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静芸在那栋屋子前徘徊,已经超过十五分钟。

屋子位於市郊,是栋三层高的老旧楼房,大门上的红漆早已斑驳,外墙爬满枯黄的长春藤,庭院里则是长满杂草与藤蔓。

她低下头,看著掌心的纸条,再次确认地址无误。然後,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嫩如春葱的指,颤抖的按上电铃。

刺耳的电铃声响起,她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挪开。

晶莹的眸子,往门内望去,粉嫩的小脸有些胆怯,还有更多的期待。

屋内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

她站在门外,耐心的等了又等。四周落叶飘飘,落下一叶又一叶,她数到第二十片落叶时,才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按电铃。

刺耳的电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还是没反应。

越过红漆木门,隔著凌乱的庭院,往树荫下的楼房望去,落地窗的後头,看不到半个人影。

唔,难道——难道江震不在家吗?

她不肯死心,决定再试最後一次。

电铃声三度响起,催魂似的响了又响,她牢牢按住电铃,忍著那刺耳的铃声,直到食指发酸、直到耳里轰轰作响——

厉声的咒骂,有如平地炸雷,陡然从屋内传出。

「他妈的!别再按了!」

他在家呢!

只是听到江震的声音,她就觉得脸儿发烫。她匆忙收回嫩指,紧张而期待的站在门前,乖乖等著。

咒骂声从屋内,一路穿越过庭院,来到门前。

木门被粗鲁的打开,重重撞在墙上,斑驳的红漆又被震落些许。江震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猛狮,眼里满是红丝,脸上凶恶的表情,像是想把按门铃的人活活掐死。

「妈的,谁啊?!」

震天价响的咒骂,轰得静芸用双手遮住耳朵,缩著脖子,忙不迭的道歉,急著说明来意。

「对不起,打扰你了吗?那个——呃,我是来拿——」话才说到一半,却因为眼前的「美景」,瞬间没了声息。她张口结舌,呆望著江震,晶亮的眸子瞪得又圆又大。

哇,他没穿衣服呢!

严格说来,江震是没穿上衣,精壮的身躯半裸,下半身只穿著一件黑色的拳击短裤,露出结实有力的双腿,性感的男性魅力,简直让任何女人都无法招架。

只可惜,白色绷带从他的右肩横越宽阔的胸膛,厚厚的裹了好几层,破坏了这幅「美景」。

「你受伤了!」她惊呼出声。

「我知道。」

江震面有愠色,步伐一转,健硕的身躯往屋里走去。

静芸抓紧拼布背包,急急追了上去。「江先生,我、我我我我——我是来拿毯子的。你记得吗?大姊结婚那天,我们约好的,你要我周二过来拿。」她亦步亦趋,一路跟进了屋里。

「毯子在墙角,出去时记得把门关上。」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走进客厅後,就直直朝卧房走去。

失望的情绪,悄悄爬上心头。静芸咬著唇:心里惋惜著,没机会跟江震多多相处,少了一次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她提起防尘袋,考虑著是不是该跟他说声谢谢,或者道声再见——

砰!

卧房内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江先生!」静芸丢下防尘袋,顾不得羞怯,匆匆的跑进卧房。

窗外的绿荫,遮蔽了阳光,卧室内显得好阴暗。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大床,没有其他家具,半裸的江震,就趴伏在床上,紧闭著双眼,薄唇抿成一直线,忍受著强烈的痛楚。

刚刚的声响,似乎就是他跌趴在床上的声音。

还好他是摔倒在床上。不过,就算是摔倒在床上,肯定也很痛吧?!

静芸站在床畔,小心翼翼的低头,端详著江震的脸色。晶亮的黑眸,扫过那张俊脸,因为瞧见他灰白的脸色,眸底浮现深深的担忧。

床边的地板上,散落著几包药袋,她悄悄捡拾起来察看,发现每一包的封口都完奸如初,未曾拆封过。

「江先生,你还好吧?」她搁下药包,靠得更近,乌黑的发辫垂落,不经意扫过他的肩背。

他睁开眼睛,因为疲倦与虚弱,未经半点掩饰的眼神,比平日更锐利灼人。

「你还有什么事?」

「你没有吃药吗?」她轻声问道,又看了药包一眼,发现这些药,都是昨天开出的。

锐利的眸子再度闭起,江震闷声不答,乾燥的薄唇抿得更紧,刚冒出的胡渣,满布强壮的下颚。

「我帮你倒一杯水,奸不好?」她柔声开口,试探性的问著。

躺在床上的他,一动也不动。她忐忑的等了一会儿,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睡著,或者昏过去了,才听见一声鼻音,从他嘴里哼了出来。

「嗯。」

喜悦点亮了她的眼儿,她如领圣旨,迈开腿儿,咚咚咚的跑出卧室,在客厅张望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厨房。

厨房很乾净。

实际上,是太过乾净了。

厨房里一尘不染,流理台上只搁著一台微波炉,看不见锅碗,也看不见开饮机,更找不到热水壶,而瓦斯炉台更是崭新簇亮,新得像是从来不曾使用过。

她打开柜子,找到一些警政署在过年过节时,送给警员们的锅碗与杯子。她拿出一个杯子,洗净之後,才打开冰箱,继续搜寻饮用水。

冰箱里头,只有啤酒与矿泉水,唯一称得上是食物的,是置蛋架上的两颗鸡蛋。她拿起鸡蛋,却发现鸡蛋轻得出奇,她疑惑地摇了一摇,却赫然发现蛋里面竟然是空的,真不知道是在冰箱里「长眠」多久了。

难怪江震会这么虚弱,他受了伤,却没吃药,甚至也没吃什么食物!

静芸倒了一杯矿泉水,走回卧室里,在床边蹲下。

「江先生。」她小声的叫唤,等到他睁开眼,勉强坐起身子,才将水送到他面前。

他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

「你有吃东西吗?你都没有吃东西吧?」她追问著,心里满是担忧。

江震大手一松,把空杯搁下,迳自又倒下休息,脸色比先前更灰白。

空杯在床上滚啊滚,眼看就要跌下床,她慌忙伸出手,接住那个杯子,尝试性的再度开口。「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奸不好?」

轻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恼人的小蜜蜂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叫个不停,持续干扰他休息。

他再度睁开眼睛,望著那张热切的小脸。

「你没别的事干吗?」

静芸咬著唇,想了一会儿。

「嗯,我下午没事。」她纯挚的回答,长睫轻眨,丝毫不介意他粗鲁的口吻。「这样吧,你休息一下,我去出去买菜,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就抓起背包,匆匆的跑了出去。

江震半撑起伟岸的身子,还来不及开口,她已经出了门,还奉行他先前的吩咐,乖乖把门关上。

他虚弱的闭上双眼,又倒回床上,薄唇吐出无声的咒骂。

该死,他还得再起来,替她开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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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买大量食材後,静芸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她提著大包小包,一路冲回大门前,才陡然停下脚步,瞪著紧闭的大门发愣。

唉啊,糟糕,门关上了!

逼不得已之下,她只能伸手,去按那个刺耳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电铃,然後快快收回手,在门前探头探脑的等待。

一会儿之後,门内有了动静,江震拖著步伐来开门。这次,他的脸色死灰,薄唇紧抿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打开门之後,高大的身躯一软,几乎就要瘫倒。

静芸丢下手里的大包小包,连忙跨前几步,想也不想的伸手,撑住他健硕的身子,就怕他昏倒了。

「江先生,你还好吧?」软嫩的双手,平贴在他胸上,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脸儿晕红,而他的体重,却让她纤细的手臂难以支撑。

高大的身躯又滑下些许,她双手发麻,颤抖得更厉害。眼看江震就要摔倒,她情急之下,只能再跨进一步,站进他怀里,让他全身的体重,都倚靠在她的肩上。

江震的头,紧靠著她的颈窝,热烫的男性呼吸,吹拂过她的颈、她的锁骨,让那张粉嫩的脸儿,转眼羞得像是红苹果。

她从来不曾跟男人靠得这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与他热烫的体温……他是这么热,黝黑平滑的肌肤火烫,就像是——就像是——

晶莹的眼儿,突然瞪大。

天啊,江震在发高烧呢!

羞得有几分忐忑的情愫,陡然被担忧取代,静芸深吸一口气,挺直单薄的肩背,用尽吃奶的力气,撑著江震往屋内走。花了十几分钟後,半昏迷的江震,终於被她拖回卧房,放回床上躺好。

顾不得自个儿的疲累,她坐在床边,整颗心都惦在他身上。

嫩嫩的指,轻触江震的肌肤,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他双眼紧闭,几绺被冶汗渗湿的黑发,垂落在额前。

她拿出随身的棉手帕,仔细的摺好,再倾著娇小的身子,为他擦拭额上的冶汗,希望能让他舒服些。

拭尽每滴冷汗後,她把手帕留在他额上,接著就快快起身,跑到大门前抱回食材。她先关妥大门,然後冲进厨房,急著为他张罗餐点。

见识过冰箱里的「空旷」状态後,她已经明白,这个男人是个彻底的外食族,她根本不指望他家里会有什么存粮。所以,她出门後就大肆采买,不但买了一些营养易消化的食材,甚至连米与调味料,也都买回来了。

花了几分钟东翻西找後,她终於在橱柜的最里头,找出一个平底锅,跟一个白铁制的汤锅。

她先洗净锅具,再用汤锅煮鲍仔鱼稀饭。趁著煮稀饭的时间,她拿出冰箱里的矿泉水,让水退冰,再用平底锅烫了些菠菜,拌上麻油与酱油,又煎了一个荷包蛋。

滚烫的稀饭,冒出滚滚白沫,她把炉火转小,让稀饭持续熬煮,接著拿出青葱,切了些许葱花。

虽然,厨房内蒸气温烫,她又忙了好一会儿,但是寒意仍清清楚楚,从脚底窜上来,让她忍不住颤抖。

怎么会这么冷呢?

是因为寒流过境,还是因为屋外的藤蔓太浓密,阳光照不进屋子,所以屋内感觉特别冰冷吗?

一如厨房里的摆设,客厅与卧室里的家具,都简单得不像有人居住。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而客厅里则是只有一台半旧不新的电视,跟一张半新不旧的皮椅。

一张椅子——

难道,江震没有亲人,也没有客人?

微微的疼,揪住她的心口。

这间屋子虽然乾净,却太过冷清空洞,不带半点感情,所有家具,都只注重实用性,看不见任何抚慰人心的装饰。

江震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休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放松?他像是一把太锐利的刀子,永远收不进刀鞘——

心口的疼,悄悄又攀高了一些。

她关熄炉火,调味之後,再把鲍仔鱼稀饭,倒入汤碗里,撒上些许葱花;菠菜与荷包蛋,则是放在同一个盘子里。

热呼呼的食物香气四溢,她一步一步的走著,谨慎的把食物捧回卧室里。

半裸的江震躺在床上,仍旧双眼紧闭,额上还盖著她的手帕。

静芸先搁下食物,才伸出手,轻覆在他的手腕上。

「江先——」

倏地,静寂的高大身躯,陡然有了动作,宽厚的掌翻扫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如铁钳,满是红丝的眼,警戒的盯著她。

「我、我我我——我是静芸——」她像是被猛兽捕获的小动物,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能说出自个儿的名字。

黑眸中的戾色褪去,他眯起眼睛,在高烧的晕眩中,勉强抓到一丝清醒,认出那张清丽的脸儿。

「我睡著了。」江震口气淡漠,松开对她的箝制,顺手抓掉额上的手帕。

「喔,没、没关系。」她低下头,掩住粉颊的嫣红。「呃,我煮好了,可能不是很好吃,但是,你多少吃一点,先垫垫胃,之後再吃药,好不好?」她说得有些急促,想掩饰心里的羞窘。

黑眸盯著她,虽然虚弱,却仍难掩锐利。

大手伸到她眼前,手掌朝上,她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掌心的纹路,跟他指尖的粗茧下——

「你不是说煮好了?」低沈的嗓音响起。

静芸吓了一跳,这才惊醒过来,急忙端起汤碗,像个乖巧的小女仆般,恭敬的送进他手中。

「我还煮了菠菜,跟荷包蛋。」她捧著盘子,凑到他面前,自愿充当临时餐架。

他拿著筷子,沈默而稳定的进食,房内的气氛,因为长久的静默,变得有些尴尬。

静芸左思右想,尽力想找出话题。

「呃,江先生,你尽量多吃些。我每次生病,大姊就煮了好多东西,逼著我吃,说要补充营养,才会有体力。」她说道,偷偷的瞄了一眼,发现那碗鲍仔鱼稀饭,已经被他吃了大半。

欣喜的情绪,像是涓涓清泉,暖烫烫的从心里淌出,她要好用力的咬住唇,才能忍住微笑的冲动。

眼看汤碗见底,菠菜跟荷包蛋也全进了他的肚子,她收回碗盘,三步并作两步的送回厨房,又端了一杯退冰的矿泉水回来。

「请等等喔!」她搁下水杯,拿起药包,按照上头指示的分量,拿出各种药丸。

男性的嗓音,从她身後传来。

「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对你一见锺情!

她在心中呐喊,却因为脸皮薄嫩,根本说不出口,只得硬著头皮,临时掰了个藉口。

「呃——因为——因为你先前帮过我,还送我回家。」她转过身,递出水杯与药丸,还不忘继续解释。「大姊曾说,做人要感恩图报,你现在受伤了,又没人照顾,我当然必须留下来。」

黑眸凝望著她,如刀凿般深刻的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仍旧那么淡漠。半晌之後,他垂下眼,接过水杯跟药丸,一声不吭的吞下。

直到确定他咽下药丸,静芸才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江震会拒绝进食、会拒绝吃药,但是他却出人意表的,愿意听进她的软语劝言。这代表,他或多或少,还愿意听她的话吧?

娇艳的红晕,染上粉颊。她端起水杯与碗盘,急忙往外走,像逃难似的冲回厨房里。

颤抖的小手,扭开了水龙头,自来水哗啦啦的流出。她盯著水流下的碗盘,握著粉拳,轻敲自个儿的脑袋,责备自个儿的愚蠢。

噢,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江震只是因为受伤而虚弱,所以才会言听计从,要是换做其他人,他八成也会乖乖照做。对他来说,她只是好友的小姨子,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後,静芸蹑手蹑足的再度走回卧室。

药效已经发挥作用,江震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浓眉舒展,呼吸也较为平稳,已经沈沈的睡去。

窗外日已西斜,黄昏的残光透过树荫,恰好洒落在他半裸的身躯上,那身精链的肌肉,格外纠结厚实。

她站在床边,著迷的盯著他瞧,却又好害羞,更怕他因为人夜後的寒风,旧伤未愈,又染上感冒。

不行让他这么睡著,她得替他盖被子才行!

只是,她在床边绕来绕去,又打开柜子,稍微搜寻了一下,却发现卧室里只有一件薄被。她摸著那薄薄的布料,知道这种薄被,就连夏天盖著,都可能著凉,更不可能抵御冬夜的寒冷。

静芸转过头,看著床上的男人。

突然之间,了解了他的生活方式。

他不只对旁人严格,对自己更是严苛。身为飞鹰特勤小组的副队长,他强迫自己随时保持警戒,甚至不允许自己放松、不允许自己睡得太多。

心疼的情绪,像是海浪般涌来,淹没了她的羞怯。

静芸走到客厅,拿进那床粉红色的厚毛毯,再用最轻柔的动作,覆盖在江震的身上,为他保暖御寒。

或许,等到他清醒後,他就会嫌她多事,甚至又会用那粗鲁无礼的态度赶她回家。但是,无论如何,她就是不忍心离开,想留下来照顾他。

卧室里没有椅子,她从小到大的良好家教,又让她不敢席地而坐,只能迟疑的在床边绕来绕去,思索著该坐在哪里。

考虑到最後,她只能拿著拼布背包,克服羞意,掏出背包里的布料与针线,坐在床的边缘,做著手工布娃娃,就近照料江震。

夕阳的余晖褪去,她找了一会儿,摸索到灯光开关,开了一盏夜灯,在微弱的光线下,一针一线的缝著。

天色渐晚,夜色笼罩四周,她却仍守在他身边,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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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

香气。

春季般的温暖,玫瑰花般的香气。

黑暗与疼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芬芳与暖意,充盈著他的感官。

江震睁开双眼,看见一张粉嫩的脸儿。

那张揉合天真娇柔、清纯动人的小脸就在眼前,他无法移开视线,只能注视著她秀美的容颜。

静芸侧著脸儿,睡得好甜好甜,乌黑的发辫偎在她脸畔,长长的发丝在床上婉蜒,其中几绺还与他的发纠缠在一块儿。

她蜷缩在粉红色的厚毛毯下,睡在床边,只要一动就可能摔下床。只是,两人纵然没有肌肤相亲,却仍覆盖在同一张毛毯下,她芬芳的气息,环绕了他的四周,而水嫩的唇微张,在夜灯照射之下,显得那么软、那么嫩。

江震注视著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睡得那么沈,甚至没有察觉到,她靠得这么近。

向来滴水不漏的自制,因为药效,或是某种更深层的原因,正在逐渐崩解。无法克制的,他伸出指,轻轻滑过粉颊。

酥痒的触感,让她像猫儿般,在床单上厮磨,纤细的身子挪移,本能往热源靠得更近了些。

粗糙的长指,继续在粉颊上游走。

她的气息,轻轻拂上他的脸庞,如春季般温暖、如玫瑰花般芬芳。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靠她靠得太近,近到两人的气息交融;近到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那粉嫩的唇。

禁不住那粉色柔软的诱惑,他的长指下移,不觉摩挲著她水嫩的唇瓣。

「嗯……」

粉唇微启,轻轻哼了一声,那声猫儿般的声音,打破深夜的寂静,也勾起澎湃的烈火。

瞬间,理智全然溃堤,他俯下身子,捕获了红嫩的唇办,恣意汲取著她的香甜。

「唔……」

被封缄的唇儿,飘出迷蒙的轻呼。

静芸在甜美的梦境里飘荡,但有某种力量,硬是把她拉出梦境。她张开眼儿,慵懒困惑的轻眨,唇上的辗转热吻,以及紧紧环抱著她的男性身躯,让瞌睡虫全数毙命。

她完全清醒了。

只是,她还不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

江震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正在吻她?!

她在热吻的侵袭下,努力回想著,事情怎会进展得如此神速。

隐约记得,她一边照料江震,一边做著布娃娃,偶尔还偷摸他的额头,试探他的体温。

只是,忙了大半天,加上她昨晚因为要来见他,紧张得睡不著,在床边坐了几个小时後,她也累倦得撑不住了。

评估了半晌,她终於举起白旗,对瞌睡虫投降,挑了离江震最远的地方,蜷著身子睡下,甚至还强忍著寒意,不敢跟他分享那床温暖的毛毯。

她原本只想睡一会儿,但是昨晚没睡,加上今天的忙碌,加强了瞌睡虫的攻势。

深夜时分,寒流发威,气温骤降,累过头又睡迷糊的她,无意识的缩进毛毯下,然後——然後——

记忆中断,如今她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江震热烈的吻。

霸道的舌尖,舔遍地口内柔嫩的每一寸,吸吮著她的舌尖,勾惹她青涩的反应。

男性的沈重身躯,把她压进床铺,让她几乎透不过气。

带著粗茧的大手,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力道却极轻极轻,仿佛在触摸著最珍贵的宝物。

江震的体温,透过大掌传来,染烫了她的身子。当他的手滑进衣衫,掬握住她胸前的圆润,以粗糙的指尖,轻刷著粉嫩的蓓蕾时,她惊呼出声,被那奇妙的感觉吓著。

「江、江江先生,你、你……」她慌忙的想说些什么,但不争气的脑袋,这会儿却是一片空白。

薄唇又吻上她,吞咽她的惊呼。

一种她未曾经历,且难以抗拒的感觉,正在侵袭著她的感官。

薄唇缓慢下移,舔吻过她的粉颈,而後游走到她的锁骨,陡然不轻不重的一咬,彷佛在她身上,烙下属於他的烙印。

强烈的快感,像是电流般,窜过她的身躯,让她颤抖不已。她无助的轻扭著身子,柔嫩的肌肤摩擦著他,这个动作仿佛火上加油,一声愉悦的低吼,在她耳畔响起。

「看著我。」他捧著她的脸,直视她的眼。

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渴望,那双黑眸里,不但没有药效造成的迷蒙,还映射著光泽,以及深沈的欲望。

她并不无知,女性的本能,让她清楚的明白,他正渴望著什么。

这是江震给她的最後机会,她应该要抗拒、应该要拒绝,应该要快快逃离他的怀抱,再慎重的告诉他,两人应该按照正常程序交往,慢慢培养感情,先去喝咖啡,多约会几次,然後才能牵手,之後是吻额头,接著是吻脸颊,浓情蜜意後,她才会为他献上香吻……

很明显的,江震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他在几个小时内,已经跳过她预定半年内才能达成的程序,还贪婪的想更进一步。

在静芸迟疑的时候,他的唇舌与双手,始终不曾离开她。他唇上的胡渣、手上的粗茧,摩擦著她柔嫩的肌肤,一种前所未有的陶醉,使得她红唇半启,飘出一声声的娇喘与轻吟。

当他的双手,开始解开她的衣衫时,她只能无助的望著他,娇躯因为紧张而颤抖著。

她错过最後的机会。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无法拒绝他。

窗外寒意浓浓,她却在他怀中翻腾,由里到外,炙热得有如火焚。当他以轻咬与吸吮,彻底吻遍她的全身时,她已经陷溺在他的魔力中,难以自拔。

微弱的夜灯下,她半睁著迷蒙的眼,看著他宽阔的肩,遮蔽了灯光,那双黑眸紧盯著她,仿佛要记忆她所有的表情、她所有的喘息……

粗糙的大手,分开她的腿,长指揉捻著他先前吻过的芳泽,确定她已经为他而湿润柔软。

属於他的巨大灼热,轻触她的花径,缓慢而坚定的探入。他进入她,像是火热的刀刃,划开柔密的奶油。

他是钢铁、是岩石、是利刃;她是棉花、是羊绒、是奶油,两者截然不同,偏又嵌合得无比美妙。

疼痛只是瞬间,接著就是火烫与饱满,她拱起纤腰,容纳他的全部,迷醉得轻泣著,在他狂野的占有下,逸出整夜的连绵娇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