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头骨之谜

傍晚时分,赵颖和高阳急急火火敲开房门,这时我才想起,整整一个下午,我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拔掉,他们足足找了我几个小时。赵颖一进房间就看到我脸色不对,忙上来询问。我沉默了好久,才苦笑了一下,答道:“都不用再查了,我已经找到答案。”赵颖和高阳一愣,又将询问的目光注视在我脸上。我将整个下午我思考的结果讲了。叙述完毕,天已经全黑,我们没有开灯,三人坐在黑暗之中,久久无语,所有人都陷在一种极度的震惊与惋惜之中。

让我们感到震惊的,是所有弟兄竟是死在崔二胯子手中,而让我们感到惋惜的,是这一切并不是崔二胯子本意。唏嘘良久,三人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开始从最初的震惊中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回思这一个多月来我们费尽心机,苦寻答案,又想起祖父穷其一生,也未能将此事破解,直到临终还耿耿于怀,我们三人都是感慨万千。

赵颖在黑暗中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以前所走的弯路,全是因为没有这个线索——崔二胯子长期有梦游习惯,肖老和我是不知道,而你们两人是没有注意到,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高阳也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们四人,懂得刑侦的是肖老和你,但你们没有机会得到这点资料,而我和肖伟虽不经意间拿到这一点资料,但却都没有留意。”说到这里,高阳又叹了口气,继续道:“没想到整件事竟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可思议,正如你所讲,没有作案动机的案件,其实是最难侦破的案件。”

赵颖道:“确是如此,北京八十年代初发生的针刺案就是这种类型,足足用了八年时间才侦破。”赵颖说的案件我还有印象,大约我上中学时候,许多女孩子晚上被一个骑自行车的蒙面人用钢针从背后扎伤臀部,罪犯并不劫财劫色,每次只是将人扎伤后马上逃跑。那段时间,城内人心惶惶,晚上女孩子都不敢单独出门。北京市公安几乎全部出动,但罪犯活跃了一段时间后销声匿迹,毫无踪迹可查,遂成了一个无头案。若不是罪犯数年后故计重施,偶然被抓,这件案子也不可能告破。

想到这里,我点点头,道:“不错,如果我今晚突然心血来潮拿刀到街上杀死一人,之后再也不犯,恐怕没人能破得了这个案子。”赵颖点头道:“所谓无头公案指的就是这种!任何犯罪,绝大多数都是有目的甚至是有计划,即使那种一时失控、失手杀人案件,也有章法可循。但如果并无任何原因,案子就几乎无法侦破。所谓顺藤摸瓜,总要有藤可以摸。崔二胯子梦游杀人就属于这种没有任何目的的犯罪,怪不得肖老花了一生时间也没能破解。不过……”说到这里,赵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肖伟所找到的这个答案无疑是最合理的,只是时间毕竟过去得太久,我们已经无法取得任何证据,能够做的,只是做最合理的推测。”

高阳突然问道:“其他的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自杀的现场怎么解释?”赵颖思索了一下,答道:“按照肖伟叙述,如果梦游者确实属于偏执狂一类,那么每次杀人的方法一定相同。在整个案件之中,真正被崔二胯子杀掉的,并不是全部十二名弟兄,除军师、崔振阳以及崔二胯子自己之外,老八死于抓捕,老七和十一弟死于事故,此外刘二子被点死,那么就只有老四、老五、老六、老九和老十五人,而这五人的死状和现场情况是完全一样的。”

高阳又问道:“那怎么解释他们死时的样子?”赵颖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他们死时的姿势和表情,这其实不难。可以设想当时情景:在崔二胯子梦游到他们身边时,他们一定认出是崔二胯子,所以应该毫无防范。然而当崔二胯子从他们腰间拔出自杀刀,又插进他们身体,这时人的本能一定是用手马上捂住伤口,虽然被刺的是左胸,但因为这一干人都是右撇子,所以一定是右手先扶住伤口,而左手自然就扶在了刀柄之上,与此同时,他们会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竟是死于自己的患难兄弟之手,所以会是那种不相信的表情,这时候他们会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指向崔二胯子,我相信也就在这时,崔二胯子会说出类似‘诅咒’应验这样的话,而且此时崔二胯子脸上表情一定如同鬼魂附体、极度阴森恐怖,所以每个死去弟兄的脸上,最后会流露出一种极其恐惧的表情。”

高阳思索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比划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和动作,最后重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果真如此!”高阳说到这里,不禁使劲摇了摇头,道:“不过,这个结果实在是有�点……”�赵颖叹了口气,道:“世事难料!真实的事情永远是残酷的!”我苦笑了一下,道:“我们都不喜欢这个结果,但我倒觉得,这样的结果总比鬼神操作的结论要好。”高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赵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不过即使这样,我依旧还是只能相信百分之七十。”我和高阳听到了这句话,一愣,问道:“你是指?”赵颖道:“之所以我只相信百分之七十,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拿到证据。刑侦工作最讲求证据,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还是只能够相信百分之七十,这是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答案是最合理的,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

�我问道�:“还有其他什么可能?”赵颖道:“第一,最近我也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整个案子就是十一弟做的?”高阳道:“这个可能性不是早就排除了吗?1957年公私合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取这笔巨款,不就已经说明他早就不在人世?”赵颖摇摇头,道:“他没有能取走这笔巨款,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年兵荒马乱,他或许在还没有来得及取走巨款之前,就因为别的原因而不在人世了。”我点点头,道:“不错!”

赵颖接着道:“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一点既然我们可以想到,肖老也一定会想到,既然他已经想到,就一定用过什么方法追查过,虽然记录中没有提及,但我相信肖老应该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所以,对这种可能性我相信百分之二十。”高阳点了点头,问道:“那么还有百分之十呢?”赵颖道:“还有百分之十,就是肖老的结论。”

“你是指鬼魂之说?”我猛打了一个冷战。赵颖使劲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不迷信,但是,我觉得世界之大,总会有超乎我们知识面的事情,所以,我相信他百分之十。”听了赵颖这句话,我突然一愣:不错,世界之大,总会有超乎我们知识面的事情。何止是知识面以外,即使是我们的知识面以内,又有多少学说是自相矛盾的呢?记得我在大学修完《普通物理》之后,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就是究竟有没有命运这一回事。

按照物理学所讲,任何物体之间产生相对运动、互相作用之后所发生的变化都会是一定的。就类似于两个弹球,碰撞之后两个球会以多大的速度向哪个方向运动,只要两个球的初速度和方向定下来,碰撞之后的变化就一定是可以计算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命中注定的。既然这样,整个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地球,甚至还有我们每个人,都是由原子,甚至是更小的基本粒子组成的,而这些粒子之间的相互运动既然是有规律的,那么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不是注定的?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头昏脑涨,迷惑欲死。

想到这里,我道:“你说得对,我也相信百分之十,但这件事情,我们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调查下去?”高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颖,道:“还是听赵颖的吧。”赵颖低头沉默了许久,过了大约十分钟才道:“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我们之所以调查此事,是为搞清楚肖老在信中所写的危险性。到现在为止,我们应有七到九成的把握,继续调查没有危险性!”

“不错,我同意!”我和高阳异口同声答道。赵颖又道:“先前我们都陷在肖老的结论之中,就是所谓的‘鬼神诅咒’之说,却一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才真正是整个事件之中最最神秘之处。”

“你指的是‘天眼’?”我问道。赵颖重重点了点头:“不错!其实前面的事情,总体来讲我们最缺乏的就是证据,所以很难搞清,但我们又不能不追查,因为倘若这件事情的继续追查果真有很大的危险性,甚至是生命的代价,我们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而且,我们一直在很大程度上相信了祖父的结论,也就是相信了所谓的鬼魂诅咒,既然有鬼魂,‘天眼’就是顺理成章的。但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基本上排除了鬼神之说,那么这个‘天眼’,如果不是崔二胯子说谎的话,究竟怎么解释?”说到这里,赵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在破解这个谜题方面,我们有一笔最大的财富。”

我和高阳听了这话,几乎同时问道:“什么财富?”赵颖道:“证据!”我一愣,但只是想了片刻,猛然明白,同时一股刺骨的寒意袭上心头,过了半晌,才颤声道:“难道你指的是……是皇太极的头骨?”赵颖使劲点了点头:“不错!就是皇太极的头骨。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个长有‘天眼’的头骨,现在一定还在沈阳北郊的皇太极陵墓之中!”

从得到红木盒子第三层的笔记,整整两个月时间,我们几乎将全部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了“古墓诅咒”、崔二胯子一行神秘死亡之上,没有过多留意崔二胯子提到的皇太极头骨上的所谓“天眼”,其实此事也是异常神秘。

之所以如此,原因非常简单,除了高阳对祖父还不算太了解,我和赵颖对祖父在刑侦分析推理方面的能力,几乎到了迷信的程度。所以从看完祖父的笔记,我们就已经非常倾向于祖父的最后结论,也就是“诅咒”应验。既然确有鬼神,整个事件中出现一个额头长有“天眼”的“神仙”也好,“妖怪”也好,原属正常。也正因如此,对崔二胯子所讲的“天眼”,才一直并未过多留意。但大伙儿毕竟不希望鬼神之说真的存在,所以其后的调查工作,我们也是围绕究竟有鬼无鬼进行。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鬼,所谓“天眼”也就不必再作解释,惟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到皇太极陵,亲眼一见,也算替祖父完成一件未了的心愿。

然而机缘巧合,整件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我们现在竟有了七成把握得知事情的真相并非如祖父所言,再加上有两成十一弟猝死未来得及取回财宝的可能性,这样我们已经有九成把握推翻祖父原有结论,也就是整个所谓“古墓诅咒”、“十二人相继神秘死亡”的事件,并非古墓之中的诅咒在起作用。我们得到了这个答案,虽然并不喜欢,但也庆幸整个事件毕竟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到此为止,“古墓诅咒”这件悬案应该说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而祖父留下的谜题,至少有一半算是圆满破解。

然而赵颖一番话,使我们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又紧张起来。不错!既然九成把握并无鬼怪,那么崔二胯子看到的“天眼”,究竟作何解释?而且,若不是当年崔二胯子先在古墓中看到那句咒语,继而又在棺椁之中看到了任何人一生也不会见到的“天眼”,也不会笃信“诅咒”之事,如果这样,整个悲剧就可能不会发生。

再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我们虽然基本排除“诅咒”应验使众人神秘死亡的可能性,但崔二胯子梦游杀人,不也是一种变相的“诅咒”应验么?

想到这里,我额头冷汗直冒。赵颖看到我表情有异,握住了我的手,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我定了定神,把刚才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向两人讲了一遍,并且着重强调道:“我们现在认为没有‘诅咒’,但无论怎么讲,‘诅咒’毕竟应验了,因为这十二个人真的是没有一个人活过了半年!你们还记得祖父的笔记之中提到的那句‘诅咒’之中到底写了什么吧?”

两人听罢我的话,也是一怔,尤其是高阳,猛地打了一个寒战,过了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咒语好像确实提到了擅动棺木的人半年内一定会死,难道……难道竟是通过崔二胯子之手来达到实现咒语的目的?”

我和赵颖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高阳又道:“如此说来,继续调查下去,并非没有危险性!”我心中一凛,猛然又想起祖父信中的提醒,问高阳道:“你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了?”高阳咬了咬嘴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答道:“我是这个意思,但不是我们都不去调查了,而是你们不要去了,我去!”

我心头一怔,问道:“什么?”高阳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看看赵颖,笑了笑道:“你们都是快有家室的人了,不像我,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我去!”高阳是孤儿,父母都死于唐山地震,自幼被送到北京的奶奶家养大。我听了这话,心头不禁一阵感动,叫道:“不行!”高阳咧开嘴憨笑了一下,说道:“不用跟我争了,也不是不让你们帮忙,最危险的地方我去,其他的事情,我们还是要商量着来。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帮我照顾好奶奶就行了。”

我一时没有醒过味儿来,问道:“你说的什么最危险的地方?”高阳道:“刚刚我想过了,继续追查的惟一线索,就是要进入古墓,这件事情我去做。你不知道我是个天生贼大胆?”听到高阳提到古墓,我猛然醒悟,不错,继续调查的惟一途径,就是进入古墓,得到皇太极的头骨。这时我忽然又想起祖父笔记中对古墓阴森恐怖的描写,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冷战。但还是坚决地说道:“不行,不能让你去!”

赵颖听着我们的争论,半天没有言语,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们不要再争了,小伟,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果我说你们都不用去,让我去,你一定不会同意,而且你一定是要自己去的,是不是?所以,我们一起去,高阳留下,好不好?”赵颖说完话,握住了我的手。

“我同意!”我也紧紧握住赵颖的手,转头对高阳说道:“不用再争了,三比二,你必须服从!”高阳一下子从坐位上站起身来,大声叫道:“不行,哪一次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一次不行!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们,要去,我们就一起去,要死,就让我们死在一处。”高阳说完,把手重重地按在了我们两个人的手上,我和赵颖听罢,相视一笑,沉吟片刻,我道:“好,就死在一处!黄泉路上还多几个伴。”

虽说已大致知道下一步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真正行动起来却依旧艰难。关键问题谁都可以想到,在我们之中,甚至包括祖父,谁都不清楚古墓的第二入口究竟位于何处。而且就算侥幸找到,经过了这六十多年,盗洞有没有塌方,人是否还能进得去,都还是个未知数。

第二天晚上,大伙儿又聚在一处,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动手。我们再一次仔细察看了祖父的笔记和日记。在祖父所有的记载中,关于“天眼”的文字并不多,只是在转述崔二胯子盗墓这一段,比较详细描述了当时崔二胯子揭开皇太极头上黄金面罩之时,看到的情景以及“天眼”的形状。

关于崔二胯子当年在古墓中见到“天眼”的过程大致是这样记载的:崔二胯子取完棺中珠宝,想起皇太极脸上还罩有一个面具。他俯身在面罩之上弹了一弹,确认是黄金制成,并注意到面罩两个耳朵的位置,每边镶了一颗很大的猫眼宝石。所以当崔二胯子摘下面罩时,眼睛还盯在两颗宝石之上,并未立刻注意到皇太极额头之上的“天眼”。此时老四在棺外另一侧,踮着脚尖替崔二胯子举着汽灯照亮,崔二胯子让老四将汽灯拿近,好仔细端详两颗宝石,但就在老四举过汽灯之时,崔二胯子一下看到了皇太极额头正中的“天眼”,吓得把手中的面罩也摔在地上。外面兄弟听到动静,纷纷询问,崔二胯子缓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回过神来,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面罩,这才注意到面罩右耳的宝石被摔了下来,他在棺中找了几下,并未找到那颗摔下来的宝石,再加上当时心乱如麻,于是匆匆爬出棺木。

而关于皇太极头骨之上“天眼”的纪录,只有寥寥数句,写得并不很详细,祖父做事一向心细,这一次看来是崔二胯子的表达能力实在不够高明。祖父在记载中对“天眼”是这样描述的:崔二胯子所述之“天眼”,约在眉心正上方五厘米处,形状类似于头骨眼眶部位,成圆形圆洞之状,比眼眶略小,直径大约一至两厘米。在祖父的笔记中,除了这几句话外,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天眼”的描述,在后文之中虽然屡有提及,但并未再添加什么新的内容。

非常明显,祖父在整个记录中,甚至一生在对这件事情的调查中,并没有对皇太极的“天眼”给予很大的重视。我想原因有二:一是祖父一直是将精力放在崔二胯子一行神秘死亡之上,而神秘死亡的原因很可能来自于神秘的“诅咒”,谈到“诅咒”,施咒之人长有“天眼”就不足为奇,所以祖父当年的思路一定是先要破解诅咒之说,然后再调查崔二胯子所述之“天眼”。其二是祖父最终的结论是确有“诅咒”,所以“天眼”之说自然顺理成章,不用再作调查,最多只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所以祖父一直抱憾于未能进入古墓,亲眼一见。

从祖父的记载之中我们并不能得到更多关于“天眼”的资料,不过反正已经决定再次进入古墓亲自找寻答案,所以对祖父的记录中资料不多,我们倒也并不沮丧。大家商量的结果,这件事情留下的惟一谜题,就只有这个神秘的“天眼”,而且惟一能使我们继续进展的途径,只有再次进入古墓。所以我们下面的全部工作,第一步就是要想办法找到当年崔二胯子所说的古墓第二入口。

这项工作并不简单。当年盗墓之时,因为墓中珍宝太多,不能一次全部取走,只能分批装运,所以除他们挖掘之时的入口以外,又在一处极为隐秘之地另设了一处入口。当年祖父曾经问过此处入口的详细地点,崔二胯子并未透露。

祖父曾经在抗战胜利后,几次回奉天找寻这处入口,但均是空手而归,如此看来,军师、老四以及刘二子三人设计的这处入口,着实高明,不过这也为我们今日的调查增加了很大难度。

这些天我们翻遍祖父的记录,希望找出一些线索,但所获不多。不过对祖父留下的资料认真分析后,有一点我们倒是可以确认,那就是盗墓第二入口一定位于皇陵宝顶东北方向一公里之内,更精确地说,应该位于五百至八百米范围。

很简单,崔二胯子一行发掘皇陵之时,定下的最大挖掘长度是一千米,而根据崔二胯子叙述,第二入口是在挖掘过程中侥幸发现,所以也一定在这范围之内。此外,发现第二入口的日子,是在开始发掘后一个月左右,所以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五百至八百米应该是合理的。除此以外,从崔二胯子的叙述之中,我们找到了一句“在挖掘时无意间找到了安置第二入口的地点”。这句话让我们兴奋了许久,既是无意中发现,那么这处入口很可能是天然的,并非人工开掘出来。既然是入口,就一定要有能够容纳一个人进出的口子,有了这一点发现,找起来应该并不困难。

但想到这里的同时,另外一种担忧又袭上心头。既然是天然的口子,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别人也可能会无意中发现。尤其在解放之后,沈阳市政府曾多次对北陵公园(也就是皇太极陵)进行修葺,会不会这个天然的第二盗洞入口,已经被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我们立刻着手查询。我和高阳发动手里的线人和朋友关系,赵颖通过公安部系统,全方面查找沈阳北郊皇太极陵的资料。最后我们所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沈阳北陵,也就是皇太极昭陵,是清陵之中极少的几座没有被盗掘过的皇陵,而且考古工作者也未曾对昭陵进行过发掘考古研究。

我们心头一下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涌向心头,那就是:当年军师、老四和刘二子三人,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把这个入口隐藏得如此之隐秘?既然别人发现不了,我们能够找到的难度也会很大。每次想到这里,不免心头沉重了许多。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个盗墓入口还没有被人发现,我们就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找到它。

一周以后,我们查完了所有资料,又坐在一起详细分析了几天,最后把第二入口的位置,精确缩小到北陵宝顶东北方向七百五十米,方圆一百至一百五十米的范围。这个范围,已经是尽我们所能,缩小到不能再小。一切准备停当,我们三个人都是跃跃欲试,一时忘记了心头一直存有的恐惧。我们把时间定在第二周的周末,三人一起北上沈阳,一探皇陵地宫入口。

虽然并无十足把握,我们依旧信心百倍。高阳开玩笑道:“根据物质不灭原理,只要这个洞口存在过,就算把北陵公园翻个遍,我们也一定能找到。”高阳虽是戏谑之言,但他所讲也不无道理。根据祖父的记录,他逃离奉天后,一共回过两次东北探访皇陵,一次是1947年,另一次是1956年,但每次均是来去匆匆,并没有来得及仔细寻找。想是第一次探访之时,正赶上兵荒马乱,而第二次正好是反右斗争前,广大人民群众阶级斗争意识极强,祖父怕被当做特务抓起来。

想到这些,我们的信心又增加了许多。沈阳离北京并不算远,六百多公里的样子,京沈高速路也已经修通,不过几小时的车程。大不了我们多往返几次,总有一天,这个神秘的入口一定会让我们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