起阿政的人,也开始对我刮目相看。

我想到要换一个更大的单位,但阿政反对。

「为什么要换?我喜欢这里。」他说。

「你不觉得地方太小吗?」我跟他争辩。

「我没有钱。」他说。

「可以用我的。」我说。

想不到我这句话正好刺中他。

「那你自己搬走吧。」他说。

「你是不是要我走?」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

我们躺在床上,整晚背对背不说话。

换屋的事搁置了,但我们争吵的次数越来越频密。每当我兴高采烈跟他提起我的工作时,他总是冷冷淡淡的说:「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没有支持,也没有鼓励;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我努力是因为想配得起他,我不想输给他以前的女朋友。

就在三年前的那一天晚上,我们又讨论换屋的问题。

「我们要换过一间屋,我的东西已经没地方放了。」我跟他说。

他坐在床上看书,对我的说话好象充耳不闻。

「你听到没有?」我问他。

「要搬的话,你自己搬好了。」他望也不望我一眼。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分手?」我给他气得七孔生烟。

「反正我配不起你。」他说。

我很愤怒,把他从床上揪起来,他用手推开我,我们打起架来,在这天之前,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做爱。

我没有哭,我被他扔得很痛,但我不肯流下一滴眼泪。

「我们分手吧。」我说。

他没有反对。

我把我们联名买的单位卖了,还了银行的贷款之后,把余下的一半钱存入他的户口,从此我们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