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起大宋

纵横,GM值班室。

纪无缘看着系统日志,皱眉道:“我刚才收到一条华天晴的诉求信息,可是搜索下来他却不在隋唐大陆。”

何不忘喝了口咖啡,笑道:“下线了吧,诉求之后断线也是常有的事情。”

纪无缘道:“我这儿的系统日志显示,他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离开大唐前往大宋。”

“少来!他有六十级了吗?”何不忘搜索了一下系统日志,轻声道,“我说了,没有他登录大宋服务器的记录。”过了片刻,他忽然道,“等等,日志显示他在驿站发出过两条信息。可是为何我没有他的登录信息?”

纪无缘道:“这就不清楚了,你试试看和他对话?”

何不忘轻咳了下道:“显示该用户不在系统,也许他已经下了吧。”

“是吗?”纪无缘道。

“你们在讨论什么?”值班室的门被推开,三国服务器的GM主管方谢晓走了进来。

何不忘道:“有件怪事,一个玩家看似应该在线,但呼叫不到。”

方谢晓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倦地道:“这算什么?知道吗,我刚才和楚江月接到了更奇怪的投诉。”楚江月是战国服务器的GM主管。

何不忘道:“什么投诉?”

方谢晓低声道:“有人说他们在游戏中被杀后马上断线,重新进入游戏角色选择画面后,却再也无法登录。而且角色等级和一切属性都降回了零。”

何不忘奇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证实过了吗?”

方谢晓苦笑道:“证实了,的确如此,而且数据无法恢复,这个系统究竟怎么了?”

纪无缘道:“竟是OneDie原则?”

“什么原则?”方谢晓道。

纪无缘道:“就是角色一次死亡原则,死亡之后一切属性归零。游戏中再也不能拥有无数次的生命,而是和现实一样,只有残酷的一次生命。”

方谢晓道:“我可不知道纵横有这个原则。”

纪无缘道:“纵横的确没有这个原则,但不然又如何解释?”

突然,值班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方谢晓接起电话,没听几句,面色陡然一变,然后缓缓挂上电话,扭头对另两人道:“谢天衣博士去世了。”

屋内的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晨雪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并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她只是隐约感觉,若是谢天衣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一定会在纵横中留下线索。果然在长安城的驿站,她收到了两封信件,一封来自“天衣无缝”,一封来自华天晴。

“天衣无缝”的信件中说道:“丫头,如果你收到这封信,那我定已离开尘世。请不要伤心,因为我已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项目。知道吗?这个世界变了,时空在虚拟中得到了新生,虚拟再也不是简单指令的集合,‘历史人格’和‘天意系统’产生了奇特的效果,我一直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虚拟试图加速自己的成长,它在不停地吸收新的生命,这个过程可能会产生恐怖的后果……我在毁掉‘天意’和保留‘天意’的想法中挣扎,我不知道如何选择才正确……山河令对整个虚拟世界都很重要……”

信件只有一半,是残缺的,似乎是信息数据丢失,晨雪微微皱眉,脑海中浮现起了白天和东方秀琳在一起的情景。

谢天衣的灵堂上,前来拜祭的宾客都已离去,只剩下东方秀琳、克罗斯、慕晨雪三人凄然而立。

东方秀琳哽咽道:“老天知道,我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晨雪道:“东方董事长,别太悲伤了。博士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一天虽然突然,但我们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比尔•克罗斯皱眉道:“这么说来,之前有预兆?”

晨雪道:“在博士病情变化前三个小时,他醒了一次。交给我一个记事本,跟我说有很神奇的事情发生在纵横中。”

东方秀琳道:“什么神奇的事情?”

晨雪道:“他没有说,然后就又昏迷了。”

东方秀琳扭头道:“比尔,你怎么看?”

克罗斯道:“我们只有记事本和那个游戏两条线索。”

东方秀琳对晨雪道:“我知道你已经到纵横调查过,查到了什么?”

晨雪道:“程序有智能化的趋势,但没有到不可控制的程度,所以我们才维护的。具体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美目中有着难以形容的哀伤,轻声道,“也许博士的记事本会给我们答案,但记事本有密码,需要破解。”

东方秀琳道:“我会请最好的黑客来破解他。而你务必让纵横这个项目继续进行。”晨雪点头答应。

为何这封信是残缺的?晨雪咬着嘴唇,自语道:“是什么东西阻止博士传递出完整的信息?”她又打开了来自华天晴的信件。

信件上这么写道:“小雪!我在宋朝发生了难以想象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我……无法下线,说起来你一定觉得很荒谬,我成了虚拟世界的一部分,无法下线。我需要你的帮助,请替我联系游戏管理员。还有,可能的话请快来大宋,十万火急。”晨雪不停地对照这两封信:“我成了虚拟世界的一部分,无法下线。”“虚拟再也不是简单指令的集合……它在不停地吸收新的生命。”重新看了下发信时间,居然是三天前的信件,“老天爷。”晨雪感到一阵晕眩,轻声道:“天晴,你究竟怎么了?!”

此时的华天晴衣衫破落,风尘满面,再也不是几日前在隋唐叱咤风云,踌躇满志的豪侠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种状态,更不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汴梁之行不再有意义,他避开官道一路向北。

日升日落,星辰变幻,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纵横外是什么时候,从小路走到官道,又从官道走到山路,恍惚着北渡黄河,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村镇。

此时已近黄昏,村中各户炊烟袅袅,华天晴背靠一户农舍的土墙坐着,茫然地望向四周,村中来往的农人的眼中有种安定的味道,这种平静的农间生活,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华天晴苦笑了下,他虽然羡慕,却无法得到这种感觉。

忽然农舍门中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手中捧着一个大瓷碗,碗中放有两只拳头大的白馒头,馒头还散发着腾腾热气。老婆婆将馒头放在华天晴的身边,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婆婆。”华天晴抬头道,“我不是来要饭的。”

老婆婆转过头,笑道:“可是,娃娃你饿了。”这妇人笑得非常慈和,那双眸更是清澈安详,她看了眼华天晴怀中的长剑,轻声道,“饿着肚子又如何握剑?”

这老人家难道也是非常人?华天晴问道:“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村?我进村的时候没注意。”

老婆婆答道:“汤阴,岳家村。你快吃馒头。”说完笑着回屋。

华天晴愣在屋外,汤阴,岳家村!此地竟是岳飞岳鹏举的家乡!他站起身重新打量这个安静的村落,如此简单朴实的小村,就是孕育了华夏第一名将的地方吗?岳飞是否仍在此地,还是已经远离故乡了?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啃了口馒头,那馒头入口香甜,远非平时一般的食物可比,华天晴叹道:“饿了吃糠甜如蜜,这话真一点不错。”

“大丈夫吃饭怎可无酒?”一旁忽有人道。

华天晴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玄袍男子,身形高挺笔直,发髻高挽,肤色白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潇洒气质。

那男子微笑道:“在下张仪,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华天晴愣了一下,在后跟着张仪而去,一面走一面心中暗道:“秦国的张仪也到了大宋,这天下真的越来越热闹了。”

张仪来到一处茶棚,要了一壶米酒,两碟小菜,示意华天晴坐下。华天晴满肚子狐疑地坐到桌旁,张仪微笑着替华天晴满上酒杯。

华天晴面无表情地看着杯中水酒,想道:“就是身前这个人,被称为天下第一纵横家。正是这个张仪用连横之计,成就了秦国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如今他又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就是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让钟会觉得不可忍受吧?看着华天晴,张仪淡淡一笑,举杯道:“我先替钟会向你赔礼,那日他行动无状,伤到了小兄弟,实在抱歉。”

华天晴摆手道:“何用抱歉?行走天下本就会有冲突。张先生如此一说,反叫天晴不好意思了。”

张仪欣然道:“不记恨最好。请恕在下冒昧,你因何拒绝钟会的邀请?”

华天晴笑道:“他有邀请吗?先是冒充李商隐骗在下来到宋朝,后想要夺取我的宝剑,他这种邀请,如何叫人接受?”

张仪露出一丝令人难解的笑意道:“那么,若在下诚心向华兄发出邀请,华兄能否重新考虑?”

华天晴淡淡道:“考虑什么?”

张仪昂起头,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芒,沉声道:“追随秦王,一统河山,建五千年不朽之功业。”

华天晴不由苦笑,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投入到对方那种情绪中去,因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仅仅只是游戏而已。他轻声道:“听说古今的强人都已聚在秦王周围,华某何德何能,被张先生认为可与天下才俊比肩。”

张仪深深凝视着华天晴道:“因为你剑的光芒。”

华天晴看了看怀中的宝剑,奇道:“剑未出鞘也有光芒?”

张仪道:“宝剑天生就有光芒,而人才就像锥子在布袋中,早晚都会露出。华兄的才能若不能为大王所用,实在可惜。”

华天晴轻轻转动手中酒杯,低声道:“诚蒙错爱,只是我都没想好在这个世界能做什么。”

“知道吗?南北朝的陈庆之,隋朝的宇文成都,三国的吕布,这些豪杰都已聚集到大王麾下。”张仪笑道,“难道你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

华天晴目光扫过茶社周围的农舍,轻声道:“类似的话钟会也曾说过。其实浑浑噩噩,也比两手血腥好。我见过战争,不想再去经历。”他这才明白,在函谷道上宇文成都口中的大王,原来是指秦王。

“全天下都要打仗,你以为你可逃避?”张仪双手拢到袖中,轻声道,“一统天下,就是为了天下。我原以为你会明白,若在有一统机会的时候错失良机,以后群雄并起,整个天下将会遍布战火。”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华天晴看着张仪的眼睛道,“只是你心中的天下,却不是我的天下。这一点我想你不会明白,当然也无需明白。”

张仪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思索的神色,他的确很难明白华天晴的话,即便他自诩为天下第一智者。

华天晴喝下杯中的水酒,笑道:“何况你也许不知道,你选错了地方来劝我。”

张仪笑道:“选错了地方?”

华天晴道:“这里是岳家村。”

张仪道:“那又如何?”

“这里是岳飞的故乡,若是你的大秦军马想要把战火烧到大宋。岳飞将是你最大的障碍。”华天晴笑了笑,挠头道,“当然,岳飞的厉害,你是没有认识到。你是战国人嘛。”说着他依然拿着他那两个馒头,起身缓步走出茶社,笑道,“告辞了。”

大王,你要华天晴加入大秦的事情似乎不好办了,张仪平静地坐着,淡淡地道:“你不想知道,李商隐在什么地方吗?”

华天晴停住脚步,轻声道:“李商隐?”

张仪道:“李商隐在汴梁,你若有兴趣,就来汴梁找他吧。”一丝阴冷的笑意在他的嘴角扩大,“我会在汴梁等你,希望到时候你改变主意。”

华天晴失笑道:“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用他来威胁我?”

“你若不想做英雄,不想卷入天下的纷争,你可以不来。反正大王求才若渴,李商隐在大秦一定会比在大唐好。”张仪露齿一笑道,“后会有期。”说着他的人影在茶社中消失不见,那飘忽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

“李商隐是鱼饵,而我成了他要钓的鱼。”华天晴皱眉道,“到底张仪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为何我在他眼中如此重要?”又咬了两口馒头,用手擦了擦嘴,微微一怔,胡子那么长了吗?

华天晴又回到了先前那家农舍,老婆婆早在门前笑着等候。华天晴躬身道:“多谢婆婆的馒头,请问汤阴可有驿站,在下要住一晚上。”

老婆婆道:“年轻人若要借宿,我们农家就可以住,不用去驿站。”

华天晴笑道:“在下还有信件要寄,去驿站倒不全是为了借宿。”

老婆婆笑道:“那我叫孙子带你去。”

华天晴再次施礼谢过,就听老婆婆高声道:“云儿,云儿!出来下,带这个大哥去驿站!云儿!”

“知道啦!奶奶你别叫了!”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

云儿?难道是……华天晴抬头望去,一个十二三岁的大男孩从院内奔出,身躯健壮得像头小牛,小脸长得十分端正,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孩子跑到门前,对华天晴上下打量。

华天晴笑道:“你叫岳云?”

那男孩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华天晴道:“这里是岳家村,你奶奶叫你云儿,你不该是岳云吗?”

小岳云挠了挠头,傻笑道:“对呀。”

老婆婆道:“云儿,你带这个大哥去驿站办事,办好后回来吃晚饭。”

小岳云道:“好!”说着领先就走。

面前的老人就是岳飞的母亲岳老妇人,华天晴恭恭敬敬地重新施礼,跟着岳云而去。

驿站中信件不少,但多数都是华天晴不知道如何回复的,雪焰等人问候的信件。一封一封翻开,关心他的人还真不少,而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有两封,一封是风吹雨的,风吹雨说近日就会来到宋朝;另一封是晨雪的,她答应会替他想解决的办法,但是需要时间。

“真的能解决吗?”尽管这似乎是华天晴最后的希望,但他并不抱太大的幻想,浏览完信件后,他抬头望着驿站外忙个不停的小岳云,心中忽然百感交集,记得小时候的他最喜欢的玩具就是一对木头锤,而那时候最喜爱的少年英雄就是岳云。

绍兴十一年,农历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宋高宗赵构下旨赐死岳飞,并判其子岳云,同张宪一起斩首。行刑当日,杭州城凄风苦雨,整日不绝,天下士民为之泪下。

走在回家的路上,华天晴问道:“岳云,你父亲常来信吗?”

岳云收起顽皮的表情,认真回答道:“父亲不常来信,但每次来信都会要我好好习文练武。”

华天晴道:“那你可知岳将军为何要你习文练武?”

“保家卫国。”岳云望向远方道,“保家卫国。”他重复了两遍,眼中的凝重全不似十来岁的儿童。

华天晴心头一痛,轻声道:“想你的父亲吗?”

“当然想。”岳云轻声道,“但我不能对奶奶说我想,因为我奶奶更想父亲,常常一个人在晚上偷偷落泪。”他握紧拳头,傲然道,“再过几年,我就去阵前找我父亲。”

华天晴深吸了口气,望着如血夕阳,轻声道:“好。”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张仪那大袖飘飘的绝世风姿,中华五千年历遍英雄,各朝各代自有其绝世人物。

这一夜,华天晴就住在岳家,岳老夫人膝下虽然儿孙满堂,但老夫人显然对岳云最为喜爱,而在华天晴眼中岳云当然值得老夫人偏爱。

人在榻上辗转反侧,深夜时分依然无法入睡。张仪、钟会、岳老夫人、岳云,以及那尚未谋面的岳鹏举,这些人萦绕在华天晴的心头挥之不去。这个世界变了,而自己也变了,在茫茫天地之间,究竟有什么力量在其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忽然一个奇怪的响声从屋外传来,华天晴翻身坐起,什么声音?他轻盈地飘身下床,拉开门扉向院外望去,院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听错了?华天晴仔细端详四周的围墙,暗道:反正睡不着就守些时候。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一道人影从墙头飘下,来人身着黑色的夜行衣,落在庭院之中身形转动仿若狸猫,轻轻一个旋转向着后院岳老夫人的居所而去。刺客?华天晴面色一沉,紧随而去。

那黑影停在岳老夫人的窗外,手轻轻按上剑柄,突然感到背后杀气大盛,黑夜之中闪起灿烂的剑光。黑影猛地一后仰,身躯变成一个弧形,那姿态十分曼妙,全身如若无骨一般,在间不容发之时,躲过了华天晴必杀的一剑。

华天晴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正面,微微一怔,面前那张天使般清丽出尘的俏颜上,有着一双妖的眼睛,一双媚入骨髓的眼睛。

那刺客有些诧异地看着华天晴,显然面前的男子不在她的计划之中,随即淡淡一笑,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凄美灿烂的剑光流动而出,那纤细的剑柄如美人的纤腰,剑锋晶莹通透泛着淡淡的红光,那是一剑倾城的剑光……

“叮!”剑锋一触,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动,华天晴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被送出三丈多远。在失去平衡状态下,华天晴再次出剑,剑光点点散开罩向刺客。那刺客舞动而起,曼妙的身姿却带起凌厉的攻势,二人连换七剑,飞落在院子的东西两角,身上同时冒血。

此时院中各屋纷纷亮起灯光,刺客对华天晴笑道:“以前没见过你,不是大宋的吧。”说着飞身跃上围墙。

突然院中飞起一道灵巧的身影,一对大锤从天而降猛砸刺客的头颅。“当!”那刺客横剑架在锤上,被涌来的大力震飞出去,大锤流星赶月地扫向她的胸口,那刺客深吸一口气,如一幅图画般倒挂在墙上,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大锤。那刺客足尖一点墙壁,在空中一个盘旋,如飞鸟般重新落在墙头,笑道:“好大的力气。”她对着墙下的岳云和华天晴拱了拱手,投入漆黑的夜色中。

当众人一起聚拢到院中时,刺客早已经踪迹不见,大家皆道可惜,那几个小孩子更对没碰到刺客的面,觉得大为失望。

华天晴注意到岳云手中的大锤,想到日后这对大锤驰骋战阵,纵横万里河山,不由心生神往。岳家,乃至整个岳家村蕴藏着一种力量,曾几何时这股力量几乎成为挽回华夏神州最后的希望。

“好在无人伤亡,夜很深了,大家都休息吧。”屋内传来岳老夫人的声音,众人听了纷纷散去,不多时院中又恢复了安静。

次日清晨,岳家村口。

华天晴摸着岳云的脑袋,笑道:“回去吧。没必要多送了。”

岳云望着远方的大路,道:“真想去找父亲啊,可是奶奶一定不许。”

华天晴笑道:“来日方长,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长大。”

岳云道:“哥哥,到时候我们还会遇到吧?”

华天晴刮了下岳云的鼻子,轻声道:“有缘自会相遇。”说着他头也不回地顺着大道向南而去。他心中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前那个一心想成为纵横服务器中,第一个找全岳王套装的“华天晴”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岳家村走出,怀抱太白神剑,准备剑鸣天下的华天晴。

“我妹还在练级?”西门不弱皱眉道。

“她想要快些到六十级去找风吹雨,这几天几乎没有下线,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快了。”雪焰抱着胳膊,远眺长林居外的街舍,轻声答道。

“燕歌行那小子也没日没夜地陪着她,好像不知道她练级是为了去追别人一样。”西门不弱道。

“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雪焰微笑道,“燕歌行和上官雨露其实都是为了同样的东西。”

西门不弱皱眉道:“你不看好雨露和风吹雨吗?”

雪焰道:“风吹雨和华天晴一样,都是不会为别人停下自己脚步的人。否则怎么会一个人离开隋唐?”

“一群臭男人。”西门不弱骂道,然后她又轻轻拉了拉雪焰的衣袖道,“华猪还是没有回信吗?”

雪焰摇了摇头道:“没有。”

西门不弱迟疑片刻,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个传言,说是服务器有时会出现一次死亡原则,角色死亡之后,不仅会全部属性清零,而且再也无法登录。我担心华猪……”

“不要瞎说!”雪焰一抬手,打断她道,“他不会有事的。”说完他转身缓缓下楼,眼中隐隐带着忧色。

这是华天晴第二次去汴梁,一路向南逐渐靠近黄河渡口,路上行人也是日渐增多,时不时地有快马飞奔而过。忽然大道上掠过一匹白马,那速度仿佛离弦之箭,与“千里一盏灯”擦身而过。

华天晴不以为意,依然慢慢向前,却见那白马在如此高速,居然滴溜一下回头,猛地在前方停住。马上的白衣骑士是个挽着武士髻的绝色美女,一张俏脸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俏皮地侧头端详华天晴,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眸露出思索的神色,最后目光落在太白神剑上,笑道:“果然是你。”

华天晴耸耸肩道:“原来是你。”对面的女子赫然就是那日在岳家村遇见的刺客。

那女子红唇微微上扬,傲然道:“拔你的剑,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华天晴摇了摇头,淡淡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他的手按上了剑柄。

那女子面色一寒,怒道:“伶牙俐齿,报上名来!”

此时官道上的路人见有冲突发生,多驻足观看。

华天晴扫了眼周围的人群,笑道:“我是华天晴,初到大宋,最爱管闲事。”

华天晴?周围众人议论纷纷,难道是隋唐的那个华天晴?那个带领数千神策军抵抗黄巢数十万大军的“太白神剑”华天晴?

那女子也不由露出异色,随即欣然道:“果然不是无名之辈。”说着她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道,“看来多日来在纵横中的争论今天可以有一个结果。”

“什么争论?”华天晴诧异道。

“就是你和我谁更强的争论。”那女子媚目之中眼波流动,轻声道,“我是颜泪儿。”颜泪儿,纵横五大服务器PK榜排名第一,居然是个女子。

颜泪儿决战华天晴,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唐宋两大服务器,最顶尖的高手将会在此处官道决战。

华天晴微一抬手,道:“请。”他的表情相当轻松,仿佛不是比武,而是在邀请对方跳舞。

颜泪儿不再多言,人从白马上飞掠而起,劲风吹动她的衣袂,白色劲装显出那玲珑优美的体态,剑光若天外飞虹划破长空,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

华天晴一声长笑,战马稳稳地向前迈动,太白神剑飞舞迎上颜泪儿的剑芒,“当!”剑锋交击发出悦耳的声响,颜泪儿展开“鹤舞”身法,如白鹤般于空中盘旋,居高临下展开攻势,二人一在空中,一在马上,如此互换了二十余剑。

颜泪儿发出一声清啸,如白鹤般冲天而起,在空中翻着跟头,剑光如车轮般翻滚而下。而此时,“千里一盏灯”向前数步,马上的华天晴忽然消失不见……颜泪儿面色一变,她的长剑完全刺空,而她的斜上方忽然出现了剑芒!这剑轻灵飘逸,如同飞雁回翔——“雁翔”!

颜泪儿眼中华彩流动,仿佛发现了新鲜的玩具,人在空中突然加速下沉,指尖轻点地上泥土,回身就是一剑。叮!两剑剑尖一触,柔如春风的剑气侵入华天晴的经脉,华天晴心口一痛,一口抑郁之气难以消解,这是什么剑法?他大喝一声飞身后退。颜泪儿凌空而起,长剑洋洋洒洒挥舞开来,绵绵剑光如一张大网罩向华天晴,情网之剑全面展开,问世间英雄,谁能逃开绵绵情网?

面对展开的绵绵剑网,华天晴突然止步不再后退,长吟一声,剑气昂扬而起,高歌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在这昂扬的剑气下,剑网被完全撕破,颜泪儿如白驹过隙般闪过华天晴那耀眼的一剑,人影一分,二人分立大道东西两边。周围观战的路人喝彩声一片。

颜泪儿轻咬红唇,将长剑缓缓收入鞘中,但不知为何,华天晴反而觉得她的气势高涨起来,那窈窕的身影后是碧蓝的天空,颜泪儿竟似和清风天地融为一体,这是什么武功?颜泪儿的气势越来越盛,一步一步向华天晴进逼而来,华天晴横剑于胸,冷冷注视对手。

就见颜泪儿抬头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长剑呼啸而起,滔天的剑气带起万千风云,天上地下尽是悲伤之意,那悲天苦地的一剑直取华天晴的胸膛。

难道对方用的也是诗剑?华天晴目光收缩,手上青筋暴起,剑气如浪涛般在太白神剑汹涌而起,“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二人的剑气都昂扬到了顶点,突然在不远的地方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隆隆雷鸣般的声音远远传来。华天晴陡然色变,久经战阵的他知道那雷鸣般的声音,只有大队的战马才能发出,此地为何出现大规模的骑兵?

颜泪儿亦露出迷惑之色,二人心意相通地同时收剑,周围观战的虽然失望,但注意力已被那巨大的响声吸引去,纷纷向着响声传来的地方而去。

官道之上一片混乱,数十个金兵正追杀过往行人,闻讯赶来的路人纷纷叫喊着举兵刃冲向那些金兵。

颜泪儿连刺翻两名金兵后,皱眉道:“哪里来的金兵?”

华天晴目光扫向远方,暗道:“不会只有这点人。”

这是通向黄河渡口的大路,四面八方的会聚而来的人群眼看就能把那些金兵消灭,但之前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再次隆隆而来。有人站在高处失声道:“天,好多金兵!好多骑兵!”

众人向着马蹄声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尘烟滚滚,黑压压的一片足有数千人,由西北而来。先遭遇金兵的人毫无还手之力,惨叫声不断传来。大道之上的数百豪客一片混乱。

华天晴和颜泪儿互换一眼,颜泪儿道:“怎么办?”

华天晴冷笑道:“你先前去行刺岳老夫人,难道不是为金人做事?”

颜泪儿怒道:“当然不是。我只是……”

华天晴冷笑道:“只是什么?”说着他不理颜泪儿,打马直上高坡叫道,“我是华天晴!大家向我靠拢,结阵御敌!”

道上众人闻言纷纷向其聚拢,但金人阵中弓箭如飞蝗般飞射而来,华天晴浓眉一扬,“千里一盏灯”一声长嘶,直冲而出直奔金人!前方的金兵大声呼和高举刀枪迎上前来,却见太白神剑横扫而至,刀枪纷纷折断,当先的金兵坠落马下。此时的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在徐州码头,初涉战阵的华天晴了!

四面又有金兵冲来,华天晴拾起长枪投掷出去,贯穿当先一人的胸膛,他抢过一张硬弓,夹起狼牙箭,嗖的一箭,化作一道白光直取前方金兵百夫长的眉心,那百夫长不及反应,哼都没哼就应手落马。前方的金兵全都变色,前进的速度为之一缓。

华天晴高举拳头,叫道:“战士在前,策士在后,游侠策应!”众人响应,其中黄河帮的裴浪,青龙门的司马铁各带帮中弟子,率领众人结成两百多人的战阵,终于止住崩溃之势,可是从大道而来的金兵数量越来越多。

大道上的众人从未一起配合,相继在金人的刀枪下倒下,忽然一青衣人恐惧地叫道:“怎么我朋友被金兵杀了,级别归零,不能登录了?”人群中又有人道:“我朋友也是!这是什么道理!还有谁一样!”

司马铁被他们叫得烦躁,怒道:“鬼叫什么,想知道是不是这样,自己死一次不就行了!”但喊叫数据归零不能登录的喊声还是越来越多,一种异样的恐惧遍布在众人的心头。一旁的裴浪轻声对华天晴道:“我门下弟子也有这种情况,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个世界变了,华天晴面色凝重,若军心失守,这里的人很可能全军覆没,就算自己有实力逃走,又怎能看着那么多人被杀而置之不理。

此时,人群中颜泪儿驾着白马跃众而出驰向敌阵,剑过之处所向披靡。金人中数名百夫长同时围拢上来,那大白马从金人的头上踏过,绯红的剑光凄美地扫过,那几名百夫长的人头同时落地。

颜泪儿高喊道:“金兵并非杀不死!大家合力定能冲出去!”

华天晴高声道:“金兵向此而来,目的定是黄河渡口。大家结阵后退,渡口会有我大宋守军!”他冲入敌阵砍翻数名金兵后,又大叫道,“大家尽力杀敌,莫让人小瞧我大宋儿郎!”

众豪客大声响应,斗志重起。就这样,他们且战且退,不停有人倒下,大道附近又不停有人加入进来,终于退到了黄河渡口。

到得渡口,华天晴倒吸一口冷气,渡口的状况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样子,本应该在此的大宋守军居然人影全无。四面八方的金兵越聚越多,众人依靠箭塔勉强守住对方的前期进攻,而震天的战鼓已在黄河渡口外响起。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华天晴,华天晴断然道:“敌兵太多,放弃本地防守,黄河帮组织大家渡河!”

裴浪领命而去,不多时就百多人都已上船,却见华天晴和颜泪儿依旧立于岸上。司马铁道:“华老大,你……”

华天晴道:“总要有人断后,我烧了剩余的船只就走。”

裴浪道:“华老大!万一在这里死了,数据可能清零的!”

司马铁道:“我们青龙门的人留下来帮你!”

华天晴苦笑了下,暗道:“若只是清零那么简单,对自己未尝不是好事,就怕如今的自己死在纵横,现实中的自己会一起完蛋。”他拍了拍司马铁的肩头道,“我一个人能战能走都不成问题。不用为我担心!”

司马铁和裴浪等人面面相觑,终于深深一礼道:“华老大义薄云天,日后老大若有差遣,我们赴汤蹈火。”大船载着百余人离岸向南而去。

华天晴看了眼一旁的颜泪儿,面前是绝色佳人,外面是如狼的敌人,而自己呢?他握紧太白神剑,绝对不可以死,绝不可以!

宋宣和七年十月,金国分兵两路进攻宋朝,西路大军被牵制在太原,东路大军则从浚县南渡,在黄河渡口击起震天战鼓,有十二万宋军防守的黄河南岸全线崩溃,被金兵一日突破,金兵进逼汴梁。

这是历史,而华天晴要面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