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敲门,要找菲腊。我觉得奇怪,菲腊出去了,跟他的未婚妻出去了,他订了婚几乎近五年,虽然到处玩着,始终还是回到这个未婚妻身边的,她为什么找菲腊?

她是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她站在门口敲门,说:“我找菲腊。”她的眼睛温柔得象鹿的眼睛,褐色的。她的黑发漆亮,她的衣着完美,但是她的脸色苍白。

她找菲腊。

我说:“菲腊不在。请进,我在做茶,要喝一杯?”

她点点头。

我请她坐,她坐下来。

我帮她脱大衣,她穿着件高雅的裙子,很纤细。我有点诧异。菲腊这人趣味很低,极少跟这么秀气的女孩子来往,他喜欢那种高大的,粗壮的,结棍的,浑身是肉的女人。这个女孩子不合他口味。

我把茶给她,把火弄高了,好使她暖和点,落了三天雪,冷得不象话。

“他几时回来?”她问我。

我歉意的答:“我不知道呢。”

她点点头。

菲腊从来不说几时回来,回来的时候,必然把他的未婚妻也带来睡,老实不客气的,也不避忌人,到处搂搂抱抱,有时候我装作看不见。

她找菲腊,如果等到他回来,更不高兴。

我说:“或者,你有什么话要留下来?”

她抬起了头,下巴是有棱有角的,她说:“不用了。”

“贵姓?”

“我姓王。”

“王小姐。我姓陆,陆家明。”

“陆先生好。没妨碍你工作吗?”

“没有。”我说:“我……不过在做功课。”

“菲腊说你在皇家学院念物理?”她问。

“低温物理。”

“他念化学。你们常常见面?”她问。

“并不,”我说:“不同一系,学校大得很。他今年是最后一年,春天前应该毕业。”

她点点头,“我知道,她告诉过我。他是我哥哥的朋友,以前他在曼城理工学院的。”

“啊。”我放心了,“是你哥哥叫你来带话?”

“不,我哥哥已经回家了。”

我的心又忐忑不安起来。菲腊这种人是石灰箩,走到哪里,必然留下一点迹子,我早告诉他,这样做没什么好处,他是不听的,他的逻辑是,得风流时且风流,只要两不吃亏就好。这两年来我与他同住,很惹麻烦,有不少女孩来闹过,多数打烂几个杯子就走了,很少这么斯文的,跑来坐着,喝着茶不出声。

我在等她开口。

她慢慢的说:“我喝完了茶就走。”

“不忙,我有空。”虽然这么说着,我却怕菲腊回来,她看到了不高兴。

她抬起眼来,很了解的笑一笑。

她问,“你身上穿着的,是皇家学院的球衫?”

“是。”

“菲腊说他会送一件给我。”她微笑说,“他答应的。”

她年轻,她说话的时候,仿佛菲腊心中只有她一个人。

叫我怎么向她解释?菲腊不是一个坏人,他不骗女孩子,他只是使女孩子心甘情愿的上当,事后他并不负责,女孩子们也很明白他的为人,也懒得叫他负责,于是他又回到这个未婚妻身边去了,这未婚妻因长得丑,非常认命,她父亲也就一直负担着菲腊的开销,学费。

可是这一次,这个女孩子有种特殊的气质,她的漠然,她脸上的结郁,她的清秀,都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既然不随便,就不该向菲腊这种男人接近,她究竟是哪一种人?我不明白。

她缓缓的喝完了茶,站起来说:“我明天再来。”

“我叫菲腊等你,明天下午?”

她点点头,“谢谢。”

我帮她穿了大衣,替她开门,她走了。

我回到客厅,发觉她掉下了一只手套。她一定有重要的事跟菲腊说,她精神并不集中,虽然尽量维持着安静,却还是恍恍惚惚的。

我惋惜的想,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菲腊这一次错了。

他是吃了饭才回来的。这些日子来,只有他说:“喂!家明,没钱了,请我吃饭。”从来没有他请我吃过什么。他是一个精明的男人。只是他聪明,好学,少有的动力。啊还有一点,他长得漂亮,菲腊是一个少有的英俊男人。

他回来的时候说;“咦,你一整天都没出去?”

他未婚妻钻到房间去了。

我趁机拉住他,“有人找你。”

他一怔,“谁?”

“一个姓王的女孩子。”

“王——啊。”他说:“有什么事?”

“你该知道。”我看着他。

“我跟她没有事,早完了,她知道我明春就得结婚的,又不是没跟她说过,她跟我吵了起来,说以后不要再见我,怎么现在又自说自话的来找我?真麻烦,这种女孩子就是这样!当初说好玩玩的,后来又要霸住我。她说些什么?”

我说:“什么话都没有。你倒是骂了她一顿。”

“真的什么话都没有?”

“她说明天再来。”

“发神经!”菲腊说:“我未婚妻在这里!她几时来?我要避一避,家明,帮帮忙。”

“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菲腊笑着,“所有的女孩儿,一认真就不可爱了。”

我沉默。

“但凡肯跟我玩的,也一定肯跟别人玩,我一个月没见她了,如今她来找我,有什么事,找我负责?我又不痴不傻,当然避之则吉,不然怎么样?”

“不一定有什么事。”

“没有事还来找我?她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明天我决不在家,不到半夜不回来。”

“她看上去很骄傲,不一定要求什么。”

“骄傲什么?骄傲也不会上门来了,女人总要等男人上门去啊!”

我忍不住了,“当初是她先找你的?”

“这——”他呆一呆。

“是不是?”我重重的放下杯子。

“双方情愿的,家明,我可不是强奸犯。”他无可奈何的说:“大家都超过廿岁了,你叫我怎么办?”

“两个人都糊涂!”我叹口气,“也许糊涂的是她。”

“是她。她不该来找我。我一早告诉她我订了婚,可是女人就是滑稽,她要证明她有魅力,可以自别的女人怀里把我抢过去,失败了却不甘心,现在她想闹什么?我可不怕,我避着她,是给她面子,见了她,我说几句不客气的话,她可受不住。”

“你真不怕?”

“怕什么?怕她寻死?这是什么年代了?象她这样出来玩的女孩子,红黄蓝白黑什么没见过,还是林黛玉不成?也不知道什么心血来潮,找上门来,不然照她那性格,这上下恐怕连我姓什么都该忘了。”

我低下头不出声。

“家明,你心里一定骂我是杀千刀的——?”

我没有看他,回到房间去了。

菲腊真是天才。

照我就不行。我躺在床上想,喜欢一个人是一个人,我是负责任的,有了未婚妻就好好的,绝不会到处玩。虽然女孩子应该对她们的身体与感情都当心,但是女人……女人是容易犯错误的。

就是连这个姓王的女孩子也不例外。这么脱俗,也被菲腊形容成这样。菲腊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至少他应该感到荣幸,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肯陪他上床——或者他以为任何女人都会对他倾心吧?

真划不来。

这年头,女孩子打算跟男人睡觉,只好当是一种娱乐,象看电影,看完就算数,互不拖欠,若果妄想以肉体关系增进感情,简直是做梦!可惜女人是糊涂的,梦一直做不醒。

我替她可惜。

第二天菲腊一早与未婚妻出去了,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无毒不丈夫。

下午我一个人在等她的门。

她来了。

她看到我的表情,她便明白了,聪明的女孩子。她微笑着,笑里有种说不出的惘然,她说:“对不起,麻烦你,我早该知道,谢谢你,再见。”她回身走,我拉住她,她想挣脱,忽然之间她附身呕吐起来。

我很明白,她来找菲腊,是因为她怀了孕。

这么不当心的女孩子,我叹口气,任她长得这么不凡。

我把手帕递给她,叫她进屋子来。她一声不响,坐在那里,给她一杯热水。

她喝了,喘口气,“不要告诉菲腊,别让他笑我。”

我点点头。

她又笑她那种笑。

我问:“你认识医生吗?”

“我会想办法找一个。”

“你够钱吗?”

“足够了。”

“找个医生,越快越好,你没有选择,菲腊不会娶你的。”

她抬起眼,“我也不会嫁给他。”

我一呆。

“我还有两年才毕业,”她漠然的说:“我又不爱他,他也养不起我。我如何嫁他?”

“但是——你为什么来找他?”

“我找谁呢?”她问:“我又没有亲戚朋友,也许他可以告诉我,医生在什么地方,我有钱,可是我对这地方陌生,不知道要去找谁。”

我呻吟一下。我也不知道啊!老天。

我说:“你太不小心了。”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这么说,我自己也这么说,你不会相信,我已是十分小心的了,只是我运气不好,每个女人都跟男人上床,只有我一个人出毛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研究为什么也没用,我只是想找个医生,如此而已。”

我说:“我不能帮你。”

“你是个好人,”她微笑,苍白的微笑,“其实菲腊也是好人,这全是我的错。我是这么寂寞,我需要一点温暖,即使是暂时的也好,菲腊很顺便,所以就是菲腊,我实在不该来的,可能是其它的男人……不是菲腊的错,我是一个随便的人,只怪我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茶杯。

我捧着头。我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如何寂寞,她无助,她需要帮助,我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我说:“大学里有一本手册……里面有一段广告——”

“我知道,我去了,那里的医生很好,他们替我做了实验,他们说:你怀孕了。就是这样。”

“他们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

“我去我的注册医生那里,他说:我不可以为你做这种事……”

“当然有医生肯做这种事的!”

“他们在哪里?我愿意付钱。”

“我也不知道。”我也急了。

“我不可以再等了。”

“我知道,可是怎幽办呢?”我问她。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来找菲腊的。”

“老天。”

“我打算去求求那些医生,不过没有太大的希望,再不就求我一个女朋友,她在医院要做事,但是……怎么开口呢,这年头,她会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倒不是笑我乱跟男人睡觉,况且她不过是一个护士,不见得有什么办法。”

“你没有吃药?”

“我就是吃着药丸,我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捧着头。

我绝望的问:“你怎么办呢?”

“有一样我是知道的,我不要死。”

“可是……”

“我可以回家,不过家在一万哩以外,圣诞假已经过了,如果这要有医生——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叫我找谁呢?”她把头枕在桌子上。

她没有哭。她是一个理智的、倔强的女孩子。她没有怪菲腊,是没有怪菲腊,不是假话,菲腊太有小人之心了。可是怎么办呢?

我说:“你今天是请了假?”

“是,我向学校请了三天假,我无心上学。我想活下去,我觉得生命是极有意思的,虽然目前这样,我仍说我是极想活下去的,只要这一个阶段过去,我仍想好好的,改心革面的做人。上帝真的不原谅我了?”

我说:“你没有做错什么,正如你说:每个女人却这样子,只是你运气不好。菲腊的未婚妻,她跟他在一起五年了,并没有出过毛病。”

“是呀,学校里女同学,人人都有男朋友,”她苦笑,“就是我出了这种毛病。”

“跟学校说过没有?”

“我还有两年才毕业,跟他们说了,我还见他们不见?我还听课不听?他们也不理这事。”

“不会……走投无路吧?”我问。

“我不知道。”她的眼睛里都是无限的恐惧。

“穿上大衣,我与你上街去找医生。”我站起来说。

“怎么可以呢?”

“每个医生都问一问,总有一个肯吧?”

“不肯的,我们又没有订时间,又不是跟他们熟——”

我发火了,“真见死不救?”

她笑了,眼泪缓缓的流下来,“可是我并没有死,我只是该死。”

“你也没有错,你不过是一个人,你很寂寞,你寂寞了。”

她摇着头,只是摇着头。

可怜的女孩子。

“我要走了。”

“不要走。我只希望我是医生,真的。”

“谢谢你,我要走了。”她说,“对不起,真对不起。”

“明天来,我与菲腊说一说——”

“不要跟他说,不是他的错,我不要他负责。”

“也许他知道有医生,明天来。”

“我明天再来,请帮助我。”她说。

“别担心。”我说。

“再见。”她走了。

我的心像压着铅以的,等着菲腊回来。

偏偏他又不回来,直等到半夜,他来了。独自一个人,他未婚妻走了。

我开亮了客厅的灯,他愕然的看着我。

“菲腊,”我说:“你可知道有什么医生肯做堕胎手术?”

“谁要堕胎?”

“王小姐。”

“嘿,笑话——”

我吼叫,“说认不认识就行了,不必讲其它的……这一点也不笑话!”

“我不认识!”他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我的天。”我倒在沙发上。

“关你什么事?”他问:“这个女的——”

“是不关我事,”我说:“她说也不关你事,她只是请我们帮一个忙,帮她找一个医生,如此而己,只当她是一个朋友,一个相识的人!菲腊,她的家在一万哩以外,她没有亲戚,她想活下去.她有学业等着她,她还年轻。”

菲腊脸色铁青,“她其她的男朋友呢?”

“如果她有选择,她不会来的,如果这上下她死了,你真睡得着吗?”我喝问。

“这女人真是麻烦!我不认识医生!”菲腊说:“我没有强奸她,她为什么来找我?关我什么事,谁知道我走了之后,她又跟什么男人来往过?”

我不响。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凄凉,无限的凄凉,浑身发冷。是的,男人错了,可以从头开始,女人就不容易,女人就不容易。

“你知道她不是那种女人!菲腊。”

“我不能负责!”

“做这种事是两个人做的,你做了你就该负责,你活该,不是你也活该!”

他掏出手绢抹汗,“我要搬家了,明年春天我毕业了,我要结婚,你替我想想,我怎么可以牵涉到这种事里去?”

“你这狗娘养的!”

“OK,我是狗娘养的!”他吼叫,“可是她又是什么?这婊子——”

“闭嘴,”我扑过去抓住他的胡子,“闭嘴!听见没有?闭上你的嘴巴!”

他挣开我,“你疯了,我现在就搬走!你疯了!”他冲进房间里,拼命的收拾东西,拿了随身小箱子就拉开大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大门也不关好。

冷风一吹,我清醒了。我关上了门,坐在椅子上。

怎么办呢?

也许不是菲腊的错,他不知道有医生,他害怕,他逃走了。可是难题仍然没有解决,怎么办呢?

我一夜未睡,抽着烟,一夜未睡。我担心。如果我都睡不着,她怎么睡?我深深的吁出一口气。

她又来了,绝早的早上。

她看上去是这么的憔悴疲倦,她没有睡觉多久了?

我请她坐下。她问:“菲腊可起来了?”

我说:“菲腊昨夜走了。”

她失笑,“他比我更害怕吗?”

“是。”

“他不以为我会嫁他吧?不,我不会嫁他的。我替他未婚妻可怜,将来跟

这种男人生活一辈子!”

“你说得对。”

“谢谢你。”

“不,他也不知道有这种医生。”

“没关系,我今夜打电话给那个护士。”

“你还有多少时间?”我问。

“一、两个星期。几乎两个月了。”

“快点找。”

“我是在找。”

“王小姐——”

“我的名字叫玫瑰。”

“玫瑰,我……玫瑰,不要怕。”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说:“我自然是害怕的。当这一件事过去之后,我得的教训很大,对我将来做人,是有帮助的。你对我很好,我感激你。”

我苦笑,我能为她做什么呢?

“我不是……一个好女人。看到你这么好的男孩子,我很惭愧。我是罪人,即人要沉沦的,我活该。”她笑了。

“别这样。”我说:“别这样。”

“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她忽然问。

“什么?尽管说。”

“我要去教堂祷告。”她说:“你肯陪我?”

我点点头,“现在就去。来。”

她说:“谢谢。”

我与她出门,向附近的教堂走过去。下雪了,雪如棉絮似的落下来,我扶着她,免她滑倒,我的把围巾借给她。

她轻轻的唱:“……愿主将我洗,使我白超乎雪……”

她的声音很轻柔。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如果她不可爱,她不会吸引到菲腊,如果她不可爱,她不会犯这种错。她是一个天真的人,以为总有人可以帮她的忙。

我们走了廿分钟,到了教堂,她走进去,脱了大衣,跪在长凳前,以手掩住了脸。我呆呆的站着,看着她默祷。她的眼泪自指缝间流出来。我默然。

她跪了很久很久。

我把她搀扶起来,我说:“主已经听了你的。”

她说:“谢谢你,请替我叫一部车子。”

我说:“你要吃一点东西。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

“也该吃点东西。”我说:“来。”

她跟着我走,雪还是下着,漫天遍野的白色。

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

我们在一间中国饭店坐下,她说:“我想喝点酒。”

我点点头,替她叫了拨兰地,她倒在杯子里,大口大口的喝着。我没有阻止她,喝点酒也好,至少今天晚上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她没有吃饭,她喝醉了。我也没吃什么,空叫了一桌子的菜。我扶着她回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希望我的妹妹不要碰见这种事。

我没有送她回去,我不知道她住哪里,我把她安置在菲腊的空房间里。她躺在床上,跟我说着醉话。

她说:“他没有送我那件球衫。”

我说:“我买给你,我明天去买。”

她说:“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我这种人——”

我说:“你很好,放心,你非常好,什么毛病也没有。”

她忽然问:“我过得了这一关吗?”

我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们再想办法。”她不响。她并没有大醉。

然后她睡了。

我熄了灯,回到自己的房中,我拿出电话本子,把所有朋友的电话都摇遍了,我得不到帮助,而且朋友的声音是惊讶的,语气是不置信的,仿佛在这个年头,还犯这种错误,简直是愚不可及的。

我心尽力瘁的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是的,明天又是一天,时间越来越短,她……对了,明天必需早早起来,我们去找她那个做护士的女朋友,有我陪着她,什么都比较好一点,这是一个新希望。

我辗转反侧,把床铺弄得一场糊涂,然后才穿着衣服,勉强打了一个盹。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我跳起来,觉得口渴,到厨房倒了一杯冷牛奶喝,然后到那边房去看玫瑰,我只看到一张空床。

“玫瑰?”我放下了杯子。

没有回音。

我走到洗手间去,“玫瑰?”

没有人答。

“玫瑰!”

客厅桌子中央放着一张纸,两张钞票。我拿起纸看,上面草草的写着:“谢谢你,家明,应该是我请客吃饭的,谢谢你的好意,永远不会忘记,不关你的事,不能再麻烦你。祝好。玫瑰。”

我低下了头。她走了,就这样走了。

我奔到大门前,拉开了门,雪晴了,有阳光,地下印着一行一行的车轮迹子,脚印子,她走了,没有留地址,没有留电话,什么都没有,她走了。

我颓然的关上了门。

从此以后,我没有再见过玫瑰。

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照说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上帝会再给她一次机会。有时候我很乐观,我觉得有一天我会见到她的,一个很快乐的玫瑰,神采飞扬,笑容满面,已经征服了寂寞,开开心心的活着——她也说过只要可以解决那个问题,她会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我再也没有见到她,我并不知道结局如何。

我倒常常见到菲腊,我以后没有与他说过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不想再与他说话了。

玫瑰说得对,那是她的错,她应该负责,因为她运气不好,但无论如何,我是不想跟菲腊说话

过了一个学期,我也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