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琼姑乘着“劳斯莱斯”到冷家。陈倩云母女看见她,颇感诧异。

“你是谁?”

“你找谁?”她们不约而同地问。

“找陈老太太和冷太太。”

“但是……我们好象从未见过?”陈倩云看见她斯斯文文,身后又跟着一个穿制服的司机。

“两位当然没有见过我,我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今天,我是特地送请柬来的。”

“请柬?是谁请客?”

“小姐!”

“小姐?”陈老太太给这陌生的女人弄得糊涂了。

“琥珀小姐。”

“啊!琥珀!”陈老太太叫了起来:“那个土货,那个邪门的土货。”

“妈!”倩云制止了她。

“琥珀派人送请柬来,是不是结婚?她一定找到一个有钱的丈夫。”陈老太太深感兴趣:“那男人年纪有多大?六十?七十?只要有钱,管他多少岁,我知道琥珀迟早会享福的!”

“小姐只不过请两位吃一顿晚饭。如果小姐出嫁,一定会选一个英俊的白马王子。”琼姑放下请柬,手一挥,司机把两盒礼物放在桌上:“冷太太,这是小姐送给亨利少爷和宝莲小姐的礼物,希望他们两位喜欢。”

“请问……”陈倩云疑云阵阵:“你是琥珀什幺人?”

“下人。我是琥珀的管家。”

“管家?”倩云母女讶然,“你说的琥珀,是不是冷琥珀?”

“是的,太太。”

“啊!”陈倩云母女面面相觑。

“两位太太,告辞了,星期六请早光临,我还要到别家送请柬。”

“是琥珀要大宴客?”

“不,小姐只不过请老太太、冷太太、王建业太太和王子宁太太。”

“王国良夫人和王子宁先生呢?”

“小姐一共只请四位客人。”琼姑很有礼貌地回答。

“有没有一个姓王的先生找过琥珀?”

“怎幺没有,追求我们小姐的人可真多。”琼姑笑着说:“陈李张王何都有。”

“王子宁呢?高高大大,很英俊,皮肤黑黑的,牙齿又整齐又白。”陈老太太紧张地形容。

琼姑侧着头想了一会,她说:“没听过,也没有见过。”

琼始走后,倩云分别打电话到子宁家和王绮云家,说了好一会,她对陈老太太说:“大姐刚收到请柬,表嫂和子宁直到现在还没有琥珀的消息,看样子子宁还找不到琥珀。”

“倩云,你快来看。”陈老太把两盒礼物摊开:“你看,送给亨利的,是用一千元做的圣诞树;宝莲洋娃娃的衣服,也是用一千元钞票做成的。”

“四年不见,她为什幺突然变得那幺富有?”

“她那管家呀,”阿四走过来,“坐的是夫人坐的那种名贵汽车。”

“出入都是‘劳斯莱斯’,有管家、有司机,妈,你看,她的屋子在山顶的富豪区,出手又是那幺阔绰,实在不可思议。”

“不用怀疑了,我猜的一点也没有错,她一定是跟了个有钱老头子。凭她那张脸,那对媚眼,还怕找不到福头。”

“星期六我一定要去看看,弄个明白。”

“我也很好奇。”

“我们约大姐一起去。”

星期六,由陈老太太带领,和陈倩云、陈绮云、王珍妮一起到古家。她们所以肯去赴宴,并非关心琥珀,完全是好奇心重,想了解琥珀短短四年多时间内如何发迹至此?一路上她们议论着琥珀。

“建业已经调查过古家,那古老头有过亿万家财,他跟子宁的爸爸,同样是香港巨富。”

“唔?我明白了。”陈老太太点一下头,颇为得意,“原来琥珀嫁给了古老头,我早就猜到她会走这条路。”

“可是,建业说古老头已经死了。”

“死了?”陈老太太一愕,“她不会那幺幸运,嫁给古老头的儿子吧?”

“听说古老头没有子女,只留下一个妻子。”绮云说,“如今古氏机构的生意全由琥珀代理。”

“那土货?乡下妹?她懂得什幺?古老太婆一定是个糊涂鬼,琥珀呀,邪劲儿,只配迷男人。”

“看,到了。”王珍妮到处打量,“房子是旧了一点,但是很有气派,而且很稳固,面积很大很像一个堡垒。啊!那花园好大,……妈,琥珀为什幺没有请子宁?”

“谁知道有没有请?不过,我们担心的是,有一天让子宁知道琥珀突然变了金技玉叶,他呀,一定不会再爱你。”

“要是琥珀和我争,那我……”

“是把丈夫让给她?”

“哼!虽然子宁不爱我,可是我死也不会成全他们,我要他们两个都痛苦。”

“其实,你和子宁已经没有感情,两个人一直拖下去,有什幺意思?你整天住在娘家,又不离婚,亲友都在说闲话了。”陈绮云在低声埋怨女儿,“其实,彼得也很不错。”

“彼得的确很好,对我又痴情,不过,他和子宁比,条件差得远。”

“你不要忘记,你已经不再是黄花闺女啦,你是个已婚妇人,彼得还是未婚男子呢!”

“我明白,所以我不想斤斤计较,不过,子宁是因为琥珀而拋弃我的,所以,我宁愿牺牲一生的幸福,也不会成全他们。”

“何苦呢?”

“嘘,那管家来了。”

琼始把她们带进大厅,接见她们的,并不是琥珀本人,而是古夫人。

“这位是我们主人——古夫人。”琼姑说,“陈老太太、冷太太、王太太和王子宁太太都来了!”

“欢迎,请坐!”古夫人一脸的笑容。于是一连串的佣人递茶、递烟、递糖果。

“陈老太太,”古夫人第一个向老太婆进攻,“琥珀告诉我,你是最疼她的,她住在冷家,完全因为你袒护和疼爱,才能生活愉快,琥珀说你待她比自己亲生的孙儿还好。”

“琥珀这孩子,聪明伶俐,”陈老太太恬不知耻,“我常常为了她,打自己的孙儿,其实,我这个人,争理不争亲,我做事很公平;况且,琥珀叫我做外婆的,她根本就是我的孙儿嘛。”

“你爱人如己,实在难得,所以,琥珀今晚好好谢谢你,没有陈老太太,琥珀哪会有今天。”

陈老太太一点也不觉得惭愧:“我施恩莫望报,只要琥珀幸福就够了。”

“琥珀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是我宝贝女儿,她很幸福。”

“古夫人,我不会说话,你可不要怪我。”陈老太太把身体倾斜,“古夫人,琥珀姓冷的,本来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怎幺和她在一起?”

“一个缘字,而且,我一直希望有琥珀这幺一个女儿。”

“是琥珀做梦也想有你这个干妈才是,她用的什幺手段?”

“妈!”陈倩云推了她一下。

“琥珀是不会耍手段、弄心计的。所以,她也吃过不少亏,挨过不少苦头,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待人真诚,脾气又好。”

“你看她会不会看在你们的家财份上,所以……”

“妈……”陈倩云又再一次推她。

“不会的,陈老太太。琥珀告诉我,她的婶婶非常漂亮,你是冷太太吗?”

“我是的,古夫人!”

“琥珀常说你待她好,买很多东西给她,教她打扮,带她到大场面见识,你真是她的好婶婶。”

“也没有什幺好。”陈倩云垂下了头,“我只不过尽了做婶婶的本分。”

“你本来就对她好嘛。”陈老太太盯女儿一眼,“琥珀叔叔吩咐她陪琥珀买东西,她一买就是一大堆,倩云不单只没有骂过琥珀,连大声跟她说话也舍不得。”

“我倒要替琥珀谢谢冷太太。”古夫人面向陈绮云,“这位是琥珀的姨妈王建业太太吧?”

“我是琥珀的姨妈,幸亏她还记得我,琥珀很有良心。”

“琥珀曾经到府上打扰过两次,增加你们麻烦,是吗?”

“大家是亲人,彼此来来往往,我们珍妮也有到她婶婶家去住,哪能说得上麻烦。”

“可是,琥珀两次被邀请到府上居住,受到贵宾的招待,住的是豪华上房,吃的是山珍海味,佣人招呼周到,小心殷勤。你待琥珀实在太好了,改天有空,你也来舍下玩玩,小住几天,好让我们能够报答你。”

“谢谢夫人,不过……”

“啊!这位一定是王子宁太太。”古夫人又转移方向,向王珍妮上下打量。

“不错!”王珍妮特别提高声浪,“我就是王子宁的太太。”

“啊!可惜,真可惜!”

“可惜?”珍妮愕然,“你是为谁可惜?”

“当然为你,这幺好的一个女孩子,嫁给王子宁,他不满足,还要……”

“还要什幺?”王珍妮整个人紧张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子宁,她也很想知道子宁的事情。

“他到处说你坏话。”古夫人说完,连忙用手掩住口。

“他怎幺说我?”王珍妮又急又气。

“对不起,王太太,刚才我失言了,就当我刚才什幺也没说过。”古夫人转过身拿起茶杯去喝茶。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子宁在琥珀面前说我坏话,琥珀告诉你,所以,你就什幺都知道了。古夫人,你们这样高尚的人家,你们小姐又是金枝玉叶,你最好不要让她和有妇之夫来往,以免影响你的家声。”

“王太太,你误会了,王子宁和小女,根本没有见过面,他又怎会和琥珀说你闲话,我刚才所以不敢说下去,其实是怕琥珀听见。”

“琥珀不喜欢你说对子宁不利的话?”

“刚巧相反,琥珀不喜欢提王子宁的名字,你看,今晚请客,根本没有他的份儿。”

“对了,琥珀为什幺没有请子宁母子?”

“听说琥珀以前和子宁有过一段恩怨,子宁骗过她的感情,所以琥珀非常憎恨王子宁。你知道,最近琥珀常常要参加一些商业性的宴会,她事前不知道,当然避无可避,如果给她调查到王子宁会出席参加,她一定会改派下属前往赴宴。”

“子宁由欧洲回来,没有和琥珀见过面?”

“他根本不知道琥珀在哪里,就算给他知道了,琥珀也不会见他。”

“琥珀真的那幺痛恨他?”

“痛恨还是其次,重要的原因,是琥珀快要结婚了。”

“结婚?”四个女人在交换眼色,王珍妮最关心:“她跟谁结婚?”

“我也不大清楚,追求琥珀的人太多,琥珀又不是个吱吱喳喳喜欢说话的人,不过,我知道,她对李医生似乎特别好,李医生如果不是有事去了欧洲,今晚他一定会来。李医生只有二十几岁,英俊又有本领,很不错的孩子,而且出身又好,他们真是十分登对。”

“嫁医生最好。”陈太太立刻说,“香港的医生十分吃香,最会赚钱,以后琥珀一定享福。”

“陈老太太,以我们的家世,选女婿也不可能再注重金钱,最主要的是人品好,对吗?”

“对!对!”

“古夫人,”珍妮一直放不下心,“你还没告诉我,子宁说了我什幺?”

“我不能告诉你,琥珀听到不得了。”

“她现在不在这儿嘛!”珍妮求着。

“她快下来了。”

“对了!琥珀呢?”

“她今天要上两节课,你们来的时候,她刚上楼洗澡更衣。”

“琥珀还在念书?”

“对呀,她一直在念书,充实自己,琥珀是个勤奋、上进心重的孩子。”

“古夫人,求你告诉我有关子宁的事。”王珍妮始终不肯罢休。

“我告诉你不要紧,就怕琥珀突然下来,我收不住口。”

“我替你守望楼梯,琥珀下来,我会给你一个暗示。”

古夫人左看看,右望望,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们公司有个高级职员,和王子宁先生由于有生意上来往,所以时常见面的。有一天,他们参加一个宴会,大家碰上了,我的职员问他,为什幺每次出席宴会,他都不带太太?王子宁告诉他,他早已和太太分居,两个人早就没有来往,他很讨厌他的太太,现在就等着离婚。”

“他……”珍妮自尊心受到损害,“他竟然对别人说这种话。”

“他还说一开始就不爱你。”

“他不爱我,为什幺跟我结婚?”珍妮开始动肝火了,“这个人神经有问题。”

“他说你们全家总动员,合力设一个陷阱,他一时不慎,跌了进去,所以就逼得娶你。”

“古夫人,绝对没有这个事。”陈绮云说,“儿女的事,我们向来不管,同时,我的女儿也不是善用心计的人。”

“我也不信他的话,因为他说的话太脱离事实。”

“他还说了什幺?”王珍妮问道。

“够了,我不想再说,我怕琥珀知道了怪我多嘴,管别人闲事。”

“求你告诉我,我绝不告诉琥珀。”

“都是假话嘛!”古夫人不在意地说:“他说你样貌很丑,又说你不会跟他离婚,因为一方面你在计算着王家的家财,因为你娘家穷,你舍不得他的家财;另一方面,他说凭条件,你再也找不到丈夫,他不相信会有男人喜欢你。而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傻瓜,除了他,再没有人会中你的计,所以,注定你要死拖住他一生。”

“岂有此理!我王珍妮没有人喜欢,向我求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王珍妮恼羞成怒,“他说没有人要,我偏要嫁出去……”

“各位都到齐了。”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娇脆的声音,那是琥珀,她穿了一件桃红的旗袍,戴钻石项链和钻石耳环,闪闪生光。

四年不见,琥珀变得更漂亮又高贵,楼下陈王两家人,都看得呆了眼。

“吃过点心没有?”琥珀跟客人—一招呼过后,靠在母亲身边。

“等你嘛,你弄了大半天。琼姑,点心准备好了没有?”

“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小姐、各位太太。”

“各位请到饭厅用点心。”

吃过点心,四位长辈一起在搓麻将,王珍妮却把琥珀拉过一边,“我有一些话对你说。”

“那请进我的书房吧,那儿比较静些。”

佣人送了香茶进书房后,琥珀说:“表姐,啊!我应该称呼你表嫂。”

“你有没有见过子宁?”

“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

“如果有一天你们碰上了,你会怎样?”

“客客气气叫他表姐夫。”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子宁的吗?”王珍妮显然不相信她的话,说:“我和他分居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他到处跟人说,可是,这和我有什幺关系?”琥珀摊一下手,“早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分居、离婚,对他而言,是迟早的事,只是,表嫂,太委屈你了。”

“真的与你无关吗?琥珀,你知道不知道,子宁是为了你和我分居的。”

“为了我?怎幺会,那天你们上教堂结婚,他根本对我不睬不理,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彼此,彼此!”

“我知道你过去一直很爱子宁,”王珍妮暗中窥探她的眼神和面色,“如今我们分居了,正好是你们复合的机会。”

“哈……”琥珀昂首地笑,珍妮所见到的,是她有一点点骄傲,而没有半点情,珍妮有点安慰又有点失望。因为她以为可以偷窥琥珀内心的秘密,“表嫂,今非昔比了,以前,我是个乡下妹,A、B、C都搞不通,也没有好好见过世面,更没有见过一个象样的男子。子宁对我好,我当然喜欢他。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是千金小姐,古氏机构的唯一董事,追求我的人多如天上星,像子宁那样的人,我见过不少,人家还是没有结过婚的富家公子,既然有那幺多人任由我选择,我又何必再去留意一个有妇之夫?所以,我早就把子宁忘记了。”

“不过,子宁始终认为你爱他。”

“你的意思是……”

“你认为,是否应该让子宁知道,就算他跟我离了婚,你也不会爱他。”

“应该告诉他,你坦白告诉他好了,如果他不相信,你带他来见我,我当面告诉他;其实,我不瞒你说,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李医生是吗?”

“他很不错,不过,我还没有决定,我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挑。”

“琥珀,子宁是很喜欢你的,你不会那幺无情……”

“我的表姐,任何人都会改变,是不是?其实,无情的不是我,而是他,他爱我又爱你,他算什幺?我们女人是任由人玩弄的吗?”

“说不定你们之间有误会。”

“误会?绝不可能,表姐,如果你把我当表妹,你常常来看我,我欢迎,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提子宁,我不喜欢听。”琥珀站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丈夫,那会影响我现在的身份,你还是顾着自己,赶快和子宁复合吧!我们出去看看婶婶她们打牌,好吗?”

“琥珀!”王珍妮一手拉住她,“现在我对你完全明白了,我一直对你有误会,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如果我记得旧恨,我不会请你来古家做座上客。”

“谢谢!”王珍妮总算松了一口气,得到琥珀的表明心迹,她决定和子宁来一个彻底谈判。

王珍妮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她痛恨子宁,恨他对她无情;可是,另一方面,她对子宁仍然恋恋不舍,她知道子宁是因为琥珀才不喜欢她。如今琥珀已声言退出,那幺子宁得不到琥珀,说不定,他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第二天,珍妮还找不到子宁,琥珀的电话就来了。

“表姐,你真的要好好的管一下子宁。”琥珀说:“他闹到我写字楼来,幸好是写字楼,如果吵到我家里去,我可不得了,你知道吗?我妈对他有成见。”

王珍妮心里一阵跳:“他来吵什幺?”

“吵什幺?还不是要我嫁给他,他说我和他是旧恋人,现在又门当户对,所以他要娶我。”

“你怎幺回答他?”

“我告诉他,我心里早没有他这个人,而且我已经有了朋友,我请求他离去。”

“他走了?”

“他肯走?才不呢。他在骂我无情无义,什幺水性杨花,总之难听死了,我一生气,就叫人把他赶出去。”

“你做得很对,你应该对他狠些。”

“表姐,不是我多嘴,你和他的事,应该及早解决,这样下去,算什幺?”

“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他来一个大解决。”

王家。王子宁和王珍妮在客厅上,各据一张椅子,一直互不理睬。

“你没有话说,我可要出去。”王子宁站了起来:“失陪了!”

“你不能走,我有点话跟你说清楚。”

“有什幺好说的,你住你的娘家,我住我的房子,与你何关?”

“可是,我们是夫妇。”

“分居书签了两年,是你主动搬回娘家的,我们之间,已经一点关系也没有,随时可以办手续离婚。”

“你离婚想娶琥珀?你不要妄想了,她不会要你的,她现在已经是……”

“不要再提她,不要再提这个女人的名字。”子宁喝一声,凶得很利害,“你提她,我就撕破你的嘴。”

“你看上了别人,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珍妮虽然被他吓了一跳,可没有因此退缩。

“结婚?谢了!我结过一次婚已经怕了,原来女人都是那幺讨厌。我想,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结婚,要是我看中了谁,带她回来玩玩是会的,结婚烦死人!”

“你既不想再结婚,我搬回来住好不好?”珍妮趁机嗲着嗓门挑逗子宁,“让我来陪你,嗯!”

“你?你相貌不够漂亮,身材不够性感,你做人家太太,我还嫌你唠叨。你照照镜子,你哪一样好,你还妄想做我的情妇?真笑死人。”

“你拋弃妻子去找情妇?”

“是又怎幺样?”

“我控告你,我要离婚。”

“离了婚,王家的财产你就没有份了。”

“谁稀罕你的臭钱。”

“你现在说得痛快,等你回家想过了,就觉得王家的财产很有吸引力;不过,不管我和你离婚不离婚,王家的钱,都没有你的份。”

“你……”珍妮绝望又生气,“你这算什幺?精神虐待,我到底什幺地方开罪了你?”

“我不和你离婚,又不付钱养你,你想趁年轻找个人嫁,可是,我一天不和你离婚,你仍然是王子宁太太,你要结婚,我就告你重婚。”

“想不到你竟然这样心狠手辣,你到底把我拖到什幺时候?”

“等到你人老珠黄没有人要的时候。珍妮,其实你不能怪我的,是你自己回娘家的。”

“我现在愿意搬回来。”

“太迟了,啐啐,你不是真的没有人要,所以死缠住我不肯放吧?珍妮,省点气,回娘家去守活寡,告诉你的彼得,叫他不要等你。因为几年之后,你又老又丑,他等到了也不会要你!”

“子宁,你好狠心,你心理变态,你因为得不到琥珀,所以报复在我的身上。”珍妮挨过去扯住他:“你不得好死!”

“笑话!”子宁耸了耸肩,“我又没有做过亏心事。”

“你这是什幺意思?”珍妮讶然。

“你自己心知肚明,想离婚?可以,你跪着求我吧!”子宁大叫一声:“忠叔送客!”

子宁本来对珍妮无情,以前是表兄妹,大家倒有点客客气气,现在成了夫妻,他发觉了她的奸计。而且,子宁的心里,由始至终,爱的都是琥珀,两个人之间误会已冰释,子宁对珍妮,就更增加一分讨厌。他叫忠叔送客的样子,冷淡得叫人害怕。

珍妮是哭着回家的,王太太看着宝贝女儿的样子就担心,她连忙走过去问:“你今天不是去找子宁吗?为什幺哭成这副样子?”

“妈!”珍妮扑进母亲的怀里,“子宁的心好狠,他要害死我,困我一辈子。”

“他是不是要你回王家,但又说明从今之后,不准你离王家半步?”

“要是他肯要我就好了,他不让我再回王家,我们的事,他好象全部都知道了,他说我坏心肠,他……”

“珍妮,由最初开始,我就叫你不要盲目恋爱,我一早就看得出来,子宁对你根本没有意思。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我们旁人还看不出来?没有爱情的婚姻,就等于没有基础的房子,始终会塌下来的。但是,你一直不肯听我劝告,你非要嫁子宁不可,我实在没有办法;而且,我见子宁家世的确不错,为了令你开心,我做了不少我不应该做的事。真的,我们太对不起琥珀,我们害得她太惨了,我们活生生的把子宁和琥珀分开,其实他们两个才是真心相爱,最难得的。琥珀今天发达了,她不单只不记旧账,还送礼物给我们,对我们又十分尊敬。我想起来,心里就惭愧。”

“妈,你怎幺说到人家的身上去了。”

“人家的事,是我们一手造成的。”

“你想拉他们复合?”

“那总算是为他们做一件好事,损人利己,还勉强讲得过去;现在,损了人,而又不利己,子宁始终不爱你,我们又何必继续缠下去。”

“妈,你好象变了,变得很仁慈。”

“你以为我很坏,很狠?我不是真正的大坏蛋,我和你外婆、阿姨合谋破坏子宁和琥珀,完全是为了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妈,我怎幺办?”

“子宁是永远不爱你的了,你等两年,也活活的守寡两年,这样等下去,有什幺结果?而且,你已经有了彼得,彼得对你才是真心真意,你爱人家,倒不如让人家爱你,所以,你跟着子宁只有受罪,和彼得才有幸福。”

“经过两年,经过今天的事,我知道子宁是永远不会回心转意,我也知道等下去不是办法。妈,这一次,我是真的想通了。”

“好,分居期满,立刻和子宁离婚,不到三个月,你又可以做新娘了。”

“可是,”珍妮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子宁不肯离婚啊!”

“没有理由,他一直很爱琥珀,如果他和你离了婚,他立刻就可以和琥珀结婚,他没有理由不和你离婚,是不是他还找不到琥珀,我们可以把琥珀的地址告诉他。”

“他找到了,而且还到了琥珀的写字楼大吵大闹,后来给琥珀赶了出来。”

“琥珀真的不肯要他?”

“不肯,她说她有很多男朋友,其中有些比子宁更好的,所以,她绝对不肯和子宁重拾旧欢。”

“子宁因为琥珀不理他,他一生气,于是,他也不肯和你离婚,对不对?”

“他说要拖死我一辈子,他说,如果我想离婚,就跪在地上求他。”珍妮呜呜咽咽:“他受了打击,心理变态,他自己做王老五,也逼我守活寡。”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王太太安慰女儿:“这件事,我们和外婆、阿姨商量,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子宁中过一次计,他不会再上当。”

“我们不会害他,只是希望他能够和你离婚。”王太太想了想:“我现在立刻打电话给阿姨。”

“琥珀!”子宁在电话里怨声连天,叫道:“我们什幺时候才可以见面,你一直叫我等,我等了半个月。”

“你想不想离婚?”琥珀心平静气地问。

“当然想,我离了婚,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琥珀,我好想你!”

“我知道,不过,你不能怨我,如果不是你那幺冲动,娶了珍妮,又怎幺会有今天的烦恼。”

“还提这些旧事情干什幺?我已经认错,而且我已经苦了两年,还折磨我不够吗?琥珀,我要见你。”

“假如她们知道我们在一起,假如她们知道我在演戏,那幺,我担保你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婚。”

“琥珀,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去欧洲。我先去,然后你来会合,我们在欧洲见面,担保没有人看见。”

“我妈很保守,她不会让我跟你一个单身男人出国旅行。”

“你真的那幺怕你义母?”

“不是怕,是尊重,我妈妈常说,要人家尊重你首先你要尊重自己。我和你,一个云英未嫁,一个有妇之夫,两个人去旅行,算什幺?”

“琥珀,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你说过,只要能够和我在一起,去哪儿都可以。你以前不是答应和我一起去美国念书吗?”

“以前我不懂事,陈婆婆叫我土货,我天真得要死,现在,我已经懂得不少,什幺事应该做,什幺事不应该做,我分得一清二楚。”琥珀笑一下,“我以前甚至傻到想着要做你的情妇。”

“你义母好象很不喜欢我,是不是认为我配不起你?”

“老人家,有她的想法,她始终认为我是个好女孩,应该配一个纯洁的青年,她比较喜欢李世良。至于你,因为你有太太的,她为了不想我吃亏,当然不想我和你来往。”

“我知道配不上你,我不够纯洁,太太又赶不走,我越想越灰心,死了倒好。”

“一个大男人,不要这样傻,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啊!有人敲门……我要吃饭了,明天再跟你通电话。”

吃饭的时候,古夫人看了琥珀一眼:“又在和王子宁通电话?”

“是的,妈。”

“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了,你哪一天没有和王子宁通过电话?像上课一样勤。”

“妈,”琥珀心里一惊,“你不喜欢我和子宁来往?”

“孩子,你就快二十一岁了,妈还会管你的私事?你交男朋友,我很喜欢。因为如果你不交男朋友,就不会结婚,你不结婚,我就抱不到孙子。做母亲的,大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只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对李世良为什幺是格格不入,对王子宁却又那幺死心塌地?王子宁到底有什幺好?”

“妈,假如你见过王子宁,你会明白。”

“那就明天请他回来吃一顿饭,让我这未来丈母娘开开眼界。”

“妈,你忘了我们的计划?我是不可以和子宁见面的。”

“唔!我差点忘了,现在进行得怎样?琥珀,你真的决定放弃世良吗?”

“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我和他曾在一起,但是,我始终没有办法令自己爱上他,我和他少了一个缘字。”

“世良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也没有办法,我不能自欺欺人。”

“不错!什幺都可以宽宏,就是爱情不能施舍。”古夫人用餐巾抹一下嘴,“我还没和你爹结婚之前,也有过一个男朋友。他整天来缠我,要我嫁给他,我自己知道根本没有办法爱他,可是又不忍心拒绝他,这样拖了两年。有一天,你爹对我说,我们不能拖一辈子,我和他之间,我必须有一个选择。”

“你终于选了爹,因为你爱的是他。”

“都已经是老太婆了。”古夫人竟然面红起来,“还提这些陈年旧事干什幺?”

“妈,爹是不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

古夫人点一下头:“是的!”

“子宁也是。”琥珀叹了一口气,“人家都说,初恋情人最难忘。”

“人家也说,能够嫁给第一个爱人最幸福。”

“妈,你就是最幸福的人呀。”

“妈命不好,妈命硬,如果我命好,你爹不会死。”古夫人垂下头,眼眶又红了。

“妈,你答应过不会再为爹流下一滴眼泪。因为爹知道你流泪,他会伤心的。”

“我没有哭,你看,我还笑呢。”古夫人索一下鼻子,“琥珀,我也会看相的,你的相是福相,你将来一定会享尽荣华富贵。”

“我的婚姻呢?”琥珀差点冲口而出,问古夫人她会不会克死丈夫。

“你的额头好,眉毛好,鼻和颧相配,将来你不单只可以和丈夫白头偕老,而且,你的丈夫还会很爱你。”

“妈,你骗我的,有没有福气,从面相可以看得到,可是,你又怎幺能知道我将来的丈夫一定爱我?”

“为什幺看不到?眉毛弯又长,夫妻好商量,一对夫妻,常常有商有量,不是恩爱是什幺?”

琥珀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也有道理。”“当然有道理,而且,你还会嫁一个英俊的丈夫,所以,我一直认为你会嫁给世良,世良相貌好嘛。”

琥珀发出了会心的微笑,看样子,古夫人真会看相,子宁不是很英俊,很迷人吗?他比世良,要好看多少倍?如果古夫人看见子宁,她一定不会反对,否则她看相就不灵了。

“为什幺一直在笑?怎样?想通了,认为世良是理想丈夫?”

“妈,你该吃药了,我也要回房间看书。”琥珀站起来,拿了药丸,送进古夫人的嘴里,“我不陪你看电视了,你要睡觉,叫琼姑到书房通知我。”

“你不要又开通宵,身体要紧。”古夫人在嘀咕,“我不应该叫你做什幺董事长,自从你上班之后,一天忙到晚,半夜三更还在看书,我实在很为你的身体担心。”

“妈,年轻人,不应该怕挨苦的。我多看书,是想充实自己。”

“世良什幺都好,就是不会做生意,如果他是个生意人,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不用日忙夜忙。”

“世良如果不是医生,又谁来替你治病,照顾身体?”

“我根本没有病啊,你看我多有精神。至于身体,我的女儿就是看护,我还怕没有人照顾?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多一个自己人替我们管生意,当然是自己女婿最好。”

“所以,世良根本没有条件做你的女婿。”

“又想告诉我,子宁做生意的,他才适合是不是?我看他啊,多半是花花公子,有你一半本领就好。”

“妈,你是一个会看相的人,子宁好与不好,是否成材,你一眼就看到了,谁也不能瞒你。”

“我真巴不得立刻就可以见到他。”

“我也希望有那幺一天……”

这天,子宁又来琥珀的写字楼。

“你怎幺又来了?我说过,你和珍妮的离婚手续未办清楚之前,你不能见我。”

“假如找不到你,我或许可以等十年,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相遇了,我必须天天见到你。”

“那是不可能的,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来之前,早已好好的考虑周详。”子宁走过去关上会客室的门,并且下了锁。

“为什幺锁上门?”琥珀骇然,“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有我们的地方,自己的时间,我不喜欢任何人加入我们两人的世界。”

“这是办公室,怎幺可以……”

“是你的办公室,为什幺不可以,你的职员都忠心吗?”

“当然!”

“那就好,我们关上门谈心事,绝不会外泄。”

“可是,你到这儿来,珍妮会查到的。”

“查到也不怕。”子宁坐在琥珀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些话。

“不,那怎幺行,”琥珀用力摇头:“那太委屈你。”

“只要能看见你,更大的委屈我也愿意接受。”

“子宁!”琥珀靠近他的怀里。

子宁紧紧拥抱她:“你成熟了。”

“吃饭的嘛。”

“琥珀!”

“嗯!”琥珀仰起了脸,她立刻接触到他那双乌亮,充满智能的大眼睛,他的眼睛满是柔情,他那丰厚的嘴唇,印在她的梨涡上,然后,又慢慢移到她的唇片上。

四年后第一次拥吻,两个人都长大了,身心都成熟了,再不会像四年前那样手忙脚乱。虽然,在这方面,琥珀始终毫无收益,可是,子宁却进步了。

他令她享受到亲吻的甜蜜,他令她陶醉。

在子宁的引导下,她再也不能思想,她只能想着一件事——爱子宁,她的手缓缓伸过去,紧紧地拥着他的背。

“琥珀!”子宁急喘着气把她轻轻放开,他贴着她的脸,两个人仍拥抱在一起,“我惭愧!”

“为什幺?”

“我知道,这四年里,你没有吻过其它男人,甚至世良。”

“你怎会知道?”

“因为……”

“是不是我很幼稚,我像一块木头?”

“不,最初,是有点生硬,不过,你很聪明,很快就学得很好,而最重要的,是我们相爱;因此我们都很投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子宁。”琥珀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这四年里,你是不是吻过很多女孩子?”

“是的,因为我心情异常苦闷,我和珍妮分手之后,又没有把握找到你,每次想到将来,心里总是很灰心。因此,在欧洲的时候,我大大的玩了一番,经常和那些外国女孩子鬼混。”

“她们可爱吗?”

“如果我爱上了其中一个,我就不会回来了,我说出来,你信不信都没有关系,我每次和一个女孩子亲热,眼前都是你的幻影。”

“你把她们全当作我?”

“是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也许我很笨,懂得很少,可是,我确信你是爱我的,否则,我不会一直等候下去。”

“我更惭愧了。”

过了好一会,琥珀说:“子宁,你也该走了吧!”

“不,我要多留一会儿。”子宁抱得她更紧,“难得来一次嘛!等会儿还要受气呢!”

“我叫你忍耐你又不听话。”

“谁知道你还要等多久?珍妮这个人,很阴险的,变幻也多。”

“好吧!你多留一会儿。”琥珀对子宁,怎幺也硬不下心肠。

他们相拥着,有说有笑,又回复了四年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欢乐愉快的日子。

“还记得我送过你一只手表吗?”

“怎幺不记得。”

“现在呢?”

“你猜呢?”

“不是扔了吧?”

“你送给我的是名牌表,两千多元的。”

“你怎会知道的?”

“叔叔告诉我的。”

“表呢?”子宁看了看琥珀手上的钻石表,“现在你再也不会戴只值两千多元的手表了,因为你已经是社会名流。”

琥珀笑一下,没有回答他的话,子宁咬着下唇,大概又在生气。

“子宁,你真的要走了,快要到下班时间,我要做好工作然后赶回家。”

“你义母对你管得那幺紧,连你什幺时候下班都要过问?”

“你为什幺把我妈看成专制魔王?其实,我是为了我的秘书,她要等我离去才能下班,我完全是为了她。”

“好吧!我们可以演戏了。”

“你要我说什幺好呢?”

“大声骂我呀。”

“我忍不下心,骂不出口。”

子宁双手托起她的脸,轻吻她的嘴唇:“你不是说,一切依照计划吗?”

“唔!”琥珀点一点头说,“现在,我要开始骂你了,王子宁……”

“先把门打开。”子宁点一下她的鼻尖,跑过去开门。

琥珀吐一下舌头,继续骂:“你立刻给我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我偏不走,看你能把我怎样?”

“你……”

古氏机构好几个人赶了进来,连忙问琥珀发生了什幺事。

琥珀不理他们,拨了一个电话找王珍妮:“珍妮,你快来救命,你的丈夫又来捣乱,我们要做生意的。”

“我能帮你什幺?”珍妮懒懒地问。

“请你把他带回去,我求你!请你吃满汉席,我送一件三万八的皮制披肩给你。”

“琥珀,我们是表姐妹,就算你不送我一粒花生米,我也会帮你,可是王子宁这个人有神经病,你知道吗?”

“你不管?”

“我能管吗?他肯放我一马,我已经很感激,对不起,琥珀,我实在无能为力。”

王子宁在大吵大叫,琥珀对那些职员说:“送客,给我送客!”

“琥珀,别傻了,你跟他客气是没有用的,你还是报警吧。”

“报警?可是,他是我的表哥,也是我的表姐夫啊。”

“你绝不用顾虑我,要打要杀,任由你,我是不会加以干涉的。”王珍妮说完,便挂上电话。

“王子宁!你走不走?”琥珀装得很凶,“你不走,我要报警了。”

“走就走,有什幺了不起,没有听人说过,和你合做生意,你不合作就算了,还要报警抓人,哼!”

“我们姓古的,从来不与人合作。”

“算我来错了。”

“送客!”

“别碰我。”王子宁拂一下衣服,“我的西装值几千元。”

子宁走了,琥珀吐了一口气。

“这个人不讲理、又自大。”有人说。

陈家三代,经过一次四角会议之后,决定由陈绮云约王子宁母子到外面谈判。王夫人带着王子宁赴约,王夫人仍然保持她那高贵、慈祥的仪态,看见众人,亲热地打个招呼。

“我们不想浪费时间,多兜圈子。”陈老太太说:“子宁和珍妮分居已经有两年多,我倒是想问一句,你们家子宁,到底怎样处置我们的珍妮?”

“这件事,最好由子宁自己回答好。”王夫人微笑说。

“子宁是子宁,你是你,珍妮是你的媳妇,你没有理由不闻不问的。”陈老太太怎肯放过她,因为王夫人容易说话,还不找个机会,把她当福头。

“姑母!你一向知道我的性格,对于子女的婚姻,我向来是不过问的,只要子宁喜欢,娶谁都没关系。所以,我把这个问题,交回给子宁。”

“子宁,”陈老太太瞪起眼看着他,“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怎幺处置珍妮?”

“她已经自己处置了自己。”王子宁轻挥一下手。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她自动回娘家,是因为她不喜欢住在我家,不喜欢做王家的媳妇,不喜欢做我的太太;而且,她自从离家之后,结交了不少的男朋友;最近,她不是和那个什幺彼得出双入对的吗?你孙女儿的事,哪能轮到我王子宁管。”

陈家母女面面相觑,陈老太太被子宁那幺一说,火得闷气攻心。

“子宁,”陈绮云说:“既然大家分开,而你又无意要回珍妮,分居期亦已满了,倒不如办离婚手续,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好不好?”

“当然不好,离了婚,只有对珍妮一人有好处,她可以立刻嫁彼得,我呢?嘿!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我不会做。”

“你是不肯离婚了!”珍妮气得踩脚,“你心好狠!”

“其实,离了婚,对你也有好处的,子宁。”陈倩云偶然说上了一句:“你们两个人既然无法相爱,在一起,大家都痛苦,你离婚后,可以找一个你爱的女孩子再结婚。”

“没有一个女孩子,值得我去爱。”

“琥珀呢?”陈老太太抢着说。

“别提她,”子宁盯了她一眼:“我不想再提她。”

“你不是说,你不爱琥珀吧?”陈老太太嘿嘿地干笑。

“不准提她!”子宁高声叫:“你听见没有。”

“子宁,”王夫人推他一下,“每个人都瞧过来了。”

“哼,我才不怕你吼叫。”陈老太太抿着嘴,“如果你不爱琥珀,你就不会一天到晚去缠她,还连累珍妮,要珍妮接受你呢!现在,不是你不爱琥珀,是琥珀不肯爱你。”

“是又怎样?”子宁对陈老太太仇恨极深,“你休想管我的事。”

“子宁,说实话,其实,你和琥珀是很相配的一对。”陈倩云轻轻地说。

“是吗?但四年前你们不是说她土货、下流,回乡嫁人,又勾搭老师?你们说呀!像这样的人,怎能娶她做王家媳妇。”

“以前,我们都误会了她,真抱歉!”真的,对琥珀的事,陈倩云是有点难过,“不过今非昔比,琥珀已经不再是下乡妹。”

“她现在是千金小姐、社会名流、豪门淑女,比你们家中的小姐不知要强多少倍,是不是?势利眼!”

“我们不要把话题叉开去。”陈绮云说:“子宁,和珍妮离婚吧!算我求你!”

“不、不能,你们真自私,离婚后,好让珍妮再嫁彼得?我不会便宜她。”

“你到底要怎样?”珍妮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说声要,我立刻跟你回家,如果你不要我,就跟我离婚。”

“子宁!”王夫人好好地跟儿子说:“别让珍妮太痛苦,和她离婚吧!”

“不,在我未找到理想对象之前,我绝不会和她离婚。”子宁站起来,凶凶地叫道:“我先走,各位!失陪了!”

“喂!子宁!”

子宁头也不回地走了,每个人都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子宁这孩子真是。”王夫人抱歉地说:“都是我们没有家教,我宠坏了他。”

“客气的话就别说了,到底你儿子有什幺打算?”

“他自己已经说过了,等他找到了新女朋友,就和珍妮离婚。”

“凭他的条件,一千个女朋友都找得到。”陈老太太见子宁不在,她可以扬眉吐气了:“他以前不是有很多表姐表妹的吗?”

“他都不满意。”

“这样好不好,”陈倩云说:“我们大家合力做媒,为他介绍几个美女。”

“我看,还是省点力气吧!”王夫人吐了口气,“知子莫若母,我看他是迷定了琥珀,除了琥珀他不会再爱别人。”

“我们也知道琥珀是最好的人选,只有琥珀点一下头,我们大家都好办。”珍妮一面抹眼泪一面说:“可是琥珀不爱子宁啊!”

“我看,不一定的。”陈倩云说。

“阿姨你是什幺意思?你认为琥珀在假装?她恨死他,每次子宁去找她,她都打电话向我求救。”

“我不是说她假装,我也知道琥珀很痛恨子宁。那一次琥珀去教堂,子宁怎样对她,每一个人都看见的,她怎会不恨他。”陈倩云分析说:“问题就在恨字上面,有爱才会有恨,琥珀所以恨子宁,是因为她仍然爱他?”

“倩云的话对,”王夫人立刻说:“琥珀恨子宁,子宁自己都知道,她不肯见他不肯和他说话。就是没有人肯去告诉她,她所以恨子宁,其实是爱他。”

“对,应该有个人去告诉琥珀,子宁仍然很爱她,他们两个才是最相配的一对。”

“问题是,谁去跟琥珀说?”

“珍妮是我疼爱的孙女,我身为外婆的,理应由我去跟琥珀说。无奈,我和琥珀结怨太深,我去找她,不单只好事不成,反而会误了大事呢。”

“我曾经把她关在我家狗屋里,”陈绮云说:“她心里一定痛恨我。”

“我就更不用说了,我和琥珀的关系,比谁都深,因为,我曾经把她逐出家门,连她叔叔也不知去向。我好意思要她帮忙吗?”

“既然我们几个人,和琥珀都有过节,”陈老太太看着王夫人:“我看最理想的人选就是你,你可以顺便代子宁求婚。”

“我?怎幺行!”王夫人急忙推却,“其实我和琥珀的过节也不少,比如我假意说子宁早已和珍妮订婚,她求了我好几次,我都不肯把子宁的地址告诉她,她心里必然恨我,……”王夫人又说:“就拿前些日子来说吧!她请客,你们各位都是贵宾,就是没有请我,这证明她讨厌我。”

“你们不要再推了。”珍妮用力顿地:“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用不着你们为我操心。”

“表姐,你真好,来看我。”琥珀把珍妮迎进屋里。

“古伯母呢?”珍妮四处张望。

“每天这个时候,她习惯了午觉。”

“你没有去拍拖?今天星期日。”

“今晚和李医生去参加一个宴会。你呢?怎幺拋下彼得来看我?”琥珀笑着问。

“有很重要的事,非要来找你不可,不过,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会留足够的时间,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陪李医生赴宴会。”

“我和他的约会,随时可以取消的,又不是第一次,我是个失约大王。”琥珀一面吩咐琼姑做茶点,一面说:“今天天气很暖,我们到露台聊天好吗?”

“好!说话也比较方便。”到露台,每人占了一张藤制的吊椅,佣人送来了冻果汁和冰激淋,还有杏仁豆腐。

“你们的露台真大,风景又好。”

“旧屋子,面积都比较大,只是比较保守些。”琥珀一面吃冰淇淋,一面问:“表姐,你今天只是来看看我吧?”

“不,我特地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幺事?”

“告诉你,你很爱子宁。”

琥珀放下雪糕,笑得前俯后仰:“表姐,你怎可以开这样的玩笑,那太荒谬了。”

“你不要笑,你听我说,你是真的爱子宁,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我可以举一个例,你回答我,你会不会恨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会!”

“你恨子宁吗?”

“我恨他!”

“恨一个人,除非他和你有仇。他和你有仇吗?他杀死你的家人,杀死你的父母吗?”

“都没有。”

“那你干嘛会恨他呢?”

“因为……”琥珀突然哑然无语。

“现在,问题出来了,你说过,你不会恨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是,你承认恨子宁,为什幺会恨子宁?他又没有害你全家,你所以恨他,是因为你太爱他,而他竟然放弃你,和我结婚,你是为了爱他而恨他,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总之,我不会再理会子宁,我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事,请你不要提他。”

“琥珀!”珍妮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其实,你一直误会了子宁,由始至终,他没有爱过我,他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不,不要替他说好话,如果他爱我,他不会和别人结婚。”

“他和我结婚,是为了向你报复,他误会你嫁了你的老师,这完全是大家不了解。我不瞒你说,我们新婚的第一晚,他睡着了,竟然叫你的名字。”

“你难道不生气吗?”琥珀疑惑地看着她。

“我何止生气?简直妒忌,我承认那时候我恨死你。而且过了一天,他遇见姨丈,由那天开始,他就对我不理不睬,把我当仇人看待。他从来不把我看在眼内,只是一心一意要找你。琥珀,你看我有多可怜,两年多了,我熬了两年多了!”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那幺恨我,我也不知道子宁的事,你是不是要我道歉?”

“不,只是要你知道一件事,你误会了子宁,冤枉了子宁。其实,他对你的感情是十分的专一和真诚的,我虽然嫁给了他,但是,他从未爱过我。”

“你不应该这样说,子宁是你的丈夫。”

“丈夫?早就不是了,你听到了没有,他爱的是你。”

“为什幺要把你夫妻间的事告诉我?”

“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不想你因为误会而失去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子宁对你确是情至义尽,我是为了你好,你们两个很相配嘛。至于第二个原因是为了我自己。”

“坐下来吧!”琥珀说:“蹲着腿都麻了。”

“好!坐下来。”珍妮拿起一小盒杏仁豆腐,坐着吃。

“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和子宁名义上结婚了两年多,其实,这两年多的日子,我们共同在一起只有几天。我在娘家过的是寂寞凄凉的日子,我一天天的等,等到现在,我以为,他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可是,我白等了,我知道他不会回心转意。而我也认识了彼得,妈咪说彼得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起码他对我是专心一意。我是应该和彼得结婚,结束现在这种不正常的生活,一天到晚耽在娘家,我父母有什幺光彩?”

“你应该和彼得结婚。”

“你要我重婚,直到今天,我还是子宁的太太啊!”

“你可以和子宁离婚,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再相爱了吗?”

“以前是他不爱我,现在,我也不爱他,漂亮又有什幺用?见了我,不是吼叫就是骂,小姐啊,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我今天来,是告诉你,子宁不肯和我离婚。”

“我对你刚才所说的话,实在不大明白。”

“我的天,你怎幺搞的,你简直要我的命。”珍妮火了。

“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好吧!你小心听着,我要和子宁离婚,但是子宁不肯,主要原因,当然是报复。因为他以前曾经要求我离婚,我也不答应。于是我们去求他,他说,他在未找到理想对象之前,他不会和我离婚,他这样做,是要拖死我,要我一辈子守活寡。”

“王子宁找新太太,相信不会困难,他一直都有女孩子喜欢。”

“问题是他目高于顶,他什幺人也看不进眼的,他喜欢的,始终只有一个。”

“可是,你知道,表姐,我是不会嫁子宁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求你。”

“求我?”

“求你帮我一个忙,你答应嫁给子宁,好让子宁和我离婚。”

“表姐,你的要求不是一件衣服,不是汽车,是我的终身大事。我们是好姐妹,可是,我不能因为帮助你,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琥珀摇一下头,“对不起,我办不到。”

“你本来很爱子宁,你一直希望嫁给他,这件事你一定办得到,琥珀,我求你!”

“我也说过,表姐,今非昔比,子宁变了,我也变了,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应该明白的。”

“你没有变,你除了富有,还是以前的善良的冷琥珀;至于子宁,他也没有变,他由始至终,一样爱你,你不相信,和他见见面,大家好好谈谈,自会发觉,他还是你所爱的人。”

“彼此重新了解,要花很多时间。”

“琥珀,”珍妮放下盒子,“我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管你能不能爱他,为了我,敷衍他一下。如果他向你求婚,你就说,你有了太太,怎能嫁给他呢,他为了争取你的好感,他会立刻和我离婚,回复自由身;然后全力追求你。只要他肯和我离婚,你肯不肯嫁给他,都无所谓,你认为怎样?”

“那,好象是欺骗子宁!”

“怎能算欺骗,如果你和他能重拾旧欢,那是第二件好事,如果你不肯嫁给他,一对恋爱的男女结局只有两个,不是分手,就是结合。”

“话是不错,可是,我总觉得……。”

“不要可是不可是地犹豫不决,帮表姐一次忙,就答应下来吧,好吗?”

“表姐,我只能答应你请子宁到我家来,我要求他和你离婚,至于他答应不答应,我可不担保。”

“好啊!”珍妮非常高兴,“不过,你可不能跟他说教,你想说服他和我离婚绝对不容易的,除非你假装对他有意。”

“这很难。”

“有什幺难?你既然说我们是姐妹,就应该帮助我,等成功了,我叫彼得送一只钻戒给你。”

“我不要钻戒,那是男孩子送给女孩子订婚的。”

“你这傻瓜,不要钻戒就不要钻戒,满汉皮革由你要。”

“算了,表姐!”

“算了!怎幺能?我们虽比不上你富有,可是一条皮披肩总算买得起!琥珀,我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