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如水,小楼薰被,春梦笙歌里

身后仿佛有妖魔鬼怪在追赶,好恐怖。白熙苒闭上眼睛堵上耳朵,在辨不出方向的树林里穿梭奔跑。

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离奇死亡的少女,众人的怀疑,指责的话语,还有那从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让他的头脑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办法去反应,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幻觉呢?自巳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因素,泪水模糊了眼睛,白熙苒一个不留神,脚下踢到了石块,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丧失平衡地和草地拥抱。

“痛……”他摸摸被撞红的鼻子,泪水更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狂涌而出,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狐仙被侮辱了,还是刚才幻觉所残存的悲伤作祟,眼泪一直止不住。

想见你。

如果见不到你我会崩溃的!

想见你啊,冰帝。

白熙苒无力地趴倒在地面上  喃喃地呼唤着那个从记忆深处侵袭而来的名字,他现在想的就只是见他一面这么简单。

远远地传来呼喊的声音,他身子一动,习武多年的耳力自然听得真切一先前被墨湮甩开的人们还没有死心,而自己胡乱奔跑,歪打正着地撞上了他们的队伍。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擦擦眼泪  白熙苒撑起虚软的身体,正打算运用轻功离开这里,这一动脚踝却传来椎心的疼痛,试挣扎着想站起,却无济于事,听着那边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现在的自己却只有干瞪眼。

他不能对那些不会任何武功的人用剑,但是除了剑自己一无所长,保护自己更是天方夜谭。自己本不是十分强悍的人,连逃跑也不行的话,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树叶沙沙响着,越来越近,那声音宛若别人的手一把捏住他的心脏,让血液倒流,手指握在剑柄上,白熙苒无法压抑自己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恐惧。

树叶一动,没有村入充满仇恨的面容,却是一道白影划破蓝绿混杂的天空,惊起飞鸟无数。苍银之瞳瞥见他的瞬间,冰帝微微惊讶,原本冲向前的身形猛地一停,宛若巨大的白鹭,稳稳地降落在他的面前。

白熙苒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遇到他,也没有想到他看见自己会落下来,真不知道应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冰帝……”只叫了他的名字一声,他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冰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宛如看的,是路边的石予或是身旁的树枝。

白熙苒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太好的印象,也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一文不值,但还是好高兴,不管出于怜悯或是别的情绪,毕竟这个跟高于顶、清高寡欲的仙人,为了自己停留下来。

就连冰帝自己都觉得这样做很愚蠢,所以一和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对上,他就厌恶地皱紧眉头,甩动袖子,打算就这么离去。

“冰……”白熙苒挣扎着想要起身拉住他的袖子,却不料才叫出一个字,声音就被背后传来的巨大声响所淹没,回过头去,看见的就是村人愤怒的眼神,手中紧握着刀斧之类的武器,在烈日下反射出阵阵白光,耀得人眼睛发痛。

白熙苒根本听不懂他们彼此交谈的言语,但能明白他们冲自已喝骂的意思,那充满了怒气的容颜,己经是最好的指责了。他们看到自己和形貌如此突出的狐仙在一起,想必在心中种植的仇恨种子巳经疯狂地生长!

听着他们骂着,挥舞着武器扑上来,冰帝眉头拧住,挥舞袍袖,身形晃动,转眼间就退出了攻击范围之外。仙人是不能随便和凡人起冲突的,误伤人命或者是杀人都是要折损道行的。冰帝起初只以为他们看到自己奇异的银发以及银眸才攻击,却没想到那些苗人看杀不了自己就向地上无法动弹的白熙苒攻去!

寒光闪动,白熙苒大惊,但是却无法闪避,眼睁睁地看着凶器泛着白光劈下来,白熙苒心中暗叫糟糕,但是惟一的反应却是无助地闭上双眼,等待着让人发疯的痛楚袭来!

几乎就算是放弃了扺抗的瞬间,他却感觉一阵风吹过,卷起自己不能动弹的身子,然后就是众人的惊叫。熟悉的花香席卷而来,正如自己当初手中持有的银发的味道,他微微睁开眼睛,冷酷绷紧的下巴就呈现在自己面前。

冰帝将不能动弹的他打横抱起,身形飞舞,也没见他什么动作,整个身子就向上飞起,不像是武林中入用的轻功,事实上就算用几生几世来修炼,也达不到这么好的水平。和抱住墨湮飞翔的感觉完全不同,白熙苒只看见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小,直到飞跃过了庞大的树冠,地上的人影隐没在一一绿中泛黑的水里,冰帝才停下了飞翔。

白熙苒害怕地紧紧抱住他的颈项,惊慌的眸子从下方转移到贴得很近的俊美的容颜上,罕见银眸正盯着他直看,既像询问又像责备。

“对……对不起……因为他们村子里死了人,死得太奇怪了,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妖怪……不不不!我不是说是你做的,绝对不可能是你做的!只是我们来了以后才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大家在迁怒而己……”

死得奇怪?

脑子中自然而然地想起刚才遇到的狐狸精红药的脸,他冷冷地一哼,当然清楚这究竟是谁做的好事,“死的是不是个脸圆圆的年轻女子,尸体上是不是没有脸?”

“你怎么知道的?!”白熙苒又惊又诧地看向他充满了轻蔑的脸孔。

冰帝冷冷一笑,反而有些恶意地反问  “怎么?怀疑是我干的,还是在害怕?”

“绝对不是你做的!”出乎冰帝意料,白熙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以几乎震破耳膜的音量大吼,“你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你是仙人不是吗?不会随便伤害人类吧?你拥有很高的法力,可以活千年万年,这种血腥残忍的事情你是绝对不会做的是吧?”

冰帝先是被他坚决的态度吓得稍微怔了陡,随即立刻轻蔑地笑了出来。冰眸冷冷地看着面前少年热切的眼神,毫不卧睛地打击着他对自已的信心,“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可能知道?况且,仙人本来就是由妖精修炼而成的,这件事情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可不担保我以前就纯白无暇。况且,有时候为了生存,人类甚至比野兽更凶猛不是吗?”

再笨也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讥笑,白熙苒脸孔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还没等他解释和反击。冰帝就身形下坠,飘然落地,降落的地点离那些苗人还有一段距离,松开放在他腰间的手,袍袖轻轻一覆,白熙苒只觉得脚上一轻,仿佛冰雪覆盖,火烧般的痛楚立刻消失。“好了,你可以走了。”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冰帝看也不看白熙苒的表情,转过身子就想走。开玩笑,怎么可能为了这个老是给自己惹麻烦的人类坏了自已的大事呢?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赴快找到七公子之一,胁迫他把江絮引出来。

但是,白熙苒可不想放他走!冰帝刚刚迈出步子,衣服就被少年伸手拉住,动弹不得。他怒气冲冲地扭过头来,白熙苒神色严谨,“我不走!在你的嫌疑洗刷干净之前我绝对不离开!你知道是谁杀的那女孩子是吧?那就说出来啊!”

这关他什么事?

冰帝才懒得理会这缠人的家伙,挥挥袖子,就将他紧抓住衣角的手拂开,大步向前。

哪有这么就完事的?白熙苒现在才不管他如何看自己,确定可以自由行动后,直接冲着冰帝的后背扑去,牢牢地抱住对方的腰。“为什么不为自己澄清呢?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要让大家怨恨你呢?”

“烦死人了!我才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江絮还在等着他去找呢!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流失得越来越快,这种小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才不是小事!已经死人了啊,你也被人家误会了,你怎么能这么不在乎呢?我……我……

白熙苒喉咙一紧,心中的话都说不出来。双手执拗地抱住狐仙的腰肢,说什么也不放手。

冰帝恶狠狠地掰着他的手指,想着如何摆脱这该死的粘人的东西,却没想到少年如此烦人,说什么也不放手!

来回挣扎,让他们彼此都觉得愚蠢,最后冰帝叹了一口气,算是服气了他的任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想帮你洗涮罪名而已,冰帝你明明知道犯人是谁,为什么还要偏袒他呢?”少年说得一派认真,看到那清澄的眸子,恍惚间和最近一直骚扰自己的记忆重叠了起来,让冰帝神色一凛。过去的七千年前  那个该死的死女人也是用这种既无辜又有所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让自己无所遁形。

讨厌!

一挥手,想要打开白熙苒抓在衣襟上的手.却不小心打在他的手上!肌肤接触,少年的情感冲击而来,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什么奇异的景色,而耳边也传来古钟的嘶鸣。

花丛中,女子温柔地回头微笑,说不出的清新雅然。

“呀!”还来不及反应,体内的狐珠自然而然地旋转起来,力量仿佛冲破了一个缺口,汹涌而出!

“呀啊啊一”白熙苒只感觉全身如被肢解一般的痛楚,有什么东西沿着冰帝的手,顺着血管纵横地冲击着身体,好强大的力量涌现,快要膨胀开来。再也无法承受这力量,他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

冰帝剧烈地喘着气,深深地呼吸,闭上眼睛,引导全身上下流窜不已的气流回归狐珠。他不经意地看见银纱下的手变得纤细起来,指甲也长了许多,已经是十足的女态了,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冰帝大人!你等等碧玺啊……

“冰帝大人……”

树叶沙沙做响,绿中闪出两袜红来,  直跟在身后的两只小狐狸精跌跌撞撞地冲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抬起头来,碧玺和玛瑙看到面前的狐仙已经完全变成了女子的娇态,不由得惊叫起来:“冰帝大人!您怎么…

“哕嗦!”恶狠狠地呵斥那两只狐狸精闭嘴,冰帝闭上眼睛,引导力量自狐珠中缓缓流出,运转全身,身体慢慢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银光中,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银光散去,再次出现的就是男子形态。

“冰帝大人,您的身体不要紧吗?”

“是呀、是呀,玛瑙好担心哦。”

冰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两只小白痴说清楚,而且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找到江絮,一想到费了这么大的心机却依然看不到那个人,就莫明地焦躁起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去江南!

他猛然起身,不料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恼怒地看着衣襟仍被紧紧握在少年的手中,冰帝皱紧眉头。

白熙苒已经是完全昏迷的状态了,那只手仿佛僵硬一般,死活松不开。看着埠唇边流淌的鲜血,以及紧皱的眉头,没来由地狠不下心来,冰帝狠狠地咒骂一声,将他打横抱起。

冰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少年,也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是自己却无力阻止。

看着冰帝有些摇晃的身影,以及怀抱中脸色苍白的少年,碧玺和玛瑙相互对视一眼,就连天真不懂事的他们都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也许,事情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了。

睡梦中,一直纠缠着过去的执念一

“冰帝你……有没有什么想完成的心愿?”某一日午后,公主抬起如水温柔的眼眸,凝睇着他不耐烦的容颜,突如其来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冰帝怔了怔,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银色的眸子晃动,他随即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公主笑了笑,也不以为然,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大门,仿佛想透过那沉重的枷锁一样的东西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气氛一时间沉静下来,从来没有过盯怪异感觉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浮出来,让被符咒禁锢的狐仙有些坐立不安。

“我从来不觉得出生在帝王家是一种幸福。”她幽幽地开口,说的是意想不到的秘密。

从来没想过这该死的禁锢住自己的臭女人居然会说这样的话,狐仙微微一愣,然后立刻冷哼了一声!

她的身世和自已有什么相干?

对他的不理不睬也不动气,公主微微一笑,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很多人都觉得出生在帝王之家,衣食无忧,整日被人侍奉,十分悠闲,其实却有着十分的痛苦。没有自己可以追求的幸福,甚至连婚姻也……自己喜欢的人也……

那与他何干?

冰帝扭过头去不去搭理她,一双冰银色的眸子却不由自主地偷偷瞟去,正好和凝视过来的黑眸对上,吓了他好大一跳,,慌忙转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困窘却己经来不及了,被当场抓住的红云在脸上炸开,甚至连裸露在外的颈项都绯红一片。

脚步摩擦地板的声音轻轻响起,感觉到和自己已经连在一起的符咒抖动了一下,一抬头,从门边渗透进来的丝丝阳光被前方的阴影遮住,所以他看不清那张美丽的脸上的表情,只见到那双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已的眸子,散发着灼灼的光芒,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冰帝,你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万年的狐仙呢?你们是不可能成为仙人的,修行千年已经是逆反天命,必须忍受巨大的痛苦才能得道成仙,就连这样也是万分之一都难以达到的……就算如此你还是……

“我一定要成为狐仙!”冰帝抬起头,银眸中闪现的是不可动摇的决心。

公主稍微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伸出手,仿佛抚摸宠物一样地抚摸着他的罕见银发,轻轻柔柔地说着一人一狐都心知肚明的事实:“为了你的心愿吗?”

“为了我的心愿!”冰帝坚定地看着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屈服,为了成为可以和江絮同样的狐仙,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被这家伙囚禁一辈子。

绝不屈服!

看向他顽固的眸子,公主依然微笑,但这笑,除了往常的温柔,还多了一丝丝的无奈和一丝丝的萧瑟,“冰帝,我……你……”

忽然间光芒大盛,一阵罡风席卷而来,遮住了她下面未完的话。

你说……什么?

猛地睁开眼来,冰帝才发现自己又做梦了,狼狈地撑起身体,觉得头痛得半死,里面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喧闹无比。

自已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频繁的梦见以前的事情?

他闭上银眸,心中难得的不再是空明一片,絮乱、纷杂,还有一些莫名的悲伤以及对未知事件的恐惧。

他是记得她的,记得那张总是傲笑的、温柔的容颜,也是残酷地囚禁自己的罪魁祸首。但是过去实在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已都不是记得很清楚。那是七千年前的事情,那时自己只是可以维持人形姿态的妖精而已,并不是现在即将成为仙人的修行者。那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那女人天天过来聊天说教,让人好不厌烦。

那为什么他现在还记得如此清楚?这样讨厌的家伙早就己经应该被扔到记忆的角落里,湮消云散。而他现在的梦境,和不久前的梦境似乎相连。他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问悲喜剧,循环往返。冰帝身子一动,带起被褥一阵银色的颤粟,也让清晨的清冷空气毫不留情地钻了进来。同样蜷缩在被子中的白熙苒不满地嘟嚷一声,像猫眯一样抖抖身子,向一旁的热源一冰帝靠去。这家伙!

冰帝无法置信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床上的不速之客,一时间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愤怒,拧起眉头,毫不客气地一掀被子,让只着单衣的少年彻底暴露!

“哇,好冷!”

缩缩脖子,白熙苒眉头紧拧,但也不见醒转过来,反而一双臂膀紧紧抱住冰帝的腰,螓首低垂,靠在他的胸前,说什么也不放开。

冰帝只听到脑门上的青筋一根两根涌起,接着就是辟里啪啦地响成一片,“你给我起来!”

怒气难以自制,他全身散发着冰狐族特有的寒冰真气,让本来就不太暖和的早上更是冷风嗖嗖,也让白熙苒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

“哇!好冷!”忙不迭地松开抱住绝世大冰块的手,白熙苒狼狈地翻身下床找刚才踢飞的、可以御寒的被子,一把抓住将自己包了个密不透风以后,才转过脸来冲着已经发火的冰帝露出一个童叟无欺的微笑,“冰帝,早上好。”

外面阳光洒进来,为他没有束起的发镀上一层耀眼的流光,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世间所有的烦恼都随着他天真无邪的一笑荡然无存。冰帝原本蓄势待发的澎湃怒气,在看到如此信赖如此单纯的微笑后,被抛飞到九重天外。

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因为这充满信赖的,笑而消失,冰帝知道怒气是无论如何都发作不出来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放弃好。

自从他把那个缠人的少年捡回来以后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四个字来形容。

说什么为了查清事情的真相,了解他们狐仙的情况,少年死缠活赖地盘踞在他的临时住处不肯离开。他的伤势一点大碍都没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就活蹦乱跳的,如此健康,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昏厥。

八成是自己的情绪波动将他震昏的关系,但是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会看到过去的幻象?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吧?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个牛皮糖一脚踢出自己的眼界,眼不见心不烦。

伸手拉过一旁椅子上的衣物,他慢慢地穿戴起来,褪下睡觉时穿的里衣,露出半个光洁的肩膀,感觉到一旁的视线分外刺目。

“你给我到一边去!不要看我换衣服!”

“唉?为什么?”白熙苒整个人乖乖地坐在被褥堆中,一双没有任何邪念的大眼好奇地看过去,也让冰帝更加无可奈何!

“不为什么!你给我转过身去!”冰帝冷下面孔.知道如果这样纵容下去,这小子迟早就要爬到自已头上作威作福。不过,现在已经有了这个趋势,不是吗?

“哦。”白熙苒乖乖地按照他的话去做,在被子中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乌发流动,左右分开,露出白熙苒洁白如美玉的后颈,裘衣半敞,在肩膀上不上不下的,也让一向隐藏在衣服之下的肌肤若隐若现。隐约地,似乎捕捉到什么不一样的图案,在洁白无瑕的背上,似乎有什么暗色的东西……

“你的后背……”等到询问出声,冰帝才恍然觉察自己看了他太久太久,脸色一红,半是恼怒半是害羞,下面的话也就问不出口了。

“什么?”闪闪的眸子转过来,白熙苒没有听清他问了什么。

“没有,没什么。”草草将衣服穿上,他迈开步子就要离开这个房间,走到门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挥手,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就向白熙苒飞去,盖了他满头满脸!

“呀!”发出小小的惊叫,白熙苒手忙脚乱地将重重的衣服从头上拉扒下来,那模样简直就是一只刚刚满月的小猫,竖起爪子为自己搔痒。冰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幼稚的举动,也不知道自已心中翻滚的是什么感觉。

“你给我穿上衣服,离开这里!”板起面孔,他竭力维持自己的威严。

白熙苒抬起头来看着他伪装出来的冰容,不解地询问:“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冰帝清楚地听到脑袋中某一条神经“辟啪”一声断裂,磨着牙齿,银眸闪动,真想把那个该死的小白痴抓起来狠摇一番,看他怎么会问出这么没营养的问题来。

别人很清楚地下逐客令唉!他大爷居然很大牌地来了一句: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废话!他们非亲非故,又是人妖殊途,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一般人早就被他的样子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还可能在这里耍嘴皮子?!

“为什么要让我走呢?我目前没打算离开苗疆啊。所以既然呆在苗疆,我又想时时刻刻见到你,所以当然要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啦。”白熙苒一脸无辜,哀怜的神情看得让人于心不忍,但是冰帝不是人,是妖!

“我管你什么计划,总之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离开这里!”本来救他一条小命就是多余之举了,如果再收留他,那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别用那种哀怜无助的眼光看我,我才不会心软呢。哼!

冰帝懒得和他纠缠下去,下了最后通牒,就转身向大门走去。

白熙苒看着他绝情的背影,感觉到心中动荡己极,一种不知道是熟悉、依恋还是别的什么因素,在腹部涌动,直冲喉咙,“为什么要赶我走呢?你明明喜欢我……

冰帝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空气也随着这句话凝结,慢慢地转过身来,银眸中怒火冲天,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心事被说中的羞耻,抑或是对这美丽少年自以为是的无法置信,他身体微微颤抖,寒气加剧,“你说什么?”

在地狱浸过寒水的声音冷彻入骨,让白熙苒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却还是昂起头来,认真地看向面前的狐仙,他微微一笑,将所有的冰寒一笑全灭。冰帝看着他无辜的笑容,又被打败了,叹了口气,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你休养好了就离开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让我留下来不好吗?反正你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谁说我没有?”算是彻底佩服了他的死皮赖脸,冰帝拒绝再继续这么没有营养的纠缠,干脆趁着他没有接着说话之前恶狠狠地摔上大门,扬长而去。外面日当正午,阳光透过纵横交错的枝桠,在平整的草地上分割出参差不齐的明暗来,感觉到那光线实在有些刺目,冰帝眯起了眼睛,伸手遮住那炽热的光芒。

“碧玺,玛瑙,你们在哪儿?”张口呼喊着从冰狐族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孩子们,冰帝这才注意到那两个粘人的东西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疯了,皱紧眉头,对这两个麻烦鬼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要再次呼喊,就听到身后清朗的声音回答着:“如果是那两只小狐狸精,好像他们昨天晚上就离开了。

眉头拧成好大一个结,冰帝有点尤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两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狐狸精,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独自离开?不是怀疑他们的忠诚度,而是那两个家伙蠢得不知道什么是“背叛”。

“如果没错的话,他们好像带走了你外衣上的玉佩……”斜披上外衣的白熙苒走到他身边,好心提醒他出了内贼。

那两只狐狸精!

冰帝几乎捏碎了手指关节一就知道那两个家伙做事不成败事有余,但是当初就是拗不过他们才带他们两个出来,到头来气死的还是自己。

白熙苒看到他明显发青的脸色,轻轻地叹了口气,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情。虽然单纯但毕竟不是白痴,这点情况还是看得出来的,“为什么你要到苗疆来呢?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不会碰到你……”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些话来,白熙苒感觉到脸颊发烫,转过身来的冰帝容颜也越发清美无伦。他知道他现在虽然是男人的样子,但是却还有女性的部分,喜欢他的心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他是什么。

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冰帝不发一语,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冰帝,我……你……”白熙苒仰起头来,天光大盛,阳光照在他脸上,为那莹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那眉眼那神情,以及熟悉的话语,都让冰帝心中一跳,感觉到此情此景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是那么的勾人心魄。

“你……”正打算要说什么,却听到山那边呼声震天,冰帝脸色一变,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救人的时候那些苗人也在,自然看到了自己的形貌,怀疑少女被山精妖怪所杀,狐仙又近在咫尺,不认为是自己所做才奇怪!想也不想地,一把拉住一边的少年,匆匆忙忙地向旁边一躲,跳上了几丈高的大树,从上而下俯瞰底下的情形。

“你……”白熙苒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冰帝堵住了嘴巴。

冰帝当然不是害怕那些凡夫俗子,但是也不希望这本来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开始那一顿纠缠就惊动了周围的山精,如果一个搞不好,自己就等着被冰狐族的人找到吧!为了防止那小白痴挣扎或者是发出什么声音,冰帝干脆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抱在怀中。

白熙苒对他这突然亲密的举动感觉到十分诧异,但是也窃喜在心,原本还有什么抗议和不满,这下子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垂着头,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香气飘来,说不出的动荡人心。

他这边心思百转,冰帝那边可是心无杂念。冰帝看向跑过来的苗人们在下面来回翻腾,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才悻悻然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现在的自已尽量少惹麻烦,而与人类的纠缠也就是最大的麻烦。确定下面的人都走了以后,他才松开禁锢白熙苒的手,率先跳了下去。

“冰帝!”树上的少年发出短促的呼喊,然后随着他一跃而下。冰帝回过头来,看到的刚好就是白熙苒白衣翻飞,宛若一只巨大的白色蝴蝶,和着微风起舞,说不出的好看,但是他冷着面孔,转过身去,誓要将他驱逐出自己的视线!

“冰帝,我……”白熙苒伸出想抓住他衣袖的手被恶狠狠地甩开。

冰帝猛然起身,向前方穿梭而去,一阵树叶寇窜声后,白色被苍绿吞没,转眼就消失不见。白熙苒顿顿足,却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些伤心有些赌气地回到屋子里,就是不肯离开他的地方,将头靠向床边,只闻到还在散落的被褥之中,依稀有着冰帝独特的体香,恍恍惚惚地就这么再次沉睡过去。

心情浮躁……

在林中穿梭着,冰帝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浮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按理说应该是波澜不惊的心,早就在岁月的流逝和无止境的锻炼中坚若磐石,为什么还是会为了一个区区的凡人动荡不已?

自己应该爽快地抛下他,然后到江南去见江絮!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两只小狐狸精拿走的正是可以穿越空间的玉石。没有了媒介,自已空有一身法力什么也做不了,有些懊丧地诅咒着自已的倒霉运势,知道回去也会被白熙苒纠缠,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冰帝找了一棵最高的树,飘然立于其上,看着下面一片绿色,感触良深。蜀中气候潮湿,树木也比北方绿得快,在三月底四月初的现在就可以展现出这么漂亮的绿色来。记得以前自己修炼的时候就是找这样的地方,静心打坐,休养生息,抛却属于兽的本性,向往着更高的“无”的境界。

正如人类信仰的佛经中指的“度生死苦海,到涅彼岸”,也就是指三界内的众生由于妄念邪心而造业,因而不得不轮回于生生死死当中,永住于烦恼苦海中。只有修行才能摆脱轮回,永超生死地,就算是对身为狐仙的他来说,也确实有道理……

本来以为自己与什么爱恨纠缠无缘,但是先是江絮让自己逃离冰狐族,然后就是死缠烂打的那少年!

说起来,现在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仔细这么想一想,从开始到现在,自己满心想的都是如何逃开他的纠缠,虽然为那少见的清纯所动摇过,但是却从来都是避而远之的态度,他本能地感觉到只要一和这孩子牵扯上关系,那么绝对就是更大的麻烦!

嗯,决定了,自己必须狠下心来和他就此断绝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关系,然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冰帝点点头,坚定了自巳的决心,先处理完那孩子这个大麻烦,然后就离开这里去江南找江絮一随便抓一个什么七公子之类的,就等着他主动来找自已吧。

他主意打定,身形飞旋,幻起一道白光  划破天空的湛蓝,飞向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