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枉的人

他们说我对谭致中有偏见。

当然。

他跟小妹谈恋爱,一年后小妹刚准备跟他讨论婚嫁的问题,他居然有胆子说双方还没有太多的了解,大家不过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而已……小妹如遇晴天霹雳,整个人都震呆了,年轻人一时想不开,便决定离开香港到外国读书,无端端给家里增加烦恼。

都是为了这谭致中。

现在我们做同事,我还比他高半级,当然要给他脸色看。

这叫做冤家路窄。

我丝毫不否认我对他有偏见。

这种人怎么做大事呢?连感情问题都处理不好--对小妹没有长远计划,就不要给她太多的幻觉,否则就干脆接受她,何必弄得不上不下的。

小妹长得漂亮,人也活泼,根本是个上上之选。

老鲁说:“感情这种事,第三者很难了解。”

我冷笑。“男人总是帮男人。”

“妳一直都公私分明的。”

“我对他没有信心,幸亏他不是我的部下。”我斜眼看着他。

老鲁笑。“妳要我怎么样?把他调走?”

“非也非也,我不是小人,不过请你当心他。”

“咱们这里不过是一个公关通讯公司,出得了什么错?没有什么值得当心的,妳放心吧”

“这倒是真的,大伙儿坐在此地听听电话、看看报纸、写写新闻稿,谁也错不了,除非欲加之罪。”

“有什么人会这样做?挡人衣食是很缺德的。再说,阿谭做事不卑不亢,不错。”

“你喜欢他就好啦。”

“我来劝妳一声,孝玲,开会时别跟他针锋相对的,同事已在窃窃私议。”

“生活这么苦闷,给他们一个机会聊聊天,岂非美事?”

“最怕说得不好听。”老鲁笑说。

“怎么个不好听?”我疑心起来。

老鲁努努嘴。“他们说妳同阿谭有点纠葛,大概是追他没有追到之类。”

“什么?”我气起来。“见鬼。”

“所以说,何必呢?”老鲁击中要害。

“你这人!你不过想我放过你那组人。”

“给我一点面子。”

“老鲁,我跟你还有什么话说?只是我看这个谭某不顺眼。”

“钱小姐,妳包涵包涵吧!”

“不行。”

“真是年少气盛,我叫他来向妳道歉。”

“是吗?”我又冷笑起来。“他现在怕了吗?那时候我小妹在他楼下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神气?”

老鲁不悦。“孝玲,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而且后者……是妳妹子不争气。”

我默然,老鲁分析得很对。

我索然无味地说:“算了,不谈这个问题。”

老鲁摇摇头。“倔强的孝玲。”

一日我与阿谭在电梯中相遇。

他故作大方,叫我:“大姊。”

我立刻反问他:“谁是你大姊?乱叫什么?”

那时候他来我们家,跟着小妹叫我大姊,没想到他今天还有胆子叫出来。

他一怔,不出声。

旁边的同事顿时静下来。

连我都觉得自己没修养、没风度,算什么呢?当众这样大呼小叫的。

出了电梯,我回办公室,一整个上午都不舒服。

对着阿谭,真是痛苦,看样子他不辞职,我可要辞职了。

下午两点半,他敲门进来。

我提醒自己,要维持风度。

他仍然叫我大姊。“希望妳不介意,公司里的人都这么叫妳,以前我也这么叫过,一时改不过口来。”

我痛恨他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

“老鲁说妳对我有点误会,叫我来解释。”

“有什么误会?”我不承认。

“会不会是小妹的事?”

“小妹是我家人,这里是公司,没有牵连。”我板着面孔。

他微笑。“我同老鲁说,大姊并不是这样的人,果然我没看错。”说得滑不溜手。

我说:“我还有些工作要赶。”

“我不会坐太久,大姊,如果妳有空,我想同妳说一下关于小妹那件事,妳一直没听过我的解释。”

我叹口气。“有什么好说的呢?谁是谁非有什么关系?你们俩已经分开,她已经抱恨出去,你何苦还争这个意气要向我解释?做个负心汉也不是没面子的事,你还斤斤计较?”

他低下头想一会儿。“大姊说得对,我走了。”

他开门离开我的办公室。

他是个很聪敏的人,当然知道我唯一能做得到的,就是给他脸色看,但我又不是他上司,要坚持下去,人家会以为我老姑婆十三点,无缘无故对不相干的男同事使小性子。

我叹口气。

我并没有能力替小妹报仇。

仇?什么仇?连我自己都失笑。老鲁说得对,男女之间的事……唉,我很怅惘。

小妹也二十多岁了,一次失败,永记心头,再不清醒过来找个对象,恐怕她要步老姊的后尘。

第二天我恢复正常,听从老鲁的意见,对谭某不那么过火,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老鲁称赞我:“这才乖巧呢!”

“是,师傅,多谢师傅。”

“你又耍我了,孝玲,妳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饶人。”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我自嘲。

“找个对象结婚吧!”

我哑然失笑。“在这里找?”

小妹回来过暑假,整个人开朗了。我很为她高兴,这一年来,为她花这么多心血和金钱,也是值得的。

过了没数日,她同我说:“妳在公关处?唉呀,谭致中不是也在那里?”

“他是新调来的。”

“真巧。”小妹若无其事地说。

真要命,她已经痊愈了。能够平静地说起以前恋人的名字,就表示那个人对当事人来说已经不值得留恋,谁会为不相干的人动感情。

大概是年轻的缘故吧,好得那么快。我才为她抱不平,想替她出口气。

“他现在同谁走?”小妹问。

“不知道。”我说老实话。

“他这个人……”小妹想置评,但半晌没下文,仿佛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印象。

我很震惊。

那时候她同他分手,还喝了半杯杀虫剂,吓得我同爸妈浑身发抖。

短短一年,她竟忘了他。

小妹自我眼中看出我的意外。她困惑地说:“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冲动。”

我提醒她:“妳一直大叫妳被欺骗。”

“恐怕是被遗弃的愤怒,我看过专家的报告,他们说失恋最大的打击是被拒绝,失去自尊心及自信心。”

小妹说下去:“有些人被公司开除也有同样的痛苦感受,大概是与爱情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说:“可是有人为失恋而自杀身亡呢!”

小妹忽然拉下面孔。“大姊,妳是怎么一回事?妳看不出我高高兴兴的还是怎么的?妳每句话都带刺,妳是想看我哭哭啼啼地继续出丑是不是?”

我听了这话顿时一口浊气上涌。

谁受得了她这样含血喷人。

我与小妹闹翻了。她跟爸妈住,我则自己住。真没想到。

再看见谭致中,差点发笑出来,我真是多管闲事。

“大姊,听说小妹回来了?”他很客气地问。

“是的。她已经恢复旧观。”我说。“难为我还替她担心。”

“她的确是个冲动的人,很好强。”

“你们到底是怎么闹翻的?”我问。

“妳一直不知道?”阿谭有点意外。

“我一直没问她。”

“我也不想提了,正如妳说,我何必还要刻意为自己开脱?就算是我的错好了,耽搁她一年宝贵的青春,现在忍耐点也是应该的。”

我暗暗觉得这里面还有很大的隐情,只是同人家打听自己妹子的私事,似乎太过火,故此又闭上嘴巴。

“当初听见她服毒,吓死我了!”阿谭说。“直到她出院,我还睡不好,直至她赴美,才放下心。”

“我们觉得你在那段时间避而不见,实在太过残忍。”

“大姊,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决定与她断绝来往,还见面做什么?一见面,少不了又要作出应允。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她结婚的。”

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她问你现在同谁走。”

阿谭苦笑。“怕了怕了,待我镇定下来再作第二次努力。”

现在看起来,仿佛丢弃爱人的是小妹,而不是谭致中,什么事都不能单看一方面。我很懊恼,凭我丰富的社会经验,竟也把事情看偏差了,好不羞愧。

自从那一日,我对谭致中更客气了。

他们都说我俩是不打不相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纠葛。

老鲁说:“孝玲,妳果然有过人之处,这件事妳处理得好极了,根本一个成熟的人处理任何事都应该用这种优雅的方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妳真有风度。”

“愧不敢当。”我是真心的。

本来我存心把小事化大--当事人谁肯承认他那件事是小事?是后来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致中仿佛还有许多话没有说似的。

终于有一日,他们那一组办事效率高,老板请吃饭以示奖励,我们这一组作陪客,多喝两杯,他与我酒后吐真言。

“其实我是被冤枉的,大姊。”

“男子汉大丈夫,偶尔被人误解,何必放在心中,明白的人终究会明白,不明白的人争取他做什么?致中,不用耿耿于怀。”

他搔搔头皮。“大姊,妳说得真有道理,但这件事,我偏偏放不开。”

他把我拉到一个比较静的角落。“那么你就说来听听。”

“大姊,其实令你们家小妹自杀的人,并不是我。”

“什么?”我呆住。

“小妹一直同体育健将刘文走,你们知不知道?”

我张大嘴巴,听也没听过这个人。

“她同他散了,才与我约会,但不知怎地,两个人一直藕断丝连……”

“要是真话才好说出来!”我低声喝道。

“这完全是真的,不信妳问刘文。小妹一直拿我做挡箭牌……”

“你怎么会那么傻?”我问。

“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说下去。”

“她跟刘文有了孩子。”

“混帐。”我的面色发青。

致中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他苦笑。“我连碰都没有碰过小妹,她却要我想法子。我很生气!觉得她太不自爱,也很同情她,因为她一定是走投无路才找商量。我们把刘文找出来,他一点责任都不肯负,当日小妹还显得很镇定。”

我听得头皮发麻,这一切真的发生过?就在我们家的屋顶下?我与爸妈可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过了三天,小妹就仰药自杀。这件事明明与我无关,当时我十分害怕再卷入漩涡,所以不敢露面,其实小妹不外是想叫我去找刘文,我万没胆子。”他用手捧着头。“而你们家一直以为我是那个负心的人吧?”

“不是你?”我问。

“绝对不是,事过境迁,我要否认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小妹把我们瞒得好苦!”

“她女孩子的名誉要紧,找个替罪羔羊也是应该的。”致中苦笑。

“那个孩子呢?你不是说她怀了孩子?”

致中惋惜地说:“我相信她作了很适当的处理。”

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太可怕了。

“大姊,妳不怪我吧?我老想跟妳倾吐一下,”致中说。“否则老像作噩梦似的,现在心头畅快多了。”

“致中,谢谢你替我们保守秘密。”

我把小妹约出来面谈,她到我家里来。

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老实说,事情已经过去。况且与我无关,小妹有她自己的生活。

我只是说:“原来致中是个好人。”

小妹说:“真的,他是个好人。”

“如今好的男孩子很少见了。”

“妳不觉得他有点乏味?”小妹问。“四平八稳的。”

我说:“但是他不会令人伤心。”

小妹一怔。“妳今天约我来,就为了谈论他?”

“是的。”

“他有那么重要吗?”小妹失笑。

“我与致中是同事,”我婉转地说。“说来可笑,但我们之间不是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性。”

小妹一呆,随即笑起来。“那太好了,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她停一停。“我很替妳高兴。”

“但是爸妈会怎么想?”

“爸妈?”

“妈妈尤其不会放过他,她一直以为他对不起妳。”

小妹低下头。“妳都知道了?”

“是的。”

小妹耸耸肩。“也难怪,致中并没答应一辈子替我守密。”

“我认为他已经很够朋友义气了。”

“是,我也这么认为。”小妹说。

“为什么一直瞒着家人?”

“怕你们大惊小怪。”小妹转变话题。“真的,致中很适合妳,怎么我一直没想起来?”

我问:“妳应该早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的。”我责怪她。

“大姊,事情不临到头上,是不会知道的。当时我都慌了,也很内疚,只希望度过那个难关,也顾不得冤枉了谁,到后来,事情已经过去,妳教我怎么还有勇气掀自己的底?我再也猜不到会有这么巧,谭致中竟做了妳的同事。”小妹苦笑。“现在随便妳发落吧,我相信妳也不会在妈面前说我什么。”

我叹口气。“那个刘文呢?”

“谁还理这种人?”小妹很厌恶地说。“当时我实在是小,什么都不懂。”

一句少不更事推卸多少责任。

不过这是她的生命,由她自己编排其中的情节,谁管得了她?

我多说徒然引起她的反感。

“过去算了。”我说。

“我知道妳会原谅我的。”她笑。

我益发敬重致中,他真是个被冤枉的人。

我们在那次之后,并没有再提及小妹那件事,周末有意无意地约会着。

本来老想避开他,免得人家说一家子两姊妹都与同一个男人走,颇尴尬的,但仔细一想,不禁失笑,哪顾得那么多?别人要说什么任由他们好了。

开头跟小妹说的“可能性”,一半是玩笑性质,另一半是为了套她说真话,照现在的情形看来,真的大有可能。

老鲁啧啧称奇。“只有我敢问妳,孝玲,怎么一回事?”

我胀红面孔。

“唉!孝玲,我从来没有见过妳脸红。”

“一起看看戏、吃顿饭解个闷。”

“致中是很好的男人,”老鲁说。“我是他上司,我知道得很清楚。你们会有幸福的。”

“说得那么远。”我笑出来。

“男女有没有前途,凭经验一眼就看得清楚,根本不需要猜测,你们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哪还有不成的道理?”

我感喟,人生的奇遇真多。

“过去的让它过去。”老鲁说。“不闻不问最好。”

“这个道理我懂得,你放心好了。”我微笑。

致中问我:“家人晓不晓得我们在约会?”

“小妹是知道的。”

“令堂呢?”

我不出声,我也承认这一关不好过。

“我看要早说,不然往后她只有更抗拒。”

我微笑。“我都二十八岁了,父母的意见并不是那么重要。”

“跟家里闹意见最不好。”

我也觉得是。

爸妈宣召我回家的时候,小妹已经回美国。

我马上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更是开门见山,我还没坐定,她说问:“这件事是真是假?他们说妳同小妹前头那个人在一起。”

“慢慢来慢慢来,”我立刻赔笑。“什么人说的?”

“三姑与六姨亲眼看见的。”

“妳信?”我问。

“这种人妳要避得远远的才是,何必教人家看见?说得多难听。”

“妈,妳又不是不知道那两位老太太的嘴巴,要讨好她们那才难呢!什么都要同咱们比,咱们有金她要有银,咱们有绫她们要有缎,噜噜苏苏,一点芝麻绿豆都拿去做题材。前些日子我在升职未升之间,她们不是一天到晚来打听消息,见我房里好玩贴着升官发财的春联,马上说‘唉呀,大妹,妳真想错了心’。她们有什么不说的?一天到晚小事化大,专候着亲戚出丑,听她们的?”我真心自鼻子里哼出来。

“话虽如此……”

“小妹谈恋爱,被讥为滥交;我在家坐,被笑为嫁不出去;有空没空,教导咱们做女人之道,多好笑。她们都是最圣德贤良的,她们的丈夫下辈子娶的,仍然会是她们。这种乡下婆子说的话,理它干么?”

妈笑出来。

“妳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谭致中现在是我的同事。”

“什么?”妈妈大惊失色。

“同事跟同事少不了有来往。妈,下次有人问妳,妳就冷冷地说:‘没法子,她们大了有她们的天地,不比妳们有本事,把女儿管教得那么好。’六姨的大女儿不是要离婚?”

“太刻薄了。”

“同她们还讲厚道,烦不烦?”我笑。

“大妹,那个谭某不是好人。”妈妈警告我。

“妈妈,开头我也以为他不是好人,这是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小妹为他要生要死……”妈妈不以为然,生气地说:“妳不要学妳小妹,被他迷住才好!”

“妈妈,有时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事,都要留个余地,真相只有当事人知道。”

“妳要当心。”

“我当然会当心,都已经二十八岁了。”

妈妈仍然烦恼得不得了。“那么多男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我真不明白妳们姊妹俩,难道都爱听他的花言巧语?”

花言巧语?

但愿谭致中有这么邪恶,但愿他有那么讨人喜欢。

窃笑起来。

我们之间走得更近的时候,妈妈更加烦恼,常常叫我回家训话,要阻止我俩在一起。

我也曾考虑过是否该将小妹的事详尽地告诉她,又不忍伤她的心,我处在夹缝之中,也不好过。

我写了一封长信,请小妹向妈妈解释。自然,她不必把真相说出来,她只需替致中开脱,我已很满意。

小妹很爽快,她说她会与妈妈解释得一清二楚。

我在等她为我们解开这个结--解铃还须系铃人。

致中跟我说:“小妹真会那么做?”

“她答应的。”

“要一个人自己清算自己,或是认错,真是很困难的。”致中说。“以小妹的性格来说,更难做得到。”

“这一、两年她成长得很快,”我说:“到底是经过那一番的了。”

他点点头。

我问:“后来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刘文?”

“没有。他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像是失了踪,所有的老同学都说没有见过他。”

我说:“我应不应该叫小妹同妈妈说清楚?到底是往事,而且又是旧疮疤。”

“她可以说得比较技巧一点。”

“是的,希望她处理得好。”

致中说:“我很清楚她的为人,从此以后,她会疏远我们。”

“这我也知道,她与我都是表面大方、心中颇为记仇的人。妈妈也说得对,我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倔强,非同你来往不可。”

“因为伴侣很难找,而旁人总有他们的闲话。”

致中说话总是那么有分寸。

我一直在等妈妈回心转意。

直到有一日,我回家吃饭,妈妈突然说:“大妹,原来谭致中是被冤枉的。”

我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顿时笑容满脸。

“小妹写了信来,她说当初害她的人根本不是谭致中。”

我有点紧张。“那是谁?”

“是另外一个男同学。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坏人,谭致中不过是个替死鬼。”

我笑。“这件事致中也同我说过。”

“会不会是你们串通了来讨我欢喜?”母亲不太相信。“明明是谭致中,那时小妹一直同他走。”

“但小妹承认她的男朋友多。”

“可怜的阿谭。”妈妈有些不安。“不知被我在心中暗暗咒骂了多少次。”

“妳此刻对他好一点不就得了?”

“小妹还说,她和阿谭不过是很普通的朋友。”妈妈用手撑着头。“我真的弄不明白。”

我笑。“我想小妹自己也弄不明白。”

“妳呢?妳有没有同别的人走?趁早说出来,免得谭致中又被人冤枉!”

“妈,妳怎么狗嘴长不出象牙来。”

她也笑了。

事情得到很圆满的解决,我写信向小妹道谢。

小妹回信:“……妳猜我在此地碰见谁?刘文!妳说有多巧。我们见了面,我痛责他在我最危急的时候离开我,他向我忏悔。我原本想恨他,但想到自己也得负一半责任,顿时不敢向他扔石头。这样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我自己也不敢说,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想就是这个意思,大姊……真的有很多事是不能事先预料的。”

我把信给致中看了。

他说:“这下子什么都水落石出了,原来刘文也去了美国。”

“本席正式宣判你无罪。”我说。

“谢谢大人。”他说。

我们在稍后订婚,妈妈对他特别好,因为一家人都冤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