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啟鉴>>猫和鱼的爱恋
第四章
[静音]
两个人回到成都以后,逸可与LILY住在了一起。不知道怎幺去面对父亲,但是逸可已经答应LILY,找到机会,去和他好好的谈谈。
冬天来临前,一切都进入了正轨,在认真斟酌以后,逸可写信联系了公司,请求另外安排人替代自己,因为已经开始在另外的一所学校,开始以旁听的身份,每天上学,去学习城市规划原理,以及城建史。
逸可打算自学完城市规划这个专业,争取考下注册建筑师。
LILY的工作之余,经常来看望苦苦学习的逸可,他真的很能下苦工夫,21岁的逸可,为了实现理想而学习。灯下静静的学习。看着他背影的LILY,知道自己爱的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别太辛苦,有时候她递上削好的苹果,关心的摸摸他的头,他回头笑笑中,两人对视,逸可拉拉她的小手,LILY心中一阵温馨。我不要奔波,不要出行,我只要普普通通的爱情。
LILY被他温柔的牵着,小声的低语。逸可总抚摩着她脸说,傻姑娘,我还要考下学位以后,带你去旅行呢,一起去看你心中向往的大草原和布达拉。
LILY把眼闭上,任由他吻去幸福的泪水。心一阵发紧,使劲压着有些发疼的胸口,她不知道自己怎幺了。
下午的时候,LILY去了一次医院,检查了心电图
出门口时候,她望望天空,手垂着,握着一纸检查结果。
有点贫血,心脏供氧不足,需要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就好.
晕,一切风平浪静。
[那个声音叫做雪花飘落]
逸可是在LILY的葬礼后回到家中,和父亲一起住的。
之前的一个星期,他瘦了10公斤。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个下午时候,他转身看着路边摊子上的中国结时,身后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他只知道自己在一个尖厉的刹车声中,感觉到了LILY的手瞬间离开前的冰凉。
呆转身,只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别这样,亲爱的,别这样,告诉我这一切是个玩笑,肥皂剧里面老是要在最后发生悲剧,我不相信这样的无聊事情,亲爱的,坚持着,别这样。”
逸可的眼泪就要流下来,可是似乎来不及哭了,语无伦次说着话,抱着娇小的LILY穿梭在车辆疾速前行的街道。也许,一切的危险都来不及去考虑...
“医生,医生在哪里?医生在哪里?!!!!!!!!!!!!!!!”
逸可绝望的大喊着,声音大到整个医院都听得见,LILY的手低低垂落到他膝盖。随着地心的引力,一滴滴鲜血滴哒着掉落到逸可冰凉的心里。
护士小姐急忙叫着医生。
逸可有些睁不开眼睛....以前并不知道过道灯如此的刺眼...
周围一片白茫茫.....
自己和LILY如此孤独的站在一个白色的中心,仪器不见了,侯诊台不见了,周围忙碌的医务人员不见了,镜头在拉远,屏幕上的两人在缩小,在缩小.....
.........
LILY被抢救以后,慢慢清醒,可是她的生命,被医生的预言框定在一个星期内。
该死的,医生说了什幺....逸可的耳朵里面有很沉的轰鸣声,他几乎听不清。
头很疼。他用力压了压自己的额头。
.....作为家属,你尽量要平静接受这个事实。不必告诉病人什幺了。
他取出了X光片,放在灯台上。
没什幺希望了,你看,肺部已经受了致命的伤.淤血在这里.
逸可看着X光片,觉得更大的阴影在自己的眼前爆炸开来.
他伸出手,挡着眼,接着还闭上了眼.可仍然看到这些黑影在蔓延,老天作弄,这可爱的身躯,我爱人的身躯里,出现了这样的黑影!
刚睁开眼.
双眼一片漆黑,几乎摔倒,他扶了扶桌子,咬咬牙,可是没哭.
世界变得寂静,任何的声音,连同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都听不见了。
他忽然退到窗户猛的推开,没有风。
窗外的世界开始出现点点洁白--逸可忽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那个声音叫做雪花飘落。
[FISHORCAT]
最近几天,看护着LILY,逸可几乎没吃什幺东西。
此刻的逸可,在洁白的床前陪着她。
“逸可,我倒立行走的小鱼,千万别哭哦,做个乖孩子。”
蹲立着,手靠在床头的他什幺也说不出来,只能有力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这个时候,能说些自己心里的话该多好!
可是逸可想说给LILY听的,居然是火车上的娜娜所说给自己听的话。
"我会乖,因为鱼鱼现在,变成了你的猫啊。"哽咽着,逸可勉强说出了这话。
"猫吗?"
"对,"逸可把脸凑近了两人的手,不忍心看到LILY发乌的嘴唇,目光凝视在紧握的双手上,"对,猫,春天的时候,我是一只猫,安稳的躺在你的膝盖上,眯着眼注视着你,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你的脚边,掉落着一本小说,而阳台上安静躺在太阳椅上的你已经--听着轻柔的音乐,静静睡着了。我就是,我就是那样一只柔软的猫猫,我是你的猫猫。"
他慢慢的轻轻靠在LILY的胸旁,动作很小心,生怕压着了她。
"真的有些象缓慢而优雅的猫。"
LILY说到。
"恩"他点点头,重重喘息着。
LILY摸摸他的头发说:"好啦,以后就叫你猫,逸可,我的猫猫。"
已经转了3个医院了。可是LILY受的伤是致命的,只能拖着,憔悴着等在病床上,可是有逸可陪伴着的时候,却一直有着快乐的表情。
一天天神采奕奕.
一天天却在消瘦下去.回天乏力.
[提前说结束]
LILY脾气今天出奇的古怪。
逸可走进病房,她便命令道:"把那该死的门关起来!"
于是,服从了命令,轻轻地把门关上,逸可回过身来到她床边坐下,这才比较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模样。就是说,这才看到她老是藏在被子底下的那条右臂上原来还插着几支管子。
平时总喜欢紧挨着她坐,盯着她的脸看。她脸色虽然苍白,一对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因此他照例赶快紧挨着她坐下。
"逸可,我倒不觉得痛,"她定了定,说。"不是在说谎,我就觉得像从二十楼,不,是
从悬崖上慢慢地往下掉,跟慢镜头似的,你明白吗?"
逸可五脏深处仿佛有件东西在搅动,这无形的东西直往嗓子眼里冒,快要哭出来。但我不能哭。我从来不哭。我已是条硬汉子,明白吗?我不能哭。他垂下了手,不想LILY发现手在颤抖着。但是,要不哭,就开不了口。逸可只能点头示意。所以,他就点点头表示明白。
"笨猫,"她说。
"嗯?"要说这是一句话,还不如说是一声呻吟。
"你不明白从悬崖上往下掉是怎幺回事,笨猫,"她说,"你这辈子又不曾有过这种体验。"
"我有过,"逸可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就在我遇见你的时候。"
"对,"说话间,一丝微笑掠过她的脸庞。"'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这是谁的诗?"
"我说不准,"他回答说,"是陶渊明的吧?"
"这我知道,但到底是什幺诗里的"她的口气显得有些哀伤。"甚至出自哪个时期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念完了四年历史系,有些东西应当记得。我本来连历代重要史书的创作时期都背得出来。"
"了不起,"我说。
"是不含糊,"她说,接着皱起了眉头问道:"他的《归田远居》是中期还是后期的?具体是什幺年份?"
"我去查一下,"逸可说。
他知道该到什幺地方去查。就在公寓里,书桌旁边的一个架子上。回去查一下,明天第一件事就是来把作品年份告诉她。
"我本来都背得出来,"LILY说,"真的。我本来都背得出来。"
"听我说,"逸可说,"你真想要谈诗歌?"
"难道你宁可谈葬礼?"她问。
"不,"他后悔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跟秦叔叔商量过了。逸可,你在听吗?"
逸可的脸早已背了过去。
"是的,我在听,LILY。"
"我告诉他可以举行只有最亲的人参加的仪式,且希望用你第一次为我画的那副水粉作的风景画为我陪葬,相信你也会说OK的。OK?"
"OK,"逸可说。
"OK,"她应道。
这时,逸可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无论接着会谈什幺,总不会再这样难受了吧。
然而他想错了。
"听着,我的猫,"她说,声调尽管温和,但含着嗔怒,"猫,收起你那副讨厌的样子!"
"我?"
"你脸上那副问心有愧的德性,逸可,真叫人讨厌。"
说实在的,也想换个表情,可是面部的肌肉都僵硬了。
"这不是哪一个人的过错,你这个不开窍的笨猫,"她说。"请不要再责备自己了,好不好?"
他真想一直看着LILY,因为怎幺也不愿意让目光离开她,但还是禁不住垂下了眼皮。感觉惭愧到了极点,因为直至此时此刻LILY还能把自己的心思看得这样一清二楚。
"听着,逸可,我求你的就这幺点事啦。除此以外,我对你完全放心。"
五脏里的那件东西又搅动起来了,因此他连一声OK也不敢说。只是像个哑巴似的看着LILY。
"若尔盖草原算得啥?"她忽然说。
"嗯?"
"若尔盖算得啥?布达拉宫算得啥?你以为我为了等你一起,于是这些年什幺梦想都没实现,这些都算得了啥?我才不在乎呢,你这个大傻瓜。你相信吗?"
"不,"他老实回答。
"那就滚吧,"她说。"我可不要你守在我临终的床边。"
她说的是真心话。LILY什幺时候说话算话,动了真情,逸可都听得出来。为了可以留在她身边,他只得撒了个谎:
"我相信你,"
"那才象话,"她说。"现在你能为我做件事吗?"五内深处的那件东西向逸可发动了毁灭性的冲击,非要逼他哭出来不可。但他硬是顶住了坚决不哭。只想向LILY表示--正经点一点头向她表示--为了你,做什幺事我都心甘情愿。
"请你紧紧抱着我,好吗?"她问道。
猫一样的温柔的和小心,逸可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前臂--天哪,都瘦成这样了!--还轻轻地捏了捏。
"不是这样,逸可,"她说,"得像象样样抱着我。跟我贴得紧紧的。"
生怕碰掉那些管子什幺的,逸可战战兢兢爬上床去,紧挨在她身旁,把她搂在怀里。
"谢谢啦,我的猫。"
这就是她最后的话了。
[尾声-逸可的日记]
我从病房里出来,只见老头子在休息厅里,不知在抽第几支香烟了。
"秦德"我轻轻说。
"啊?"他抬头一看,心里大概就已经全有数了。
事情明摆着,一些言语的安慰是不管用的。我走过去,把手按在他的肩上。我担心会哭出来。但我又拿得准自己不会哭。我哭不出。我是说,我心头的滋味已经不是这些所能表达的了。
他把手按在我的手上。
"以前,"他喃喃道,"以前我……"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我就耐心等着。反正,现在还有什幺可急的呢?
"既然已经答应了lily。你要答应我,要回到我身边来。"
他说着,十分体贴地轻轻抚了抚我的手。
“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人独处。得去吸几口新鲜空气。最好出去走走。”
楼底下,医院的前厅里一片死寂。我所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走在油地毡上卡嗒卡嗒的脚步声。
"秦...逸可"
我停下脚步。
那是我父亲。此时此地就我们两个人。事实上,在这般时分,像我们这样还没睡下的人,整个城市也不多。
面对着他我受不了。我就径直向转门走去。但一转眼他也出来了,就在我身边站着。
"逸可,"他说,"你早就该告诉我了。"
外边冷得很,这样也好,因为我已经麻木不仁,需要有点知觉。父亲还在跟我说话,我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听任寒风拍打我的脸。
"我一了解情况,跳上汽车就来了。"
我忘了穿外套;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刺得我都疼起来了。疼得好。疼得好。
"逸可,"父亲急着说,"我愿意帮忙。"
"LILY已经死了,"我告诉他。
"哦,我不知道!这.."他一惊之下,轻轻呼出了这幺半句。
不知为什幺,我却把刚刚去世的那位美丽姑娘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搬了出来:
"你脸上那副问心有愧的德性真叫人讨厌!"
.....
两个人很尴尬的呆立着,他很久都半张着嘴,望着我,嘴唇颤抖着,不作声。
.....
最后,我深呼了口寒夜的冰冷空气,开口打破了这自己造成的长久沉默。
“别内疚,爸爸"
很多年以来,我都没这样称呼眼前的人。
所以,算是破天荒吧!
接着我又干了一件破天荒的事,这样的事我在他面前都从来没有干过,更不必说在他的怀里了。我哭了。
THEEND
<与故事无关>
虽然此时,在外活动的人很多,但黄昏是却是能让人觉得最安静舒适的时刻。抓住一天的尾巴,三三两两的人依息在草坪的大树下。球场上偶尔传出呼喊的声音,但却仍不会打破这傍晚的宁静。
向来不开口说话--我是一个孤伶伶的旁观者。我冷眼看着他们,过度的冷漠使我的眼睛淡漠为浅蓝色的了,晚霞的底片般颜色,晨霜上的人影的青色,
随声听里面,有张蓝色的CD,带着耳塞的自己,随着福斯特的音乐,踩着和拍的步子慢跑。没有焦点的眼神,却并不空洞。头的斜上方,那个金色的点在慢慢下降,周围的云也开始红润起来。余光穿过长长的睫毛映到瞳孔里,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泪水,曾经的骄傲,此时都被溶入了这个看似平静的表情里。
“我觉得自己在掉落深水里,眼前的世界在倒立,心中很迷茫,不知道掉到什幺时候才有底,这种感觉你有过吗?”
“有。”
“胡说。”
“真有的,那时候,第一次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你。”
全文完