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这仗,打得蒋介石直叫“上帝保佑”。羊山集,刘伯承头一回战后诗兴大发……

仗打到什么份儿上才叫“惨”,一般人恐怕说不好。尽管文学家们的笔下生花,什么“血流成河”,什么“尸骨如山”,什么“血肉横飞”……字眼儿刺激人,但总有点虚。

在战场上滚过来的汉子,在枪林弹雨中窜过来的兵,则又是一种表达方式:

“这仗,打得够惨的。娘的,差点没丢命。”

“这回算是出风头了,捅了他娘的五六个。”

一般败得惨,说是丧魂落魄,丢盔卸甲。再深一层的惨,是哭爹叫娘,呼天喊地。最后一层的惨,就是喊“上帝保佑”了。是的,喊“上帝”是最最惨,而且惨得文雅。当然,要对方的最高统帅喊“上帝保佑”,则要有相当的功力。比如,蒋介石,一般只骂“娘西皮”,要是求到“上帝”头上,就是有些吃不住劲儿了。蒋某人也是见过真枪真弹的,大场面也见过不少。第一次被打得喊“上帝保佑”,还是败在刘伯承手上。

谁叫1946年是个鸡年咧,国军打起仗来总不顺手。这不,12月20日刘伯承下达了进行巨金鱼战役的命令。

命令第二纵队结合地方武装于濮县、观城、清丰等地,伪装成野战军主力,积极袭扰和迷惑敌人,并阻击王敬久集团继续北犯,掩护我野战军主力秘密转移。

命令第七纵队(欠1个旅)迅速攻歼聊城守敌,保障一旦敌向黄河故道放水时,我有后方通道,并在攻克该城后,准备南下作战。

命令第三纵队攻歼巨野、嘉祥之敌。

命令第六纵队(附第七纵队回个旅)夺占成武,打乱敌人的部署,为尔后歼敌创造条件。

命令第一纵队位于南宫,以迷惑豫北之敌或视情南下参战。

命令第一纵队在1945年平汉战役后,由杨得志、苏振华率领北上,编入晋察冀军区部队,直到1946年底才重新归入晋冀鲁豫野战军序列,但杨得志司令员被留在华北战场指挥华北兵团作战,而由杨勇接替他任一纵司令员之职。

瞧这阵式,蒋某人的国军又该倒霉了。

12月22日,共军第七纵队开始围攻聊城。第三、六纵队从观城、朝城向东南挺进100余公里,直下鲁西南。1947年元旦,第七纵队攻克聊城。在此前后,第三纵队开始了对巨野之敌的进攻。

巨野守敌是由伪军改编而成的暂编第四纵队张岚峰部两个团及县保安团4200余人。巨野城由高大城墙护卫。城墙外,是深宽丈余的护城水壕。水壕外,设有鹿砦2—5道。城外构筑了星罗棋布的明碉暗堡,城内各巷口、街道构筑了拦堵短墙和暗火力点。防守巨野的这股敌人虽系杂顽武装,装备较差,不善于正规作战,但都是伪军和从解放区逃亡的地主、富农,负有累累血债。他们自知罪大恶极,又对我军怀有刻骨仇恨,气焰很是嚣张。

担任攻击巨野的第三纵第八旅,决心采取奇袭与强攻相结合的手段,以一部兵力从正面攻击,主力绕至巨野城后攻击。12月30日、31日,八旅进行了外围战斗,扫清了外围敌人。这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二十四团一连包围了外围阵地冯庄,据当地老百姓说,敌人一天没吃饭了。于是罗连长写了一封信:“替蒋介石打内战,当炮灰太没价值,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绝对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否则马上用炮摧平,限半小时答复。”这封信请一个老太太送去,不一会,回信来了,写道:“恳求官长保证部下生命安全,感官长大恩大德至死不忘,我们愿意接受官长命令缴械。”这样,25名蒋军在排长带领下,全部放下武器。

1月1日22时,第八旅开始攻城,第二十四团突击队用炸药炸开城门,同时,在城墙上搭起云梯,仅12分钟便登上城墙。20分钟全团突入城内,占领伪县政府和公安局。与此同时,二十三团、二十二团亦迅速突入城内,将敌分割包围,经5小时激战,全歼巨野守敌。

巨野一仗,我军俘敌2000余人,毙敌1000余人,我仅伤亡284人,打了一场干净利落的攻坚战。

巨野攻克后,位于巨野以东的嘉祥守敌弃城而逃。我三纵七旅随即占领该城。

按照作战计划,我第六纵队与第七纵队之第二十旅要南下奔袭成武。在开进途中,六纵司令员王近山得悉金乡守敌整编第八十八师第二十一旅旅长率第六十一团到金乡以南地区合击我地方武装,城内仅留有一个团的守备力量。王近山即刻将这一情况向野司报告。

刘、邓首长接到六纵报告后,极为重视,立即进行研究。刘、邓首长认为:金乡是鲁西南重镇,我军若能一举攻占,对战局发展极为有利。金乡城内仅有敌军一个团的兵力,我军形成绝对优势,且金乡守敌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予以攻击,很可能迅速调动敌人来援,为消灭援敌创造条件。刘、邓首长当即决定第六纵队暂时放弃夺占成武的计划,改为兵发金乡。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刘、邓首长的这一举动,乍看事出偶然,然而仔细推敲一下,就会发现其中包含了深奥的谋略思想:本来我军原定作战计划是六纵打成武,发现金乡守敌薄弱,固然可以乘机攻之,但突然改变作战计划,不能不对整个战役行动带来影响。刘、邓首长之所以变夺占成武为兵发金乡,并不完全是因为金乡守敌少了,金乡敌情变化只提供了一个条件。他们是吃准了蒋介石在对我解放区全面进攻,又恰值伪“国大”刚收场之际,不敢丧城失地,更畏主力被歼的心理。其真正意图是:利用金乡去设一个“饵”,以诱使敌人来援,便于我在运动中创造和捕捉战机。这样一来,整个战局就活了。正如前线记者在报道中所说:“蒋军作战,其指挥官与其说是白崇禧、陈诚,毋宁说是刘伯承、邓小平,因为刘、邓首长把敌人调动得首尾不能相顾,手足不能相应。”

蒋某人原想打几个胜仗为“国大”增光,却想不到搭进去成千上万堆人肉。真是祭神没祭成,反倒丢了人。转眼1947年元旦又来临,人民解放军士气益发高昂,我六纵以全部兵力总攻金乡。这时,敌第二十一旅六十一团已在我军开始攻城前2小时窜回金乡,加之金乡敌人工事坚固、城高墙厚,外有护城河环绕,不易接近。六纵与敌连续激战两天,只歼敌2个营,未能破城。野司急令六纵由巨野、嘉祥南下,增强攻击力量。1月4日,我三、六纵再次对金乡攻击,遭敌顽强抵抗。攻击再次受挫,局部失利的消息接连传来:

×团阵地失守!

×连全部阵亡!

三纵七旅参谋长光荣牺牲……

“妈的,五军的王八蛋还真能打!”

“我×他十八军的,老子就不信制不了他!”解放军也骂娘了,眼睛打红了。死那么多人,能不红眼嘛?!连日攻击失利,使三、六纵指战员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对手的强硬,更激起指战员的战斗欲望,纷纷要求再次组织攻击,与对手一决高低。然而,在野战军指挥所内,刘伯承、邓小平却异常镇静,胸有成竹,一个新的作战计划正在形成……。

原来,我军改攻金乡,是打算乘金乡之敌兵力薄弱之际,调动敌人来援,歼敌于运动中。然而,我变敌也在变,敌二十一旅猖集金乡,使战局骤转,敌我形成对峙。在我军连日攻击之下,金乡之敌惊恐万状,日夜呼救。蒋介石急令徐州绥署主任薛岳和郑州绥署主任顾祝同派兵出援。薛岳遂以方先觉率整编第八十八师主力和刚从台湾调来的整编第七十师之第一四○旅,由徐州经鱼台北援金乡。顾祝同则以第四区司令刘汝珍率3个团、第四纵队司令张岚峰率3个团分别由菏泽、定陶东进,配合南路之敌增援金乡。这样,鲁西南地区之敌仅有的兵力几乎倾巢出动,我军攻击金乡的第一步战役企图已经达到。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不要继续强攻金乡?刘伯承又写出了巨金鱼战役的神来之笔:缓攻金乡,分歼援敌。刘、邓首长认为,此时再攻金乡,纵然可以一举攻克,然而,这并不是我攻击金乡的根本目的,在敌已大举出援的情况下,金乡一克,诱饵随之丧失。我军若再掉头迎击西、南两路援敌,战局于我不利。况且,敌援兵见金乡无望,很可能缩回头去,我再难捕捉到战机。如暂且留着金乡,让敌放胆前去增援,我即可各个歼灭援敌。

刘伯承当即命令:以第三纵队1个旅继续围攻金乡,其余各纵队担任打援任务。集中三、六纵和冀鲁豫军区独立旅共7个旅的兵力于金乡东南地区,首先歼灭徐州来援之敌,尔后再转移兵力歼灭它路来援之敌。令第七纵队兼程南下,于5天之内进至金乡以西,抑留菏泽、定陶援敌,为会同主力歼灭该敌创造条件。为达到“设饵钓鱼”、歼灭援敌的目的,特别指示围城部队仍要摆出强攻姿态,使被围之敌感受到强大压力,日夜呼救,诱援敌就范。打援部队准备好战场,隐蔽集结,严阵以待。

斗智斗法,国军也不含糊。国军将领中也有一些精明的角色。1月7日,敌整编第八十八师师长方先觉率徐州、鱼台之敌增援该师之六十二旅和刚从台湾调来一周的整编第七十师之一四○旅,在金乡东南、鱼台西北地区被我第三纵队迎头赶上。我三纵先头八旅与敌六十二旅遭遇,旅长马忠全当即指挥部队扑上去一阵猛打,捉了200多名俘虏。可是。打着打着,敌人不见了,我八旅一气追了十几里地,仍然不见敌人踪影,原来,方先觉率部出援后,见郑州绥署方面的西路援军迟迟不动,唯恐孤军冒进,被我围歼,想等刘、张两部行动后,再做动作,便在金乡东南虚晃一枪,马上倒退40里,藏了起来。

我第三纵队失去目标后,陈锡联当即将情况向刘、邓首长报告。刘、邓首长告诉三纵:抢先觉前有其看家本钱二十一旅呼救,后有蒋介石、薛岳催命督战,不会就此罢休,要沉住气,坚决等他。”

遵照刘、邓首长指示,三纵把部队稍稍后撤,就地待机,一天过去了,敌人仍无动静。八旅旅长马忠全当即决定于1月8日夜间行动,全旅成扇面搜索前进,谁先抓住敌人谁先打,不必等待命令。9月黎明前,八旅在杨庄、崔庄抓住了敌整编八十八师六十二旅一八六团。

杨庄,是一个20余户人家的小村庄。八旅二十三团二营和二十四团一营率先突入杨庄,与敌展开激战。

杨庄周围地形开阔,白天攻击易增加伤亡,马忠全旅长决定于9日黄昏后进行总攻。然而这样一来,我突入杨庄的部队要在那里坚持一整天,处境将十分困难。马旅长与突入杨庄的我军最高首长二十三团副团长张庆合通了电话,传达了旅首长的决心,张庆合当即表示:“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能坚持到天黑。”

天亮后,张庆合将突入杨庄的部队组织起来,分别坚守已占领的7座院子。敌人开始反扑了,敌我展开了逐屋争夺。二十三团六连机枪手李有华一人坚守一座大院,在房顶上来回奔跑,端着机枪四面扫射,弹雨之下,敌人尸体填满了巷道,但终未能突入院内。恼羞成怒的敌人纵火烧房,院子里顿时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李有华与阵地同归于尽。

战斗激烈地进行着,到早上8点,我军只剩下了3座院子,伤亡也不断增加,二十三团二营仅存20多人。张庆合当即召开党员干部会,决定所有人员不分单位职务,统一进行战斗编组,各自坚守岗位。张庆合严肃地说:“情况就是这样,退是死路一条,顶住才有出路,剩下的院子再也不能丢了。我要是动摇了,你们就枪毙我。”大家听了张副团长的话后,齐声说:“对!谁动摇就枪毙谁。”

敌人又开始反扑了,勇士们顽强坚守在阵地上。炮班班长杨长锁连续投出200多枚手榴弹,食指被弹环拉破了,他全然不觉。战士们子弹打完了,就端着刺刀隐蔽在院墙后面,只要敌人涌进,就纵身跃出,刺刀见红,杀退敌人。

就这样,坚守杨庄的勇士们与敌激战到下午2点。这时天空乌云密布,转眼间大雪纷飞,眼前一片迷蒙。八旅决定,利用能见度不良的有利时机,不待黄昏,提前总攻。2点多钟,八旅各团三面攻击杨庄,黄昏时分,将敌一八六团全歼,毙伤敌1000余人,俘敌500余人。

杨庄坚守战,异常惨烈。二十三团坚守杨庄的官兵有500余人,战斗结束后仅剩17人没有带伤。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阵地仍岿然不动,这需要有何等的勇气和信念。勇士们的壮举惊天地、泣鬼神,充分显示了人民军队的力量所在。坚守杨庄的英雄战士用鲜血和生命保证了战略决策的完美实现。战后,他们个个立功,受到了刘、邓首长的通报嘉奖。

在我第八旅围歼一八六团同时,三纵九旅亦将敌六十二旅一八四团大部包围在宋家洼地区,战至1月9日10时,将其歼灭。六纵将敌七十师一四○旅包围在胡海子地区,首先摧毁敌人旅部,活捉敌旅长谢懋权,迫敌二八○团投降,歼灭了一四○旅主力。

我军于一昼夜时间,在鱼台附近,聚歼南路援敌约9000余人,打了一场痛快淋漓的歼灭战。

徐州来援之敌被歼后,由定陶来援之敌暂编第四纵队张岚峰部共3个团进至金乡以西的田集地区;菏泽来援之敌第四区刘汝珍部3个团进至金乡西北之南鲁集地区。与此同时,北线之敌王敬久部整编第七十五师也有准备经菏泽东援的迹象。据此,刘伯承、邓小平决定:集中第三、六纵队首先歼灭态势较为突出的张岚峰部。

1月12日,刚刚歼灭南路援敌的我第三、六纵不待休整,乘胜回师西进。张岚峰部刚刚在巨野被我军歼灭1个支队部、2个团,正在惊魂未定之际,又接到顾祝同的东授命令,军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上路。不料刚刚到达白浮图地区,就陷入我第三、六纵的包围之中,在我强大兵力攻击下,当夜被歼2个营。张岚峰意识到,再抵抗下去,一定全军覆没,遂决定于13日夜突围。

1月13日,天刚黑,张岚峰部残兵四散突围,却一头撞进我军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其大部分散兵游勇被我缴械,张岚峰亦在突围途中被游击队生俘。

无独有偶。张岚峰的少将高参祝清川及第四团少校团副郭耀先率约一个团的兵力突出包围圈后,往成武溃去,到达离成武只有12里路的王楼时,再也走不动了,他们以为我军不会再追来了,倒头便睡。谁知正在酣睡之中,我追击部队赶到了王楼,并立即将王楼团团围住。刚从梦中惊醒的敌人,慌忙占据了楼院顽抗。我军炮火一阵猛轰,敌人占据的楼院纷纷坍塌,祝清川和郭耀先只好绝望地举起了投降的白旗。

我军消灭这股敌人后,于14日乘胜收复成武,全歼成武守敌伪保安团1000余人。

张岚峰部就歼后,我军的下一个目标转向敌刘汝珍部。刘汝珍见方先觉和张岚峰部先后被歼,知大势已去,于1月14日率部3个团回马西窜。

想跑!没那么容易。刘伯承“钓鱼”还从没有“跑鱼”的事,打“狗”也是一打一个准。早在1月10日,当刘伯承得知北线之敌王敬久部有南下迹象时,就令尚未投入战斗的第一、二纵队由黄河故道以北向巨野西北的红船口急进,布好了口袋,准备歼灭来援之敌整编第七十。狮。11日,野司获悉敌七十五师改由经平汉路转陇海路东援。刘、邓首长乃令一、二纵移兵南下,配合从聊城南下、正在巨野西南监视刘汝珍部的第七纵队合围该敌。

早已心惊胆战的刘汝珍和旅长米文和,见解放大军压来,扔下自己的部队,坐着汽车溜之大吉,余下的部队群龙无首,在飞机的掩护下,乱哄哄地向西逃窜。至14日晚,其3个团全部被我包围在定陶城东20里之西台集。

14日晚7点半钟,我军向西台集之敌展开猛攻,我以近3个纵队的绝对优势兵力将敌人分割包围,捣毁了敌指挥机关,战至16日,敌3个团全部被歼。

至此,三路来援之敌先后被我歼灭于运动之中,巨金鱼战役就此结束。鲁西南地区除菏泽、金乡、鱼台等7座孤城外,其余9座县城和广大乡村地区尽悉被我占领。

战后,刘伯承对这一仗作了精彩的评价:“攻敌所必救,消灭其救者;攻敌所必退,消灭其退者,是求得打运动战歼灭敌人的好办法。金乡、鱼台之蒋军嫡系方先觉部,他一被打,呼救之声特别急而有效。八十八师之主力,甚至台湾初到徐卅之七十师一四○旅(无作战经验)都赶来增援;张岚峰和刘汝珍也赶来,但先后都被我军各个消灭了。而且在打张、刘两部时,一迂回其首脑部,张、刘两人就逃,部队也退,于是我们也容易追歼。”

我军在鲁西南纵横驰骋600里、从容歼灭敌三路援军,为什么在陇海线、徐州一带陈兵数十万的蒋军坐视援军挨打呢?

原来,我刘、邓大军挺进鲁西南,进逼陇海线、徐州,同宿(迁)北大捷后向鲁南前进的我华东野战军形成了钳击徐州的战略态势。

徐州绥署主任薛岳,颇通兵法,曾在这个绥署编了一本自己亲自题写书名和作序的兵法汇编,从姜太公的《六韬》到蒋介石的兵法都编了进去,要求所属将校学习。薛岳一看我军态势,便断定我军是“效上肥原钳击徐州故计”。

土肥原是日军十四师团师团长。1938年徐州会战正酣时,土肥原率部经金乡、鱼台向南进逼徐州,与向北攻击徐州的日军主力形成钳击徐州之势,直接威胁蒋军侧后,致使国民党徐州会战功亏一篑。然而,薛岳不曾料到,我刘、邓大军的真正企图是以进逼徐州之势,扫荡鲁西南,拖北线之敌南下,回援其根本重地,并阻其东调兵力于华东战场。所以,薛岳一面派兵解金乡之围,一面拥重兵以保徐州、陇海线。而郑州顾祝同与薛岳素有不和,当金乡之敌向郑州绥署求救时,顾祝同不愿以第五军驰援,只令张岚峰和刘汝珍部出援,敷衍了事,西南两路援敌也各行其是,待方先觉道我打击后,张、刘部才缓缓出动,使我军得以将敌各个歼灭。

结果,我刘、邓大军在巨金鱼战役大获全胜。华野也于1947年回月2日至20日进行了鲁南战役,歼敌整编第二十六师、第五十一师、第一快速纵队等部5个旅,活捉敌中将师长马励武。薛岳的算计完全落空。

刘、邓首长在关于巨金鱼战役给中央军委的报告中说:

“我们部队与华东野战军的攻势协同动作,使敌方认为我军系采取土肥原钳击徐州的故计,而难以一时就现势抽调增强某一方面,故很长时间都是就各点挺起挨打。”

巨金鱼战役,我军歼灭敌正规部队1个旅、5个团、6个营及2个团大部;地方部队3个团、2个营及各县保安部队共16400余一人。蒋介石目睹此情景,虽痛心疾首,但也无可奈何,鉴于陇海线、徐州危急,不得不令王敬久部整编第二十七军、第五军、整编第七十五师,王仲廉部整编第八十五师从冀南、豫北撤出南下,猖集于陇海线。

虽然蒋军的败仗频频,却还远远没有收手的样子。蒋某人还有本钱,还有军队,还要拼!还要杀!

1947年夏,解放战争进入第二年。国民党反动派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以损失正规军90多个旅而告失败后,被迫放弃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转入重点进攻。蒋介石利用黄河从陕北到山东所构成的“乙”字型天然形势,把主力集中于陕北、山东两翼实施进攻。妄图将南线我军压缩到“乙”字形的弧内,然后聚而歼之。在联系两翼的战线中央,则凭借能代替“四十万大军”的黄河天险,仅以第四区刘汝珍的整编第五十五、六十八师共6个旅结合地方团队实施防御,战略态势上形成了两头粗,中间细的哑铃状。中央部分就成了国民党军队战略态势上既要害、又薄弱的部分。

毛泽东对蒋介石看得最透,他认定蒋某人方寸已乱,让刘伯承再通紧两步,准栽!“静如处女,动若脱兔”的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在刘伯承、邓小平同志的亲自指挥下,于1947年6月30日夜,以勇猛突然的动作,在国民党军战线中央东阿至濮县地段上一举突破黄河天险,发起了著名的鲁西南战役,从而揭开了我军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序幕。

鲁西南,是被黄河、运河和陇海线切成的一个三角形地区,陇海铁路是这个三角形的底边。郓城这座位于山东省西南的古城,处在这个三角形的顶端,是蒋介石企图进犯黄河北岸的前沿阵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驻扎在鲁西南的国民党第五十五师以第二十九旅守黄始庵、临黄集,第七十四旅守肖皮口,担任河防,第一八一旅守鄄城,师部即设在古城郓城。刘邓大军发起渡河作战后,该敌迅速收缩,在一夜之间龟缩到郓城和菏泽城内,其中第二十九旅、第七十四旅两个旅退至郓城,企图凭借工事固守。

刘邓大军突破黄河防线的消息,使南京国民党统帅部极为震惊,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对国民党国防部作战厅厅长郭汝槐说:“这简直是惊人的事件!不亚于当年法国马其诺防线被攻破。”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们个个面面相觑。蒋介石看到黄河防线已被突破,其山东战场的右翼及后方受到了威胁,于是,急忙调兵遣将,纠集重兵赶往鲁西南,试图恢复“黄河防线”,堵住被冲破的缺口,阻止刘邓大军的战略行动。

7月3日,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下令:调整编第七师增援郓城,从豫北新乡调整编第三十二师,从豫北汲县调整编第六十六师,从豫皖苏战场调第一五三旅增援鲁西南,并调山东泗水的第二兵团司令王敬久统一指挥鲁西南作战。

王敬久在国军将领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此人精明强悍,对中国兵法亦有相当研究,所以,蒋某人将重任委之于他。在王敬久的指挥下,敌从陇海路方向分两路北援:第一五三旅于7月4日进定陶,准备与退守菏泽之敌组成西路军;整编第三十二师和整编第六十六师主力,也于7月4日进至单县以南地区,准备经金乡向北和原在嘉祥之整编第七十师组成东路军;整编第五十八师及整编第六十六师之第一九九旅位于金乡为后应。王敬久自以为计谋高深,企图以整编第五千五师坚守郓城,吸引我屯兵城下,而以东路援军为重点,从巨野地区向西柑我侧背,形成钳击之势,迫我背水作战。

刘伯承看穿了敌人妄图歼灭我军于黄河、运河三角地带或重新通过黄河的诡计。当然,国军的各路来援,也给我军提供了作战的良机。由于鲁西南国民党军队左路兵力弱于右路兵力,且左路郓城守敌第五十五师虽有防御作战经验,但它属于西北军,不是蒋介石嫡系部队,战斗力较弱。于是,刘、邓首长决定先打郓城、菏泽、定陶、曹县左路之敌,然后再打右路整编第六十六、第三十二、第七十师。制定了“攻击一点(郓城),吸其来援,啃其一边(定陶、曹县),各个击破”的作战方针,即一方面用第一纵队4个旅的兵力围攻郓城,吸引定陶、曹县守敌北上增援;另一方面派第六纵和第二纵队一个旅向西南急进100余里,直插敌人纵深地带定陶、曹县进行迂回,并乘机夺取定陶和曹县;再派第三纵队向正南插到定陶东南的冉固集、坎上集地区,向敌人侧背进击,并以冀鲁豫军区独一旅和独二旅进至郓城、巨野之间待机阻击。

根据作战部署,杨勇、苏振华率领第一纵队以每小时12华里的急行军直扑郓城。

郓城是山东西南部的一座古城,是蒋军“黄河防线”的中心重镇。筑有砖质城墙,高7米,宽3米,四面各有一个“扭头门”,城墙下面有一道3至5米宽、2至3米深的护城壕,守敌为整编第五十五师,下属第二十九旅,第七十四旅共1万余人,配备有各种火炮100余门,我军渡河后,该城守敌拼命加修工事。城墙上构筑了大量地堡,形成了交叉火力。护城壕外,加设了鹿等及两列桩铁丝网各一道。城内主要路口修筑了地堡,形成以城垣为依托,火力和兵力相结合多层次的防御体系。

刘伯承用兵,向来讲究神速,命令一下必须立即出动。其所属一纵行动十分迅速,7月2日凌晨便跟踪溃败之敌到达郓城,立即展开布置。第二旅进至北关,第十九旅进至东关,第二十旅进至南关,第一旅进至西关,迅速达成了对耶城之敌的四面包围。

经过一天周密的攻城准备,7月4日黄昏第二十旅率先向南关发起了攻击,经20多分钟猛烈的炮火准备,摧毁了敌寨墙上的大部分工事,攻城部队仅用3分钟,即一举突进围寨。蒋军万万没有料到战事发展会如此迅速,这时蒋军师长曹福林还在召集连以上军官开会,听到炮火的猛烈轰击声匆匆命令参加开会的驻守南关的第八十七团军官悉返关内应战,但大部分尚未到达指挥位置即被击毙在途中。第八十七团代理团长余克俊刚回到团部,将守卫部队分作三批布置,准备在围墙内的壕沟里对付我军的冲锋;但尚未布置完毕,第一纵队的勇士便涌进该团指挥所,将余克俊生俘。部分败退的蒋军官兵,企图通过南门窜进城内,遭到城头上面蒋军督战队的猛烈扫射,许多人被打死在南关大街和城壕内外。就这样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从唐店逃回郓城的敌第八十七团就被我第一纵队一举歼灭在郓城南关。

7月7日晚,第一纵队对郓城发起总攻击。19时,双方开始激烈炮战,经过1小时的炮火轰击及步兵的连续爆破,我军摧毁了敌人前沿阵地的大部分火力发射点,开辟了冲锋道路,随即发起了冲锋。第二十旅曾一度攻上城墙,但遭敌人反冲击,未能巩固。第二旅的攻击亦未成功。在首次攻击失利的情况下我军迅速集中炮火,将城头上蒋军的两个核心大碉堡完全摧毁,并在城墙上打开一个大缺口。与此同时,一团六连的5个爆破小组,相继以连续不停的爆破,将城壕内外的鹿等炸开,将1丈9尺多深的陡直的外壕炸成斜坡,为步兵扫清了突击道路上的障碍,烟尘未落,四连迅速冲上去,七班长张迪怀第一个登上城头。几十路健儿随即一下涌进城去,直指城东北角的教堂——蒋军第五十五师师部。

国军依托教堂,本想是借助“上帝”的神力。可借,“上帝”不给面子,“砰、砰、砰”几阵子,敌五十五师便土崩瓦解了。躲避在深达10公尺的掩体内的“固守将军”曹福林,见大势已去,仓皇换上便衣瞒着他的部队,率领少数亲信,从地洞中窜出东门向东南逃命。一时,蒋军各级军官亦纷纷自谋生路,乱作一团。8日黎明前,城内残余蒋军先后分批缴械,战斗胜利结束。

郓城之战,生俘蒋军第五十五师中将副师长理明来等高级军官多名,歼灭国民党军第五十五师师部和第二十九、七十四两个旅及地方保安团等共15000余人,缴获山炮、战防炮、机枪、步枪、弹药等大量武器装备。

郓城作战的胜利为晋冀鲁豫野战军开辟了黄河南岸的滩头阵地。刘伯承的这一步棋,粉碎了蒋某人以郓城的坚固防守,来巩固黄河南岸,以吸引刘邓大军主力,迟缓刘邓大军前进的阴谋。刘伯承的这一步棋,打开了一条南进的道路,更坚定了我军争取反攻胜利的信心。刘伯承、邓小平在给第一纵队的嘉奖令中说:“郓城之战,我使用的兵力大致和被歼敌人相等,创造了一个纵队单独攻坚和歼敌两个旅的先例,争取了大反攻中第一个光荣和重大的胜利”,“反攻初战胜利由此奠定”。

在第一纵队包围郓城的同时,刘伯承于7月4日向第二纵队下达了奔袭曹县,歼灭该城守敌。打开南进通道的任务,并限在7月5日24时前完成。第二纵队接到命令之后,由司令员陈再道率领,于4日下午5时从郓城黄始庵地区出发,风雨兼程,奔袭曹县。曹县城内蒋军保安旅,闻风丧胆,于5日中午前逃离该城。我第二纵队按规定时间,进占曹县。

7月6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六纵队第十六旅,由菏泽南进,将蒋军第一五三旅包围于定陶县城。经5天的准备,第六纵队十六旅和十八旅分别由城东、城北两面对敌形成钳形攻击之势。7月10日21时,第六纵队对定陶守敌发起总攻。总攻开始前,炮兵部队依托护城河堤有利地形,实施抵近射击,集中火力摧毁了城垣。步兵随即发起冲击,经10余分钟激战突破东门。担任北门突击队的立十二团一连,在炮火支援下,勇猛登上城垣,击退了蒋军的反击,巩固了突破口,保证了后续部队进入纵深战斗。激战至午夜,城内守敌大部被歼。11日凌晨5时,龟缩在天主教堂一带负隅顽抗的守城蒋军残余也大部被歼。11日9时,战斗全部结束。定陶之战,全歼蒋军第六十三师之一五三旅,共计毙伤敌人200余名,俘获官兵3130余人,缴获大量武器装备。

8天之内,我刘邓大军所向披靡,连克郓城、定陶、曹县诸城,沉重地打击了蒋军。开辟了北起黄河边的郓城、鄄城,南达陇海路以北之定陶、曹县的广阔战场,转战到国民党军鲁西南主力的侧背,为进一步歼灭鲁西南敌之右路援军创造了条件。

下一步,是在六营集唱戏。这个六营集位于巨野县东南,是一个地方不大的村庄,只有200多户人家。在我军连续歼灭郓城、定陶、曹县地区的左路国民党军时,蒋军总指挥王敬久,莫明其妙地将其三个整编师——第三十二师、第七十师和第六十六师摆在巨野东南至金乡西北的一条直线上,摆成一字长蛇阵,整编第六十六师在南面的羊山集,整编第三十二师在中间的独山集,整编第七十师就配置在最北面的六营集,成为一字长蛇阵地蛇头。俗话说“聪明人”碰傻子,当然是“聪明人”占便宜。要是“聪明人”碰上“聪明人”。就是另一种情形了。王敬久本来是个“聪明人”,但谁让他碰上刘伯承哩,在几天的时间里,他被打得晕了头,这阵子,他只好带着第五十八师和第六十六师的第一一九旅固守金乡。他既摸不清刘邓大军主力所在,又猜不透刘邓大军的作战意图,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套用一句白话,就是“全晕乎了”。

7月10日,毛泽东发电给晋冀鲁豫野战军,指出:我军应放手歼灭敌人,歼敌越多,对配合山东粉碎蒋军的重点进攻,跃进大别山就越有利。遵照上述措示,刘伯承和邓小平决心抓住时机,集中4个纵队,立即向敌进击,不给敌以调整部署和喘息的时间,以连续不停的作战,放手扩大战果,各个歼灭敌东路援军。针对王敬久兵团主力处于运动中,以及敌分散孤立的弱点,刘邓大军指挥部于11日决定以突然的行动,远距离奔袭,先将敌分割包围起来,然后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并选择较弱的六营集守敌第七十师为首歼的目标,包歼六营集,以达到全歼独山集和羊山集蒋军的目的。

7月13日拂晓,刘邓大军各纵队指战员按照指挥部的部署,经过长途奔袭到达各指定位置,将敌三个整编师切成三块,一一分割包围起来。第一纵队在杨勇率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六营集、独山集以东狼山屯地区,对敌形成了包围圈。第二纵队于当日中午歼灭驻谢家集之蒋军一个团后,即向东协同第三纵队包围羊山集的蒋军。

当敌发觉被我军分割包围时,军心大乱,惊恐万状。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军行动如此神速,犹如从天而降。面对困难局面,敌指挥机关举棋不定,朝令夕改。国民党国防部先是急令驻守在六营集的第七十师向南,羊山集的第六十六师向北,和位于中间的独山集的第三十二师靠拢,想龟缩成一团,以免被歼;后又急令第三十二师放弃独山集,向北去六营集接应第七十师,然后再一起向羊山集靠拢,以便同主力第六十六师携手逃命。在敌犹豫不决之时,刘邓大军抓住敌第三十二师向北移动的时机,用追击和截击等办法,歼击该敌。虽其师部率一个旅逃入六营集与第七十师会合,但该师第一三九旅被割裂后终于被包围在途中。在北上无望的情况下,第一三九旅企图在青纱帐掩蔽下,改向嘉祥逃跑。我第六纵队截住其去路,在我军四面包围和勇猛突击下第一三九旅终于14日晨被全歼于嘉祥以西地区,我军第六纵队主力赶到薛扶集地区,紧缩了对六营集的包围。

六营集这样一个不过200户人家的村庄容量十分有限,国民党第三十二师主力和第七十师挤在一起,一时人马相践,车炮互撞,混乱不堪,就连粮食和饮水也极其困难,他们急于向南突围,但又感到纵深太大,没有把握。几次向南突围都遭到我军迎头痛击,未能得逞。14日下午,国民党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又下令要他们分六路向东南的纸坊街地区突围。刘伯承、邓小平看透了蒋军的这一企图,为了更有效地歼敌,不使敌作“困兽之斗”,决定敞开一面,虚留生路,将计就计。纵敌突围,以求在野外歼敌于运动中。遂以第六纵队从西南猛攻,以第一纵队在六营集到纸坊街地区内,布成袋状阵地克歼突围之敌。

7凤14日天刚黑,六营集的蒋军,以几十门火炮和几十挺轻重机枪,向村北和村东猛烈轰击。炮火轰击了20分钟后,蒋军以第三十二师为左翼,第七十师为右翼,开始突围,由于他们逃命心切,争着向外跑,出六营集不到几十公尺,便人喊马叫地乱成一团。这时,隐蔽在阵地内的我军指战员对敌发起猛攻,将其切成数段,混乱的蒋军更加溃不成军,完全丧失抵抗能力,军官找不到部队,车辆、马匹失掉管制,自相践踏。在六营集东南,方圆十几里的大洼里,敌人乱成一片,相继被我缴械或活捉。不少蒋军官兵,看到突围无望,便纷纷抛掉武器,隐藏在高粱地中等着当俘虏。我一个战斗小组,一次就捉到60多个俘虏,并缴获山炮4门。就连通信员、司号兵,电话员和赤手空拳的饲养员、炊事员,都自动跑上去捕捉三五成群的蒋军。敌整编第七十师师长陈颐鼎和副师长罗哲东仓皇逃命,落得身边仅剩下一个卫士的凄凉境地。当他们拼命逃到纸坊街,即被预先等候在那里的我军战士生擒活捉。一夜之间,敌两个整编师(欠一个团)变成了我军庞大的俘虏群。

六营集战斗,毙伤蒋军3000余人,俘虏敌师长陈颐鼎以下15000余人。在围歼战中,刘邓大军以主力实施辗转机动,利用敌人弱点创造战机,采取“围三阙一”,纵敌突围的打法,迅速、干净、彻底地将敌人三个半旅及两个师部全歼于六营集东南方圆十余里的大洼内。六营集战斗的胜利,大大地削弱了敌之有生力量。

戏唱到这个份儿上,照说已经够气派了。但刘伯承之所以为刘伯承,就是唱戏喜欢唱个够。什么叫“够”?”就是要痛痛快快地打,要打得蒋某人叫“上帝保佑”。什么叫“够”?就是痛痛快快地杀,杀过之后登高赋诗。是的,刘伯承不是一位出色的诗人,好久未写诗了。记得在延安整风期间,刘伯承认真总结参加革命以来的经验教训,严格解剖自己,曾随手在《俄文会话》的后衬页里,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三参总戎幕,

一败两罢官。

脑汁贫而病,

匆匆已十年。

这首感怀诗,是述说他自南昌起义和到中央革命根据地,以及在长征途中先后三次担任总参谋长,又先后被李德和张国焘罢免的坎坷经历。同时,诗中道出了在战争环境中坚持写作和翻译工作的艰辛。诗人感叹时光飞逝,更加激励自己奋发努力。

自国民党重开内战以来,刘伯承还二直未有诗作,也许羊山集这里要出诗!

羊山位于金乡西北、万福河北岸,由西向东全长不过五十华里,形状像一只羊。紧靠南山脚下,有一个大镇,居住七八百户人家,称为羊山集,镇东西长约三里,镇外有围岩,围岩东、南、西三面有日寇挖的一丈多宽的水沟和修筑的防御工事,蒋军第六十六师进入该镇后,一面修复日寇构筑的工事,一面加修许多新的工事,将羊山上两个制高点和主要房屋连在一起,构成了防守的核心阵地。同时,还将野战阵地伸出羊山集四周二里多远。

整编第六十六师是蒋介石嫡系陈诚的基本部队,师长宋瑞珂曾以国民党首席代表的资格参加军调部罗山执行小组会议。就是他,在围攻我中原李先念部时,打响了内战第一枪。1947年3月该师调郑州。4月18日,在浚、滑之战时,险些被我歼灭。在我实施郓城作战时,该师从豫北调往鲁西南增援。

蒋介石也豁出来了,他不信咬不动刘伯承。他要亲自出马,杀杀刘伯承的锐气。果真,7月19日,蒋介石乘军用专机飞临开封亲自指挥。除严令王敬久率第五十八师和第六十六师的一九九旅由金乡北援羊山集外,一面命令第六十六师固守待援,牵制我军,一面采取“挖内补疮”的办法急忙从西安调第十师,潼关调骑一旅,洛阳调二○六师,豫北调第四十师,汉口调第五十二师八十二旅,以及从山东战场调第七师、第四十八师、第五师、第八十五师驰援鲁西南,企图解羊山集之围。

与此同时,中共中央和毛泽东指示晋冀鲁豫野战军,为了迅速扩大已取得的主动权,应经过短期休整,立即向大别山出动。羊山集之敌如能迅速攻歼,则攻歼之,否则立即转入休整。刘邓在对敌我情况进行分析后,认为蒋军各路援兵仍在途中尚未靠拢,就近的金乡之敌,已再无北援力量,羊山集之蒋军已经削弱,我之主力则可全部集中,因而完全有迅速围歼羊山集之蒋军的把握。于是,制定了“围点打援”的作战方案,决心先以冀鲁豫七分区和冀鲁豫军区独立旅,在途中用阻击和截击的方法给金乡北援的敌人以大量杀伤,然后,在正面敞开一个缺口,诱敌先头部队第一九九旅渡过万福河,再切断其与第五十八师的联系,在运动中加以歼灭。

7月15日,王敬久在蒋介石的严令下,令驻金乡整编第五十八师、第六十六师的第一九九旅和炮兵第十三团,战车第二连,在第五十八师师长鲁道源指挥下,向羊山集增援。遂被我阻击部队阻在万福河一带,行军速度非常缓慢,蜗行5天仍未到达。22日下午4时,王敬久下了最后命令,限令即日晚12时到达羊山集。否则军法从事!在严令逼迫下,第一九九旅旅长王仕翘赶着全旅官兵渡河北援,我担任阻击的冀鲁豫军区独立旅给这股国民党军以严重杀伤后,故意放开一个口子,让其渡过万福河,进入离羊山集五里地的万福庄。羊山集守敌见援兵已近,立即派第五九六团出来接应。在这两股国民党部队刚要会合的时候,我第三纵队第九旅和冀鲁豫军区独立旅冒着大而发起攻击,以突然迅猛的动作从四面八方冲向敌群,打得敌人抱头鼠窜。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国民党军第一九九旅及从羊山集出来接应的第五九六团,除一名连长带三人逃入羊山集外,全部被歼。敌旅长王仕翘被俘。国民党军第五十八师闻声立刻缩回金乡。

我军自7月14月对羊山集包围以后,先后于7月15日、16日、21日、25日四次对守敌发动进攻,但由于敌人占据了羊山各个制高点,进行坚守防御,攻击均未能奏效,双方争夺十分激烈。“围点打援”的胜利,使金乡之敌遭受沉重打击,再已无力北援,也为我夺取羊山集创造了条件,我主力可全部集中,用绝对优势兵力迅速攻取羊山集。

为了克服有的干部因四次攻击没有成功所产生的急躁情绪,刘伯承司令员亲自来到前线指挥部,与指战员一起分析原因,制定作战方案,确立了抓住敌人的要害,集中火力,先取制高点,然后四面包围,分割围歼敌人的作战指导方针,并且重新调整部署,以第二纵队一部由西向东攻击,以第三纵队第七旅和第六旅队第十六旅由北向南攻击,第三纵队另一部由东向西攻击,并调用晋冀鲁豫野战军司令部榴炮营,第一纵队炮兵团加强火力,置重点于夺取制高点。

27日下午7时,攻击羊山集的第五次战斗打响,刘邓大军集中了第二、三、六3个纵队的炮兵及军区榴炮营和第一纵队炮兵团,对羊山上的制高点进行猛烈轰击,整个羊山燃起熊熊的火焰。我突击队的战士们踏着炮弹炸开的道路,迅速扑向羊山守敌,一举冲进敌人第一道鹿碧,突进敌人的防御阵地。其他同志也紧随突击队前进,乘着炮火的硝烟迅速冲上山去和敌人展开了搏斗。仅用十几分钟时间,就打开了突破口,越过前沿阵地,冲到敌人的核心工事——石头寨前。石头寨里的敌人,在督战队火力的威逼下连续组织了几次反冲锋,但都被我军压了下去。我突击队的勇士,冲过敌人密集的火力封锁线终于登上了石头寨,占领了羊山的制高点。

战斗又打了一天一晚,士兵们又杀了几十个来回。还没有完!还不能完。28日晚,对羊山之敌的最后攻击开始了,第三纵队进入葛山敌炮兵阵地,第八旅由一个营的兵力从羊头攻羊山,第二纵队第五旅向西进攻,第六旅向镇内深入,第六纵队第十六旅一部由西北攻击羊腰,第七旅第十九团由北面羊背直攻羊身,四面压迫,步炮协同,打得守敌防不胜防。经过激战,第十六旅进入了羊腰,第十九团占领了羊身。随后,刘邓大军步、炮、工兵各部队协同动作,从由东到西的山头上,由西向东的街道上,全面突破了蒋军的坚固防地。负隅顽抗的蒋军逐房、逐院,一个地堡,一个壕沟地作最后垂死挣扎。我刘邓大军的勇士们逐房、逐堡地夺取,以炸药、榴弹、刺刀歼灭顽抗之敌。经过十几分钟的激烈巷战,大部蒋军被歼灭。

到28日晚10时左右,战斗最后发展到大街东北角一所院内。第三纵队第六旅十八团二连指导员带领30多名战士对该院之敌作最后攻击。在炮弹及手榴弹的轰鸣声中,蒋军发出了投降的呼喊,一个伪装成副官的(后查明是第六十六师参谋长),举着手走出院来代表师长宋瑞珂请求投降。他向该连指导员恭恭敬敬地说:“投降只有一个请求,请同志们饶命”。这时一个倒戴帽盔,身穿军便服的矮个子军官走出来,强作笑态,规规矩矩地向我指导员行礼,并颤抖着说:“里面伤亡太大了”。这个罪恶多端的蒋介石嫡系师长宋瑞珂垂头成了我军的俘虏。

蒋介石真急眼了!他所纠集的解羊山集之围的援军,有的被我军坚决阻止,无法前进,有的害怕陷入我军布下的口袋,不敢积极前进,就连受命星夜兼程赶赴羊山集的王仲廉兵团,也仅行进十余里,直到7月28日第六十六师全部被歼之后,还没有到达羊山集。蒋介石坐镇开封指挥,对解羊山集之围也是一筹莫展,没辙!最后,只好求“上帝”了。打电报给第六十六师师长宋瑞珂的电文中写道:“羊山集苦战,中正闻之忧心如焚,请弟转告部下,目前虽处危急之状亦应固守到底,希弟信赖上帝庇佑完成任务。”蒋介石祈祷上帝保佑,但这又怎能挽救得了羊山集守敌彻底灭亡的命运呢?

上帝啊,上帝,你真该开开眼,你真该显显灵。蒋某人在呼叫咧。

但是,刘伯承不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他好久没有作诗了。羊山集,多么能引发人诗兴的地方,不能放过。那就只有打!只有杀!对于反共反人民的蒋公,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羊山集一战,我军俘获国民党军第六十六师师长宋瑞珂、参谋长郭雨林、副参谋长王开石、第一八五旅旅长涂涣陶、旅参谋长马用文,第十三旅旅长龙叔平等高级军官,俘获敌军9200余人,毙伤敌官兵5000余人,加上外围歼灭的第一九九旅及第十三旅三十八团,第五十八师一部,共歼灭国民党军23000余人,击落飞机两架,缴获野炮、山炮、迫击炮和各种小炮共互42门,及大批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

羊山集之战的胜利,宣告了刘邓大军鲁西南战役胜利结束。刘伯承真的来诗兴了,他挥笔写下《记羊山集战斗》:

狼山战捷复羊山,炮火雷鸣烟雾间。

千万军民齐拍手,欣看子弟夺城关。

7月29日,中共中央为了表彰刘邓大军在鲁西南地区取得的辉煌胜利,通令嘉奖刘邓南渡大军。电报说:“自卫战争第二年第一个月作战,除我山东及各战场均歼灭敌人一部外,刘邓大军自7月2日到7月28日在郓城、巨野、定陶地区以连续不停作战,歼灭敌人正规军9个半旅及4个师部,毙伤俘敌6万余人,战绩甚大,特此通令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